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流逝,來到七月下旬.
日本的學校進入了每個學生都盼望已久的暑假.
于是,花梨棹砥和花梨梨花就這麼帶著繪梨花一起前往璜特·唐.
上一次棹砥于七月初的來訪並未公開.他是受到索妮亞與夏洛特的懇求才前去幫忙,被迫戴上丟臉的面具鬼鬼祟祟地行動.
而這一次是正式招待,由于也有為上次的事件賠罪的意味在內,夏洛特·艾蕾因拉拉克·璜特·唐還特別送來了前往她別莊的邀請函.
邀請函附有別莊周邊的照片.
背景為冠著雪帽悠然聳立的高山,類似白樺的繁茂樹林占據著照片的左半邊.也可以看到樹梢上的小鳥們與形似松鼠的小動物.
右邊映照著透明度極高的湖泊.至于照片的邊緣則有一棟兩層樓的純白宅邸,背對陡峭的山崖,立于湖畔.宅邸旁邊的湖畔停了一艘將木頭鑿空所做出來的小船.
這樣的景色就像是某個貴族的避暑之地一樣.
不對,實際上,這就是王族的避暑之地……
「好,好棒喔!」
一看到這張照片,梨花就變成抱著浪漫幻想的少女了.
唉,沒辦法了.棹砥想開了,他不可能說服變成這種狀態的梨花死心.
(既然如此,那干脆我也——)
他有一股預感,總不能一直這樣休息下去.
那應該就要由他率先行動,至今為止他都太被動了.這一次,棹砥決定——
「哥哥,那個……」
「機會難得,我們就接受招待吧.」
「好,好的!謝謝你,哥哥!」
梨花立刻帶著繪梨花去買泳裝.
棹砥想到得大費唇舌取得父母的許可,便忍不住歎了口氣.
*
于是,湖泊與別莊就呈現在眼前.
像這樣一看之下,便發現湖泊相當廣闊.由于只能勉強看到一點對岸的模樣,可推測出距離對岸應該有三到四公里左右.
(說來,璜特·唐的曲率半徑和地球一樣啊.)
棹砥想起在軍校學習到的知識,露出了苦笑.即使在這種時候,他還是戒備起四周環境,讓他覺得長年養成的習慣真是根深蒂固.
湖水的透明度很高,連在水底悠游的魚都看得到.燦爛的陽光灑落而下,將峭壁的表面與宅邸的刷白牆面映照得閃耀無比.
「歡迎來此,棹砥,梨花,還有繪梨花.」
夏洛特穿著充滿褶邊的洋裝,出來迎接從吉普車上下來的一行人.她身旁的侍女們快速地將行李從吉普車的後座平台上搬出來,運到宅邸里面.侍女的種族以貓人族和犬人族最多,她們這些亞人種除了耳朵形狀稍有不同,並且有尾巴之外,長得幾乎和地球人一樣.
當棹砥盯著侍女們微微抽動的耳朵看的時候,夏洛特就湊到棹砥耳邊,輕聲說:「你很喜歡嗎?」
「什,什麼啦!」
「不,這是索妮亞姊姊說的.她說所有日本人都非常喜歡貓耳和犬耳.」
「只有極少數而已啦!」
夏洛特哧哧笑了起來.她可能有一半是在開玩笑,而另一半就不知道了.貓人族和犬人族是分開來建立殖民地的種族,所以中央的權力斗爭通常扯不到他們身上.她們都是鄉下人,不知道夏洛特是想透過雇用薪水低廉的她們藉以節流,還是和哪邊的殖民地締結了協定.
「長途顛簸,你們想必都累了,請先休息吧.」
「就這麼辦.先不說我,梨花和繪梨花都不太舒服.」
梨花和繪梨花的臉色都很蒼白.
璜特·唐的道路鋪得不是很好,這都是怪物的傑作所致.前來這棟別莊要花八個小時,就算是坐在避震效果佳的椅子上,這一路還是相當不好受,她們累到連剛才的對話都沒吐槽.
「太小看這個世界了.」
「身體還搖搖晃晃的.」
兩位少女感情很好地並排點了點頭.
「繪梨花又長高了嗎?」
「現在是成長期喔.」
如同夏洛特所說,繪梨花在這一個半月內又成長了.
在黃金周的時候,她應該還是六,七歲左右而已.
但是,她現在看起來已經差不多有十,十一歲了.不僅用字遣詞成熟了起來,記性也很好,光是在家里稍微看一下教科書,她就記住內容了.
她在控制魔法方面也出現非常大的進步.或許是因為懂事了,她不會再做出展現魔法力量的舉動.
今天早上抵達這個世界後,她立刻嘗試了一下,結果證明她連高等的空間魔法都能夠運用自如.
她的個性也多少變得穩重了些.但是,唯有黏著棹砥的這一點還是老樣子.
「很快就能和棹砥結婚啰.」
「結個頭啦!很多方面來說都不行啦!」
「可是,繪梨花很喜歡棹砥呀.棹砥也說過喜歡繪梨花呀.」
「我是把你當作家人來看!」
一行人在夏洛特的催促之下,邁步前往宅邸.鋪著紅瓦的道路長到差不多要繞湖半圈.
「我很快就能成為棹砥的太太啰.」
少女用手托腮,「哎呀!」地尖叫起來.
「這是度蜜月唷.」
梨花瞪了瞪繪梨花,接著怒目盯著棹砥.
「哥哥是禽獸.」
「等等,你誤會了.我沒有對繪梨花做什麼,也不打算對她做什麼.」
「當然,就算和棹砥有什麼,繪梨花也不會說出去的唷.因為讓丈夫困擾的妻子是不及格的女人嘛.」
說著,繪梨花就朝他嘻嘻一笑.
梨花的表情愈來愈可怕了.
棹砥露出求饒的表情,看向走在旁邊的夏洛特.
而夏洛特則笑了笑.
「放心吧,棹砥.我可是以賢明著稱的第四公主,我很明白這種事情.聽說日本是把這樣的關系稱作『親子丼』呢.」
「才沒有咧!」
*
雖然外面很悶熱,但屋內倒是被冷氣吹得涼涼的.棹砥等人接觸到涼爽的空氣之後,都呼出了一口氣.
「這里竟然有冷氣呀,電力之類的是怎麼處理的呢?」
璜特·唐幾乎不存在著電器制品.由于怪物頻繁攻擊,從發電設施連接到住商區的電線極難保持完善.
因此,像這種冷氣設備,幾乎都是魔法制品.
不過,棹砥環視四周思索著.這間屋子的情況是……
「是魔法.」
夏洛特若無其事地說道.
「現在還沒安裝空調相關的魔法裝置,所以是用我的魔法直接進行冷卻.」
「原來如此……」
「我姑且先把話說在前頭,如果不是像夏莉這樣厲害,而且又擁有龐大的乙太回路的人,是沒辦法將這麼大的屋子全面冷卻下來的.」
盡管夏洛特的乙太回路是落在王族的下限邊緣,但那也不過是和索妮亞這樣的人物相較之下顯得很小而已.以一般的機士來看,她身為魔術師的基礎能力只能以超群出眾來形容,並且她也沒有因此得意忘形,而是不斷地求精進.在魔法技術的領域上,第四公主夏洛特無可挑剔.
「不愧是夏莉,你並不是成天只會操弄陰謀而已呢.」
「雖然這個評價非常微妙,但謝謝你的稱贊,梨花.」
實際上,只論操作技術的話,夏洛特的魔法在王族之中是居于上位.這是她努力不懈地鑽研所得來的成果.夏洛特這一號人物,並不屬于那種天賦異稟的天才,真要說的話,是不惰于鍛煉的英才.
不過,才十四歲就能運用如此強大的魔法,或許已經可以說是天才了吧……
畢竟棹砥是公認的「沒有魔法才能」的人類,他不太懂這方面的差異.如果以他身邊的人來說,除了繪梨花無法當成參考之外,亞露露梅露露的魔法技術其實也相當厲害.
他突然偏過頭,思索了起來.她們的共通點是……
「原來是這樣.」
棹砥握拳敲掌.
「該不會胸部愈小,施展魔法的技術就愈厲害吧?」
「棹砥.厲害的我,最近開發出將人類冰凍起來的魔法了喔.」
夏洛特全身散發出寒氣,笑著說道.
棹砥立刻跪下道歉.
不久之後.
在名為接待室的寬闊房間中,棹砥等人讓身體陷入蓬軟的沙發里.桌上擺著傭人泡的美味紅茶和香味四溢的餅干.
四周的牆壁上裝飾著棹砥看不懂的繪畫和壺器,玻璃櫃里放了看起來有一定年代的酒類.
如果說要喝的話,夏洛特應該會毫不在乎地拿出來吧.棹砥想起了之前曾經去過索妮亞宅邸的事情.
夏洛特不在場的這段期間,梨花和繪梨花爭先恐後地吃著餅干.雖然她們剛才還因為暈車而頭昏眼花,但從吉普車下來後不到三十分鍾似乎就恢複了.由于她們午餐幾乎沒吃,所以到現在才發現自己已經餓壞了吧.
「距離准備晚餐還有一段時間.若不嫌棄的話,我去端些簡單的食物過來吧?」
來看狀況的貓人族侍女被這一幕情景嚇到,便如此提議著.于是,棹砥點了三明治之類的東西.
「對了,夏莉……夏洛特殿下是第一次來訪此地嗎?」
因為對方是侍女,棹砥便姑且改變了措辭.雖然在夏洛特的要求之下,沒有旁人在的時候,他都不會使用敬語,但對這些侍女來說,夏洛特終究是這個國家的公主.
「是的,殿下三天前才初次來到這里.」
侍女動著貓耳,詫異他怎麼會知道此事,而他則搖搖頭說了聲:「不,這沒什麼.」
「一進來這間屋子,我就聞到油漆未干的氣味.剛才來的時候我稍微瞥了一下,道路的紅瓦也很新.所以我就在想,是不是因為我們要來,才連忙進行了修繕工程?而且這間屋子本身可能長時間都沒有人出入,直到最近才落到夏洛特殿下手里……這是其一.」
「那我可以問問其二嗎,棹砥?」
夏洛特似乎從途中就開始聽了,只見她從半掩的門扉中探出臉來.
她讓侍女退下,然後坐在對面的沙發上.
「可以別拐我家的傭人嗎?很多人都是才剛雇用來的,要是她們辭職的話,我會很傷腦筋的.」
「就是這點很奇怪.這間屋子的傭人多得誇張.夏莉,雖然你不像索妮亞殿下那麼病態,但應該也是不喜歡讓傭人打點身邊所有大小事的類型.」
由于侍女不在了,棹砥便不用敬語,改用不客氣的口吻.
「應該是為了盡快將這間屋子整頓得像樣一點,才需要這麼多的人手吧?我是這麼認為的啦.」
「不只是如此而已.由于上個月和這個月初都立下了功績,我從議會的各方勢力得到了援助.」
看著一臉茫然的梨花和繪梨花,夏洛特微微一笑.
「說得直接一點,就是他們不想讓第四公主夏洛特參加繼承者之爭,而是用大量的金錢和領土逼我努力奮戰——就是這樣的方針.」
「下一任國王還沒決定嗎?」
梨花問道.
璜特·唐的國王迦德在上個月的政變之中,遭到叛亂的首腦殺害.
由于要服喪一年,所以繼承者的問題暫時被撊置在一邊.
不過,那終究只是表面上而已.台面下的繼承者之爭早已開始.在這個月初與貴族種的戰役上,索妮亞謹守輔助之位,棹砥和芙蕾蒙面參戰,也是為了不在繼承者之爭上徒生風波.
索妮亞本身的想法很清楚明了.
「本宮的敵人只有怪物而已.兄弟姊妹之間要互相競爭的話,隨你們去.」
她很早就發出如此宣言,然後和編制完畢的第七機士團避居到自己那新設立于王都大學附近的城案中.那是實質上退出繼承權斗爭的撤退宣言.
然而,在那之後,第一王子陶洛斯麾下的第一機士團,和第一公主艾蕾歐諾拉麾下的第二機士團在王都互別苗頭,氣氛相當火爆.再加上這兩個機士團的團長在解除石化狀態後,也遠赴外地養病,所以沒有人可以抑止機士團之間的意氣之爭,最後開始在街上爆發沖突,而這時候……
索妮亞忍不住插手干預了.
在街上從口角之爭演變成群毆狀態的二十幾名機士,全被她打趴在地上.接著她又闖入兩機士團的駐屯地,讓負責人伏地謝罪.
後來,棹砥透過芙蕾的信得知這件事,便抱頭煩惱了起來.
當然,陶洛斯的親信和艾蕾歐諾拉都勃然大怒.但是……
「這是王兄和王姊監督不周.」
索妮亞理直氣壯地說道.
「吵架就算了,但是,擾民的士兵沒必要留著.」
她說得很正確.因為太正確了,反而讓第一王子身邊的人和第一公主更是暴跳如雷.
到最後,便由議會和夏洛特出面調解.
由于發生過此事的關系,貴族種于七月初進攻時,現在的最高權力機關——也就是議會便下達「限制住索妮亞行動」的指示.
從他們的角度來看,或許是想給無視一切程序的索妮亞一個懲罰也說不定.
至于索妮亞本人,對于第七機士團在這場戰役中遭受冷落一事,她毫不在乎地表示:「沒有人員消耗是件好事,因為貴族種的襲擊不會只有這一次而已.」
「話說回來,第七機士團才剛重新編組完畢,目前經驗還不夠.這一次就交給其他機士團,當作努力修練的好機會吧.」
她是這麼說的.但芙蕾則是歎著氣說「多少也該為急欲立下戰功的機士們想想吧.」
貴族種恐怕會在兩個月後再次現身,也難保什麼時候會再度出現國王種.棹砥完全認同索妮亞這一番話,現在不是爭奪功績的時候.不過,他也覺得沒必要因此就直接點出這件事.
最大的問題在于,不管怎麼把功勞讓給其他人,這幾個月的功績還是只集中在索妮亞身邊.
拜此所賜,其他王族的部下們都拚命地要立下功勞.
沒錯,根本的問題是在各機士團的內部.
要是自己所崇敬的王族登基為王的話,身為直屬機士的他們就能獲得更好的待遇,而自己今後的立場,升遷以及立身之計想必也會——各機士團的干部們的想像力變得無遠弗屆.
陶洛斯和艾蕾歐諾拉都絕非短視近利之人.只要冷靜下來思考,他們都能確實答出何為重要之物.畢竟他們都是被教育為這樣的人,所以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但是,他們同時也擁有機士團,有一群屬于自己的部下圍繞在身邊.部下們未必能有他們那樣寬闊的視野,其中也有人認為眼前的權力斗爭更加重要.他們會在陶洛斯,艾蕾歐諾拉,阿修雷和雅兒菲琳這些主人耳邊呈報各式各樣的意見.
這是出于好意.
但是,這份「好意」也未必對國家,對主人有益.
一點意見失和,就足夠成為徒生政爭的原因.
不過……
「索妮亞姊姊怠惰的態度和懦弱的精神才是元凶.」
如果讓夏洛特說的話,就是如此.
「如果讓個人戰力和功績都無人能比的索妮亞姊姊殺進政爭之中,那就天下太平了.璜特·唐是重視個人武力的國家,她只要站出來將先王迦德的前例稱為傳統,表明要繼承那個無能君王的施策就可以了.」
雖然她用很無情的措辭來說自己的父親,但棹砥也能夠理解其中原因.
同時,他也深深地明白索妮亞不這麼做的理由.
是因為棹砥的關系.
既然成為女王,就必須選擇王配(成為女王配偶的男性).
而這大概會將棹砥牽扯進政爭當中.無論索妮亞要不要選棹砥,周遭的人都會這麼做.
比起國家的前途,索妮亞更擔心棹砥.
對于讓索妮亞這麼做的棹砥,夏洛特語中也含有埋怨的意思在.正因為棹砥了解這一點,這次才會依她所望來到這座別莊.
「夏莉,你會將你的想法告訴我吧.我覺得你應該是為此才找我過來的.」
「具體事情之後再細談.現在我要先告訴你們,雖然這座別莊周遭沒有怪物出沒,可以安心休息,但森林就難說了.此外,也必須注意湖的對岸可能會有怪物出現.」
棹砥點點頭表示明白.所以說,不可以離別莊太遠.
「這次有先寄放了咒式裝具,有我跟著的話,應該不用擔心.」
棹砥事前就請她先准備妥當,因此在穿過妖精門來到這世界的時候,棹砥就收到了專用的咒式裝具.
「但凡事還是都有萬一.」
夏洛特所言正確,因此他便表示同意.
「不過,光是這間屋子的修繕費就不少吧?你花錢的方式變得相當闊氣嘛.」
「因為我獲得了幾個迷宮的管理權.花在這間屋子上的費用,只不過占了那些收益的一小部分而已.」
「迷宮的管理啊?」
梨花歪起頭.
「我沒記錯的話,璜特·唐的迷宮是一種產業吧?」
「不錯,梨花.我想棹砥應該對你說明過了,在璜特·唐這個亞世界中為數眾多的迷宮,是瑪那聚集而誕生的另一個地方,也就是亞世界里的其他亞世界.在那些地方活動的怪物身上所采收到的良質瑪那,是我國主要的輸出產業.以一般的形式來說,都是向潛入迷宮的冒險者收購他們在里面獲得的礦石.」
「哥哥向我說明的時候,是把迷宮換成礦山,然後把冒險者換成礦工……璜特·唐有存在所謂的礦山嗎?」
「並沒有那種字面上的礦山.因為自這個亞世界形成之後,還不到二十五年.那終究只是比喻而已.我之前應該也有說過,這個亞世界的共通語言是日語,而且教科書也是挪用日本的書,所以比喻和諺語經常都是直接沿用自日本.」
「我第一次聽到這里是用日本的教科書.」
「……是這樣嗎?」
梨花輕輕地點頭,看著夏洛特.
「所以說,夏莉,我可以把冒險者當作類似礦工的職業嗎?」
「大致上和你所理解的吻合.雖然作業的危險度是礦工比不上的,但也是一獲千金的事業.風險雖高,但報酬也高,是我國的明星產業.」
很符合這種將戰斗技術擺在第一的國家的風格——長時間生活在外面世界的棹砥這麼想著.不過,由于迷宮里的瑪那性質不同,那些針對在璜特·唐的戰斗特訓過的魔術師往往會陷入意想不到的苦戰.
因此,所謂專精于迷宮的冒險者,在遇上這個世界的怪物時,反而以外地不堪一擊……
棹砥突然察覺到一件事——這間屋子整體籠罩著一層類似微弱結界的東西.
此外,考慮到怪物來襲的問題,這間屋子本身蓋得很堅固,而在補修方面,這部分也有確實強化過的地方.
「……這間屋子本身是休息站吧?」
「是的,這當然.」
「不僅如此,就連當作堡壘來防守好像也沒問題.」
「畢竟是我國貴族的別莊.」
「呐,夏莉,這附近應該有迷宮吧?」
夏洛特嘻嘻一笑.
「不愧是棹砥.」
「你想叫我做什麼啊!」
「沒什麼,我是希望你能幫我稍微視察一下.」
夏洛特維持著笑容,厚臉皮地說道:
「其實,我獲得的其中一個迷宮,是水中迷宮.」
「那在哪里啊?」
「就在這座湖的湖底.」
中計了,棹砥皺起眉來.
*
棹砥和梨花仰望著天空的晚霞,一起劃著船來到湖面上.
梨花脫下學生制服,換上繪有防護紋章的黑底白袖襯衫以及深藍色的裙子.這既是夏洛特准備的防具,也因為附有使用弓的時候配成一套的護臂,據說可以讓操作瑪那更加容易.
湖上幾乎沒有風,湖面平靜無波.
他緩緩地劃動船槳前進.
「湖上很涼呢.」
繪梨花筋疲力盡地睡著了,而夏洛特則有事外出.
閑得發慌的棹砥和梨花想說稍微散步一下,便借了小船劃到了湖上.
他們面對面,眺望著湖泊,西沉的太陽以及旁邊的森林.
棹砥需要思考的時間,梨花應該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她很少朝他搭話.耳邊只傳來水聲和鳥鳴.
時間靜靜地流逝.
在棹砥歎了不知道第幾次的氣之後,梨花噗哧一笑.
「啊,抱歉,你很無聊吧?」
「不會.光是看著哥哥多變的表情,我就很開心呢.」
「你的興趣還真惡劣.」
「因為我是你的妹妹呀.」
梨花嘻嘻一笑,棹砥則抱頭蹲在船上.
「唉,真是的,為什麼我身邊都是黑心的家伙啊!」
「我認為只是哥哥你太率直了.」
他一抬起頭,便看到梨花正注視著那邊的森林.
「你發現什麼了嗎?」
「沒有.我是在想,像這樣一看之下,景色真的和日本鄉下沒有什麼不同.」
「雖然我不是很清楚,但聽說這個世界在創造的過程中,是以日本的風景作為基礎.其中一扇妖精門之所以會在日本,似乎就是這個原因.」
「實在想不到這是在二十幾年前誕生的世界.」
「因為,據說是在封印了好幾只那樣子的龍之後,才創造出來的……」
棹砥想起在六月初的政變事件中交手過的龍.那是一個與大地同化的駭人存在.雖然當時勉強封印起來了,但下次要是舊事重演,是否還能夠壓制住它呢?
在那件事之後,棹砥曾經思考過這個世界的主干為何物.
不過,他太無知了,沒辦法想出答案.就像是拼圖的拼塊明明不夠,但在知道這一點後,還是苦思著要完成拼圖一樣.
不知道梨花理解多少棹砥這樣的心情,她臉上似乎帶了一絲愁容.
「……是啊.」
但也只有一瞬間而已,只見她突然抬起頭,立刻變回原本的溫柔笑靨.
「話說回來……」
她硬是改變了話題.
「夏莉果然心腸很黑呢.不過,我之前就覺得她並不是單純招待哥哥和我來別莊而已.」
「那就不要答應她的邀請啊.」
他順著梨花露出了苦笑.
「如果我們能幫助夏莉,那不是很令人開心的一件事嗎?」
「實際要做事的可是我耶.」
「我當然也想去水中迷宮唷.」
棹砥扶著額頭,低聲呻吟著.他想過事情會變成這樣,所以一直在煩惱要如何說服她.
「對了,我有幾個問題想問,可以嗎?」
「就算我拒絕,你也會去問夏莉吧?」
「當然了.」
「……隨你問吧.」
他覺得這樣總比讓她被夏洛特哄騙好上一點.
「夏莉為什麼要特地來拜托哥哥呢?」
「因為我是又帥又強的理想型男人.」
「如果你不開口的話,的確是這樣沒錯,所以我不會吐槽.但不只如此而已吧?」
「喂,好好接話啦.」
「別敷衍我了,不只如此而已吧?」
她猛然探出身體,他們近得都要碰到彼此的鼻子了.
「喂,喂,等一下——」
徐徐輕風吹過.小船微微晃了一下,梨花頓失平衡,發出慘叫聲.而棹砥由于妹妹的臉龐突然湊到面前,便連忙向後仰.
「啊,等等,哥哥!」
在這種勉強的姿勢下,梨花的身體滑向船外.糟糕,要掉下去了.
「梨花!」
棹砥拚命抓住梨花的肩膀,用力將她拉過來.
于是,情勢變成棹砥將梨花抱過來,豐滿的雙峰緊緊壓在棹砥的胸膛上.最後,少女的臉龐像鍾擺一樣逼近到棹砥眼前.
嘴唇和嘴唇,交疊了.
接著他們兩人就這樣重疊地摔倒在船上.
彼此的牙齒用力地撞在一起.
腦中火花四射.
他們兩人都發出慘叫聲,壓著嘴巴在船上滾來滾去.
「牙齒,我的牙齒……」
「嗚嗚,啊嗚嗚!」
數分鍾後.
兩兄妹緩緩地爬起來,無力地互看著對方.
「啊,我的初吻……哥哥!這樣太過分了!」
梨花淚眼汪汪地瞪著棹砥.就算她這麼說也沒用啊——面對她不講理的態度,棹砥頓時想無語問蒼天.不過,這次事情也是因為他的疏忽才造成的.
像個男子漢一樣謝罪吧.于是,他彎腰道了歉.
梨花還發出「嗚……」的呻吟聲,然後對著抬眸偷看情形的棹砥嘟起了嘴,猛然伸出食指直直指向了他.
「下次請吻得好一點!」
「慢著,這不對吧?應該不是這樣吧?」
咦?梨花疑惑地歪著頭.
「『咦』個頭啦!兄妹怎麼可以接吻啊!」
「索妮亞小姐說,這在璜特·唐是普遍的親昵表現.」
「你不要老是在這種地方輕易受騙!」
梨花點了點頭,一副現在才發現自己上當的模樣.
「不過,這樣不是很好嗎?畢竟哥哥也和母親接吻了.」
「這不成理由!」
「那麼,你和母親的吻怎麼樣呢?」
梨花再次飛快地湊上臉來.
棹砥的身體又往後一仰.
「如果要說沒有血緣關系,那我也一樣.」
「等等,你誤會了很多事情.暫且不談血緣怎麼樣,我並不是自己要親的.」
「所以,處于被動的狀態就沒關系嗎?那我親你的話,你不會逃吧?」
「我就說很多事情都不對啊!」
棹砥將手放在梨花肩上,用力推開她.
「你在生什麼氣啊?沉著冷靜又聰慧是你的優點吧?」
梨花仍舊鼓著臉頰一陣子,然後不悅地撇過頭.
「夠了.哥哥,回去吧.」
「……你確定?」
「確定,我再也不管哥哥了.」
她冷淡得讓人無法接近.棹砥歎了口氣,握住船槳開始劃船.
他慢慢地劃回岸邊.
*
到了吃晚餐的時候,梨花的心情還沒恢複.
「唔,梨花很奇怪耶,棹砥.」
「你做了什麼嗎?真是的.」
棹砥淋浴在夏洛特和繪梨花投射來的責怪視線之下,但無事她們.
不過,明明滿桌子都是使用了大量高級食材的豪華料理,他卻因此而嘗不出味道來……
在夏洛特的勸說下,梨花和繪梨花先去洗澡了.確認她們離開後,身為屋主的少女便轉向棹砥.
「聽說日本有一句俗諺,叫作夫妻吵架,閑人莫管……」
「那是誤會,而且我們也不是夫妻.是那家伙自己在鬧脾氣.」
「在船上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什麼……事發生啊?」
他撇過臉.夏洛特扠著腰,無奈地搖搖頭.
「你的表情就是在說『小船搖晃造成失去平衡的時候不小心親到了,氣氛變得莫名尷尬,而且沒能彌補回來』.」
「你都看到了啊!」
「我是在套話.關于接吻一事,是因為剛剛梨花曾趁棹砥不注意時,將手放在嘴巴上面,一臉害羞地笑了起來,我便猜測大概是發生了那種事情.黑心的姊姊在戀愛情事這方面也是門外漢,坦率得很可愛呢.」
「一點都不可愛好嗎!特別是你清楚自己是黑心妹妹這一點最不可愛!」
「這是梅露命名的.朋友為自己取了綽號,是一件值得誇耀的事情.」
棹砥想起妖精族少女亞露露梅露露那張天真又帶了點惡意的笑容,便皺起了眉.
「請你不要露出那種表情,棹砥.我和梨花都很樂意被梅露這樣開玩笑喔.」
「唔,唔嗯,是……這樣嗎?」
從小時候開始,棹砥就一直遭到亞露露梅露露戲耍玩弄,所以他實在搞不懂.
煩惱到最後,他握拳敲掌道:
「原來如此,夏莉和梨花都是被虐狂啊.」
「或許你是在開玩笑,但以梨花的情況來說,只要是棹砥這麼希望的話,她應該很樂意被捆綁起來鞭打.」
「哈哈哈,你才在開玩笑吧.」
夏洛特沉默地注視著棹砥,然後盈盈一笑.
「……咦?不是吧,畢竟是那家伙耶,是梨花耶.」
「她對兄長的奉獻之情可是多到滿出來了喔,這是因為你太長一段時間將她丟著不管的緣故.」
她有些地方的用字變得比較粗野,似乎可以藉此窺見她的真正心思.
「不過,要比喻的話,那就像是小小的花蕾一樣,還沒發展到愛欲之情的地步.至于要不要培育花蕾使其綻放,棹砥,這就要看你自己了.我也可以盡一點微薄之力……」
「你不要在那邊慫恿啦!說起來,夏莉,你對我……」
「當然,我也對你懷有好感.」
夏洛特干脆地說道,然後勾起一抹竊笑.
「但是,你的心里已經有索妮亞姊姊和芙蕾了.既然如此,我就應該和梨花聯手對抗姊姊她們才對.」
「我已經搞不懂了……」
「不需要想得太難.買一送一,在你的國家不是傳統的行銷方式嗎?」
「不要說得像曬衣杆一樣!」
棹砥不滿地瞪著夏洛特.
「夏莉,你知道你和索妮亞殿下選擇配偶這件事代表什麼意思吧?」
「當然,就是選擇王配.」
所謂的王配,便是女王的配偶,也就是丈夫.
璜特·唐的公主若決定在這個微妙的時期選擇配偶,等同于發出要在王位繼承爭奪戰中踏出一步的宣言.
「棹砥,對于索妮亞姊姊顧慮到你的生命安全,而要主動退出王位繼承競爭一事,你似乎有獨到的看法.」
「你不要用這麼拐彎抹角的說法酸我啦.」
棹砥歎了口氣.
而夏洛特果然說道:「對,只要坦率面對就可以了.」接著,她便走進空房里.
棹砥也跟在後面,走進本來似乎是給傭人使用的狹窄房間.
在夏洛特的催促之下,他在鋪了無一絲皺褶的白色床單的床上坐下.
第四公主在他身旁輕輕坐下,說了聲「好了.」並抬頭看著棹砥.
「告訴我吧.」
「好,其實我不希望索妮亞殿下為了顧慮我而感歎有志難伸.我也是因為這些才來這里,打算拜托你一件事.」
「你說.」
「我想建立國家.」
夏洛特反常地張著嘴巴,當場僵住.
她應該已經想過會聽到一定程度的傲慢主張,也想到他會大放一番厥詞.
但是,棹砥所說的,是超乎冷靜務實的她想像以外的離譜言論.
「一個世界並不是只能存在一個國家吧?」
「話是這樣……沒錯.」
聰明的少女瞪著他,一副「你到底在說什麼?」的模樣.
「棹砥,那是你的夢想嗎?我是為了聽你的天方夜譚才待在這里的嗎?」
「不,我這個提案還滿務實的.」
夏洛特瞧著棹砥的臉色,似乎明白他並沒有在開玩笑,便歎了口氣.
「我知道了.首先,請告訴我,為什麼你會產生這種想法呢?」
「我調查過地球的曆史了.」
棹砥簡單地敘述起這一個多月的調查.
「就算我一一對夏莉解釋國家是什麼,要滿足哪些要件才能成為國家,也只是班門弄斧罷了,所以我就省略了……我想知道的是,該怎麼做,才能創造出一個能讓我們的後代子孫幸福生活的國家.」
夏洛特明白地點點頭.
「你對現在璜特·唐這個國家抱有不滿嗎?」
「當然有很多不滿了.其中最糟糕的,就是我現在和誰生了孩子,大家就會期待那孩子成為一名優秀的士兵.」
棹砥反躬自省過後,這麼想著.
他也知道貴族之間有傳出對梨花不滿的聲音.確實有人憤慨地質疑,為什麼沒有將她抓出來當機士.
棹砥的孩子出生的話,一定也會掀起同樣的聲浪,而且他的孩子有很高的機率擁有固有技能.如果生出那個孩子的人是索妮亞公主的話,那就更不用說了……
「我希望索妮亞殿下能夠幸福.」
他堅定地如此宣言,這一點他絕不會退讓.
「如果索妮亞殿下轉移心意,選擇了我以外的人,那也沒關系.不過,要是殿下想要選我;但沒能如願,或是因為和我結婚而導致殿下不幸……這種國家還是見鬼去吧.」
棹抵壓抑住高昂的情緒,盡可能冷靜地挑選詞彙來說.即使如此,他最後的語氣仍粗暴了起來.他抑制不住湧上來的激情,緊緊咬住了嘴唇.
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氣,瞬間沉默下來.夏洛特默默地等著棹砥的下文.這時,棹砥搖了搖頭.
「你以前也問過我吧.我在兩個國家之間,會選擇哪一邊.」
那是在六月初發生政變事件的時候.
當時,夏洛特堅定決心,要殺害兄長,為了保護父親而戰.
血親的羈絆和身為王族的義務.她夾在這兩者之間,為了守護國家,做好舍棄其他一切事物的覺悟.
在這樣的情況下,她才會問棹抵,璜特·唐和日本哪一邊是他的祖國.
棹砥沒能立刻回答這個問題.
那時候,他難以推測她之所以問這種問題的真意.
但棹砥現在明白了,她肯定是連這樣的事態都預料到了吧.
一旦國王駕崩,演變成決定繼承者的局面,索妮亞和夏洛特都會投身于這個漩渦之中.但是,她們是女性.成為女王的話,就必須選擇王配才行.
特別是索妮亞一心一意地追求棹砥.她曾說過,搖擺不定的棹砥很讓她傷腦筋.
對舍棄血親,選擇成為國家守護者的夏洛特來說,這樣的發展變得不合道理.因此,她一直在詢問.問自己,然後問棹砥——究竟是為了誰,為了什麼目的而戰.
「我不會因為想讓這個國家變得如何而行動.我的動機一直都在你,索妮亞還有芙蕾身上.我想要保護索妮亞殿下和夏莉,所以,我一直在思考這件事情.而結論就是,這個國家不能再維持現狀下去.」
「你認清了嗎?這樣也好.但是,我和索妮亞姊姊終究是這個國家的王族.我們的身心全都奉獻給了這個國家,要是這一點遭到誤解的話……」
「嗯,所以我才說,分裂這個國家也沒關系.」
「……聽我說,棹砥,所謂的國家,並不是那麼簡單就能分裂或促成……」
夏洛特瞪著棹砥,接著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便輕輕地聳聳肩.
「好吧,你繼續說.」
「這件事要看我的想法有沒有錯,而我想讓夏莉來判斷這一點,若能讓我順便成長的話就太好了.」
棹砥簡單地陳述著自己的想法.
夏洛特一開始驚訝地睜大雙眼,後來便饒富興味地聽棹砥說話.
當棹砥說完之後……
「我很震驚.」
夏洛特歎口氣,看著棹砥.
「沒想到你會提出這麼令人傻眼的主意.暫且不論實行的可能性,棹砥,你這種不受拘束的構想很值得贊賞.」
「想不到我居然能嚇到夏莉,應該沒有比這更令人開心的事情了吧.」
「不過,以交易為主的城邦嗎……」
棹砥是想在璜特·唐這個亞世界中建立另一個國家,那未必得是一個大國.不對,倒不如說,一個小而美的國家還比較好.
「妖精門現在都設立于距離村莊很遠的地方吧?六月初的事件源自看准妖精們人手少所發動的恐怖行動.我認為,這是由于在這個國家里,交易並不是經濟活動,只有政治性,軍事性的用意,所以才會產生這樣的自負心理.」
「你說得不錯.機士的數量有限,以守護妖精門來說,通常八名機士就綽綽有余了.」
即使對付怪物綽綽有余,但對于計劃縝密的恐怖行動還是有所不足,這在發生恐怖案件的時候就受到證實了.
「只要建立有妖精門的都市,駐紮的軍力就能直接當作守護妖精門的軍力,一石二鳥.」
「在這種情況下,來自他國的侵略或恐怖行動就會直接威脅到那座都市.」
「所以,妖精門的外部也必須連結一座都市.說起來,選擇在這個世界和地球兩邊都有領土的國家比較放心.這以璜特·唐現在的制度來說不太容易,也有貴族之間的利害關系.而外部世界的國家……日本和美國應該都在防范璜特·唐這個國家在地球鞏固地盤吧.」
「因此,需要另一個國家嗎?」
「居民要各有一半的璜特·唐人和地球人.只要用妖精門當做媒介,平時來往于兩邊世界的人們就會混雜在一起.你不認為二十五年前做不到的事情,現在就能做到嗎?」
二十五年前左右,地球各地突然開放了妖精門.
從妖精門現身的異世界居民,並非全都受到歡迎.來自異世界的並不全是人類,或者對人類友善的種族.
十七年前,發生了讓地球消失將近五成人口的戰爭,稱為邪神戰爭.中國大陸與異世界的大地互換了.直到現在,中國大森林還是怪物肆虐的魔之大地.
後來,發生名為傳送門失靈現象的事件,通往異世界的妖精門全數消滅,異世界人民即使留在這個世界,還是無法融入地球.瑪那的存在固然是原因之一,而雙方的偏見也很強烈.
唯有魔術師們為了創造出擁有更優秀的乙太回路的子孫,推動了異世界人與地球人的交配實驗.棹砥和夏洛特也是因此誕生的其中一名混血兒.
「我覺得,讓地球人和異世界人相遇,自然地愛上彼此,然後生下小孩,這才是最理想的情況吧.」
「但是,那個孩子會成為強大軍力的生力軍.」
「正因此,才要建立獨立的城邦.」
「這相當冒險喔.以璜特·唐的角度來看,這樣的存在甚至有可能變成敵對國家,因為這個國家會搶走許多充滿未來性的機士們.」
棹砥皺起眉.雖然他是當作理想論來陳述看看,但不用想也知道實行起來有多難.他一個人能想到的極其有限,所以才會來找夏洛特商量.
「雖然這樣稍微偏離了棹砥的理想,不過,除了交易之外,將傭兵當作產業也是一種方法.」
「結果還是要士兵嗎?」
「應該也有人是自願要當機士的吧.既然在璜特·唐出沒的怪物不斷增如,軍力就不可或缺.與其讓軍隊腐敗,還不如有效利用.此外,棹砥,你有一點藐視愛國者的感受之嫌.還是說,你想像中的國家,國民是無法愛國的嗎?」
棹砥舉起雙手投降.
「我在日本過得太安逸,因此缺少了危機感,夏莉你說得沒錯.」
「那麼,要說其他的在意之處……那就是棹砥只想著索妮亞姊姊的事情吧.」
夏洛特眼中帶有怨氣,抬眸注視著他.
「容我確認一次,你是認真要推動這項計劃吧?」
「是啊.不過,如果有更好的方法,那就另當別論啦……」
「找我幫忙的代價是很高的喔.」
「只要是我做得到的,無論什麼都可以.」
「你說的喔,你剛才說無論什麼都可以喔.」
夏洛特以銳利的眼神瞪著棹砥,而他雖然感受到些許壓力,還是補上一句:「我說的是成功之後的報酬.」
「若是獎勵的話,我每一回都要征收喔.」
「等等,我可能會為此吃盡苦頭啊.」
「那麼,就把棹砥的幸福也當作條件之一吧,我不會對你做過分的事情.但是,我的原動力很重要吧?還是說,你要我只靠掛在遠方盡頭的終點的紅蘿蔔鼓起干勁嗎?棹砥要將我壓榨到這種程度呀?你打算盡情利用我,等膩了就像破抹布一樣隨手扔掉嗎?」
一聽她這麼說,棹砥也不好采取強硬的態度.只見他一臉不悅地問道:「具體來說,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適度的身體接觸,對了.」
夏洛特將頭靠在棹砥肩上.
「首先就摸我的頭當作一點預付款吧.」
「……這樣就好嗎?」
「畢竟才剛開始而已.」
棹砥將手放在少女的蓬松金發上,慢慢撫著.
夏洛特閉上眼睛,似乎很舒服地用鼻子哼了一聲.
「這麼做讓我很安心.」
說起來,他第一次遇到她的時候,好像也是像這樣摸她的頭發.
當時,棹砥只把她當作保護的對象而已.
在六月初的事件里並肩作戰之後,他的心情出現了一點變化.他知道她對自己也懷抱著強烈的保護欲.
之後,就看他們會不會想要保護彼此,同時也想被對方保護了.
因此,棹砥決定踏出一步.
為了跨越眼前不管有多艱辛的風浪.
「我要變成壞男人了喔,我要利用女人達成自己的野心.」
「棹砥的野心是為了周遭人們的幸福,所以你實在太好心了.」
「因為我知道自己是個笨蛋.我發現,動腦筋的事情交給專家就好了.」
「你應該要早點發現這件事才對.」
夏洛特噗哧一笑.
「這樣的話,我和梨花現在早就把棹砥當作傀儡來操縱了.」
「……可以至少讓我握有主導權嗎?」
「你就盡全力讓主導權留在自己身上吧.」
人生的風浪果然很艱辛.
*
翌日早晨.
本來在湖畔的屋子里貪睡的棹砥,聽到摩托車的轟鳴聲便醒來了.他從二樓的窗戶窺看外頭,那位他交情甚好,穿著紅色緊身衣的璜特·唐第三公主索妮亞·艾蕾因周防·璜特·唐敏銳地發現他的身影,興高彩烈地朝他揮了揮手.
坐在邊車上的第七機士團的機士團長芙蕾·薩爾達爾,以及被她抱在懷里的小人族亞露露梅露露都一副筋疲力盡的模樣.亞露露梅露露甚至翻著白眼,全身不斷抽蓄著.
「好好款待我們吧!本宮可是一忙完政務就徹夜趕過來呢!……順便拜托你們救救梅露吧.」
侍女們飛奔過來,將口吐白沫的亞露露梅露露抱了起來.
約莫三十分鍾之後.
完全恢複精神的亞露露梅露露,在接待室像是完全忘記剛才的事情似地,和繪梨花嘻鬧著.
「看招吧,我的奧義!」
亞露露梅露露的拳頭布滿雷電,朝繪梨花揮了出去.身為小人族的她,身高矮了對方一個頭.因此,這動作就變成像上勾拳一樣,由下往上揮出拳頭.
雷擊拳完美地打碎繪梨花的下巴.只見少女的身體飛到了空中.
「呼……我贏了!」
「你太天真了.」
亞露露梅露露身後傳來繪梨花的聲音.她恍然大悟地抬起頭,便看到理應被揍到半空中的繪梨花是包著和服的圓木頭.
「這是忍法·空蟬之術.」
穿著內衣的繪梨花咧嘴一笑,然後伸手攫任亞露露梅露露的臉.只見身高一百多公分的女孩身體被少女只手舉了起來.
「這是芙蕾直傳的鐵爪功喔.你就嘗嘗地獄的痛苦滋味,乖乖受死吧.」
「呀啊!救命呀!……咳噗.」
「呵,邪惡已滅.」
「別管什麼滅不滅了,穿上衣服啦.」
棹砥一邊坐在沙發上喝侍女泡的紅茶,一邊吐槽一百歲以上的小孩與五十歲以上的小孩所演出的小短劇.
「這是福利畫面唷,小走光!」
穿著中衣和內褲的少女開始故作嬌態.不知道她到底是在哪里學到那種事情的.
「對不起,哥哥.弓道社的學姊們好像覺得很有趣,就讓她看了社辦里的漫畫.」
梨花面紅耳赤地縮起身子.經過一夜之後,她整個人變得截然不同,異常老實乖巧.一問及昨天的事情,她就紅著臉說:「當,當時我的情緒不太安定,只是這樣而已,請你忘記吧.」看來不要追究太多比較好.
「你說的漫畫,應該沒有那種對教育不好的內容混在里面吧?」
「我說啊,哥哥把女子社辦當作什麼了?」
梨花露出傻眼的表情.
「你怎麼可以抱持期待呢?」
「居然沒救了喔!」
「話說回來,繪梨花,你的空蟬魔法真厲害呢.」
索妮亞表示她徹夜騎車,肚子很餓,于是傭人十萬火急地做出三明治讓她吃了個痛快.日出之後才剛過一個多小時,還不到吃早餐的時間.
「繪梨花小姐,您的空蟬到底是拿了什麼作為參考?」
芙蕾躺在沙發上問道.她與亞露露梅露露一樣,都被迫陪著索妮亞飆車,到現在還一臉蒼白,十分疲憊.雖然她的頭枕在棹砥的腿上,但由于她剛才的模樣實在太可憐,所以連梨花都未置一詞.
「是忍術唷,繪梨花是忍者.」
「喂,梨花,這是怎麼回事?」
「我不知道……她可能看了那種漫畫吧,又或者是,上個月初被那些叫作忍者的人綁架時,產生憧憬了吧……」
「這是摩里教我的唷.」
「那是誰啊?」
「是一個穿西裝禮服,戴著高筒禮帽的時髦紳士唷.」
「他不叫摩里,而是莫里吧……」
棹砥扶額呻吟著.說起來,他聽說第三魔術協會派來擔任梨花護衛的魔術師,為了暗中保護繪梨花而雇了傭兵……
(不,算了,還是別去想吧.嗯,就這麼辦.)
「話說回來,繪梨花,你真是長大了不少.」
看著再次穿上和服的繪梨花,索妮亞感慨地歎了口氣.她們兩人上次見面之後,又過了一個半月.棹砥和梨花每天都會看到繪梨花,所以都渾然不覺……
「是十歲或十一歲吧……現在的母親差不多是這個年紀.」
「胸部都長不太大呢.」
「母親,你有第二次性征的前兆,所以不用擔心.這還在誤差范圍內.」
「是這樣嗎!」
棹砥凝視著繪梨花.芙蕾可能是因為枕頭動了而生氣,便伸手從下方狠狠捏住棹砥的臉頰.棹砥發出慘叫聲,向銀發少女求饒.
「慢著,等一下啦,芙蕾.繪梨花是等同于妹妹的存在耶.我絕對沒有邪念,這是對妹妹的成長感到開心的純粹兄妹情啊.」
「那麼棹砥,你在凝視梨花胸部的時候,是抱著什麼樣的情感呢?」
棹砥無言地撇過頭.
梨花滿臉通紅地用雙手遮住胸部,淚眼汪汪地瞪著他.
「哥哥是禽獸!請你絕對不要再接近母親!」
一群人吵鬧起來之後,和昨天穿著不同休閑服的夏洛特就走進接待室,告訴他們早餐准備好了.
「用完早餐後,索妮亞姊姊一行人要小睡一下嗎?」
「姑且不論索妮亞殿下,我和梅露就不用了.」
芙蕾略為不穩地坐起身.她搖搖頭,虛脫地望著天花板,呵呵笑了兩聲.
「因為我們昏迷好一段時間了……」
「辛,辛苦你們了.」
「那台是新型摩托車,本宮不知道要怎麼拿捏力道嘛.以前的摩托車都被你們弄壞了,害本宮過了一段相當長的禁欲生活,每一天都沒辦法騎摩托車,每一天都沒辦法消除壓力,本宮還因此忍不住去指導第一機士團和第二機士團的士兵練武喔.那些家伙都乖乖地露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
「芙蕾,真的是辛苦你了耶.」
「別說了.一想到當時的事情,我又要頭痛了……」
銀發少女低聲呻吟著.
「無論如何,本宮用完餐後立刻就能活動喔.妹妹,你親自來找本宮幫忙真是稀奇.不管是挖沙子還是其他事情,本宮都會盡全力幫你解決的.你就盡量交工作給我吧.」
「我絕對不會讓公主去挖沙,請放心吧.」
相對于得意地昂首挺胸的索妮亞,夏洛特用手撐著臉頰,咯咯笑了起來.
「只是要請你幫忙視察水中迷宮而已,很涼快喔.」
索妮亞頓時僵在原地.
*
用完餐後不久.
夏洛特用束縛魔法抓住拚命想逃的索妮亞,然後壓住王姊的鼻子讓她張開嘴巴,將一顆像是藍色糖果的道具放了進去.
「這是名為水棲糖的魔法道具,能夠賦予水中呼吸的能力,效果持續十個小時多.由于是很方便的物品,所以我這次進口了很多,你們盡量使用吧.」
准備周到的第四公主拿出糖罐子,發給棹砥等人.
「慢,慢著!打個商量吧,親愛的王妹!那個,本宮突然想起有急事……請,請你行行好吧!」
「放心吧,姊姊.關于報酬一事,我一定確實支付.」
「不,不是那個問題啦!」
「難道說,索妮亞小姐是旱鴨子嗎?」
一無所知的梨花歪起了頭.
棹砥苦笑著搖搖頭,然後瞥了一眼忠誠地站在索妮亞身邊,一臉蒼白的芙蕾.
「聽好了,梨花.我現在要告訴你一個國家機密.」
「好,好的,我不會泄漏出去……」
「不只索妮亞殿下不會游泳,她旁邊的芙蕾,還有夏莉大概也都不會.」
「……哎呀.」
「不僅如此,綜觀現存的五個機士團所有人員,真的會游泳的人極為稀少.說起來,在璜特·唐之中,人們幾乎沒有能夠游泳的地方,充其量只有腳踩得到底的河川而已.像這里一樣的湖泊都在怪物橫行的腹地里面.」
「那飲用水和農業用水該怎麼辦呢?」
「是靠魔法,梨花小姐.」
芙蕾從指尖湧出水滴給梨花看.
「這是讓大氣中的水蒸氣凝聚的魔法.為了讓一般人也能簡單使用,有經過特別調整,稱為造水術.不過,若非專家,很難施展那種用在農業的大規模魔法.說起來,治水和灌溉這些工程要有系統地實施,甚至顧及維修的話,一定會受到怪物威脅的問題阻攔.現在要像王都那樣,才有余力配置士兵進行這些作業.因此,連供電都僅限王都而已.」
「嗯……真想去王都一次看看.」
梨花一邊連連眨著眼睛,一邊聽芙蕾說話.她應該是忙著吸收資訊,理解這個情況與想像中相差甚大的亞世界.
「所以說,呃,這個亞世界的人們才不會游泳吧?」
「在水邊遭到怪物襲擊的話也很棘手.真的有必須要渡河的話,只要飛到空中遠離河川就可以了.對這麼想的人來說,不需要學習游泳這項技能.目前為止也都沒那個需要.」
「那哥哥……」
「我在游泳課都很正常地在游泳吧?」
「而且還厲害到受邀加入游泳社呢.」
梨花登時明白過來,只見她拍了一下手.
「所以議會的人才會把那種麻煩的水中迷宮交給夏莉,故意惡整她吧?」
「這未必是惡整.如果能確實掌握住獲利權的話,就能夠從中得到獨占的利潤.一旦知曉如何攻略的話,今後就算出現其他水中迷宮,也會優先交到我手上.充分具有挑戰價值.」
夏洛特一臉理所當然地笑看著索妮亞.她面對被魔法繩索一圈一圈捆住身體,狼狽無比的王姊,露出愉悅的笑容.
「首先,有必要派力量強大的人當先遣隊,仔細調查迷宮內部怪物的情報,以及瑪那礦石的質與量.在璜特·唐的法律上,只要是為了這個目的,王族也能獲得探索迷宮的許可.」
說起來,那條法律本身就是先王因為某件特殊事情而制定下來的,但幾乎目前沒人遵守這條法律.
唯一的問題在于……
「本宮不要!人類是陸地生物,絕對不可潛入水中!」
本來應該成為最大戰力的索妮亞,卻像這樣耍賴了起來.
「索妮亞姊姊,現在正是和棹砥抱在一起共赴水中的機會喔.」
「即使如此本宮還是不要!那樣的話,芙蕾,你去和棹砥抱在一起好了!」
「芙蕾,這給你.」
夏洛特將一張紙遞給芙蕾.芙蕾粗略地看過一遍後,就明白地點點頭.
「我懂了,夏洛特殿下.」
「慢著,芙蕾,那張紙寫了什麼?你剛才收受了怎樣的賄賂?」
「不不不,雖然和棹砥抱在一起是非常吸引人的提案.但遺憾的是,受到夏洛特殿下指名的人,是索妮亞殿下.你們趕快抱在一起沉進水底吧.」
芙蕾輕易地舍棄了索妮亞.棹砥心里明白,芙蕾自從小時候差點溺死在瀑布深潭中之後,就非常抗拒下水.
而且,那個時候救起溺水的她的人正是棹砥.但她沒有向他道謝,反而痛打他一頓,要求他絕對不能說出去.那時的她正處于所謂的傲嬌期,而且傲的部分還占了九成九.當時機士團里的權力結構可以說是不合理到讓人歎息的地步.
「話說回來,聽好了,索妮亞殿下.」
芙蕾沉著地走上前去,舉起夏洛特給的紙條給索妮亞看.
「世上最重要的就是錢.即使是機士團,沒有錢的話也活不下去.只要委屈索妮亞殿下一次,大量的錢財就會滾滾而來.我從一開始就沒得選擇.」
「惡劣到這種程度反倒令人佩服啊!」
「雖然我不知道是誰造成的.但一位我們機士團的資助者曾表示,如果要爭取王位的話,便願意提供追加的資金.然而,後來那人卻讓我們吃了閉門羹,說『快去找別人吧,我連你們的臉也不想見』.現在,第七機士團的補給能力有點不足了.」
索妮亞「唔!」地語塞了起來,向後退去.
「同一件事會因表達方式不同而帶給聽者不同感受,明明可以盡量收錢,之後再裝傻就好了.最近不知道從哪傳出有個王族就是傻到連理當要會的政治手腕都不會用,真不知道是誰呢,索妮亞殿下.機士團長把和棹砥一起在水中約會這種好機會典給予索妮亞殿下,實在是何等的溫柔啊.」
「嗚!啊,啊嗚嗚!」
索妮亞的嘴巴一張一合的.
「那個,機士團不是由國家出錢資助的嗎?」
梨花舉手問道,芙蕾便回答:「表面上是如此.」
「但是,現在機士團處于初期投資的階段.龐大軍事費的大部分都是來自貴族家的捐款.」
貴族們將從異世界帶回來的積蓄拿出來,盡力創設為了消滅怪物而不可或缺的機士團.位居機士團長之上的王子公主們與此時提供資金的貴族擁有很深的關系.
比方說,第七機士團就和索妮亞出身的周防家之間關系匪淺.由于周防家是異世界出身者與地球魔術師結合所誕生的家族,所以和棹砥的砥磨家與梨花的花梨家都擁有強烈的連結.
「話說回來,你們已經決定要派我去了喔?」
「棹砥,其實啊,都是有人弄壞了很多咒式裝具……」
「啊啊,我知道了啦!我去,我去就是了!……但也不用因此特地帶上不想去的索妮亞殿下吧?」
「迷宮的入口有施加結界.能夠抵達湖底解除封印的,只有乙太回路優異的王族而已.」
「那個,既然如此,夏莉去不就好了嗎?」
「我的乙太回路不夠發達,不確定能否在解除封印上輸出充分的力量,更別說是在不習慣的水中.在不確定的情況下,我不想白費力氣潛入水中.這種時候,正是一身蠻力的姊姊出場的時候.」
「夏莉,你若無其事地說了很過分的話呢!」
「這不見得是錯的.」
在璜特·唐之中,這一類只有王族可以解除的封印魔法是比較常用的封鎖迷宮的方法.不過,只要有辦法將封印了術式的神符等道具帶過去施放,就能暫時封鎖各式各樣的迷宮,攔阻怪物的威脅.
特別是第二公主雅兒菲琳的馬哈派特拉家,很擅于操縱這種封印魔法.
這也就是說,即使是雅兒菲琳,也應該不會想在難以解除封印的水中迷宮入口,放置自己的神符吧……
「當然,在迷宮的封印解除之後,我也會和棹砥一同進去視察.」
「啊,但夏莉不會游泳吧?」
「我稍微練習了一下,至少要讓臉能夠浸入水中……」
仔細觀察之下,夏洛特的笑臉也有點僵硬.因為即使是她,也不可能不怕水.
棹砥下定了決心.只見他歎口氣,轉向索妮亞.
「棹,棹砥,你是站在本宮這一邊的吧?」
「索妮亞殿下,你要自己換上泳衣嗎?或是要被芙蕾強脫衣服呢?還是說,我來幫你脫吧?」
他的雙手一開一合,接近索妮亞.
「慢,慢著,棹砥!連你都要背叛本宮嗎?」
「上天說現在不管做什麼都能得到原諒!」
「不可以這樣……母親,束縛住棹砥!」
「包在我身上!棹砥,來這里吧!」
棹砥的身體浮到空中,被看不見的力量拽著背拖走了.即使他蹬著雙腳掙紮也沒用.他在繪梨花面前咚的一聲掉下來.
「棹砥,逼迫不願意的人可是犯罪喔.」
「是,我會反省.」
棹砥在繪梨花面前跪好,彎腰鞠躬.
就在這段期間,夏洛特和芙蕾已經聯手將索妮亞拉進隔壁房間.門砰的一聲關上了.然後,門板另一邊響起了可憐的慘叫聲.
「南無.」
棹砥雙手合十.
*
十幾分鍾後,門開了.
夏洛特和芙蕾一起架著換上泳裝的索妮亞走出房間.
索妮亞穿的是貼身的比賽用泳裝,不知道是從哪弄來的.為慎重起見,手腳還被綁了繩索.雖然力大無窮的索妮亞連大石頭都能輕松打碎,但從她拚命想掙脫卻動也動不了的情況看來,應該是施加了特別魔法的繩索.纏繞在身上的繩索壓迫著胸部,強調出乳溝的深度,相當好,非常好,好極了.
紅發少女愈是掙紮,那對雙峰就搖得愈厲害.
「哼唔!哼啊!嗚噢!」
她的嘴巴被白布塞住.那是由抗魔蛛絲——妨礙魔法詠唱的蜘蛛絲所織成的布.這樣細心又嚴謹的工法,看得出來這是一個周密的計劃.
「夏莉,我問你一件事.芙蕾的背叛也是你計劃中的一環嗎?」
「那是臨時穿插進去的.必須犧牲一位王族才能解除封印,而芙蕾是責任感強烈的機士團長.只要鼓吹她這對第七機士團有利,我想就有可能立刻攏絡她.」
棹砥的視線移到夏洛特身旁的芙蕾身上.
「殿下說這座迷宮的三成淨利可以捐贈給第七機士團.」
她看著像是用試算表制成的幾張圖表出神.說起來,這家伙掌握著機士團的會計啊.棹砥到現在才想起這件事.
「因為錢而倒戈了啊……」
「空有理想並不能維持軍團的生計.」
正所謂世道艱辛.
「所以,才會把這位公主殿下交給我玩弄嗎?」
「呼唔!嗯唔!哼唔!」
索妮亞格外用力地掙紮起來.
「哎呀,姊姊似乎非常開心的樣子呢.」
「真是魔鬼,這里的人都是魔鬼……」
看到繪梨花對于被緊縛住的索妮亞很感興趣,梨花便遮住她的雙眼,同時戰栗了起來.
而芙蕾則一臉歉疚地垂下頭,靜靜等待風暴過去.
棹砥穿著自己的咒式裝具·曉光之銀,用雙手抱起穿著泳衣,被緊縛起來的索妮亞乘上小船.坐在對面的夏洛特和梨花拿著船槳,慢慢地劃著船.
「大家小心一點喔.」
負責留守的芙蕾,繪梨花以及亞露露梅露露一起揮著手.
小船像是在湖面上滑動似地前進.風向產生變化,變成了順風.棹砥發現是夏洛特正在施展魔法.
「我不擅長體力活,所以就讓我輔助一下劃船吧.」
夏洛特露出惡作劇般的笑容.
「哼唔哼唔,哼嗚!」
被塞住嘴巴的索妮亞相當吵.
「嗯,姊姊,是受到風吹而覺得冷嗎?」
「真拿你沒辦法,那就讓我用身體暖和你吧……」
棹砥將手放在索妮亞肩上,而就在這一瞬間……
「哼……唔!」
索妮亞用頭撞了棹砥的鼻子一下.當他快要往後摔倒時,夏洛特就施展魔法以看不見的手撐住他的背.
「哥哥,你怎麼趁人之危呢.」
「誰叫你要對一只困獸做那種愚蠢的行為.」
「哼!哼!哼嗚!」
索妮亞氣喘籲籲地牽制著棹砥.雖然說她是困獸很過分,但的確形容得相當傳神.
小船在湖泊的對岸附近靜止下來,聽說迷宮的入口封印就在正下方.
「我已經在姊姊的嘴巴里放進了水棲糖.就算咬碎了,也能夠維持三十分鍾左右的效力,你就盡量潛進去吧.」
「了解……那麼,索妮亞殿下,一起去約會吧!」
「唔……哼!」
索妮亞撇過臉去,心情相當糟糕.
「在水中解除繩索之後,我好像會被咬耶.」
「只要潛入水中,姊姊也不得不幫你吧.」
夏洛特像是與自己無關似地隨口說道,棹砥便瞪了她一眼.
而索妮亞也瞪著妹妹.
夏洛特若無其事地回望著他們兩人.
「我也和雅兒菲琳姊姊商量過了,我的乙太回路不夠強大,若是不使用可能賠上性命的魔法,就無法解除封印.因此,如果索妮亞姊姊真的不願意的話……我也以一名公主的身分立下覺悟吧.能奉獻性命給這個國家以及敬愛的姊姊們,我也滿足了.」
她將手放在胸口上,靜靜地說著.眼淚自她的臉頰滑下.
原本一直在掙紮的索妮亞癱軟下來.
「嗚嗚……哼嗚!」
索妮亞吸了一下鼻子,眼睛濕潤.她被夏洛特的決心感動了.這位紅發公主的淚腺相當脆弱.
而且,還很好操弄.
「索妮亞殿下,那個……」
「嗯!」
索妮亞抬頭看棹砥,像是立定決心似地點點頭.
自尊心崇高的第三公主決定要挺身守護王妹.見這等高潔的決心,連棹砥也受到了感動.
「……我明白了.」
棹砥背對夏洛特,一腳踩在船緣上.
他回頭瞥了一眼,便發現目睹這一連串好戲的梨花用手扶額,正發出呻吟聲.夏洛特用調皮的表情看著梨花,單手食指放在嘴巴上,要她別說話.
而她的另一只手則伸到背後,將眼藥水藏起來.
「真是的……夏莉喔……」
嗯,戲劇幕後的情況還是別說出來比較好.棹砥這麼想著.
夏洛特絕對沒找第二公主雅兒菲琳商量吧,但這件事也別說出來好了.
不過這家伙還真好操弄耶.他想著,瞥了瞥懷中的索妮亞……
「走了.」
舔著嘴中的水棲糖,他輕巧地躍起身,沉入水中.
*
棹砥一邊橫抱著索妮亞,一邊在高透明度的湖中慢慢沉下去.雖然口中不斷溢出空氣泡泡,但多虧了水棲糖適時產生新鮮的氧氣,才會完全沒有窒息的感覺.
相較之下比較麻煩的,是怕水的索妮亞瘋狂掙紮起來,讓他難以維持住沉下去的姿勢.
「公主殿下,你冷靜一點,沒事的,真的沒事.」
「哼嗚!嗯唔!嗚嗚!」
在水棲糖的作用之下,他們在水中也可以對話.
但是,陷入驚慌狀態的索妮亞不斷扭動身子,胡亂掙紮著,連棹砥的話都聽不進去.她失去平衡,上下顛倒過來.而由于天地逆轉,索妮亞變得更加驚慌了.
「唉,真是的.」
棹砥只手攬住索妮亞,然後從袋子里拿出銅制原材料卡片.
「形魂變性——醬菜石!」
原材料變成重達二十公斤的石頭,綁在索妮亞的腳上.
「嗚嗚!哼唔!嗚!」
他們似乎往下沉了三十公尺左右.
棹砥和索妮亞抵達了水底.來到這里的話,由于湖水讓陽光的強度遞減,即使現在是大白天,周遭還是相當昏暗.
他們旁邊就是洞窟入口.當他要接近的時候,就被一道看不見的牆壁擋住了去路.應該就是封印吧.
一般來說,他們就算因為水壓而出現類似嘔吐的反應也不奇怪,但水棲糖似乎也在這方面發揮了效用,他們並沒有引起滅壓症或頭痛.
這時,原本一直亂鬧的索妮亞也變得安分許多.
不對,仔細一看,才發現她翻白眼昏過去了.
「索妮亞殿下,索妮亞殿下,你醒醒.」
棹砥拍拍她的臉頰.
「再不醒來的話,我就揉你胸部了喔.」
她沒有反應.
「公主殿下!索妮亞殿下!醒來,醒來啊!」
由于實在沒辦法,他便從背後用兩手揉下去.即使在水中還是相當柔軟,富有彈力.對于陷入手掌里的觸感,棹砥忍不住「噢!」了一聲,從口中吐出一顆大泡泡.
「好棒.」
低喃出這句話之後,他便回過神來.糟了.現在不是做這種事情的時候.
話說回來,棹砥並不太喜歡對四肢被束縛住的少女惡作劇.
要是不露出更多害羞的反應,那不就不好玩了嗎?
「都來到水底了,應該可以放開了吧.」
他急忙解開她四肢上的繩索.沒錯,將敬愛的公主殿下綁起來玩弄這種殘忍的事情,就算做了也只會有一點點開心而已.對,只有一點點而已.
他到死都不會將自己有點雀躍這件事說出去.
「好,嘴里的東西也拿出來吧.」
盡管解除了全身的束縛,索妮亞還是沒醒來.
在水中還能睡覺,都是因為吞下水棲糖的關系.在感到窒息之前,還需要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吧.
他盯著索妮亞的臉看,然後歎了口氣.
「我說啊,索妮亞殿下.我聽到殿下你淡出王位繼承權之爭之後,感到很難過.這都是我造成的吧?」
如果棹砥徹底打算以日本人的身分生活的話,就不能成為王配.
因為能待在索妮亞身邊的,只有璜特·唐的人而已.
棹砥到現在,才明白夏洛特之前提出的問題的深意.
無論是黃金周的時候,六月的時候,還是七月初的第五只貴族種之戰的時候,棹砥都是在完事後就回日本了.
索妮亞一直以棹砥的心情為優先.
而同樣的,棹砥也相當清楚索妮亞的為人.
他知道這位乍看之下大膽豪邁的第三公主,其實心思相當細膩.
而且,因為外表是這副模樣,所以她再怎麼煩惱,也不會表現出來.這一點他也很清楚.也知道她很擅于硬是把苦惱隱藏起來,所以幾乎沒有人察覺得到.
「都是我不可靠,才會讓索妮亞殿下感到煩惱吧……我在六月發生政變之時,沒能守住索妮亞殿下,結果什麼事情都慢了一步,只能收拾殘局.我想過好幾次,要是我一開始就待在璜特·唐的話,或許能多少幫到一點忙.」
他輕輕拍了拍索妮亞的臉頰.
她還是不醒來.
「到頭來,想這種事情也沒用吧.老是舉棋不定……我討厭起這樣的自己了.我很想變強,想要強到可以讓索妮亞殿下放心做任何事情.為此,我要幫夏莉這個忙,讓夏莉與索妮亞殿下可以站穩腳跟……」
這一次,他順便將手伸進泳衣下方,攀上裸肌的山丘.
「我能做的事情很有限,但是……」
索妮亞睜開了雙眼.
「啊.」
索妮亞看到棹砥那只將手指伸到胸部的手,然後看向棹砥的臉,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
「哼!」
那強勁的手臂劃出聲響,朝棹砥襲擊過去.
棹砥的臉頰,以及他身後的結界同時被打穿,引發瑪那爆炸.
他的身體像樹葉一樣旋轉起來,被吸入洞窟之中.
數分鍾後.
「哎呀,迷宮入口相當明亮喔,洞窟的壁面閃閃發光呢.」
解除封印並摔進迷宮的棹砥迅速抽身,直接抓住莫名胡鬧起來的索妮亞回到水面上.
從水中探出頭後,他對著船上傻住的梨花與夏洛特勾唇一笑.
「話說回來,哎呀,我還以為差點就要死了呢.」
「棹砥,你的臉頰凹進去了喔.骨頭也斷了喔.」
「啊,等等!索妮亞殿下,現在不要鬧!」
棹砥用雙手抱住還在驚慌掙紮的索妮亞,拚命打著水.
他突然察覺到有氣息,便抓住船緣用力一推.在反作用力下,他的身體被推開——
緊接著,小船與棹砥等人之間噴出一道高高的水柱.
擁有銳利尖角,長得像鯊魚的怪物穿出水面後,自空中改變方向,朝棹砥落下.
不對,那不是鯊魚,而是海豚.
那是刺戟海豚.不管淡水或海水的水中迷宮皆能見到蹤跡的一種凶暴怪物.
由于封印突然解除,所以迷宮內部的怪物都湧向了外面.即使迷宮外面的瑪那法則不同,短時間內還是能夠行動自如.倒不如說在環境的差異下,怪物經常會變得更加凶暴.
「棹砥,快逃!」
小船傳來夏洛特的尖聲叫喊.即使棹砥戰斗力再強,在抱著亂鬧的索妮亞的情況下,形勢還是有點不利.他拚命游著,以些微落差避開來自上空的沖擊.
刺戟海豚濺出高高的水花,沒入水中.要是繼續待在水中的話,又會受到攻擊.棹砥認為要再次避開那種攻勢極為困難——
他用原材料卡片創造出翅膀,飛上天空.
在數秒之後,刺戟海豚便再次跳出水面.它的銳角瞄准棹砥,直線飛向空中.
「就是現在,梨花.」
「妤!」
梨花不知道什麼時候拉緊了弓弦,向空中的刺戟海豚射出魔法矢.
而且她還接連射出兩發.
一發正中眼睛,另一發則准確射穿了頭頂.刺戟海豚揚起高亢的慘叫,身體扭成兩段,掉入水中.
那變成死尸的身軀從水中浮了上來.
怪物的身體漸漸化為淡淡的粒子消失.自瑪那而生的怪物會回歸為瑪那.它完全變成銀白色的寶石後,梨花就把船劃過去,在寶石沉下去前撿起來,並緩緩勾唇一笑.
「這個會值多少錢呢?」
妹妹的眼睛熠熠生輝.
而夏洛特則露出苦笑. 最新最全的日本動漫輕小說 () 為你一網打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