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公子虎穴救父 老相國舍命諫主(2)

白圭感到有異,略略一怔,繼續說道:“老朽還想告訴你,治國要以農為本,以商為魂,兩者不可偏廢。重商而輕農,國不強,重農而輕商,民不富——”

公孫衍無心再聽下去,神情哀傷地說:“主公,出大事了!”

白圭心頭一沉:“是君上出兵了?”

公孫衍搖頭道:“不是!”

白圭松下一口氣,不慌不忙地說:“那你慌個什麼?”

公孫衍道:“是比出兵更加糟糕的事!”

白圭鎮定地端起一碗涼水,小啜一口:“只要不是興兵伐秦,魏國就無大事!說吧!”

公孫衍道:“公孫鞅來朝,俯首稱臣不說,更是力勸君上南面稱王!”

白圭驚道:“什麼,他勸君上稱王?君上允准了?”

公孫衍道:“陳軫為君上縫制三套王服,公子卬送給君上,君上不但一一試穿,而且贊不絕口!”

白圭如呆了般僵在那兒,手中的水碗“啪”的一聲掉落于地。公孫衍驚道:“主公?”

白圭驚醒過來,大聲道:“快,備車!”

大梁郡守聽得真切,趕忙傳令備車,白圭鑽進車中,公孫衍顧不得疲勞,當下揚鞭催馬,風一般朝安邑方向馳去。

時光已近初夏,午後的陽光開始火辣起來。魏惠侯走出用膳齋,在眾宮女的陪同下走進後花園,躺到涼亭下面的一張吊床上。

這是一張用竹片做成的極其精致的吊床,雖然時下蚊蟲不多,但為防意外,毗人仍然吩咐宮人將帳幔掛上。

魏惠侯甚是在意養生之道。按照他的習慣,一日之中,子、午兩覺是不可缺少的。對他來說,子覺當無問題,因為他總是在夜里人定時分入睡,趕到子時,早已深入夢鄉。只這午後之覺有點麻煩,因為外界總有干擾,不是天氣冷暖無常,就是朝中瑣事纏身。

他眯起雙眼,一動不動地躺在吊床上。一名宮女輕輕地晃動吊床,一名妃子手拿一把羽扇輕輕扇風。躺有好一會兒,魏惠侯仍然沒有睡著,只在那吊床上輾轉反側。妃子靈機一動,一邊扇風,一邊哼起催眠曲。這一招果然有效,沒過多久,他就起了鼾聲。

魏惠侯個頭矮胖,鼾聲極大,且抑揚頓挫,富有樂感。伴他身邊的人大都知道,只要鼾聲一起,君上就算入睡了。妃子也似乎扇得累了,停下手中的扇子,只那宮女仍在那里一下接一下地搖著吊床。

正搖之間,魏惠侯突然面色紫漲,全身本能地打個激靈,嘴巴一張一張,卻沒有任何聲音發出,兩腿撲撲發抖,卻不見蹬踢出來。宮女嚇得花容失色,妃子倒是經驗豐富,趕忙用力去推,高聲叫道:“君上!君上——”

經此一推一叫,魏惠侯一下子醒了過來,忽地坐起,渾身大汗淋漓。

愛妃急切地問:“君上,您——您做噩夢了?”

魏惠侯似乎沒有聽見妃子的聲音,坐在那兒又怔一刻,似乎終于回到現實之中,大喊一聲:“來人!”

正坐在不遠處打盹的毗人感到這里情況異常,早已站了起來。聽見喊聲,急走過來:“君上?”

魏惠侯頭也不抬:“速召上大夫覲見!”

毗人答應一聲,急急走出。

梳洗已畢,魏惠侯換上禮服,剛到書房坐下,上大夫陳軫已經趕到,進門叩道:“微臣叩見君上!”

魏惠侯擺擺手道:“愛卿請起!”

大中午緊急召見臣屬在魏惠侯來說非常罕見。陳軫心里沒底,只好咧口一笑,小聲試探道:“君上,人說心有靈犀,微臣原是不信,今日倒是信了!”

魏惠侯並不說話,只拿眼睛望著他。陳軫心里越發吃不准,只好再笑一聲,對上面的說法作了解釋:“微臣躺在床上,心里正在想著君上,君上的口諭可就到了!”

魏惠侯卻似仍然沒在聽他說話,只將眼睛盯住陳軫,看得他心里著實發毛。

終于,魏惠侯似乎定過神來,眼珠子轉了幾轉,沖他說道:“陳愛卿,寡人急召你來,並無他事,只是方才寡人忽做一夢,甚是離奇,乍然醒來,百思不得其解,想請愛卿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