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逢澤殺雞儆猴 保家國孫門盡忠(13)

田辟疆大是詫異:“什麼?他——他是孫武子之後?”

齊威公點點頭說:“是的,他就是孫武子的四世孫,說起來還是咱們齊國人!”言畢,掃一眼幾案上衛敬公的書信,決定借此機會教導太子,“疆兒,今日之事,你可有感想?”

“兒臣尚有一點不明,請君父點撥!”

“說吧!”

田辟疆道:“衛公此前唯唯諾諾,前倨後恭,溫如柔兔,而今卻以弱抗強,誓死不降,猛如斗雞,前後變化之大,實令兒臣瞠目!”

齊威公點頭道:“方今亂世,大國爭霸,小國圖存。弱小的衛國正好夾在魏、趙、齊、楚四個大國之間,疆兒啊,如果你是衛公,應該怎麼辦呢?”

田辟疆沉思有頃:“不能逞強!”

齊威公微微一笑:“正是。別看衛公處處示弱,時時露怯,有一點你不得不服,二十年來,天下無時不起烽煙,弱衛卻是國泰民安,沒有一絲戰禍!”

田辟疆急道:“可這次——”

“這正是寡人要對你說的,”齊威公道,“衛公絕非等閑之輩,別看他在小事上唯唯諾諾,大事上從來斷得分明。表面上看,魏罃稱王,旨在改朝換代,顛覆周室,而衛公身為周室嫡親,自然不能赴會。從深處看,魏罃視弱衛為盤中餐,早欲吞之。衛公看得明白,因而明尊魏室,暗親趙、韓,更與寡人過往甚密。魏罃此番興兵犯境,明為懲罰衛公,實為借機滅衛。衛公生死存亡系于一線,再不逞強,更待何時?”

田辟疆若有所悟:“兒臣明白了。只是衛公以卵擊石,亦為不智!”

“不不不,”齊威公連連搖頭,“衛公可沒有那麼笨!他早就斷定,寡人不會坐視不管,韓侯、趙侯亦不會袖手旁觀。”

田辟疆大瞪兩眼,無比驚訝地問:“這又為什麼?”

“因為利害攸關!”齊威公緩緩說道,“自春秋以降,列國之間,無非是強者恃強爭霸,弱者示弱圖存。魏罃恃強稱霸,諸侯尚能忍受,因為他無論如何鬧騰,無非是一列侯,大家仍然在名義上平起平坐。魏罃稱王,情勢就不同了,因為此時他是以王者自居,凌駕于諸侯之上,隨心所欲地安排天下。諸侯人人自危,必將群起攻之!”

田辟疆恍然大悟,失聲說道:“難怪衛公在信中只言天下大義,連一句求救的軟話也沒有!”

“這也還是表面上的,”齊威公進一步說道,“天下大義不過虛名而已。方今天下,看重道義的人越來越少,人人唯重利害。此事的利害在于,泗上諸國,論富庶莫過于衛。換句話說,衛國是一塊肥肉,誰都想吃。魏罃他想一口獨吞,怎麼能行呢?”

田辟疆哪里想得這麼多,聽到此處,禁不住對公父的老辣贊歎有加,連連點頭。

“疆兒啊,”齊威公嗟然歎道,“現在你該明白了吧,這個衛弗,當是一個人精哪,只可惜他生在弱衛的宮室,真也難為了他!”

“兒臣長見識了!既然必須救衛,君父打算何時起兵?”田辟疆由衷歎道。

齊威公沉思有頃,緩緩說道:“依韓侯的脾氣,韓人必于三日之內起兵;趙侯也拖不過五日!疆兒,你且說說,寡人當以何時起兵為宜呢?”

“兒臣以為,既然衛公是個厲害角色,我們可以緩幾日出兵,要讓衛公嘗一下逞強是何滋味!”

齊威公輕輕搖頭,扭頭對田忌道:“田愛卿!”

田忌起身道:“微臣在!”

“寡人予你步卒五萬,戰車三百乘,明日出發,陳兵衛境!”

田忌驚異地問:“陳兵衛境?君上,我們不是去解救帝丘之圍嗎?”

齊威公微微笑道:“是解帝丘之圍。不過,我們出兵,更多的是成全一下衛公的面子。如果不出寡人所料,帝丘之圍,自有人解!”

二人不解地望著威公,問:“自有人解?誰?”

齊威公微微一笑:“去吧,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