大良造結陣敵營 龐縫人被逼做衣(8)

陳軫說完,戚光即從袖中摸出一個綢緞布包,遞給家宰。家宰接過,轉身回去。陳軫跳上馬車,揚鞭而去。

沒走多遠,戚光朝馬屁股上狠抽一鞭,那馬兒撒蹄子就跑。他撒完氣,不解地回身望著陳軫,大聲叫道:“主公,這上將軍也真是的,咱這是給他送大禮來的,他不謝不說,連門也不讓進,卻是做過頭了!”

陳軫笑道:“你把車趕得這麼快,上將軍縱想請你進門,只怕也是追不上呀!”

戚光聽到話中有話,趕忙放慢車子。果然,走沒多遠,後面就有一匹快馬急追上來,上將軍府中的家宰在他們車前停住馬,朝陳軫打一揖道:“上大夫,上將軍有請!”

兩人返回上將軍府,家宰將陳軫迎至客廳,見上將軍公子卬筆直地端坐于幾案前面。幾案上擺著那只已被打開的布包,里面只有一片竹簡,上面寫著一行小字:“不戰未必不利!”

陳軫跪地叩道:“下官陳軫叩見上將軍!”

公子卬也不答話,冷了一會兒,方才指著竹片上的這行字道:“上大夫,本公子問你,此是何意?”

陳軫道:“這意思是說,戰未必利!”

公子卬沉思有頃,仍然不得其解:“請詳言之!”

“上將軍,”不待公子卬招呼,陳軫自行起來,坐在客位上,緩緩說道,“今天下所爭、眾人所趨者,無非是一個利字。對于公子來說,金銀珠寶早已不缺,相國之位亦非公子志趨所在,太子之位急切間又不可擅越。除此之外,公子已經貴為三軍主帥,再往上無可攀升。在下請問,即使伐秦成功,公子您又能得到什麼呢?”

公子卬愣在那兒,許久說道:“這個——本將倒是沒有想過!”

陳軫微微一笑:“再問公子,戰與不戰,皆決于君上。公子可知君上心思?”

公子卬不解地望向陳軫。

陳軫道:“公子可知君上為什麼要將龍賈從河西召回來?”

公子卬道:“誓師祭旗,龍賈身為副將,召回他不足為奇!”

“不不不,”陳軫連連搖頭,“祭旗不過是個儀式,有公子您這員主將,也就夠了。”

公子卬心頭一震,征詢的目光直射陳軫。

陳軫侃侃而談:“君上召回龍賈,且又增兵五萬,只能說明一事——君上對伐秦心存忌憚。至于為何忌憚,公子是明白人,毋需下官點破。恰在此時,秦公使公孫鞅前來求和,表示願意北面稱臣。不戰而屈人之兵,如此好事,君上樂還樂不過來呢,為何還要冒著風險,強行征討呢?”

公子卬陷入沉思,似是自語:“怪道君父遲遲不去祭旗,原來彎在這里!”

公子卬的目光緩緩移向竹簡上的幾個小字,“不戰未必不利”,再徐徐地抬眼移向陳軫,目光中含有征詢之意。

陳軫早看出來,微微笑道:“公子現在應該明白這句話的奧妙了吧。如果伐秦,即使戰勝,公子所能得到的無非是一個虛名。萬一戰敗,公子就只有一個結局——身敗名裂,前功盡棄!”

聽到“身敗名裂,前功盡棄”這八個字,公子卬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

陳軫再道:“話又說回來,如果不去伐秦,公子反有許多好處!”

公子卬眼睛一亮:“哦,是何好處?”

陳軫擊掌,二人抬進公孫鞅送上的禮箱,退到外面。

公子卬起身打開,朝里面略掃一眼,諷笑一聲:“上大夫所說的好處,可是這點黃物?”

陳軫輕輕搖頭。

公子卬略顯驚異:“不是此物,卻是何物?”

陳軫將身子朝後微仰一下,緩緩說道:“秦人此來,不僅屈膝稱臣,還要擁戴君上南面稱尊。公子應該可以看出,王天下之心,君上早已有之,只是沒有明說而已。公子若能順承君上心意,使君上心想事成,就會成為開國重臣,功追周、召二公,名垂青史。君上稱王,公子自可居功封侯,上可圖謀太子之位,以承大業,下可與趙侯、韓侯比肩而坐!這可是百年不遇的大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