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公子虎穴救父 老相國舍命諫主(1)

魏惠侯在宮中試穿王服的事很快就被司徒朱威知道了。他使人暗中打探,得知王服一事全系上大夫陳軫、上將軍公子卬所為。聯想到宮中八哥之語和公孫鞅議和、尊王的所作所為,朱威不寒而栗。他思前想後,越想越覺得不踏實,當下趕往相府。

由于白圭不在,平日里門庭若市的相府顯得有些冷清。朱威徑至後院,正在府中處理雜事的公孫衍聽到腳步聲急,出門見是朱威,剛要揖禮,朱威擺手道:“公孫兄弟,你速去大梁一趟,務請白相國回來!”

公孫衍驚道:“出什麼事了?”

朱威將這些事情簡要講述一遍,公孫衍思慮有頃,神色嚴峻地說:“君上真要稱王,魏國危矣!”

朱威原只覺得此事不妥,尚未看出危機,聽公孫衍這麼一說,當下驚道:“公孫兄弟,此話從何說起?”

公孫衍道:“秦人歸服是假,與我爭奪河西方是其心。周室雖衰,其名仍在。此番孟津之會,君上之所以一呼百應,號令天下,打的無非是尊周的旗號。秦不尊周,君上鼓動天下伐之,諸侯也都響應。結果伐逆之師未動,自己反而成為逆賊,君上必失天下人心。方今天下,人心向背決定成敗,君上此舉,無異于自毀長城!”

朱威似乎沒聽明白,喃喃重複道:“自毀長城?”

公孫衍道:“是的。君上一旦失去人心,只要秦國以伐逆之名向我挑戰,我必失道寡助,成為天下公賊!”

朱威聽得一身冷汗,急忙問道:“可有挽救之法?”

公孫衍道:“君上早有稱王之心,再加上公子卬、陳軫左右呼應,此事只怕已成定局,難以挽回!”

朱威沉思有頃,堅定地說:“公孫兄弟,麻煩你去大梁一趟,務請白相回來。我這里也抓緊聯絡百官。只要相國回來,百官有個挑頭的,或可使君上改變初衷!”

公孫衍點了點頭:“只能如此了!”

朱威道:“事不宜遲,你得馬上動身!”

公孫衍當下走到馬廄,牽出兩匹快馬,自己跨上一匹,另一匹放空,徑朝大梁方向疾馳。

安邑離大梁抄近路也有一千一百余里,公孫衍日夜趕路,中途換過兩匹馬,人也實在撐不下去,只好在韓國境內休息兩個時辰,在第三日午後,終于抵達大梁。

大梁官邸內卻是空無一人。公孫衍幾經詢問,得知白相國與大梁郡守均在大溝工地,忙又策馬趕去。

此時,在大梁東的逢澤附近,大溝最後一段將要貫通。工地上人來人往,到處都是肩挑背扛的民工。

身上沾滿泥土的白圭和大梁守丞各拿鐵鍬興致勃勃地走向高處一個臨時搭建起來的棚子。棚中放著幾張沾滿灰土的幾案,上面擺著施工模具和圖樣。

白圭一點也看不出疲勞的樣子,反而顯得精神抖擻。他一邊喝水,一邊翻看圖樣,頭也不抬地對候在一邊的大梁守丞說道:“看樣子,再過一個月,大溝就能全線貫通了!”

大梁守丞道:“回相國的話,下官查過了,下月既望就是吉日,可以放水!”

白圭的表情十分興奮:“好!屆時本相親自開閘放水!”

話音剛落,嘚嘚一陣馬蹄聲近,公孫衍在棚前翻身下馬,疾步走至白圭面前,叩伏于地:“衍叩見主公!”

看到公孫衍,白圭越發高興起來:“快起來,老朽方才還想著你呢。告訴你一件喜事,大溝下月既望就要開閘放水了!”

公孫衍起身,侍從遞過來一把汗巾,他接過後,在臉上胡亂擦拭一把,又接過一碗涼水,咕咚一聲一氣飲盡。

白圭站起身子,興奮地指著外面的工地:“你看,逢澤連年泛濫,遠近黎民,苦不堪言哪。這下好了,大溝一通,逢澤之水就能變害為利,與十水二十八澤連成一脈。你可不能小瞧這條大溝,為商東可至齊,南可至越,為農旱可灌溉,雨可排澇,有百利而無一害,實為魏人致富之本哪!”

公孫衍卻是表情木然地望向白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