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倒海豚型怪物後,他們將船放回屋子.
然後,棹砥在接待室接受芙蕾的治療魔法,讓傷勢複元.
緊接著,他就被仿佛等待已久的索妮亞當作沙包來揍.
索妮亞低頭看著變得像破抹布一樣的棹砥,皺眉說:「你這家伙真是的.」
「身為一個男人,玩弄沒意識的女人不覺得下流嗎?」
「可是,胸部就在那里啊!」
棹砥握住拳頭大叫著.
索妮亞的手臂箍緊了他的脖子.
「投!投降,投降!」
「你這種堅持是唯一令人贊歎的地方哪.」
「到此為止吧,索妮亞姊姊.過度的暴力就超出懲罰的范圍了.」
「你耍陰招把本宮綁起來還敢這麼說!」
「咦?」
夏洛特一臉驚訝.
「如果不耍陰招的話,索妮亞姊姊就不願意幫忙解除封印了吧?」
「……也是.在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兄弟姊妹之中,你是格外精于此道的人啊.」
索妮亞無力地垂下肩膀.
接著,她用憤恨的眼神瞪著芙蕾.
「你這叛徒!」
「剛才我也說過了,連耍手段都不會的索妮亞殿下,要盡力付出身體來賺錢才行.如果不甘心的話,請至少幫忙巴結後援者吧.」
「哼,真是煩不勝煩!那些有的沒有的條件會妨礙我們行動!因此,本宮才會把那些攀附過來的人都一個一個……」
索妮亞惱羞成怒地叫著,而芙蕾則用銳利的目光瞪著她.
「說起來,上位者隨便繪予承諾這種偏軌之舉,首先要從虛以委蛇開始.如果連這點心機都學不會的話,那退出王位繼承權之爭的確比較好.否則國家可是會滅亡的.」
「唔,也是!瞧,像本宮這樣又不適合做這種事情!」
「別逞能了,姊姊.」
夏洛特冷冷地說道.
第四公主一邊為躺在沙發上的棹砥施展治療魔法,一邊朝他說:「如同你聽到的,棹砥.索妮亞姊姊比你想像中還不適合當女王喔.」
「嗯,嗯.總覺得明白了.」
「才,才不是呢,棹砥!如果是像先王那般用比武來決勝負的話,本宮不論怎樣……」
「只要艾蕾歐諾拉姊姊還掌握議會的一半勢力,就絕對不會允許舉行什麼王位繼承權淘汰賽.當然,我也多少掌握了一點另一半的勢力,我一定會要他們反對.」
先王迦德是以純粹的戰斗力壓制其他候選者,才登上了王位.
這件事本來該成為貴重的前例,畢竟現在依然有很多貴族認為,下一任君王應該也要用武力來決定人選.
但是議會,以及用這種方式絕對沒有勝算的艾蕾歐諾拉直接表示反對.而在比武賽制上最有希望勝出的候選者索妮亞,卻在王位繼承權之爭初期展現出消極的意志,此舉造成了很大的影響.
「不賢明的執政者是禍害,對于這一點,我和艾蕾歐諾拉姊姊意見一致.」
棹砥其實覺得艾蕾歐諾拉應該能夠成為一位優秀的執政者.
她既聰明又精于算計,而且目光冷靜透徹.她能夠用數字來衡量人命,然後干脆地做出判斷.
索妮亞並不具備這種能將民眾當成消耗品舍棄的本事.
不過,棹砥本人以及索妮亞都不太喜歡不把人當人看的她就是了……
「什麼啊,你這口氣就像是在說本宮不賢明一樣.」
「你難道以為自己很賢明嗎?」
遭到夏洛特一瞪,索妮亞便撇過臉去.
「……的確,以一名上位者來說,這種不擅辯論之處令人有點擔憂.」
連一直沉默地聆聽對話的梨花,也說出了這樣的話.
棹砥不由得想幫處境尷尬的索妮亞說幾句話.
「等一下,索妮亞殿下也是有優點啊.比方說……吵架很厲害啊,而且自傲得要命啊,胸部很大啊,還有胸部很大啊.」
「棹砥,你還想討打嗎?」
「咦,咦?不是啦,我是認真想幫你耶.」
真奇怪耶,他歪著頭看向夏洛特.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夏洛特用手遮住胸部,鼓起了臉頰.
「棹砥,你竟敢諷刺我,翅膀還真是硬了啊.」
「不,不是,你搞錯了!我並沒有揶揄任何人,絕對沒有這種想法.我只是覺得大胸部很棒而已……」
「真是罪惡啊.」
繪梨花瞬間移動到躺在沙發上的棹砥身上.
她跨在棹砥的肚子上,對他露出氣鼓鼓的表情.
「性騷擾只能對將來的妻子做啦,不可以對其他人色眯眯的.」
「……我姑且問一下,你說誰是將來的妻子啊?」
「不可以叫人家說那麼害羞的事情.」
繪梨花用雙手托腮,「呀!」地尖叫起來,嬌羞地扭動著身子.
棹砥看向梨花.
「喂,妹妹.你是怎麼教她的?」
「你現在是要歸咎于我嗎?哥哥,這樣太過分了!」
他自己也覺得確實是有點過分.
「換個話題吧.我們打倒了一只怪物,之後還會有其他怪物從迷宮跑出來嗎?」
「我在迷宮上方設置了警報浮標,不過現在並沒有探測到可疑之物.」
夏洛特有條不紊地答道.
「那只刺戟海豚是突然沖向棹砥,所以應該是受驚而竄出來的吧.如你所知,迷宮內部是和璜特·唐的瑪那性質相異的世界.對于從瑪那而生的怪物來說,要在這個世界長久地待下去相當困難,所以並不會輕易來到外面吧.」
棹砥點點頭表示明白.
若非如此,整片湖泊,甚至連這間位于湖畔屋子也可能會陷入危險.雖說是慎重起見才問的,但還是一件重要的確認事項.
「接下來就只有進入迷宮探索了嗎……從刺戟海豚身上獲得的瑪那礦石分析得怎麼樣了?」
「現在正由亞露露梅露露鑒定中.」
看來不在現場的妖精族少女是到其他房間進行作業了.
「簡易判定的話,應該相當于七級吧.」
夏洛特轉向偏起頭的梨花.
「以日圓來說,約莫是五百萬元左右.」
「好多錢!」
少女反射性地叫道.棹砥不禁覺得,一提及金錢的事情,他的妹妹就會變得很傻.
「如果在入口拿到的就值這個價位的話,那愈是深入里面,就能得到愈值錢的礦石吧.真令人期待頭目級會值多少錢……不過,問題是除此之外的解析結果.」
「有可能性嗎?」
棹砥忍不住猛然抬起身子,而繪梨花便「呀啊!」地驚叫起來,就要從棹砥的肚子上滾落下去.只見她直接飛到空中,繞到了棹砥背後,這次她抱住了他的脖子.
「梅露說『靈光乍現』,所以我正期待地等著.」
「……那家伙的直覺靠得住嗎?」
「嗯,誰知道呢?」
「那個……可能性是指什麼?」
發出疑問的是芙蕾,只見她偏過了頭.
棹砥和夏洛特不以為然地互看一眼.
「芙蕾,你對迷宮產業不太清楚呢.」
「清楚迷宮產業的機士本來就很罕見了吧.」
索妮亞出面幫機士團長解圍.
「啊,或許是這樣.我是出于某個原因才做過許多調查,而這個原因的一部分,最後也成為我對這次的事情感興趣的理由.」
「啊!」
梨花拍了一下手.
「是之前提過的一種名為奧里哈魯根的物質嗎?」
「對啊,就是如此……話說為什麼你是最先察覺到的人啊!」
「不,我本來手上的情報就很少,所以用消去法之後,只剩下這個了.」
或許正如她所說的,但棹砥還是無奈地露出苦笑.一看之下,索妮亞和芙蕾也不知道該作何表情,因而露出微妙的神情.
「黑心姊姊如此迅速的反應,就和平常一樣.」
「夏莉,你真的很喜歡這個外號耶.」
「是啊,非常喜歡……總之,含有奧里哈魯根的可能性雖然極低,但確實存在,別帶期望地等候解析結果吧.馬上就要吃午餐了,你們先聊聊天吧.」
說完,夏洛特就離開了.
棹砥看著梨花.
「你當黑心姊姊沒關系嗎?」
「別人怎麼稱呼我都無所謂啊,又不會少一塊肉.」
「那你從現在開始就叫作胸部了.」
「母親,給他一點教訓.」
「包在我身上!」
繪梨花的纖細手臂纏繞住棹砥的脖子,她似乎以瑪那的力量增強肌力,發揮出意想不到的強大力量緊緊勒了起來.
棹砥發出類似青蛙被踩扁時的聲音.
「不能一直是老樣子啊,棹砥.」
耳邊傳來芙蕾的冰冷嗓音.
*
吃完午餐後,他們再次聚集在同一間接待室.
一切就緒後,夏洛特便環視著一行人.
「雖然形式有點不合規定,不過我要針對本次作戰,也就是來自艾蕾因拉拉克商會所委托的第七十一座迷宮設施之初期開發,再次進行說明.」
棹砥舉手發問.
「艾蕾因拉拉克商會是什麼啊?我還是第一次聽到.」
「前陣子在璜特·唐設立的第一間股份有限公司.依照法律規定,預定會在之後征求議會的許可.真要說的話,因為這部分也包含給我的報酬,所以已經得到非正式承諾了.」
「……我從之前就很在意,你說的非正式承諾和私下交易之類的,是和整個議會進行的嗎?」
「是和在背後推動議會的艾蕾歐諾拉王姊與陶洛斯王兄交易.現在他們兩人身為暫時的共同統治者,要負責國家營運的對外關系.」
艾蕾歐諾拉是沉著的現實主義者,而陶洛斯是比較重視慎重性的保守派.他們真的會同意這種讓夏洛特獨占钜額利益的組織系統嗎?
「這樣一來,在正式確定誰能當上國王之後,他們不會變卦嗎?」
「不損害政策的連貫性是王族內達成的一致意見.如果讓國外的人買股的話,就算下一屆政權改變了方向,也不會損及我的利益.就想成類似抵押品的東西吧.」
棹砥雙手環胸沉吟著.
「索妮亞殿下,你聽懂了嗎?」
「完全不懂!」
「我也是!」
他收緊雙手,用力點點頭.
他們兩人一同看向芙蕾.
「先不提索妮亞殿下聽不懂,棹砥,股份公司是你那邊世界的組織系統吧?」
「我不知道那麼艱深的事情.」
芙蕾無奈地聳了聳肩.
「我也並非完全明白這種政治上的東西……不過打個比方來說,只要第三魔術協會握有商會的一部分股份,如果下任國王無視和夏洛特殿下之間的約定,第三魔術協會就會來抗議違約了吧.由于這會在外交上施加壓力,要是不想惹怒第三魔術協會的話,新王就只能順著夏洛特殿下的意思了.雖說,這個國家姑且達到了自給自足的最低限度,但要是耽擱到以石油為首的准必需品進口的話,就會引發無數問題.因此,才會采用這種方式來溝通協商.」
「哦,哦哦,原來如此,不愧是芙蕾!夏莉,你的腦筋真的很好哪.」
夏洛特扶額低聲呻吟著.
「算,算了,先不管無知的姊姊和棹砥了.實際上,我計劃要讓複數勢力持有股份.雖然要將部分利益分紅給他們,但就當作這也是為了強化關系所需要的成本吧.」
「倒不如說,夏莉是為了拉關系才要他們出資吧.」
「沒錯,梨花.你要不要來認一股呢?」
「我媽媽告訴我,去璜特·唐是無所謂,但不准接觸金錢游戲……」
一聽到「媽媽」這兩個字,繪梨花便驀然抬起頭來,棹砥則苦笑說:「她說的是我的母親.」並摸摸她的頭.
「這樣很容易搞混耶,梨花差不多該直呼繪梨花的名字了.」
雖然是最近才懂的,但繪梨花非常了解自己和梨花之間的關系.在這樣的情況下,她便采取「不用太在意小細節」這樣的態度.
除此之外,盡管她沒有過去的記憶,卻也知道梨花的父親曾經是自己的丈夫.在知道的情況下,她就當作:「那是發生在以前不是自己的自己身上的事情.」
真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棹砥這麼想著.畢竟說到棹砥自身,現在還在兩個國家之間搖擺不定,帶給大家麻煩.再怎麼優柔寡斷也要有個限度才是.
「繪梨花,你真的很強.」
被棹砥一摸頭,這個外表約莫十一歲的少女就盈盈一笑.
察覺話題歪掉的夏洛特拍了一下手,導回原題.
「回到主題吧.艾蕾因拉拉克商會第一步要開發四座迷宮,並管理一切事務,包括迷宮的維持,開采出的礦石及其他開采品的收購,還有與其相關的業務.特別是這座迷宮為璜特·唐第一座水中迷宮,我認為需要特殊的行銷方式.因此,我將開發業務委托給第七機士團與部分來訪者.關于本案,我會以董事夏洛特之名義,進行適當的監督.」
「來訪者是指我和哥哥吧?」
「我姑且有算進繪梨花,但實際上承接業務的是棹砥和梨花.我打算隨便捏造一個空殼公司,當作是和那里進行交易.」
「機士團是國家的組織吧?平民百姓可以雇用身為公務員的機士嗎?」
「如同剛才所說,機士團之所以能維持營運,大部分要依賴來自身為贊助者的貴族家捐贈.再進一步延伸來說,適當地給予平民方便是沒問題的.」
梨花恍然大悟地點點頭.
「王家沒什麼錢了吧?不對,正確來說,好像是機士團太過花錢?」
「沒錯,其實這部分超出了稅金能夠維持的范圍.不過,長年仰賴他人的結果,就是國家欠缺開展獨立事業的氣魄……如你所見.」
夏洛特正試圖出力挽救這部分.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像是魔導書和咒式裝具之類的,都是非常高價的武器吧.」
「以現在來說,是慢慢消耗各貴族家的積蓄來勉強撐著.至于用光後該怎麼辦,這個問題一直拖延至今.這份事業上軌道後,很令人期待會出現什麼樣的答案.」
棹砥和索妮亞又互看了一眼.
「怎麼樣,索妮亞殿下?聽得懂嗎?」
「簡單來說,就是腦筋很好的家伙們在為百年後的國家著想哪.」
棹砥明白地點點頭.
「有人告訴過你嗎?」
「芙蕾和亞蘭這麼說過,所以就是如此吧」」
「你根本沒在用自己的腦袋思考吧.」
「就算再怎麼想,不懂的東西還是不懂啊!」
索妮亞挺起雄偉的胸脯.
但雄偉的只有胸部,並非她的言詞和態度.
「那邊的,如果聽不懂的話,就閉上嘴巴.」
梨花半眯著眼瞪了過來,棹砥和索妮亞都垂頭答是.
「梨花對我們國家的事情不太清楚,我再補充說明一下.如果要安全地來往于璜特·唐的城市之間的話,就不能缺少護衛.請機士當護衛的最直接方法,就是請求機士團協助,這也是實際狀況.這次在請棹砥和梨花過來的時候,也借用了第七機士團的團員和吉普車.而在這座迷宮的事業上,從妖精門到迷宮的接送也預定要采取相同的措施.」
原來那台吉普車的司機是第七機士團的團員啊.棹砥到現在才知道.由于機士團有一半都換成了新面孔,所以棹砥不認識的肯定都是新編入的團員.
(就算現在去機士團一趟,應該也都是陌生臉孔吧.)
過去覺得很像自己家的地方,似乎變得相當遙遠.
但他早就有所覺悟.對現在的他來說,索妮亞和芙蕾,亞蘭這些獨立的個體才重要,而他也不能再求更多了.
芙蕾看到他的表情,似乎若有所思,只見她將手放在棹砥肩上.
「舍監德綸和主廚莉茲都在等你回去呢,姜汁燒肉套餐一直都是餐廳的人氣餐點唷.」
棹砥以前開玩笑地把日本餐廳的菜單表帶過來,結果讓那些在第七機士團宿舍餐廳工作的人們受到了一股沖擊.她們透過獨自的門路來鑽研日本的大眾料理,成功做出激似日本口味的咖哩,豬排蓋飯和姜汁燒肉套餐.
據說在議會和外來者之中,也有許多人喜歡第七機士團宿舍餐廳.棹砥特別喜歡主廚莉茲花心思改良過的姜汁燒肉套餐.
「來自其他機士團的後援人員也為了學習我們的作風而拚命努力著呢,因為第七機士團的力量就是來自于飲食呀.」
棹砥了解地微微一笑.就算人變了,機士團員們一起培育的傳統還是傳承下來了,他有點開心.
夏洛特刻意咳了一聲,棹砥立刻挺直身體.
「水中迷宮開發事業的定位就如以上所述.到目前為止都是開場白,接下來我要進入正題了.」
就在這個時間點,亞露露梅露露走進來了.
「怎麼樣,梅露?」
「瑪那光譜解析結果,符合的頻率中,出現了少許跡象.」
「瑪那光譜解析是什麼?」
梨花問著棹砥.
「那是什麼啊?」
棹砥看向索妮亞,而索妮亞則看向芙蕾,芙蕾又看向夏洛特.
只見夏洛特歎了口氣.
「科學性的說明和適合小孩聽的粗略說明,你們要哪一種?」
「請你用適合小孩聽的說明.」
棹砥等人彎腰鞠躬.
「擁有強大瑪那的物體,會在自身乙太回路中偏轉瑪那的方向,並少量而持續地釋放出來.像這樣沐浴在這種『環境瑪那』之下的怪物,就會將這些瑪那積聚在自己的瑪那礦石中.透過分析瑪那礦石,可以得知怪物吸收了何種環境的瑪那,並能粗略掌握住怪物的棲息環境存在著什麼樣的魔法物質.」
室內響起了一陣佩服的嘈雜聲.
「總之就是很厲害哪!」
棹砥不斷點頭同意索妮亞所說的話.
夏洛特用白眼看著他們,而梨花則苦笑著.一切就和平常一樣.
「這是魔法地學的基礎,在軍校應該也有學過才是.」
「這部分在以前是選修.」
芙蕾一臉歉意地縮起肩膀.
「總之,梅露.將詳細數據送交給大學,而剩下的,就是這座迷宮存在著多少奧里哈魯根的問題了……」
夏洛特看向棹砥.
「如同你聽到的,只要開發這座迷宮,或許就能做出夢寐以求的奧里哈魯根咒式裝具喔.」
*
直至今日,在璜特·唐的迷宮里,還未采集到奧里哈魯根.
說起來,所謂的奧里哈魯根是什麼東西?
一般是解釋為擁有特殊分子構造的瑪那聚合物.
這種魔法礦物少量地存在于各種世界之中,同時具有高得誇張的硬度與柔軟性,可以應用為高級儀式魔法的觸媒,以及特殊魔法具的材料.
據說,一塊奧里哈魯根的價值相當于一個國家.
在地球上,奧里哈魯根用于兩年前發射出去的人造衛星的部分素材,這顆人造衛星的著名之處,在于被譽為擁有破格的百年壽命,在當時的新聞上造成熱烈的討論,而聽說各家報紙也刊登了針對科學技術與魔法工學融合的相關社論.由于這是發生在棹砥還待在璜特·唐的事情,所以都是道聽塗說.
只要做出以奧里哈魯根為主要素材的咒式裝具,就算棹砥施展固有技能·形魂變性,應該也不會造成劣化.這番話是亞露露梅露露說的,而且是一切的源頭.
現在棹砥所使用的咒式裝具,曉光之銀附有銅級原材料卡片匣,能透過卡片施展一次性的形魂變性.以「武器和防具都用原材料來做就好了」這樣的概念設計的原材料卡片,是以短期決戰為主要考量.說起來,原材料卡片不僅在這片大陸上就只有棹砥一個人能用,而且也沒有掌權者會想把如此消耗成本的咒式裝具交給常任機士吧.即使比弄壞咒式裝具更省成本,但一張銅級原材料卡片就要價五百萬日圓左右.真的是揮霍也要有個限度.
而且,即使是銅級原材料卡片,也是有極限的.
六月初,在與即將複活的太古之龍的戰役上,不僅用光了銅級原材料卡片,棹砥連自己的咒式裝具和索妮亞等人的太陽之金都用上,才勉強將其擊退.他也曾經想過,如果當時有承受得住形魂變性的咒式裝具,不知道情形會是如何.
或許也無可奈何,或許會是一樣的結果.
但是,或許事態就會好轉也說不定.
這幾個月來,棹砥立下的戰績格外出色.只算主要戰績的話,就有輔助第四只貴族種的討伐,以及擊退國王種並發現情報封印結界,進而救出繪梨花,然後是討伐政變主謀並再次封印住即將複活的龍,還有輔助第五只貴族種的討伐.
每一項都不是靠自己,而是有索妮亞,芙蕾和夏洛特這些伙伴才能立下戰績.棹砥本身是這麼想的.
然而,索妮亞,夏洛特以及其他的每一個人都認為棹砥才是作戰的核心人物.
正因為有他,才有現在的璜特·唐.只要她們像這樣口徑一致的話……
為了他,就連籌措咒式裝具這種事都辦得到.
而棹砥對璜特·唐來說仍然是賓客,盡管他的身分很接近傭兵.不對,這個國家是透過其他世界的冒險者所帶動的迷宮產業為主要獲取外幣的方法,因此為他准備相當于傭兵的待遇也合乎國家利益——
夏洛特便以這個論點說服了議會.
畢竟,奧里哈魯根本來就是國家應該管理的特別的稀少素材.
「奧里哈魯根……不知道能不能用在我的龐大固埃之劍上面.不會耗損真的很吸引人呢.」
芙蕾悠悠哉哉地說著.
「那樣絕對會把貴重的劍搞丟吧?」
用于龐大固埃之劍的模型一般都是牙簽的大小.把貴重的奧里哈魯根做成那種東西,保證用完就會搞不清楚飛到哪里去,只能淚眼汪汪地到處尋找.
「令人遺憾的是,就算奧里哈魯根出土了,用途也會受到限制.我所管轄的迷宮有奧里哈魯根出土的話,就會優先用于制作棹砥的咒式裝具,我也讓議會的人如此立誓了.」
夏洛特笑咪咪地說道.
「棹砥,真是太好了呢.」
「這是很讓人開心啦……呐,這樣我是欠哪里,又欠多少的債啊?」
「這是國家賜給救國英雄的正當恩賞.」
「太過抬舉我了,很可怕耶.」
「並沒有太過抬舉你,你和索妮亞姊姊是現今唯二的貴族種怪物討伐者.除此之外,不管實際情況如何,我國即使出動了三個機士團聯手對付第五只貴族種,但還是陷入苦戰,結果變成了棹砥和我要出面迎戰.」
在那件事上,對外不能說棹砥和芙蕾有參戰.但是,這就是所謂的公開的秘密.議會里應該有許多議員知道這件事,更不用說大半機士都非常清楚.
「因此,議會如今已經不能無視我的發言了.對了,雖然這樣說不太好聽,但第五只貴族種還真是來得恰到好處.」
「嗚,嗚嗚,本宮的王妹是何等的濁黑……」
索妮亞被滿臉笑容的夏洛特所釋放出的氣場波及到,無力地靠在沙發背上.她的邪氣似乎相當難以應付,芙蕾在旁邊苦笑著.
「如果是為了保護哥哥而想出的壞主意,那也是令人開心的付出.」
有一個人若無其事地拍著手,那就是梨花.棹砥非常擔心她將來的人格發展.
「那麼,關于用奧里哈魯根制作哥哥的咒式裝具一事,沒有任何問題吧?」
「需要探索其存在的迷宮就是了.奧里哈魯根礦石存在于哪里,或是哪里的怪物會掉落,而又是哪種怪物會掉落……只要弄清楚這些事情,之後都交給冒險者們去做就可以了.所以,我們要招攬現在璜特·唐所沒有的水中迷宮的專業冒險者.」
「有這樣的人嗎?」
「我也稍微調查過了,根據資料指出,世上存在著水棲人類的冒險者.其他似乎還有蛙臉的亞人種·蛙人.據說他們平常都居住在中國南部到泰國一帶的瑪那殘留地帶.」
由于十七年前發生了邪神戰爭,中國大陸和異世界的深邃森林融合在一起,變成異形怪物橫行的異界,據說地球的那一帶現在還殘留著微量瑪那.雖然棹砥聽過那一帶有異世界人居住,但也是第一次知道是水棲人類.
「為了招攬他們,必須要先做迷宮探查,弄出一定的成果才行.」
「也就是說,要我趕快去調查嗎?」
對棹砥來說,如果是為了夢寐以求的咒式裝具,他當然也會變得有干勁.不管那東西會將他和璜特·唐更緊密地栓在一起,還是會變成服從夏洛特的藉口,從根本上來說,他就是喜歡以機士的身分戰斗.
但是,夏洛特搖了搖頭.
「不是要你趕快去.棹砥,你這樣誤解會讓我很傷腦筋.這次並不是急待解決的案件喔.我希望能在盡可能確保安全的情況下,謹慎再謹慎地調查.」
「真是膽怯耶.」
「這是因為……」
夏洛特看向還無力地癱在沙發上的索妮亞.
她身旁的芙蕾也光是聽到「水中迷宮的調查」就失去了血色.
「光是要在水中戰斗,我們就會變成這樣.若非有著身為王族的責任心,我自己也想逃走.」
「真是麻煩的一群人呢……」
梨花露出僵硬的笑容.
另一方面,繪梨花則笑著說:「不會游泳的話,就用魔法漂浮就好啦.」.如果是能夠一次施展好幾個魔法的她,就是要同時發動數個肉體操作系魔法和念力移動系魔法,也是有可能做到的……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有余裕施展戰斗魔法的人,在璜特·唐幾乎不存在.王族中最擅長魔法的雅兒菲琳應該勉強才能做到,但聽說即使是她,對游泳也抱持著抗拒感.
這大概是璜特·唐封閉的一面所造成的最為不利的事態之一.
「特別令人感到沉痛的是,在第二只貴族種之戰上,為數不多的擅長游泳的機士們全都陣亡了.」
第二次出現的貴族種是雄人魚.在那一場戰役之中,和貴族種打得不相上下的第二王子原本是璜特·唐里少數的游泳高手……
第二王子和前來當援軍的雅兒菲琳等人的交情非常差.對于潛伏在水中的貴族種雄人魚,雅兒菲琳提議將水汲出,等干竭後再行戰斗,但遭到第二王子拒絕.
與其借助她們的幫忙,他甯願一個人作戰.他就這樣獨斷專行地潛入水中戰斗.
結果,這份過度的自信便害死了他.
「今後,我也想展示在璜特·唐進行水中戰的典型案例.因此,梅露,實驗裝備都准備好了嗎?」
「是,那個包在我身上!」
夏洛特的話鋒轉向亞露露梅露露之後,她就立正敬了禮.
「已經讓侍女們組合好了!」
「……喂,要干嘛啊?」
讓侍女們去做?這一點更令人感到不安,畢竟是亞露露梅露露的發明物.
「還沒有爆炸過!」
妖精族發明家自信滿滿地挺起胸來.
*
他們全員都在衣服下穿了泳衣,然後來到屋子外頭.
碼頭的船旁邊有一艘沒見過的小舟漂浮著.不對,這個船體看起來就像是把大型金屬桶橫放一樣……
「這是潛水艇!」
亞露露梅露露一臉得意地宣告.
「這種東西是怎麼搬過來這里的啊?」
「分成幾次用吉普車運過來的.棹砥你們搭的那一台也是,行李箱一半以上都是這東西的零件喔.」
「那個龐大的塊狀物不是食品之類的啊……」
「規格表在這里.」
棹砥從亞露露梅露露手中接過說明書,大略地瀏覽一遍.
「是雙人座啊.哦,動力可以靠瑪那分解水來獲得.雷達基地和瑪那魚雷前後兩門各有一個……這個以威力來說,不就可以和騎士種怪物戰斗了嗎?」
「這是因應將來的水中貴族種的對策.」
所以是要防止第二只貴族種那時候的悲劇嗎?
棹砥了然于心地點點頭……
「要搭潛水艇的,當然是芙蕾和索妮亞殿下吧!」
「咦?」
芙蕾睜大雙眼.
「什,什麼?」
索妮亞露出快要昏厥的表情.
「且,且慢,棹砥!你在發什麼瘋!」
「不是啦,萬一這艘潛水艇沉了,我就可以游過去救你們啊.」
「啊,屆時我也會幫忙.從外面!」
梨花立刻插嘴說道.
「說得也是呢.棹砥,梨花還有繪梨花應該在外面支援才是.」
「那,那麼,對了,夏莉,你搭就好了啊!畢竟你是計劃的立案者,應該要自己負起責任吧.」
「……你就這麼不想進到水里嗎,姊姊?」
「因為本宮已經被欺負得夠慘了吧?」
索妮亞泫然欲泣地說著,然後抬眸看向棹砥.他拚命忍耐住不禁想要抱緊她用力揉胸部的欲望.
「我姑且是考慮過要和索妮亞姊姊一起搭乘.」
「那,那為何不實行啊?夏莉,你就那麼討厭本宮嗎?」
索妮亞抱住身為她王妹的第四公主,那副丑態怎麼也無法令人聯想到她是璜特·唐的最強公主.
「話說回來,也要進行試航吧,就讓開發者梅露去搭啦.」
亞露露梅露露浮現出滿面的笑意,那是一個和藹可親的笑容.
只見她就這樣慢慢後退.仔細一看,便發現冷汗從她臉頰滑落下來.
「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休想逃!」
「為什麼我要做那種危險的事情?」
「我就說了,不要叫人去搭連自己都害怕的東西啦!」
「真愛說笑!這次的安全系數有百分之兩百,很高很高!」
「平常的安全系數只有百分之百的一半,不對,搞不好連五十都不到……」
亞露露撇過臉去.
「沒辦法了,其中一個位置讓我來搭吧.這樣出事的時候,就可以用形魂變性應付過去……如果是以破壞潛水艇為前提的話.」
棹砥聳聳肩,然後牢牢抓住試圖逃跑的芙蕾的手.
「棹,棹砥!等等,我……」
「和我一起約會吧.」
「我拒絕.」
「別說這麼狠心的話嘛.」
「等一下,棹砥!我還不想死!我想和棹砥共築幸福的家庭啊!我們要生兩個小孩,並且在郊外蓋一棟小小的獨棟房屋……」
「別擔心,要是溺水了,棹砥會救你的.好了,別浪費時間.」
夏洛特盈盈一笑,打開潛水艇的艙口,朝棹砥和芙蕾招了招手.
棹砥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浮起來一樣,忍不住蹬起腳來.他馬上察覺到是夏洛特施展了浮游魔法.
旁邊的芙蕾也因為腳離地而驚慌不已,用力抱緊了棹砥.豐滿的胸部壓在棹砥的盾上.
「等等,等一下!索妮亞殿下,請救救我!」
索妮亞露出賊笑,抬頭看著芙蕾.
「可別說,你忘記自己剛才出賣本宮的事情喔.」
「放棄吧,芙蕾,你是四面楚歌了.」
棹砥踏上潛水艇的艙口,抱著芙蕾輕巧地跳了進去.
里面既暗又窄.他環視周遭一圈,看到座位配置成一前一後.他將顫抖著縮起身子的芙蕾推進後座.
「那麼,多加小心.」
夏洛特關上頂部的艙口.陽光被擋在外面,他只能依賴周遭的電光面板看身後的芙蕾.只見芙蕾的牙齒震得格格作響,以顫抖的嗓音像在說夢話似地低喃道:「這里面……在搖晃.棹砥,在搖晃.」
「那是因為浮在水上的關系啊.」
咚的一聲,棹砥用腳踢了一下地板,壁面揚起回響,出乎意料地造成很太的聲響.芙蕾用雙手搗住耳朵,發出壓低的慘叫聲.
「現在看起來好像不會進水.」
他敲著周圍的牆壁,低喃著:「現在看起來是不會啦.」
但是,制造出這艘潛水艇的是亞露露梅露露,不可以疏忽大意.
棹砥遵循剛才瀏覽過的說明書,按下了按鈕.安裝在右邊的擴音器發出刺耳的雜音.
他朝麥克風說話,不一會兒,就聽到了夏洛特的嗓音.
「拘束解除,我們做好准備了.」
棹砥答了聲:「了解.」接著便進入啟動程序.
「擬似乙太回路啟動,瑪那電導機關無異常.芙蕾,雷達拜托你了.」
「嗚,嗚嗚,這里是芙蕾,雷達和魚雷沒有問題……棹砥,我很想和你一起去游樂園玩呢.我也想和你在電影院拿著爆米花看電影,哪怕一次也好.還有……」
「為什麼你這麼熱衷于立旗啊……」
「對不起,對不起,芙蕾!為了本宮犧牲吧!」
擴音器傳來索妮亞哭哭啼啼的聲音,還擤了一下鼻子.
「今天真的是糟透了呢,索妮亞小姐.」
梨花那冷冷的吐槽聲混了進來.
「哥哥,千萬要小心.」
「我會,畢竟是令人安心的梅露制品.」
「既然你清楚這一點,那就夠了.」
棹砥發出啟程的信號,握住操縱杆.潛水艇緩緩地沉下去.
「深度五公尺,十公尺……芙蕾,如何?」
「雷達,前方,下方無反應.棹砥,那個,這沒問題……嗎?」
「誰知道呢?」
現在芙蕾應該是使用雷達以五感掌握周圍的狀況.她的嗓音冷靜了下來,大概是憑感覺了解到完全交給棹砥操縱就會很安全吧.
「來到深度二十公尺了.」
「距離水底還有二十公尺.」
依棹砥所知,每沉下十公尺,水壓就會上升一個大氣壓.現在是三個大氣壓.不過,專業潛水員能輕而易舉地潛下三十公尺以上的深度.這種程度應該還不算什麼才對.
「深度三十公尺.」
嘎鏘!傳來不祥的聲響.
接著,響起砰喀砰喀的聲音,像是水壓讓什麼東西凹下去一樣.
「這邊是夏浴特,沒事吧?水面浮出泡泡了.」
無線機傳出夏洛特緊迫的嗓音,緊接著……
「啊!」
亞露露梅露露發出呆傻的聲音.
「我忘記算進水壓了.」
水猛然從牆壁的縫隙間噴進來,打在棹砥臉上.
「我就知道會這樣.」
棹砥回頭望去,只見芙蕾沐浴在從兩邊噴進來的水炮之下,眼睛睜得大大的,因為恐懼而僵住.
「要逃出去了喔.」
「咦?咦,咦咦咦?」
後座的芙蕾陷入驚慌狀態之中,棹砥的手指伸進她的嘴里,硬逼她吃進水棲糖.
「慢,慢著,棹砥,你想做什麼?」
棹砥穿上咒式裝具,拿著原材料卡片,露出一抹賊笑.
「反正牆壁脆弱得連這種程度的水壓也承受不住,我要破壞牆壁逃出去.」
他讓原材料卡片變成了錘子.
*
數分鍾後.
當棹砥抱著芙蕾浮出水面之後,在場眾人便放心地呼出一口氣.
雖然芙蕾嘴里含著水棲糖,但她還是虛脫了.繪梨花施展魔法將她撈起來,讓她躺在侍女們周到地准備好的吊床上.棹砥無奈地爬上岸後,試圖逃跑的亞露露梅露露被索妮亞用繩索一圈一圈捆綁起來,吊在旁邊的樹上.
「救救我!給我巧克力!」
「哎呀,這次的缺陷品實在太糟糕了吧.」
「我是照人家說的畫設計圖!」
「制定開發事項的是誰?」
「是我!」
「不能忘記計算水壓吧!」
沒有酌情體諒的余地.
「夏莉,該拿這家伙怎麼辦?」
「大致上和我想的差不多.棹砥,辛苦你了.我會以此為由,加強對大學的控管.」
「呀啊!又要被校長罵了!」
「潛水艇的制作上牽涉到各院系的技術人員,所以責任被分散開來了.多虧如此,我可以輕松追究整個大學的責任,真是太好了.」
她笑著說出了那種陰險的事情.這麼看來,棹砥和芙蕾差點遭遇不測這一點大概也在她的計算之中.
「因此,起初我才會說由我和索妮亞姊姊來搭乘.如果第三公主和第四公主一起卷入這種事態的話,就可以向大學追究更多責任呢……」
「本宮有時候會認真迷惘起來,不知道放任這個妹妹不管到底對不對.」
索妮亞低喃著,除了愣愣的繪梨花以外,其他人都深感痛切地點點頭.
*
夏洛特才剛表示還有幾個實驗案,所有人便一同搖搖頭,所以剩余的下午時光就變更為玩水了.
「雖然怪物一從迷宮出來,警鈴就立刻會響起,但為了以防萬一,請各位不要太深入湖水中.」
盡管她如此叮囑著,不過以索妮亞為首,在場都是怕水的人.只能在岸邊用游泳圈玩水,或是在岸上立起遮陽傘躺著而已.
身為例外的,是住在日本的棹砥,梨花和繪梨花.雖然亞露露梅露露似乎姑且會游泳,但她現在還是被吊在樹上當蓑衣蟲.
當棹砥正要和梨花,繪梨花一起乘船的時候,夏洛特就說:「棹砥,我想借用一下你的時間.」
她換上和剛才不同的泳衣,胸口的部分大膽地敞開來,只見她雙手交握在身後,一臉害羞地站在那里.
「可以教我游泳嗎,棹砥?我已經不想再害怕同一件事情了.」
「不愧是夏莉,真是一位策士呢.」
身為黑心姊姊的梨花拍了一下手.
*
啪啦啪啦,夏洛特那白皙的腳正拍打著水.
夏洛特讓站在水中的棹砥拉住手,在距離岸邊十多公尺,水深的程度勉強可以踩住腳的地方練習游泳.她說怕水似乎是真的,當臉碰到水的時候,她就抿緊嘴唇,然後豁出去地用臉拍打水面.雖然棹砥覺得這樣會弄痛鼻子,但她很認真,所以不能笑她.
沒錯,她很認真.夏洛特·艾蕾因拉拉克·璜特·唐認真至極地在練習游泳.
「對付水棲貴族種的時候,至少要能當誘餌.我希望能學到這樣的程度.」
看著在換氣的時候說話的少女,怎麼也無法冷漠地對待她.
不過,畢竟是夏洛特.或許她是思索過要如何出擊,棹砥才願意接受之後,才會做出這樣的行動……
他瞥了一眼陸地上.
索妮亞和芙蕾在遮陽傘下面跺著腳.真的那麼想和棹砥玩的話,明明只要過來就好了,但她們兩人今天都溺過一次水.看起來對水更感到恐懼了.
不過,若要這麼說的話,夏洛特在潛水艇沉下去的時候也溺過水.
身為機士的金發第四公主,以鍛煉出的體力不斷重複著單調的練習.總之要習慣水.她這麼說著,在被棹砥抓著手的情況下,漸漸往湖泊深處過去.
「出事的時候,就可以變成抱住棹砥的藉口.只要一這麼想,勇氣就湧了出來.」
她用蒼白的嘴唇這麼說著,然後露出略為僵硬的笑容.
「以本質來說,夏莉也是會不顧一切地往前沖嘛.」
「是啊,我很清楚該耍小伎倆的時候和場合喔.我在心里下定決定,面對棹砥要從正面出擊.特別是索妮亞姊姊有意無意地回避棹砥的現在,正是好機會.」
棹砥微微聳肩代替回答.
夏洛特用力收緊手,像是順便一樣,讓指甲陷入他的手背.
「很痛耶.」
「我就是要你痛,你不要惹得索妮亞姊姊太難過喔.」
「我盡力啦.」
棹砥點點頭,無奈地歎口氣.因為她說了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
晚餐是以湖里捕到的魚和山珍為主.有類似鱒魚魚和鰈魚的魚所做成的香煎料理和涼拌料理,使用當地產的香菇和竹荀的雜炊飯,山菜天婦羅和火烤龍蝦.
還有索妮亞耐不住無聊和煩躁而闖進森林捕來的山豬肉.處事考慮到最後,決定將山豬肉做成中華風的煎炒料理,以及第七機士團傳統的姜汁燒肉,完成了莫名平民的料理.
「原來山豬不是怪物啊.」
梨花一邊小口咬著炒豬肉,一邊歪起了頭.
「因為所謂的怪物,是指天生帶有瑪那的擬似生命體,結構就和召喚魔法一樣.忍者們也用過吧?」
「啊,沒錯,他們召喚了鎧之劍士呢.原來如此,從魔導書誕生出召喚生物,和這個世界到處產生怪物是同一個原理.」
真是敏銳.棹砥失去說明的機會,不禁苦笑起來.
「將亞世界璜特·唐當作掛布型魔法裝置的話,從縫進掛布的魔導書誕生的就是怪物.」
夏洛特說著令人覺得好像聽得懂,又好像聽不懂的話.
「再者,這一帶的山豬比路邊的怪物還要強.但這也很正常吧,若非如此,就會被怪物包圍起來,沒辦法保住性命.」
「……不知道是要當作怪物的威脅被矮化就好,還是要對豬的強度感到驚訝才好,我非常猶豫.」
「豬也並非你能單獨應付的對手,你只要記得這一點就好.」
用一擊解決掉比怪物還強的豬,而且還用單手將重達數百公斤的巨體搬回來的索妮亞,一邊連同殼喀吱喀吱地嚼著龍蝦,一邊露出自大的態度.
雖然在場有兩位公主,但這頓晚餐顯得相當樸素——用完餐後,梨花告訴棹砥這般感想.
不過,這是因為梨花有「王族料理」的刻板印象.璜特·唐所有王族都是食量大的人,不怎麼喜歡太過奢華的料理.那在戰場上是浪費至極,而且要是將如此經費用于武具的話,自己的生存可能性就可以變得更高.他們全都是這麼想的.
「不過,外交場合也是要聚餐,還是有學過正式的餐桌禮儀.索妮亞殿下也一樣.」
「原來如此,即便是索妮亞小姐也一樣啊.」
想到那個在吃晚餐時表現得無比豪氣的少女,他們便相視而笑.
現在索妮亞不在場.她似乎和夏洛特以及亞露露梅露露一起去開會什麼的,正窩在其他房間里面.
「根據傭人所說,今天的料理也是考量到將來要提供給把這里當作據點的冒險者們喔.」
直到剛才都在和侍女們說話的芙蕾,這時來到他們身邊說道.
「此外,索妮亞殿下之所以會那樣狼吞虎咽,是因為打從心底放松下來的關系.最近她和諸侯有很多聚餐,一直不太有時間松懈……」
「索妮亞小姐不是最先從王位繼承之爭退出了嗎?」
「她沒有正式宣言.而且『最強者為王』這樣的思想,在貴族的圈子里仍舊根深蒂固.」
索妮亞是王族里最厲害的戰士,這是無庸置疑的事實.
只看純粹的戰斗能力的話,她是每個人都認同的最強之人.就算只看戰績,她以單一機士團就擊敗了兩只貴族種,所以也無可挑剔.
「可是以索妮亞殿下的個性來說,她對于那些湊上來的人應該都冷臉以對吧?」
「不,她聽從我和亞蘭的請求,最近多少會應付一下了.這也是為了解決第七機士團資金不足的問題,必須盡己所能付出才行.」
「早上也提過這件事,就那麼缺少資金嗎?」
「吸收了兩個機士團的幸存者之後,人員比第三貴族種之戰前多了五成.此外,雖說是無可奈何之事,但機士團損失了兩件太陽之金,好像是被某人弄壞的呢.」
「……噢,噢.」
那當然就是棹砥的固有技能·形魂變性害的.
「不僅如此.團員的再次訓練比想像中還費事.最後是以治療※PTSD的名義找來專業的魔術師複健,但我們也花了很大一筆錢……不過,我們也正在讓議會了解這是『今後的典型案例』.」(譯注:指創傷後壓力心理障礙症(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
「雖然我不是很懂,但總之辛苦了.」
「哥哥,你稍微費點心理解一下吧.」
繪梨花打了個大呵欠.說起來,她從今天早上就一直跑來跑去的.
「我們先去洗澡,好讓繪梨花睡覺.」
「嗯,就那麼辦吧.我今天也早點睡好了.」
「那我們走了.芙蕾小姐,你要一起洗嗎?」
「不了,我還有點事要和棹砥談.」
對芙蕾行完一禮,梨花和繪梨花就離開餐廳了.
目送她們離開後,棹砥便對芙蕾說:「要散散步嗎?」
璜特·唐這陣子也和日本一樣,持續著悶熱的夏日.
盡管如此,今天有舒爽的風穿過湖泊吹了過來.
從岸上眺望的夜湖,映照在蒼色月光之下,好似有月亮浮于湖上.
棹砥和芙蕾一起在湖畔散步.
「棹砥,你變了.」
「嗯,我之前就想改變.」
對棹砥來說,芙蕾這個少女長久以來都像是他的羅盤一般.他想要成為和她比肩而立的男人,努力要當能夠和她並駕齊驅的人物.他同時擁有日本和這個世界的價值觀,在幼年學校生活時為了不迷失自己,就需要一個可靠的路標.
因為有她,才有現在的自己.
他曾經想過,如果一直一直都能和她一起踏步前進,如果可以什麼都不用思考,一直和她待在同一個地方的話,或許會比現在還幸福得多也說不定.
「我背叛過你和索妮亞殿下一次.但是,你和索妮亞殿下還是願意和我在一起.雖然這當然也是因為把我當作一名有力的機士,但同時,我也察覺到自己對你和索妮亞來說,始終是心靈的支柱.」
發生了黃金周的事情之後,棹砥就知道了這一點.
他曾以為自己已經失去了,斬斷了與璜特·唐之間的線.但他發現這條線比想像中還強韌地殘存著,而且羈絆還變得更深了.
「我坦白問了,你想要我怎麼做?」
「你是要我以一名機士團長的身分回答嗎?」
「不,別把索妮亞殿下列入考量.」
「那麼,好吧.」
芙蕾停下腳步,看著湖泊.她靜靜注視著受到風的吹拂而蕩起微微漣漪的黑色湖面.不久後,她抬起頭看向棹砥.
「現在立刻就回去,別再回到這個世界了.」
她一臉悲傷地這麼說著,然後搖搖頭.
「我不想再看見你在這個世界受到更多傷害了.」
「你這番話還真任性.」
「是你自己要問的吧?」
「受傷什麼的,不過是家常便飯吧?」
「不是和怪物打斗所受到的傷.你知道的吧……光是待在這里,你就已經被卷入宮廷政治當中了.」
「我認為我光是待在這里,就對索妮亞殿下和夏莉有幫助喔.正因為如此,我才會特地帶梨花過來.」
梨花當然也了解這一點.
不對,說起來,對這次的旅行表現得最起勁的,就是她.
在擬定旅行計畫的時候,棹砥那優秀的妹妹就說了這樣的話.
「哥哥,經過我和母親被綁架的事情後,我才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不管我們願不願意,我們都和璜特·唐連結在一起.既然擺脫不了那個國家的話,那就只能主動過去處理了吧.」
真是優秀的妹妹.他這麼想著,甚至覺得她當自己的妹妹很可惜.
但是,即使是這樣好過頭的妹妹,對于突如其來的暴力還是無能為力.棹砥一個人沒辦法保護好她和繪梨花,需要更多人的幫助.
他也向第三魔術協會派來的魔術師詢問了這方面的事情.
那位在協會中居于高位的紅發少女表示:「你可以當作保護梨花和繪梨花對我們來說是一項利益.」雖然她沒有連理由都告訴他,但似乎是對將來的投資.
「等到時機成熟時,梨花就會告訴你.」
聽到她這麼說,梨花便稍微動搖了一下.
棹砥的確察覺到梨花有事瞞著他.恐怕是和上個月初的政變之中,在國王死亡前後所接收到的『預言』有關吧.
從那之後,她偶爾會露出嚴肅的表情沉思起來.就算棹砥不著痕跡地向她套話,她也只搖搖頭說:「我不清楚.是一種模糊到難以言喻的東西.」看來線索極為薄弱.
那究竟是什麼?是不是有些人已經得到類似提示的東西了?
不知道夏洛特又是如何.她的行動全都帶有某種意義,她總是憑著堅強的意志行動.
棹砥抬起頭看著芙蕾,接著說道:
「的確,只要待在這里,我或許就要因為許多人的方便而受到操弄.但與此同時,或許也會因為我的方便而讓大家受到操弄.所謂的用人與被用,真是密切難分啊……我現在才發現這樣的事情.芙蕾,身為機士團長的你,應該早就知道了吧?」
芙蕾歎了口氣.
「就算如此,看到你受到傷害,對我來說還是非常難受呀.璜特·唐多虧你才能得救,這個世界再也不會因為怪物而遭受重大危機.這個月初的第五只貴族種擊退戰上,大家都懷有這樣的體會吧.現在的話……你可以只帶著名聲離開這個世界.」
「我也是這麼想的.但是,梨花並不這麼想喔.那家伙說,如果璜特·唐結束了和怪物之間的戰斗,那接著就會變成人類互爭的時代.只要翻閱曆史,就能找到成堆類似的例子.」
芙蕾露出疑惑的表情.
難道說,她完全沒想過嗎?或許也有可能,棹砥如此想著.因為他們所接受的教育,全都是為了對抗怪物的威脅.人類互爭這種事情,就算前陣子發生了政變,還是沒什麼現實感.
如果梨花不是用認真的表情告訴棹砥這件事的話,他大概也會一笑置之吧.
「這個月初的第五只貴族種之戰就是如此吧?陶洛斯殿下始終執著于守護王都,不考慮由自己立下功勳,只派其他機士團投入第五只貴族種的擊退戰.殿下是打算讓第一機士團在無傷的情況下保存實力,這樣在出事的時候,就能全力掌握住事態.」
「這也是梨花小姐說的嗎?」
棹砥點點頭.
「而且,在那一戰之後,夏莉就告訴我一件事.那就是,被奪走戰績的三位王族會開始恨我.暫且不提似乎真的無意爭奪王位的雅兒菲琳殿下,艾蕾歐諾拉殿下和阿修雷殿下確實用很可怕的神色瞪著我看.」
那一戰之後,他和十九歲的第二公主雅兒菲琳稍微交談了一下.
擅長占術的她表示,希望能和繪梨花與梨花談一談.並且也說,專攻占術的魔術師通常是把占卜自己的事情當作禁忌.而居于王位時,若不以自己為中心的話,就無法統治國家和下判斷.因此像她這樣的人,應該和王位沒什麼緣分.
然而,二十歲的第一公主艾蕾歐諾拉和十九歲的第二王子阿修雷不同.他們兩位都擁有不小的野心,並且也兼具與其相襯的力量與支持者.
在第五只貴族種之戰上,要是他們並非處在無力應付石化的狀態,結果大概就不太一樣了.據索妮亞所說,現在距離那一戰已經過了半個多月,他們不再害怕石化攻擊了,時間點真的是很可怕的東西.
「要恨的話,應該責罵不中用的自己吧.」
「話雖如此,但時間點糟糕成那樣的話,會遷怒也是人之常情吧.」
好不容易有大展身手的機會,卻被棹砥,芙蕾和夏洛特奪走,而且棹砥和芙蕾還顧慮到王族而戴上面具,因此以對方來說,沒有比這個還更讓人不悅的事情了.所謂的王族,意即對自己身為強者一事感到自負的一群人.不難想像自尊心受創的艾蕾歐諾拉和阿修雷有何心情.
「以我來說,我是想斷言兄妹之間絕對不可能會產生斗爭啦.」
「哎呀,兄弟姊妹終歸只是從以前就住在同一個屋簷下的關系而已啊.」
芙蕾撩起頭發,搖了搖頭.說起來,她的家庭環境好像不怎麼圓滿.棹砥現在才想到這件事.至今為止,他都沒聽她說過手足的事情.就算她是養女,畢竟也是貴族之家,絕對還有其他孩子在.
她應該是不願回想吧.
棹砥不觸及這方面的事情,以「所以,根據梨花所說——」這句話將話題延續下去.
「干脆被夏莉利用還比較安全.」
「這倒是很實際.因為夏洛特殿下對于認定為同伴的人,會寄予無比深厚的感情.」
他們兩人當然很清楚索妮亞也是如此.
不對,索妮亞更加誇張,反而令人擔心.
「但是,棹砥.這表示你以及梨花小姐都要背負多如山的苦勞喔.」
「如果這份苦勞能成為你和索妮亞殿下的助力,那就沒關系.」
棹砥微微一笑,而芙蕾則搖搖頭說了聲:「瞎扯.」
「你一定會後悔.」
「不能幫到你和索妮亞才會讓我後悔.」
說完,棹砥就在芙蕾的唇上輕輕吻了一下.
那是僅有一瞬,皮膚和皮膚互相碰觸的淺吻.
但是,面對這意想不到的突擊,芙蕾驚慌失措地往後一跳,將手放在臉頰上,接著又動搖不已地逐步往後退去……
然後,掉進了湖里.
「啊.」
芙蕾的身體馬上沉了下去.
「等等,你在干什麼啊!笨蛋!」
棹砥連忙追著芙蕾跳進湖里.
*
約莫三十分鍾之後,在接待室里.
「聽說有個男人用一個吻,就讓強橫無比的機士團長掉進了湖里.」
棹砥跪坐在地,而索妮亞則盤坐在沙發上瞪著他.門上鎖了,此刻只有他們兩人而已.他擦干身體並換好衣服後,就直接被帶到這里來.芙蕾現在應該在洗澡.
「該怎麼說呢,不習慣的事情還是少做為妙,我正在反省.」
「本宮並不是在氣接吻的事情喔.」
「是……嗎?」
他抬起頭來,便看到索妮亞的臉頰染上朱色,撇過了頭.
「……本宮才沒有覺得你在吻芙蕾之前,應該先吻本宮喔.」
「你真好捉摸耶,索妮亞殿下.」
「不得說本宮好捉摸!」
她滿臉通紅地揮來一拳.好痛,棹砥抱著後腦勺呻吟了起來.
「真是的,你是有多看輕本宮啊?」
棹砥連忙搖搖頭.
「沒有那種事,索妮亞殿下是很重的女人.」
又是一拳落下.
「……我說錯了,索妮亞殿下對我來說非常重要.」
棹砥眼底含淚,像是求饒似地抬眸看著索妮亞.
但是,索妮亞冷冷地瞪著他.
「……真的嗎?本宮今天可是被綁起來推進湖里了呢.」
「做這件事的,是你親愛的王妹.而且共犯還是你所信賴的第一部下.」
「默許的你也是同罪!」
「請等一下,我只是覺得這樣就可以盡情揉胸部而已!」
「罪加一等!」
由于她說得很對,所以他就乖乖地挨了第三記拳頭.
索妮亞雙手環胸,仍舊瞪著棹砥.
「再說,本宮說可以摸的時候,你明明什麼都沒做.」
「……喏,泳衣不是會令人感到很興奮嗎?」
「是,是啊.」
「你不是被繩索綁住,強調出胸部的線條嗎?那真的很棒耶.我啊,甚至有點感動呢.」
「唯有現在,你這種坦率的地方,讓本宮認真地萌生殺意了.」
一股怒氣撲面而來,棹砥便跪下來求饒.
「真是的,要道歉的話,還不如閉上嘴.」
索妮亞歎了口氣,棹砥便靜靜地仰望著她.
「……怎麼?本宮已經無言以對了,你要說什麼便說吧,本宮不會再揍你了.」
「不是,索妮亞殿下,你剛才用手臂撐起胸部的時候,那種晃動感也不錯……」
「唔唔,為什麼這家伙會被養成這副德性啊……」
她扶額呻吟著.
索妮亞重新讓棹砥坐在自己旁邊的沙發上.
「可以讓我知道,你之所以突然和芙蕾正面相對的理由吧?」
「對我來說,並不是突然.」
「既然如此,就是政變那件事嗎?」
事實上,自從政變事件以來,棹砥和索妮亞還是第一次像這樣慢慢談話.索妮亞解除石化之後,也因為她的身體狀況,他們幾乎沒見上面.至于在七月初的第五只貴族種之戰上,她和芙蕾畢竟是指揮一個軍團的立場,而棹砥是非正式來訪,當時他們能對話的時間相當有限.
棹砥也想好好騰出時間來談話.
從政變到現在經過了一個半月以上的時間,這個機會終于來了.
棹砥將夏洛特問的問題「日本和璜特·唐,你要選哪一個?」,以及自己想守護這個世界的居民的心情說了出來.
「結論就是,索妮亞殿下和芙蕾是我重要的人.我愛著這個你們想要守護的世界.」
他看著索妮亞的臉,這麼說道.
聽到這番話,惹人憐愛的紅蓮公主的雙頰便染上了朱色,嘴巴像是上岸的魚似地一張一合的,她握緊了拳頭,身體不斷顫抖著.
「……你很害羞嗎?」
「沒,沒有,完全沒事!」
「不對,你感到非常害羞吧?」
「哪,哪有那種事……事情!」
「你的臉紅得要命,好可……」
「唔!」
閉上雙眼,害羞不已的索妮亞揮出了一記烈拳.
少女的拳頭陷進棹砥的臉頰里.
棹砥從沙發上滾落下來,撞在牆壁上.
「哇,哇啊!不,不不,不對,剛才的不算!棹砥,你你你你你,你沒事吧!」
「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沒事的樣子呢,姊姊.」
隨著這個聲音響起,一道影子籠罩在頭上.棹砥一邊摸著臉頰,一邊抬起頭.只見不知何時站在房間里的夏洛特走到他身邊,朝他伸出白皙的手.
棹砥就這樣壓著臉頰,借助她的力氣站起來.
「遮羞遮得不錯,索妮亞殿下.謝謝你的招待.」
「為什麼姊姊到現在才要做出傲嬌的行為呢?」
夏洛特一邊用治愈魔法幫棹砥腫起來的臉頰治療,一邊歪起了頭.痛楚減輕了.棹砥安心地放松肩膀的力氣.
相對的,索妮亞則無精打采地垂下肩膀.
「不對,本,本宮只是因為棹砥突然說了莫名其妙的事情……」
「對于棹砥事到如今才向自己示好,你有什麼疑問嗎?」
索妮亞發出「咿呀!」這樣感覺很沒干勁的聲音,跳了起來.
「你看吧,夏莉.這可是平常一直挑逗我來摸胸部的家伙所露出的態度.」
「我國的第三公主雖然擅長攻擊,卻極度不擅于防守,這從以前就很有名.」
「原來如此.」棹砥點點頭.某種意思來說,是出奇地始終如一.
「那麼,既然機會難得——」
他動著手指,靠近索妮亞.而索妮亞雖然不明所以,但感受到壓力,便慢慢往後退.
「咿,咿!慢著,棹砥,你冷靜一點……」
「棹砥,老是岔開話題忘記目的,是你的缺點之一.」
「對噢.呃,總而言之,索妮亞殿下,我很愛你.如果索妮亞殿下不願成為女王的理由,是不想要我當王配的話,我希望你能打消這份顧慮.」
「等,等等,冷靜一點,本宮的思緒跟不上,現在先發發慈悲,暫緩一下!」
索妮亞不斷轉著眼珠,持續往後退.她驚慌到幾乎能看到她頭上冒出了熱氣.可能連自己在說什麼,以及棹砥說了什麼都不知道.
「這樣可不行,沒想到姊姊竟然如此膽小……」
「話說回來,夏莉,你是從哪里進來的?」
門看起來沒被開過,應該說門還是上鎖的.
「我用了最近學到的變成煙的魔法,從門縫入侵進來.」
「……那種魔法是要用在哪方面啊?」
「可以在被關起來的時候逃出去,而且在你洗澡的時候潛入也很方便.」
「不能做那種事情,絕對不行.」
「我會考慮.」
夏洛特嘻嘻一笑,轉向索妮亞.
「姊姊,我為剛才棹砥所說的話再補充幾句,我決定出力幫助棹砥,請你要有所覺悟,今後多多指教了.」
「好,好,多多指教.」
她連連點著頭,看那樣子絕對什麼都沒聽懂.
夏洛特見狀,便露出一抹賊笑.
「我說啊,這樣取得承諾實在是……」
「姊姊是自尊心崇高的人,不可能會搞錯自己立下的約定.這真是可喜可賀,棹砥,因為姊姊也認同我了呢.」
棹砥無奈地搖搖頭.所謂的無計可施,就是這樣的狀況.
*
同一時間,另一方面.
芙蕾在廣闊的浴場洗完身體後,坐在浴池中,呼出了一聲歎息,然後抬頭看天花板.她想起剛才發生的事情,忍不住以手按著嘴唇……
她的雙頰變得緋紅.
「笨蛋.」
她不知不覺地低喃道,接著便歎了口氣.
*
在被分配到的臥房中,梨花躺在繪梨花旁邊,望著身為母親的小女孩的睡臉.她正狀似舒服地呼呼睡著,看起來沒有任何煩惱,很是幸福.
「母親.」
梨花喃喃說道.
「母親當時為什麼要讓我看到未來的情景呢?」
那是在政變事件將要落幕之際,梨花和繪梨花合力要將複活的龍壓制住時的事情.
梨花的意識和過去的繪梨花的意識混雜在一起,一瞬間產生幻視,見到「過去的繪梨花所看到的未來」.
在那個世界里,璜特·唐正瀕臨滅亡.
某個巨大得驚人的東西,試圖蒙罩住這個世界.而且這不過是前兆而已,那東西作好准備,打算不久之後將地球以及所有空間都毀滅殆盡.
混濁的暗黑未來.
而且,那絕對不是發生在遙遠未來的情景.
不久就要到來的威脅,那會成為梨花等人早晚要經曆的事情.
盡管如此,梨花還沒對任何人說過這個情景.
她說不出口.在那個幻影中,梨花舍棄了朋友,一個人沒命地逃.
她舍棄了夏洛特.
現在已是重要友人的她,為了讓梨花逃走而犧牲性命.
變成廢墟的某處城市里,在猛烈的火海之中,一只外表類似兩足步行的甲殼類的怪物,用手中的槍刺穿夏洛特的身體.她掩護了梨花,她叫梨花快逃,而梨花則頭也不回地跑了起來.身後傳來臨死前的慘叫聲.
那種恐怖以及絕望感實在太過真實了.
光是思考這件事,全身就竄過一陣戰栗.她愧疚地無法直視夏洛特的臉,早知道會感到如此痛苦,她就不想知道什麼鬼未來了.
「為什麼只告訴我一個人呢,母親?」
她納悶的地方就在這里.預知未來的能力遠比母親差的梨花,到底被賦予了什麼樣的期待?
她會接受夏洛特的提議來到這座別莊,也是因為——若來到璜特·唐的話,說不定就能和以前一樣,聽到以前的母親所說的話.
目前完全沒有這類征兆.看來在政變事件中耗盡力量之後,繪梨花體內的過往記憶便完全消失了.
這樣一來,梨花該如何運用這個知識呢?
「還是該和夏莉坦白一切……嗎?」
雖然她這麼想著,但正因為是那樣的內容,所以她無法像平常一樣明快地做出決斷.
(絕對不能告訴哥哥.)
過度保護妹妹的棹砥,要是知道了這件事,一定會讓梨花離這個世界愈遠愈好.她敢肯定沒有比這更壞的一步棋了,她不打算在這時候獨自逃走.因此,計劃必須瞞著摯愛的哥哥進行.
「母親是想到這個問題,才會在那時候將這件事傳達給我的吧?」
抑或是,實在找不到其他辦法,才無可奈何地將情報拋給梨花,之後就順其自然進行嗎?她不知道.她和母親的接觸太少了,難以下判斷.
「……告訴我吧,母親.」
即使知道沒用,梨花還是朝著露出純真睡臉的小女孩問道.
不對,是問著位于小女孩內心深處的——梨花的真正母親的靈魂.
她和之前一樣沒有得到答覆.
*
翌日早晨.
棹砥感覺肚子上有重量,便睜開眼.如同在老家的早上一般,是繪梨花騎在他的身體上面.這個有所成長的偽幼女,年齡差不多十歲到十一歲左右,被這樣一坐實在是有點沉重.
「你是怎麼進來房間的啊?」
他應該有上鎖才對.
「念力移動!」
「哦,畢竟你是高手嘛.不過啊,繪梨花,未經允許進入別人房間可是壞孩子喔.」
他伸入少女的腋下,將她抬起來.繪梨花則開心地叫著.
「梨花呢?」
「在外面和夏莉玩唷,不可以打擾她們.」
「玩?」
棹砥實在無法想像她們兩個玩在一起的畫面,便歪起了頭.他覺得那兩人湊在一起策劃陰謀更加適合她們.
「是射魔法的游戲唷.」
「哦……所以是在練習魔法啊?」
那繪梨花在場當然會造成干擾.她一施展魔法的話,甚至會奪取周圍的瑪那,所以更加麻煩.
在這種時候幫妹妹一把,才算是一名優秀的哥哥吧.
「那沒辦法了,你和我玩吧?」
「嗯!」
繪梨花滿面喜色地點點頭,棹砥便將她放到地板上,說:「我換個衣服,你先等等.」,然後開始脫衣服.
「呀啊!變態!」
繪梨花揚起喜悅的尖叫聲.一看之下,她用手遮住臉,從張開的指縫之間偷看著他.
「變態,下流,廢柴!棹砥真的是很好色,還很猥褻!」
她高興地大喊著.
「你是在那里學到這些詞彙的啊……」
「梨花的學姊們教繪梨花的唷.聽說在女生面前脫衣服的男生,是喜歡被人家看的變態.」
「小孩子和大人之間哪會在意那種事情啊!」
「在小孩子面前脫內褲的男生是變態唷.」
「……如果這樣就能興奮,那的確是變態.」
棹砥覺得自己說不過她,便搖搖頭指向了門.
「那我要換一副,你出去吧.」
繪梨花碎步走過去,打開門.
只見門外站著神色憤怒的索妮亞和芙蕾.
「本,本宮真是看錯你了!正,正想說聽到了你的聲音,沒料到你竟然對繪梨花……!」
「……棹砥,我很抱歉昨天表現得很慌亂.但是,我,我沒想到你會因此產生那種興趣……!」
「才不是這樣咧,你們差不多也該習慣繪梨花這種行為了吧.」
一想到誤會解釋起來有多麻煩,棹砥便從早上就郁悶了起來.
*
吃完早餐後,他們來到接待室開會.
隔著桌子面對面的沙發上,分別坐著棹砥,梨花和繪梨花,以及索妮亞,芙蕾和亞露露梅露露.他們看著站在白板旁邊的夏洛特.
夏洛特用黑筆在白板上寫下「水中迷宮攻略作戰」,然後環視著所有人.
「現在有兩個方案.一個是我想的方案,另一個則是利用大學才女亞露露梅露露所設計出的新裝備的方案.你們要選哪一……」
「請使用偉大的夏洛特殿下的方案!」
除了亞露露梅露露和搞不清楚情況的繪梨花以外,所有人都異口同聲地鞠躬說道.
「……新型潛水衣很方便唷?」
「這一次肯定會變成棺材,拜托不要.」
棹砥一臉不滿地瞪著亞露露梅露露.
「先刻意提出兩個選擇,再強迫大家接受自己的作戰方案——」
梨花盈盈一笑.
「夏莉,你的手段真髒呢.」
「謝謝你,梨花.能受到你稱贊,實在讓我很高興.」
「討厭啦,這兩個人老笑嘻嘻地說些無情的話語耶,這位太太.」
「棹砥,你是被訓過頭,終于連腦筋也不正常了嗎?」
「對啊,腦袋終于被胸部侵犯……」
「棹砥,不要用廢話打斷別人說話喔.」
夏洛特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說道.棹砥挺直背脊,很有精神地答道:「是!」
「真聽話.」
「被調教了……」
「姊姊,怎麼了?」
「不,不,沒什麼!拜托你繼續說下去吧!」
夏洛特刻意咳了一聲,然後說:「我就直接說了.」
「我要將迷宮探索隊縮減為棹砥和梨花兩人,剩下的人員則負責支援.」
「等一下,我就算了,梨花她……」
「為了在水中也能戰斗,我讓她學了專用的魔法.」
棹砥瞪著梨花.
梨花則自信滿滿地拍拍胸脯,說:「包在我身上吧,哥哥!」
「棹砥,你這樣很難看喔.」
芙蕾插口說道.
「梨花小姐是打從心底希望能幫助棹砥,才努力學習至今.如果你到現在才要貫徹過度保護的方式,那不就白費了梨花小姐的心意了嗎?」
「可,可是啊!」
「哎呀,棹砥,你對于我和索妮亞殿下用過度保護的方式將你置于政爭之外,是抱持了什麼樣的意見呀?」
棹砥連喉音都發不出來,只緊咬著嘴唇瞪著芙蕾.
「你用那種眼神瞪我也沒用,那可是你昨天說過的事情.」
「棹砥,你就老實認輸吧.不管怎麼看,你都沒有逆轉的機會.」
聽到夏洛特這番話,棹砥無力地垂下肩膀.
「不用擔心,我有充分考量到梨花的防護措施.棹砥,你還記得政變事件中,梨花和繪梨花的意識合而為一的事情吧?」
「你是說,用過去的繪梨花的記憶來操縱梨花的身體一事吧?」
夏洛特點頭稱是.
「當時梨花的乙太回路被其他人遙控,因而可以使用魔法,而我有准備能重現當時狀況的魔法.同樣的,棹砥,你也會變成宿體,可以在迷宮內使用魔法.」
棹砥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手.
「是促成擁抱的聖女勾玉的魔導書啊?」
「原來你知道啊,這是守護日本某間圖書館的魔法師教我的.這個魔法可以讓會游泳的身體與自由使用魔法的意識並存,我認為非常適合這次的作戰.」
「不過,不是只有在同一個世界才能讓意識產生連結嗎?」
那個變成同班同學的護衛魔術師似乎有這麼說過.
「沒錯.因此,要用我准備的魔法道具做出魔法泡泡,並放置在迷宮入口.連結意識的人就在泡泡里待命.」
「等一下,用促成擁抱的聖女勾玉產生連結的時候,應該會失去意識才對啊.」
實際上,在政變事件中,和梨花產生連結的繪梨花也昏迷過去了.在那種沒有防備的狀態下被留在迷宮入口,要是讓怪物發現了……
「雖然我不知道魔法泡泡的強度有多少,但這樣太危險了.」
「魔法泡泡是怪物用一發攻擊就能破壞的東西,因此我會以護衛的身分保護泡泡.棹砥,謝謝你昨天陪我練習.這樣我應該能想辦法撐住.」
真的沒問題嗎?棹砥感到懷疑.就算夏洛特練習過游泳,但放她一個人游泳實在是讓人掛心,更何況是在水中戰斗……
「繪梨花也會幫忙唷.」
舉起手的,果然是剛才一直乖乖坐在梨花旁邊的年幼少女.
「繪梨花會游泳唷,可以幫助夏莉唷.」
「但是,繪梨花,這非常危險……」
話才剛說出口,夏洛特就露出了苦笑.
「說得也是,不能過度保護呢.」
「沒錯唷,繪梨花已經是大人了唷.」
展開第二人生的少女得意地挺胸.的確,如果她能夠發揮出本來的實力,普通的怪物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你不放心嗎,棹砥?既然如此,那就盡快完成任務吧.還是說,如果你有更好的提案,我很樂于接受……」
「不對,你是知道我提不出方案才這麼說的吧?」
「並不盡然喔.在實戰經驗上,我遠遠及不上姊姊,芙蕾和你.我很期待學到那方面的知識.」
話雖如此,環視眾人一圈之後,似乎沒有人想得出比她更好的方案.
「我知道了,就這麼做吧.」
棹砥歎了口氣.雖然他很不情願,但也做好覺悟,只能將梨花和繪梨花卷進來了.
另外,夏洛特姑且試穿了亞露露梅露露准備的潛水衣,但和預料中的一樣沉入湖底,始終沒有爬上岸.
棹砥將她救上來後,她便說:「機密性和耐壓度的確很完美,但完全不能動彈,連電波也不通,甚至不能呼吸.」
于是,亞露露梅露露在多數決之下,被五花大綁吊在屋子旁邊的樹上. 最新最全的日本動漫輕小說 () 為你一網打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