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黃雀螳螂捕蟬 避兵禍慈母送子(4)

三曲舞畢,音樂戛然而止,秦女造型,亮相。

毗人眼望隨巢子,輕聲問道:“請問巨子,此曲可否應時?”

隨巢子微微睜開眼睛,緩緩說道:“此曲雖然應時,卻是不祥!”

“願聞教誨!”毗人驚道。

隨巢子的聲音充滿悲涼:“宮廷之外生靈塗炭,民不聊生,這里卻是絲竹雜響,巴女舒袖,怎麼呈祥呢?”

聽聞此話,毗人肅然起敬,正襟端坐道:“巨子不愧是天下宗師,在下受教了!”

隨巢子問道:“這麼久了,君上之香也該薰好了吧?”

毗人卻是面呈難色:“這——巨子再請稍候片刻,要不,我們就再欣賞一曲北地胡舞?”

隨巢子凝視毗人,許久,長歎一聲:“唉,為人君者當光明正大,大可不必煞費苦心,行此小兒之戲。請內宰轉告你家陛下,隨巢子告辭了!”

毗人急忙擺手,眾宮娥、樂手徐徐退下。

隨巢子站起來,朝毗人深揖一禮,走向門口。毗人還禮,目光中不無同情地說:“巨子實意要走,在下只好恭送巨子了!”

行至門外,隨巢子停住腳步,回頭說道:“隨巢子還請內宰轉告君上,魏國大禍不日即至,隨巢子此來,實為此事!”

毗人驚駭,急走幾步,趕至隨巢子前面,笑臉攔住:“巨子留步!想必陛下薰香已畢!”

隨巢子輕輕搖頭,邁步又走,毗人再次攔道:“巨子稍待片刻,小人這就去迎接陛下!”

隨巢子只好止住腳步。毗人趕忙一個轉身,疾步隱入屏風後面。不一會兒,魏惠王急急從屏風後面轉出,只幾步就跨入院中,長揖至地道:“有勞大師久等,魏罃失禮了!”

隨巢子還禮道:“齊人隨巢子見過君上!”

魏惠王再揖道:“魏罃欣聞巨子光臨,倍感榮幸。為聆聽尊誨,魏罃沐浴薰香,洗耳以待!巨子請!”

“君上請!”

二人回到廳中,分賓主坐定,魏惠王道:“魏罃承蒙祖上蔭佑,得居中原一隅之地,幾欲振作,奈何才學疏淺,力不勝逮。先生此來,定有高論教我!”

經過這一番折騰,隨巢子心中早如寒冰,因而不再迂回,單刀直入道:“聽聞君上逢澤會盟,南面稱尊,可有此事?”

“唉,”魏惠王長歎一聲道,“此非魏罃真心!列國苦苦相逼,魏罃也是勉為其難啊!”

“無論是否出自君上真心,隨巢子以為,君上此舉甚是不智!”

知道老夫子要開訓了,魏惠王當下斂色道:“魏罃願聞其詳!”

隨巢子道:“凡事皆有因果。隨巢子敢問君上,南面稱王因由何在?”

魏惠王思索有頃,決定反制隨巢子,同時把話說死,于是板起面孔,目視隨巢子,侃侃言道:“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非周室一家之天下。王天下者,惟德惟威。方今周室既失德又失威,請問先生,魏罃為何不能南面而尊?”

隨巢子沉聲問道:“隨巢子斗膽請問,君上德、威,可及魏文侯?”

魏惠王一怔,只好說道:“不及先君!”

隨巢子道:“文侯之時,誠拜高士卜子夏、段干木、田子方為師,文用李悝、翟璜、魏成子三位賢才,銳意改革,變法圖強;武用樂羊、吳起兩員名將,東滅中山,西敗強秦,南卻勁楚,拓地千里,插足中原——”

聽到隨巢子曆數魏室功績,魏惠王心里倒也十分舒暢,禁不住眉開眼笑,自豪地說道:“先生所言甚是,先君神武,天下無人可及!”

隨巢子的話鋒卻是一轉:“文侯雖集德、威于一身,卻九合諸侯,三朝天子,終其一生,可曾有一日稱王?”

魏惠王神色慍怒,但隨巢子話及先君,同時又是事實,一時竟是無言以對。

隨巢子看在眼里,略略停住,以退為進道:“隨巢子粗鄙,冒犯尊駕了!”

魏惠王有火發不出來,只好耐住性子道:“魏罃願聽先生高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