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二話 侵略者

芙蕾抵達了中央公園。

隨後,從小巷里傳來摩托車的聲音。隨著轟然巨響穿越狹小道路的大型摩托車,在芙蕾面前緊急停了下來。

「久等了!因為我剛睡醒,你就別生氣啦。」

紅發少女露出豪邁的笑容。

「坐到後面來吧。」

「請您小心駕駛。」

「這我沒辦法保證!」

載著兩個人的摩托車被施以飛行魔法,朝著王都中央公園里的大洞降下。

最後,她們來到大洞的底部。幾個小時前才用炸彈封鎖住的橫向洞穴,現在再次被打通了,洞穴入口處還仔細用木材補強過了。

現場還有負責把風的賽諾——是兩只芙蕾和棹砥分開前,他正與其對戰的四臂巨人賽諾。

「剛好拿來測試它們的實力。」

索妮亞跳下摩托車,迅速解決了巨人賽諾。這名王國公主「最強機士」的紅蓮公主,要是認真起來,這種程度的對手根本算不了什麼。只不過……

「如果這些家伙只能算嘍啰的話,還真的有點棘手。」

索妮亞臉色有點難看地這麼呢喃著。

「這種巨人賽諾,個體能力應該超過騎士種吧。芙蕾,你最多也只能對付一只吧?」

「嗯,是的。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同時對付兩只……實在太吃力了。」

在旁邊看著戰斗的芙蕾,以機士團長的身分做出跟主子同樣的計算。

不過那是不使用固有技能的情況。使用龐大固埃之劍的話,至少可以爭取到一些時間。

只要爭取到時間,接下來紅蓮公主就會幫忙解決它們了。

「公主殿下,問題在于數量。這種等級的敵人不知道還有幾只……」

「花心思去想這些事情也沒用啦,我們快追吧。」

索妮亞跨上自己心愛的七百五十cc大型摩托車,讓芙蕾坐到後座後,就高速奔馳過狹窄的通道。

雖說是狹窄,但也足以讓剛才的巨大賽諾通過,所以到達頂端的高度大概有五、六公尺吧。前車燈照耀出的地面雖然起伏相當大,但索妮亞用了飛行魔法,讓摩托車飄浮在離地面數公分的高度,所以避開了凹凸不平的路況。

她們就利用這種超越常識的加速一口氣穿越隧道。

摩托車只花了幾分鍾就沖到王都北邊的荒野。

外面因為下著猛烈的雨勢,所以視野相當差。

芙雷這時使用了望遠魔法,發現北邊地平線的遠方有人影正想跑走。

「在那邊,公主殿下。」

「好,我知道了。」

索妮亞將油門轉到底,朝芙蕾所指的方向加速。

*

第三王子阿修雷·艾蕾因達達爾·璜特·唐今年十九歲。他的外表看起來就是皮膚白皙的高貴公子,在宮廷里也相當有人氣,手底下還率領了第四機士團。

他在為了演習而往北邊遠征的路上,接到了王都遭受怪物大軍襲擊的報告。

阿修雷立刻對旗下的第四機士團發出直接維持隊形回轉王都的命令。

他自己則是以飛行魔法先朝著王都前進。

據說出現了國王種怪物。能夠和國王種戰斗的,除了砥磨家的棹砥那樣的例外之外,就只有王族了。如果阿修雷的力量能夠成為助力,那麼就算再累,他也得趕回去。

他很想成為英雄。

阿修雷的母親是一名優秀的魔術師,並被達達爾家收養,但天生就體弱多病。在生下他之後,就因為太過虛弱而過世了。

達達爾家為阿修雷提供了強力的援助。第四機士團的干部,全都是與達達家有關的第二世代。他們都尊敬阿修雷這個主子,也盡力輔佐他。

他的身邊總是跟了許多隨從。

但阿修雷還是感到孤獨。

奶媽與兒時玩伴的陪伴,還是無法取代父母親的存在。迦德雖是父親,但對他來說就與敵人無異,而兄弟姊妹則是競爭對手。

雖然有競爭對手與部下,卻沒有朋友。

這對以成為國王為目標的人來說是理所當然的事。但他內心的某個角落,還是希望能有立場對等的相處對象,這甚至可以說是他的渴望了。在看到第七機士團的機士們和索妮亞毫無顧忌地談天說笑時,他驚訝于有這樣的主從關系,同時還產生了一些嫉妒的感覺。

在追求何為理想國王的過程中,他開始理解兄弟姊妹都帶有一些這樣的特質。他認為陶洛斯可靠的背影、索妮亞的直率以及艾蕾歐諾拉、夏洛特那縝密的思緒與決然的態度,都是做為國王的優秀資質。

他希望自己能夠變成他們那樣。

因此阿修雷才會拋下士兵們,獨自往王都前進。他想藉由表現,讓自己變得更像他暗自崇拜的其他兄弟姊妹。

只要趕赴現在需要自己的地方,大家就會認為他是理想的國王吧。

第一公主艾蕾歐諾拉或許會認為這是在作秀,並且笑他不懂深思熟慮。

至于第一王子陶洛斯,應該不會在意這些小事而豪邁地大笑吧。甚至有可能會告誡他,只要光明正大地去做自己能辦到的事情就可以了。

第三公主索妮亞……總是橫沖直撞的她,應該會比阿修雷還要早采取行動吧。她會用脊髓反射般的反應力跳上摩托車,然後以不留任何余力的速度沖回王都。

阿修雷以保留充分力量的速度,盡可能地趕著路。雖然這樣可能會來不及趕上最需要他的場面,但若光是到達王都就耗盡氣力,那就根本是本末倒置了。

可是,這麼一來,不就沒辦法以己身理想的存在活躍于戰場上了嗎?

然而——就結果來說,他的這個決定拯救了璜特·唐與地球。

王都北邊十數公里處的地點。

阿修雷站在持續下著豪雨的荒野當中,以吃驚的表情凝視著站在眼前的陶洛斯。

陶洛斯身邊還站了一名高大的異族。那是有昆蟲般銀色外骨骼,而且從未見過的種族。異族有著像是螞蟻的頭部,以雙腳站立,一直以詭異的藍色複眼凝視著阿修雷。

阿修雷腦里重新出現前幾天夏洛特送過來的報告內容。

賽諾,即將要襲擊人類的災厄。

眼前這種異族,不就有著報告里頭賽諾的外表嗎?

「哥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阿修雷保持著戒心,走近陶洛斯。

陶洛斯瞄了身邊的螞蟻型雙足步行生物一眼,然後開口表示「這位是我的盟友」。

「盟友嗎?陶洛斯哥哥,身邊的這位……應該是名為賽諾的種族吧?」

陶洛斯這時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那看似笑容——但卻是極為扭曲,而且讓人背部發冷、感到恐懼的怪異笑容。

阿修雷迅速往後一跳,拉開與他們的距離。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陶洛斯哥哥!」

他隨即拔出腰間的短劍。

在這同時,站在陶洛斯旁邊的銀色賽諾也撲了過來。

它以驚人的靈敏動作,將左手的銳利爪子朝阿修雷喉嚨刺去。阿修雷在千鈞一發之際,揮動短劍將爪子的一擊彈開。

然而,在尖銳的聲響過後,阿修雷的劍就折斷了。

「怎麼可能……!只是被爪子掃到一次而已!」

阿修雷茫然凝視著拆成一半的短劍,這應該是一把威力強大的魔劍才對。在以怪物為對手時,即使是對上騎士種,也能夠擋下它的利牙吧。

但對方竟然一擊就把它……

但現在沒有發呆的時間了,銀色賽諾開始發動連續攻擊。阿修雷躲開賽諾爪子的一擊,拉開距離後,從腰間的劍鞘里抽出預備用的魔劍。

阿修雷把所有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賽諾上——

這時,他的背部受到強烈的沖擊,灼熱感與銳利的疼痛同時襲擊他的背肌。

他呻吟了一聲回頭看去,發現陶洛斯握著大劍站在那里。

陶洛斯的劍上已經染血,是砍了阿修雷背部後噴出來的血。

不明就里的阿修雷驚訝地瞪大眼睛,凝視著陶洛斯。

然後終于發現長兄那目光混濁,完全抓不住焦點的模樣。

「哥哥……你……」

已經被操縱了。

(是精神操縱系的固有技能嗎!)

陶洛斯再次劈下手里的大劍——

阿修雷好不容易才逃開攻擊范圍,在滿是岩石的地面打滾。拚命站起來的他,拉開距離後就想躲在岩石陰影後面,但是……

從那道岩石陰影後方,出現了別的賽諾。

而且周圍的岩石陰影處也有同樣的情形。

周遭接連出現了一百只以上的賽諾。它們像是不讓阿修雷逃走一般,在他身邊圍起了十幾二十層的人牆。

「是這麼……回事嗎?」

阿修雷總算理解了。

為什麼陶洛斯會來到這樣的荒野?他肯定是為了和賽諾在這里會合,並離開王都。

雖然不知道詳細的原因,但他應該是被控制,然後被它們盡情利用了。

而這樣下去的話,陶洛斯……

還有王都……

甚至璜特·唐都會……

「賽諾,是你們這些家伙的陰謀嗎?」

賽諾們拔出刀子,一一撲向阿修雷。

「絕對不能讓你們稱心如意……!」

在承受一輪猛攻後,阿修雷如今身負瀕死的重傷,但還是啟動為了緊要關頭准備的魔法道具。

那是以跟國王種戰斗為前提所准備的道具。

連跟貴族種作戰都會陷入苦戰的自己,該怎麼以一名王族的身分守護人民與部下呢?該如何才能達到自己的理想呢?

那是到了最後關頭才能使用的武器。

多魯達界有著讓自己的乙太回路暴走,變成戰術級魔術炸彈的自爆魔法。而這個魔法道具,就是讓他在璜特·唐里也能使用使用的必殺兵器。

「我絕對不會——任你們為所欲為!」

乙太回路加速到超過界限,溢出的瑪那讓周圍籠罩在一片金光之中。

阿修雷的身體被炸成碎片,並且被閃光包裹住了。

溢出的瑪那開始融解周圍的賽諾。

第三王子臨終前看見的光景,是長兄為了保護背後的賽諾而發動護國神盾的模樣。

*

斗大的豪雨依然持續下著,視界相當惡劣。但從遠方還是可以清晰地看見黃金色的爆炸。

芙蕾和索妮亞看見前方出現的大爆炸後,交互看了一會兒。

「是戰斗嗎?」

「應該是吧……」

但是,居然能引發如此強大的爆炸,究竟是什麼樣的戰斗呢?難道是有古龍出現了嗎?

「公主殿下沒有從夏洛特殿下那里聽到什麼消息嗎?」

索妮亞發出有些窩囊的哀號,芙蕾知道索妮亞有頭緒了。

「請老實地說出來吧。」

「前幾天有秘密的信件送到我手邊,看來是和那些信件的內容有關。」

「殿下,您該不會……」

芙蕾眯起眼睛看著索妮亞。索妮亞則急忙把視線移回前方,裝出集中精神在騎車的樣子。

「雖然有寄給您的文書,但因為嫌麻煩而沒有看過就把它丟到一邊去了吧。」

「我可是在遠征,日常業務就忙得我人仰馬翻啊!而、而且那份報告還特別厚……」

「聽見夏洛特殿下說了『正如報告的內容』,您就急忙想把事情帶過去,但完全被那位殿下識破並且被調侃,事情應該就是這樣吧。」

「……她、她沒有調侃本宮唷。只是歎了口氣然後說『我就想應該是這樣』而已。」

那就是打從一開始就已經對她不抱期望了。

「那更糟糕了,如果自己不看……交給亞蘭不就好了嗎?」

「那是僅限王族閱讀的報告啊。」

「公主殿下在這方面就很守規矩……夏洛特殿下應該也早就看透公主殿下的個性了,但就算是這樣,還是限定只能給王族閱讀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想到這里芙蕾便皺起眉頭。

「應該是很重要的報告吧。」

「簡直就是在責備本宮的口氣嘛。」

「我是在責備殿下啊。」

以夏洛特的行事風格來說,這樣的決定顯得有些不夠謹慎。

(夏洛特大人,應該不可能……是忘記了吧。)

以夏洛特的個性來說,這也就代表了沒有時間讓她注意這麼多了。

那份報告真的相當重要。

報告里應該記載了那種謎樣生物吧。

被操縱的陶洛斯。

以及夏洛特表示是璜特·唐的危機,不對,應該說是地球危機的發言。

「根據夏洛特表示,那種生物好像是叫作賽諾。」

「這個我也聽說了。」

「大型且有四條手臂的是精英護衛,據說是皇後的護衛。」

「皇後親衛隊嗎……」

這個種族應該是每種個體都有自己任務的類型吧。

而且應該是相當好戰的種族。雖然芙蕾至今為止都沒有聽過關于那個螞蟻型生物的事情,但是……

在傳送門失靈現象發生後,地球和附近亞世界之外的地方斷了聯絡,如今已經過了七年的時間。

賽諾,完全異種的生物。

芙蕾是在蛙人們撈起在水底迷宮的尸體時,才首次看見那種生物。

它們究竟是從何處來訪,又是以什麼樣的戰略來展開行動呢?

光靠芙蕾和索妮亞,是否能夠應付眼前的敵人呢?

「夏洛特殿下似乎說會有援軍過來。」

「看來是趕不及了。」

說起來,這個璜特·唐里本來就沒有人擁有超越索妮亞摩托車的機動力了。不論夏洛特送過來的援軍速度有多快,都不可能追得上芙蕾她們。

「事情看來相當緊急,本宮要直接過去了。」

「好的,我會跟著您到任何地方。」

摩托車在下著豪雨的荒野上奔馳。

*

出現了巨大的隕石坑。

高大的銀色賽諾,與陶洛斯一起站在爆炸的中心點。

周圍的地面因為高熱而融化,目前也因為被加熱至沸騰而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降下的雨立刻蒸發,變成白色霧氣籠罩著四周圍。

第三王子阿修雷引起的巨大爆炸,讓她(賽諾)的部下幾乎全被轟飛了。這是相當大的誤算。

陶洛斯護著她發動了護國神盾。在近距離吃到那一擊的話,就連她應該也不可能毫發無傷,所以這算是大功一件。

這個個體果然相當優秀。就算冒了不少風險,但把他搶過來果然是正確的選擇。

像雅兒菲琳那種程度的預言力量,只要有從其他異世界捕捉到的標本就夠了。在這個名為璜特·唐的異質世界里,最該得手的是這個無敵的盾牌。

再來就只要讓連結者複制入手的能力……

我們就是無敵的存在了。

這樣一來,這個世界的攻略應該就能順利進行了吧。

之後就只剩下地球了。

對敵人來說,那是最後殘留的世界。而對賽諾來說則是最後的難關。

過去被創造者制造出來,並且被賦予完成這個義務的存在,為了盡自己的使命而跨出了究極的一步。

「您在看嗎,創造者啊。」

銀色賽諾仰望厚厚的雨云,以非常古老的言語獻上自己的祈禱。

那是屬于賽諾的信仰,應該是對這個三千世界里最為古老的神明所流露的熱烈感情。

因為這份感情太過于強烈,所以她們殺戮了自己的創造者,之後又破壞了許多世界。但這股沖動還是沒有停止,然後……

到了現在。

她們存在的一切目的,馬上就要完成了。

她們將會結束一切,完全進化成究極的存在。

「您所要求的事物就在這里,就在我們身邊。」

新的部下們從北部過來了。

那是多達五百只以上的賽諾,里面也有從本隊過來的連結者與行為者。即使作戰計畫臨時變更,這些部下還是成功地趕到此地。

沒錯,這次的計畫就像在走鋼絲一樣危險。如果說能逆襲第二公主雅兒菲琳的占卜魔法是幸運,那麼靠著這一點來潛入王城也同樣是走運了。

原本應該更加謹慎地進攻才對。只是在這個己方態勢也尚未完備的時期,偶然遇見了這個空前絕後的好機會。

她親自出陣所冒的風險,帶來了更大的回報。

一切正如計畫所進行。

接著雖然很想留下來看事情最後會有什麼樣的發展,但是……

待在連結者身邊的話,很可能連她都會被卷入連結者的能力當中。

連結者只能以複制技能獲得一種能力。銀色賽諾——身為始祖七柱其中之一的她,現在還不能獲得陶洛斯的能力。

這樣將會打亂今後的預定。

所以,始祖七柱要離開陶洛斯與連結者身邊。

她准備要脫離現場。

「給我等一下!

這個時候,有一個人跳進隕石坑當中。那是一名拿著長槍的人類女性。

「到底是在做什麼!剛才的爆炸到底是……」

那名女性看見滾落在隕石坑角落的黃金咒式裝具碎片,眼神立刻為之一變。

「阿修雷!你們對那個孩子做了什麼!」

對方化成金色疾風往始祖七柱突進。

「那個孩子,我的弟弟被你們殺害了,對吧!」

銀色賽諾識破闖入者的真正身分是第一公主艾蕾歐諾拉,這種程度的情報早就已經收集完成了。

如果情報無誤的話,要打倒這種程度的對手根本不用自己出手。

「毀了她。」

只需下達這樣的命令。

那個是不必要的存在,對賽諾來說毫無價值的存在。連成為自己力量的資格都沒有的——如塵土般的存在。

沖上前來的艾蕾歐諾拉,被數百名賽諾士兵擋住。

認為接下來只要交給部下的銀色賽諾,隨即背對艾蕾歐諾拉。

然後,從隕石坑里離開了。

自己應該做的事已經全部完成,再來她的孩子們應該會把事情處理好。

「等一下!我叫你留下來!」

悲痛的叫聲傳了過來。

銀色賽諾為了和北邊的本隊會合,而遠離了隕石坑。

*

斗大的豪雨持續下著。

載著芙蕾與索妮亞的摩托車接近變成隕石坑的爆炸中心點時,就聽見了激烈的戰斗聲。有時還會從隕石坑升起龍卷風,芙蕾曾經看過引起這些龍卷風的瑪那。

「那是神槍魯諾達吧。」

「應該是。」


那是第一公主艾蕾歐諾拉使用的其中一把槍,擁有操縱大氣的力量,每次突刺,都會在周圍引起龍卷風。由于不適合在亂戰中使用,所以平常的戰斗里很少見到她拿出這把槍……

「姊姊拿出這把槍,就表示陷于沒有同伴的狀況。目前正在進行一對多的戰斗。」

很少有王族一個人還不能擊潰的對手。通常來說,這是根本不用感到著急的狀況。

但現在的對手應該是賽諾,以及被賽諾操縱的陶洛斯。

「希望殿下平安無事。」

「姊姊她不可能……等等,但是……」

索妮亞似乎也擔心起這個平常應該跟她感情不是很好的姊姊了。

當她們趕抵隕石坑邊緣,一看之下……

就發現因為高熱而溶解的隕石坑底下,有一名身穿黃金咒式裝具的女性正面對賽諾士兵孤軍奮斗。

目前璜特·唐能夠穿上王族專用咒式裝具的女性,包含眼前的索妮亞在內也只有寥寥數名而已。

那肯定就是艾蕾歐諾拉。

被譽為宮廷美姬的第一公主,正如鬼神般肆虐著。

聚集在她身邊的賽諾多達數百只。艾蕾歐諾拉每一次橫掃都引起狂風,不斷把賽諾的身體吹上天空。但就算是這樣,神秘的螞蟻型生物還是像敢死隊般,不斷朝著艾蕾歐諾拉發動攻擊。第一公主雖然驍勇,但也因為對方龐大的數量與不知恐懼為何物的斗志而陷入苦戰。

在四足步行的賽諾們勇敢奮戰的後方,可以看見兩足步行的賽諾和陶洛斯面對面站在一起。和剛才的銀色賽諾不同,現在的是矮小不少的個體。

在他們的背後,還有兩只芙蕾曾經與棹砥、達賽爾一起與其戰斗過的,能使用多魯達界勇者固有技能的赤銅色兩足步行賽諾在為兩人把風。

而再外圍處,更有八只身高超過六公尺的大型賽諾,根據夏洛特的情報,它們被稱為精英護衛。

八只精英賽諾的四條手臂都舉著大鐮刀,小心翼翼地警戒著周圍的情況。他們一起抬頭看向索妮亞她們乘坐的摩托車,並且發出警戒的尖銳聲音。

應該和陶洛斯待在一起的銀色賽諾則是到處都看不見身影。

是被卷入剛才的大爆炸當中死亡了嗎?還是已經完成任務,從這個現場脫離了呢?

由嬌小賽諾的指尖突出的細針,接觸著陶洛斯的額頭。

陶洛斯的額頭立刻產生紅黑色光輝。

「哥哥!」

艾蕾歐諾拉甩著被雨濡濕的蜂蜜色頭發,這麼大叫著。

她拚命揮動手中長槍,化成一陣暴風,想要奔到陶洛斯身邊,但是這一記突進還是在許多賽諾士兵的犧牲下被擋住了。

「哥哥,請快點醒過來啊!快從連結者身邊離開!哥哥,拜托你了!」

平常總是避免表露激烈感情的她,竟然露出這種模樣,這讓芙蕾瞪大了眼睛,由此可知艾蕾歐諾拉確實是豁出去了。即使四肢已經被眾多賽諾的劍與槍砍傷,她還是不顧自身的安全,選擇往前進……

「看來是下定決心絕不後退了。」

索妮亞如此呢喃著,然後用力轉動油門把前輪抬了起來。

「要上啰。」

「好的。」

載著兩個人的紅色摩托車,迅速從隕石坑邊緣沖了出去,飛上了天空。她們朝陶洛斯與連結者賽諾突進。

艾蕾歐諾拉仰頭看著上方猛沖的摩托車。

如果是平常的她,一定會露出憤怒的表情,並且大叫「把我當成誘餌是怎麼回事」。

但是現在。往上看著索妮亞與芙蕾的她,露出了簡直像在求救般的眼神。

看起來就像是在哭喊著「快救救他」。

(到底是怎麼回事!)

芙蕾在心里這麼大叫。

(賽諾。唐突出現的這種生物,到底是什麼樣的災厄?)

夏洛特表示世界將會滅亡。

還有艾蕾歐諾拉現在的態度。

索妮亞丟著沒有看的報告。

根據王族們的反應,芙蕾被迫理解,眼前的昆蟲狀智慧型生物帶有異常特殊的危險性。

不對,從身上應該裝備了一大堆對魔法防禦道具的陶洛斯,居然還是遭到操縱這件異常事態開始,一切就相當不對勁了。

再更仔細想一想,就會發現賽諾入侵王城的上層也……

「芙蕾,沖散敵人吧!」

索妮亞尖銳的命令,讓芙蕾回過神來。

她急忙從腰包里抓出一把迷你劍往四周撒去。

「龐大固埃之劍!」

無數巨大化且帶著光芒的劍,從上空朝陶洛斯與連結者、兩只赤銅色賽諾以及八只精英護衛襲去。

由于劍是朝廣范圍撒出,所以光是陶洛斯一個人使用護國神盾也無法守護所有的個體。赤銅色賽諾就算使用淨化波動,也只能讓自己周圍的瑪那散開而已吧。

(受到這樣的攻擊,不可能毫發無傷……)

如此計算著的芙蕾,注意到除了掩護連結者的陶洛斯之外,兩只赤銅色賽諾也靠到精英護衛旁邊。

下一刻,由連結者身上綻放出來的彩色光芒,就包裹住兩只赤銅色賽諾全身。

緊接著,眼前就出現令人難以置信的光景。

赤銅色賽諾一起把雙手高舉到頭上。

隨即出現了綠色的防護罩。

「那難道是……」

芙蕾屏住呼吸,接下來……

以龐大固埃之劍巨大化的武器不斷和綠色防護罩沖突,產生了連鎖的爆炸。

爆炸引起的旋風包圍賽諾們,雖然揚起一片土塵……

但在大雨沖刷下,立刻就煙消云散了。

防護罩還是沒有任何損傷地舉在那里。

連結者、精英護衛以及在那里的所有賽諾都毫發無傷。

芙蕾心想「也難怪會這樣」,因為那是……

「護國神盾嗎!」

索妮亞發出像悲鳴般的叫聲。

「怎麼可能!為什麼那些家伙能用哥哥的固有技能!」

芙蕾也同樣感到驚愕。那只赤銅色賽諾能使用的固有技能,不是淨化的波動嗎?為什麼那只賽諾能使用護國神盾呢……

紅發少女搖頭說了句「不管了」,怒不可抑地跳下摩托車。芙蕾急忙從後座握住車頭把手,控制在空中疾驅的摩托車。

「本宮親自來確認那個能力是不是冒牌貨!」

索妮亞一邊從高達數十公尺處高的空中落下,一邊把瑪那聚集在自己拳頭上。

纏繞著炫目黃金光輝的右拳,往赤銅色賽諾所展開的綠色防護罩轟下。

拳頭前端遠超過音速,聲爆朝周圍襲去。摩托車被從正下方往上沖起,芙蕾握住的把手也開始劇烈晃動。

「啊啊,公主殿下真是的!」

接著……

綠色防護罩,以及展開它的赤銅色賽諾還是一點傷都沒有。

至今為止除了展開護國神盾的陶洛斯之外,芙蕾就沒看過受到連國王種·泰坦都會腳步不穩的拳頭後,還能毫發無傷的存在了。

那麼,對方的能力是真貨啰。

那居然是真的護國神盾?

「怎麼可能……」

索妮亞瞪大眼睛,空翻一圈後降落到地面,腳步踉蹌地退了幾步。以橫沖直撞聞名的紅蓮公主,現在產生了猛烈的動搖。

這時賽諾士兵也趕到了。

「公主殿下!」

芙蕾死命控制住摩托車,在緊急下降後,連忙把索妮亞的身體撈起來。

她單手抱住索妮亞,以飛行魔法急速上升。

一部分賽諾朝著她們放箭。這些攻擊全被施加在摩托車上的對物理防禦魔法彈開,只發出一陣清脆的聲音。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您沒事吧?」

「可惡、可惡啊!」

被芙蕾側抱著的索妮亞用力咬緊嘴唇,搖了搖頭。

「那是、護國神盾是屬于哥哥的能力!本宮的拳頭怎麼可能無法擊碎那種假貨!不甘心,本宮好不甘心啊!」

芙蕾在隕石坑邊緣讓摩托車著陸。

(抱歉了,公主殿下。)

芙蕾把抱著的索妮亞,也就是她敬愛的主君隨手往地面一丟。

豪雨當中,紅發少女的身體在地面上劇烈反彈,然後沾滿了泥水。

「芙、芙蕾,你在做什麼啊!」

索妮亞抬起浸在泥水里的臉,發出了強烈的抗議。

「看來頭部被打中不太妙的地方,讓殿下變得愈來愈笨了,所以只好在此進行沖擊療法。」

「你是想跟我吵架嗎?」

「請把您的憤怒,全都發泄在那些被稱為賽諾的生物上。」

四只精英護衛與一只赤銅色賽諾開始朝兩人逼近。

「現在還是發呆的時候嗎?」

(冷靜想想啊,芙蕾。剛才和棹砥以及達賽爾一起對戰過的個體,使用了只有多魯達界勇者才擁有的固有技能。而這次則是護國種盾,這樣的話……)

是複制的能力嗎,芙蕾做出了判斷。

艾蕾歐諾拉稱為連結者的個體,複制了陶洛斯的固有技能。而多魯達界的勇者,應該也一樣被複制了固有技能。

(就算了解怎麼一回事,但對方有能發動護國神盾的賽諾,以及四只騎士種等級的家伙……就連公主殿下應該也得花上一段時間才能應付吧。)

芙蕾想到這里,就先以龐大固埃之劍迎擊了逼近的螞蟻型生物。

赤銅色賽諾挺身而出,展開護國神盾。

投擲出去的無數巨劍,全都被綠色防護罩彈開並且消失。

(就現狀來說,使用淨化波動應該能更確實地把巨劍無效化。能複制的能力只有一個嗎……?還是說,這個個體沒有複制淨化波動?)

算了,這不重要。不論是怎麼樣,目前這些怪物們所能使用的固有技能,應該只有護國神盾一種而已。

「請不要逃避,正視眼前的現實吧。看著那展開的防護罩!」

芙蕾指著綠色防護罩這麼說道。

「它們盜取了陶洛斯殿下的能力並且占為己用,夏洛特殿下害怕的應該就是這種能力吧。」

連結者只能賦予赤銅色的賽諾複制過來的能力嗎?還是說其他還有各式各樣的能力,同時也有複雜的制約呢?

雖然還是不太清楚……但至少可以知道的是,周圍無數的賽諾士兵都還未學會陶洛斯的能力。目前能使用護國神盾的就只有赤銅色的賽諾而已。

這樣的話,應該還在可以處理的范圍之內。

「公主殿下,現在最壞的狀況,就是讓連結者成功脫身。我們不知道敵人里還有多少只赤銅色的賽諾,但如果有多達一百只的話……」

「就會出現一百面護國種盾嗎……」

索妮亞吞了口口水,站了起來。

「給你添麻煩了,原諒本宮吧。只不過……你剛才居然對本宮這麼粗暴,之後有你好受的了。」

「就讓我祈禱還有之後吧。」

「當然有了,因為還有本宮在啊。」

紅蓮公主露出充滿自信的笑容,然後瞪著逼近的眾賽諾。

她接著又從背後抽出比自己身高還要長的劍。

四只巨人賽諾與索妮亞展開戰斗。

索妮亞隨著撕裂空氣的吼聲,揮出電光石火的一劍。

精英護衛們手里的大鐮刀一次就被砍斷了好幾把。

「怎麼樣啊,螞蟻巨人們!」

賽諾集團被紅發少女一個人的氣勢蓋過去,開始慢慢往後退。

索妮亞則像是要壓迫她們般往前走了一步。

赤銅色賽諾急忙插身而入,展開了綠色防護罩,但是……

「你以為本宮跟哥哥進行過幾次模擬戰啊!」

索妮亞迅速跳了起來,朝著赤銅色賽諾所展開的防護罩跳去。

然後趁勢往防護罩頂端一踢。

高高地跳上天空。

跳躍的頂點甚至超過了精英護衛的頭部。

索妮亞在空中高高舉劍,對准站在赤銅色賽諾背後的精英護衛筆直地劈下劍刃。

閃光稍縱即逝。

厚重的劍刃將一只呆立在那里的精英護衛從頭部一刀兩斷。

巨人分成兩半的身體往左右兩邊倒下。

索妮亞著地——在泥水彈起來前,又往地面一踢。

在綠色液體往周圍飛散的情況下,紅蓮公主猛然縮短與連結者之間的距離。現在沒空理其他雜魚,還是一擊把最重要的敵人干掉比較重要。索妮亞的本能告訴她這才是最佳戰術。

對芙蕾來說,這種瞬時的判斷是再可靠也不過了。但很可惜的是……

「公主殿下,左邊!」

「姆……唔!」

索妮亞必須往右手邊飛退,才好不容易能避開從左手邊襲來的大劍。

這道攻擊來自于她的意料之外。

因為對索妮亞揮下這無情一劍的不是別人,正是她的哥哥,第一王子陶洛斯。

「到現在還是被操縱嗎,真是丟臉的哥哥!」

「索妮亞,小心一點,哥哥他!」

正在和一大群賽諾士兵纏斗的艾蕾歐諾拉,發出悲鳴般的叫聲。

「他已經殺掉阿修雷了!快點舍棄親情,使出全力來對付他吧!」

「你說……什麼!」

索妮亞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但是芙蕾聽見艾蕾歐諾拉剛才說的話後,隨即恍然大悟,點了點頭。

所有不對勁的感覺都消失了。第一公主艾蕾歐諾拉,她原本是那種沉著冷靜的謀略家,剛才為什麼會像那樣胡亂甩著頭發,以鬼氣逼人的表情做出單獨沖進賽諾群當中的魯莽行動呢。

為什麼疏于防禦,不斷進行舍身的突擊呢。

她是在哀悼弟弟的死啊。

(真是位不擅表達感情的殿下。)

芙蕾頓時感到悲傷。艾蕾歐諾拉與阿修雷的感情絕對稱不上好,大概只比艾蕾歐諾拉與索妮亞之間的交情好上一點而已吧。

第一公主與第三王子,雙方的價值觀與利害關系在各個地方都產生沖突。之前的第五貴族種戰役里,兩人之間的合作只能用糟糕來形容。

但反過來說,他們兩個人其實也承認著彼此的實力。

正因為互相承認,才會從正面發生沖突。

直接了當地說,這對相差一歲的姊弟應該是競爭對手。

艾蕾歐諾拉一定是到了失去弟弟的現在,才注意到這件事吧。

她在聰明才智可是與夏洛特不分勝負。就是因為這樣,她才不知道如何處理自己的這種感情,造成她激烈地感情用事。

再加上對阿修雷下手的不是別人,而是眼前這名被操縱的男人,也就是身為長兄的陶洛斯。

「姊姊!沒有讓哥哥複原的方法嗎?」

「如果有的話,我早就實行了!」

「姆……唔!」

索妮亞一邊咬緊牙根,一邊用自己的大劍擋下陶洛斯的巨劍。

魔劍間的劍刃碰撞,爆發出激烈的火花。

「公主殿下!」

芙蕾雖然想盡辦法要協助索妮亞,但周圍的精英護衛與赤銅色賽諾卻不允許她這麼做。

赤銅色賽諾的劍技果然也在騎士種怪物之上。以芙蕾的實力,要同時對付數只這種對手實在有點困難。

艾蕾歐諾拉除了面對數百只賽諾士兵之外,還要再對上兩只趕來支援的精英護衛,所以已經分身乏術了。

連結者身邊只剩下一只赤銅色賽諾與兩只精英護衛而已。

雖然現在是打倒它的絕佳機會,但是……

(戰力不足。)

芙蕾用力咬緊嘴唇。

戰力最強的索妮亞正在和陶洛斯單挑。這兩個人原本在模擬戰時就對戰過相當多次,而且都戰成平手了。包含固有技能在內的話,兩個人的力量可以說介于伯仲之間。即使陶洛斯被操縱的現在似乎也沒有改變。

當眾人被絆在原地時,被稱為連結者的賽諾已經准備脫離現場。在一只赤銅色賽諾與兩只精英護衛隨行下,開始爬上隕石坑的斜坡。

「別、別想逃!」

索妮亞雖然急忙想追上去,但又再次被陶洛斯擋下來。

(夏洛特殿下表示,賽諾的大軍已經在王都北方二十公里處布陣,這些家伙是打算逃到那里去。)

芙蕾內心浮現猛烈的焦躁感。這樣下去真的很不妙,那只連結者應該還是處于複制了陶洛斯固有技能的狀態。雖然不知道還有多少只那種赤銅色賽諾,但絕對不能讓它們全都擁有發動護國神盾的技能。

(這樣機士就贏不了賽諾了……)

即使這麼想,自己這邊也沒有可以前往攔截的戰力了。

其實能用摩托車全力飆速來趕上這場戰斗,就已經算是她們走運了。另外,艾蕾歐諾拉先行趕到現場也算是幸運。

換個角度來想,甚至連阿修雷先遭遇陶洛斯,並且和他交戰也算是爭取到了不少時間。

但在這麼多重的幸運重疊之下,情勢依然是如此下利。

(完全被擺了一道。)

原因其實相當明顯,就是敵人的策略完全發揮出功效了。

名為賽諾的種族智能相當高並且擅長于謀略。而且這次敵人過于突然的行動,讓夏洛特等璜特·唐的策士幾乎都來不及應對。

如果這要怪罪夏洛特的話就太過分了。在與國王種·泰坦對戰完之後,誰還有余力去多加防范呢。那真的是一場走在鋼絲上戰斗。

但話又說回來了,這樣下去……

(至少要有點反攻的契機……)

芙蕾如此祈禱著。

不是向神明或者某個特定的對象,只是用想抓住最後一根稻草的心情,對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某個存在祈求著。

希望能獲得幫助。

結果她的願望實現了。

從頭上傳來原本不可能會出現的聲音。

那是噴射引擎的聲音。

芙蕾仰頭往南方的天空看去,看見一架純白飛機呈低空飛行往這邊靠近。

芙蕾曾經在軍方的型錄上看過那架機體。

那是美國制的傾轉旋翼機,V-22魚鷹式傾轉旋翼機。

在暗沉云層作為背景的情況下,飛機隨著轟然巨響通過頭頂。

接著似乎有什麼東西落下。

一瞬間以為是炸彈,但……

並非如此。

掉下來的,不對,應該說降下來的……

是一個人。

「嘿……咻。」

一名有著藍色頭發的嬌小少女,身上的藍色披風隨風飄動,然後手上拿著一把跟身高不成比例的大劍跳了下來……

「嗯、咻。」

她一劍就把剛好在落下地點的賽諾士兵干掉了。


*

少女乍看之下大概只有十二、三歲左右。

那是一名纖細的少女。

長及腰部的藍發這時正隨著強風飄揚。

不要說咒式裝具了,她身上根本只有守住要害的輕裝鎧甲,以及一件藍色披風,可以說是相當簡易的打扮。

她應該是冒險者吧。

少女瞪大了有著深海顏色的眼睛,左顧右盼地環視著周圍。

就在她悠閑觀察戰場的同時,有三只賽諾士兵反射性朝她撲去。

「不行,快逃啊!那些家伙是……」

芙蕾呐喊道。

但是忽然闖入的少女發出「嗯」一聲並輕輕點了點頭,然後雙手握住大劍。

「我知道,賽諾士兵。」

少女的身體就像隨風搖晃般傾斜……

然後往地面踢去。

那奔馳的勁勢簡直就像藍色疾風。下一個瞬間,少女的身體已經在賽諾士兵旁邊。

芙蕾了解她一瞬間就移動了一大段距離。據說劍術高手能用一種「縮地」的步法快速移動,她剛才的動作無疑就是高手的技巧。

少女揮舞手里的大劍。

這一記斜劈,把賽諾舉起的劍連同這只昆蟲型生物的身體一起砍成兩半。

綠色體液往周圍飛濺。

但就在旁邊的少女卻沒有被任何一滴體液濺到。

她立刻再次往地面踢去,仰著身體躲開其余兩只賽諾的攻擊,原地起跳轉了一圈。乘著回轉速度的一擊,把賽諾從腳到頭砍成兩半。

「比兩年前還強?」

藍發少女稍微歪著頭,換成另外一只手持劍,然後劈向另外一只賽諾的頭部。

依然是一劍就把敵人解決掉了。

「……還是我變弱了?嗯,對哦,因為這個世界沒有輔助魔法。」

據說冒險者在迷宮里會接受自己或著伙伴的輔助魔法後才開始戰斗。

他們的鍛煉方式是由幾個人組成一支小隊,然後以小隊來發揮最大戰斗力。

相對地,芙蕾等機士則是一手包辦大小事的戰士。這是因為機士團就是為了不論個人還是團體都能隨機應變地運用,而且在任何時刻與狀態都能對應怪物這種威脅所誕生的組織。

因此冒險者們若是單獨面對敵人,也無法充分發揮戰斗力,這是芙蕾他們的常識。何況這個璜特·唐是瑪那扭曲的世界,所以完全不能使用普通世界的魔法。

不過,眼前的少女身法之敏捷,甚至讓人覺得她不需要任何輔助。她輕松地揮動超過身高的大劍,以跳舞般的動作持續屠殺著賽諾士兵。

芙蕾注意到少女的動作已經經過最佳調整。

不對,甚至可以說調整過頭了。她不只是強而已,對于賽諾的動作簡直熟悉到異常的地步。

(她知道這種生物。應該是經過令人難以想像的反覆練習來學會這些動作,所以才會有這樣的戰斗力。)

藍發少女終于突破賽諾士兵的包圍網,靠近了連結者身邊。

跟在連結者旁邊的赤銅色賽諾擋到少女面前,隨即施展了護國神盾。

綠色防護罩阻擋少女前進的方向……

「礙事。」

少女伸出左手。

她的全身隨即包裹在藍白色光芒當中。

「那是!」

芙蕾瞪大了眼睛,這種和在王城十六樓對戰過的賽諾明顯相同的刺眼光芒是……

「淨化波動!」

構成綠色防護罩的瑪那瞬時遭到分解,防護罩也就消失了。

「這麼說,她正是多魯達界的勇者一族啰!」

多魯達界的勇者。

芙蕾前幾天在夏洛特的指示下到了王城地下,整理關于邪神戰爭的資料。當時她曾經看過這個名詞。

名為亞瑟·克萊因的多魯達界勇者,在掃蕩邪神眷屬的戰役當中,曾使用過與生俱來的固有技能。

那技能名為淨化波動,能夠無條件將芙蕾等機士使用的附魔與肉體強化魔法無效化。

在那個世界里被稱為勇者的他,是世世代代都繼承了這種淨化波動的特別一族。

在邪神戰爭里,眷屬總是會使用名為「邪神之加護」的輔助魔法讓強化自己的對物理、對魔法耐性,而亞瑟·克萊因則利用淨化波動把這種魔法完全消除,聯合軍也因此獲得了莫大的戰果。

少女也是這一族的人嗎?她不像剛才的賽諾使用複制能力,而是真正的固有技能使用者嗎?

藍發少女將因為護國神盾被消除而產生動搖的赤銅色賽諾踢到一旁。

接著她瞬間加速,把擋在前面的兩只精英護衛拋在腦後,全心全意地朝著連結者逼近。

連結者自己也使出護國神盾,想保護自身的安全,這只賽諾果然也可以使用被複制者的能力嗎?

但這道防護罩也一瞬間就被少女左手發出的藍白色光芒消滅了。

「……嘿!」

少女揮落手里的大劍。

連結者以左臂承受這記攻擊。

霎時,傳來一陣悶響。

連結者好不容易才擋下這記攻擊,它腳步踉蹌地往後退了幾步。

少女的這一擊雖然相當漂亮,但除了在左臂上造成一點傷口之外,連結者似乎就沒有其他外傷了。她的防禦力實在太恐怖了。

藍發少女皺起眉頭。

「力量不足。」

芙蕾這時也注意到了。她雖然擁有卓越的技術,但力量卻嫌不足。她手上的魔劍,也無法完全貫穿上級賽諾的對物理防禦。

所以才會把赤銅色賽諾踢到一邊,然後只靠著速度穿越精英護衛的防守。

(光靠她一個人的話,無法贏過上級賽諾。)

另一方面,芙蕾等機士則是有一擊必殺的火力。更何況目前在現場的是……

「公主殿下!」

芙蕾大叫著。

「和那邊的勇者交換,您過去對付連結者吧!勇者大人,我國的第一王子陶洛斯殿下,現在被賽諾操縱了……」

芙蕾話說到一半,藍發少女就依序看著陶洛斯、芙蕾以及索妮亞的臉,然後像要表示「原來如此」般點起頭來。

「了解了。」

藍發少女將連結者踢開,讓它狼狽地滾到隕石坑中央。

在天衣無縫的配合下,索妮亞已經趕到連結者身邊。

忽然失去對手的陶洛斯,為了不讓索妮亞逃走,而准備追上去……

「你的對于是我。」

藍發少女往地面一踢,一口氣就跳過將近二十公尺的距離,搶身進入陶洛斯與索妮亞之間。

陶洛斯則面無表情地對少女揮下大劍。

藍發少女雙腳才剛著地,已經沒有逃走的機會了。

芙蕾頓時冒出「糟糕」的想法。陶洛斯的臂力高人一等,能夠擋下他的劍的,除了王族之外,就只有利用形魂變性這種作弊手段來強化自已的棹砥而已。就算擁有卓越的戰斗技術,這個小個子又沒穿連咒式裝具的少女,若是要以肉體承受那樣的破壞力,不可能完全毫發無傷。

「哇啊……喝!」

結果藍發少女把雙手舉起的大劍當成盾牌,從正面接下了陶洛斯的劍。她的腳立刻陷入地面,深達十幾公分,泥水也瞬時濺開。

芙蕾有種少女全身縮小了的錯覺。

但她立刻注意到狀況並非如此。多魯達界的勇者少女,將全身像彈簧般縮起來,藉此減輕了大劍好幾成的壓力,成功將它擋了下來。

而往下壓的彈簧將會……

彈起來。

「嗯……唷!」

勇者的身體像是往上彈一般挺了起來。

陶洛斯被這股力道彈開,往後退了幾步。

少女將空出來的左手朝他毫無防備的身體伸去。

陶洛斯像是在做垂死掙紮般,在失去平衡的狀態下,再次對著少女的左手揮下大劍。

「不行啊!」

即使對付著自己眼前的賽諾,芙蕾還是忍不住這麼大叫……

「不用左手也沒關系。」

藍發少女迅速將左手收回去,她右手一松,讓劍掉落到地面,讓空出的右手伸到陶洛斯胸口。

陶洛斯立刻往地面一踢,搖搖晃晃地從少女身邊離開。結果立刻就拉開了一公尺以上的距離。

在王城十六樓對戰過的赤銅色賽諾所使用的淨化波動,有效半徑大概是一公尺左右。陶洛斯了解這一點,所以才會有這樣的行動。大概是銀色賽諾事先曾提供情報吧。

「就算這樣,還是不夠的……以爸爸的力量做為基准,就是你的敗因。」

芙蕾至此才終于注意到。

藍發少女的能力,和那們時候的賽諾所使用的能力雖然相同……

「其實,淨化波動的有效半徑是三公尺才對。」

……但明顯強多了。

從少女右手迸發出來的藍白色光芒,正如她所說的,范圍半徑足有三公尺之遠。陶洛斯全身都包裹在炫目的光輝里。

他的狂叫聲響徹了整座隕石坑。

另一方面,芙蕾則將視線往自己的主子——紅發公主那邊看去。

索妮亞完全不理會朝自己進攻的兩只精英護衛,只是以紮實的攻勢將連結者逼入絕境。

連結者總是算准時機以護國神盾來保護自己。索妮亞似乎也知道這一點,反而將敵人操縱的無敵防護罩當成自己的盾牌,用來擋住精英護衛的大鐮刀攻擊。

在巨人賽諾身體失去平衡的下一個瞬間,她就從護國神盾的暗處跳出,先從這只六公尺的巨人解決起。

無數的賽諾士兵跑向索妮亞身邊。

「以為這種程度就可以擋住本宮嗎!」

索妮亞以宛若鬼神一般的凌厲攻勢,將賽諾士兵和精英護衛一齊砍倒。

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破賽諾士兵防線的艾蕾歐諾拉也來到索妮亞附近。

璜特·唐引以為傲的紅蓮公主與黃金美姬肩並著肩,開始了配合得天衣無縫的合作。神槍魯諾達的風壓讓精英護衛的腳步踉蹌,索妮亞趁隙跳了出去,靈活地在戰場上游斗。

平常只要一碰面就會發生沖突的兩個人,很難想像會有如此完美的合作。

(這樣的行為好像就叫做傲嬌吧。)

芙蕾一邊和自己眼前的敵人拉開距離,一邊浮現這樣的想法。但如果讓索妮亞知道了,她一定會紅著臉大叫「才不是呢」。

之所以有多余的時間想這種事情,是因為對芙蕾來說,這場戰爭的勝利條件,是只要把眼前的赤銅色賽諾與眾精英護衛壓制住就可以了。

她會在適切的時機以龐大固埃之劍拖住它們的腳步,也不強行進攻,只是專心地躲避其他賽諾的攻擊。

當芙蕾且戰且走時,藍發少女已經跑過來她的身邊。

「我來幫忙。」

「勇者大人,很感謝您提供助力。」

藍發少女似乎有些困惑地搖了搖頭。

「叫我朱里就可以了,不要稱呼什麼大人。」

「好的,朱里小姐。」

從名字和能力看起來,她應該是多魯達界的勇者與日本人之間的混血兒吧。她也跟芙蕾她們一樣是第二世代。

「啊,但是,跟我這邊比起來,還是公主那邊比較需要……」

「我這邊沒關系!只要有本宮在,就算旁邊有姊姊礙手礙腳也完全沒問題!」

「你在說什麼啊,索妮亞!要我說幾次才懂,你誇張的動作真的很礙事!」

芙蕾搖了搖頭,瞄了一眼自稱朱里的少女。

嬌小的少女勇者,像是有些困惑般抬頭看著芙蕾。

「朱里小姐,那就是璜特·唐的招牌特產,傲嬌公主唷。」

芙蕾一邊合作掃蕩眼前的賽諾,一邊這麼說道。

「芙蕾,你這家伙!」

「你在灌輸什麼錯誤的觀念啊!」

「啊,您知道傲嬌嗎?」

朱里猶豫了一會兒後,才點頭回答:

「小姑……丈夫的妹妹就是這樣。」

「您結婚了嗎?」

外表看起來只有十二、三歲而已啊……

「高中一畢業後,就結婚了。」

朱里羞紅了臉頰,為了隱藏害羞,她放出淨化波動,將赤銅色賽諾的防護罩無效化後,隨即用力揮舞著大劍,確實地擊潰精英護衛的攻勢。

「真不好意思……」

「那、那個……我們快點把事情解決掉吧。」

「嗯!」

朱里將敵人支開,然後由芙蕾一只一只地把精英護衛解決掉。

赤銅色的賽諾了解到待在朱里身邊對自己不利,隨即朝索妮亞的方向奔去。它的判斷雖然算是正確,但……

「別想逃。」

朱里從背後追了上去,而芙蕾也發動龐大固埃之劍來拖住它的腳步。

兩個人一點一點將敵人逼入絕境,然後一只一只確實地把它們干掉。

存活到最後的赤銅色賽諾,在芙蕾與朱里的合作之下,也只能束手無策地慘遭殺害。

這個時候,互不相讓的兩名公主也在占了優勢的情況下進行著戰斗,但還是因為敵人的數量與護國神盾而感到有些棘手。

不過,兩人還是謹守著絕對不能讓連結者逃走的行動原則。

這時,擅長地面壓制的芙蕾與能將護國神盾無效化的朱里也加入戰局了。

這讓戰況一口氣起了很大的變化——賽諾部隊完全崩潰了。

索妮亞朝連結者身邊逼近。

連結者即使腳步不穩,還是張開了護國神盾。

「別想得逞。」

不知何時已經和索妮亞並肩奔胞的朱里,隨即從左手施放出淨化波動。綠色防護罩一瞬間就消失了。

失去王牌後,連結者試圖逃跑,但在它轉身的當下,索妮亞的劍就刺進它的背部。

連結者從嘴里吐出綠色血液,發抖痙攣了一陣子後就氣絕身亡了。

在那瞬間,剩下來的賽諾全都停止動作。

簡直像電源被切掉的機器人一樣,不論是精英護衛還是其他賽諾士兵全都一動也不動了。最後這些身體一同失去力氣,發出啪噠啪噠的聲音癱倒在地。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母親死了的話,小孩也會死。這就是賽諾。」

朱里以理所當然般的口氣這麼說道。

「……這邊的軍隊,全都是那只連結者生下來的。不論是行為者還是精英護衛,全都一樣。」

「你知道這些家伙嗎?」

朱里點了一下頭,然後把視線移到自己手掌上。

「……那些家伙是以我父親的力量做為基准。」

「赤銅色的賽諾在王城里使用過淨化波動。」

「行為者嗎……沒錯,其實我的父親就是被那些家伙給……」

勇者少女搖了搖頭。

阿修雷身上咒式裝具的殘骸被找到了,至于身體則是已經灰飛煙滅。

另外一行人還在附近找到了逃走用的隧道。

銀色賽諾似乎就是利用這條隧道逃走了。

蜿蜒扭曲的隧道一直延伸到深處,由于已經是摩托車無法通過的寬度,所以只能放棄繼續追蹤下去。

陶洛斯的意識還沒恢複。根據朱里表示,解開深沉的洗腦狀態後,也有可能會出現連睡好幾天的情形。

「勇者朱里,你就是夏洛特說的援軍嗎?」

「嗯……我想應該是吧。這是女王的傳言,要我把這個交給你們。」

索妮亞看了朱里從懷中拿出來的紙條後,露出有些驚訝的表情。

「公主殿下,我可以看嗎?」

經過詢問後,芙蕾就從旁邊看著紙條。

『這次我就屈服于大小姐可愛的威脅之下吧,所以也請不要追究我們悄悄把飛機送進來的責任。』

「……雖然不是很清楚,但是可以感覺到滿滿的心機。」

「似乎是這樣。」

從另一側看著紙條的艾蕾歐諾拉,以明顯的動作聳了聳肩。

「夏洛特也真會耍心機。」

芙蕾拚了老命,才勉強把「你沒資格說人啦」這句話給吞了回去。

*

同一時刻。

謁見之間里,雅兒菲琳就坐在皇座上迎接著花梨梨花。

操縱著雅兒菲琳的賽諾只有一瞬間產生動搖,但馬上就恢複平靜,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允許她的拜謁。

身體被賽諾意識奪走的雅兒菲琳,差點因為「拜謁」這個詞而笑出來。她很想嘲笑賽諾,這個賽諾難道認為自己當上國王了嗎?

實際上,坐在皇座上向對方施壓這個手段,對有些交涉對象還是有效。

如果是一般的璜特·唐人民,一定會對雅兒菲琳桀傲不遜的態度心生畏懼吧。

又如果是一般的外交相關人員,也會帶著適當的敬畏來面對她吧。

但現在的對象是花梨梨花。是一名不懂外交禮儀,也沒有璜特·唐的常識,但是頭腦相當靈活的少女。

賽諾和雅兒菲琳共享著著記憶。所以,賽諾應該知道雅兒菲琳在被賽諾控制稍早之前,曾經和梨花見面,也清楚當時對話的內容。

但知道的也就這麼多了。

幻視弓拉哈多·那努那二式。

將那把弓交給梨花時,賽諾的意識還沒來到雅兒菲琳的表層。

被迫忘記精神遭到賽諾寄生的雅兒菲琳,因為信賴梨花,而主動將弓交了出去。

擁有極特異思考的其他種族,究竟能不能理解雅兒菲琳·艾蕾因馬哈派特拉·璜特·唐是因為什麼樣的想法,才會將傳家寶弓交給梨花呢……

等等,它不見得一定沒辦法理解。

讓雅兒菲琳感到很可恨的是,賽諾似乎把人類觀察得相當透徹。它們以前似乎曾經抓住人類,將其當成白老鼠來飼養,然後非常仔細地觀察其生活方式。

辛苦地解讀浮上賽諾意識表層的思考後,雅兒菲琳甚至了解它們曾經做出類似假想世界的模擬環境,然後藉此來了解生活于東京的普通地球人。

賽諾它們的努力,就在像這樣在假扮成雅兒菲琳時得到了成果。

至今為止,賽諾非常成功地扮演了雅兒菲琳的角色。

聽見假冒的雅兒菲琳(只有自己知道是冒牌貨)所做出的命令後,應該和她相當熟稔的眾多部下,也沒有任何人識破她虛假的身分。

(這是我的過失。如果今天是索妮亞的話,一做出不符合她個性的命令,亞蘭和芙蕾應該就會開始懷疑了吧。但是我的部下對我的命令實在太過于服從了,雖然以傀儡、棋子來說確實相當方便……)

雅兒菲琳認真地煩惱起來,是不是該跟索妮亞一樣適度地做些愚蠢的舉動才行呢。比如說開始訂購與日本次文化相關的書籍之類的……

梨花在距離十步左右的地方停下來,與皇座上面的雅兒菲琳正面相對。

「雅兒菲琳小姐。」

她的開口,讓身體控制權被奪走的第二公主中斷了逃避現實的思考。

花梨梨花這名少女,身上懷有的預言力量遠高于身為王族的雅兒菲琳。她正以充滿堅強力量的眼神筆直地看著雅兒菲琳。

目前這間謁見之間里,除了梨花之外,還有八名第三機士團的機士。被賽諾操縱的雅兒菲琳只要一聲令下,身為一般人的梨花馬上就會喪命了。


但梨花完全沒有露出害怕的模樣。

她以平常的笑容、自然的模樣,抬頭看著雅兒菲琳。

簡直就像這是那一天——在王都旁的山丘上談天時那樣開口說道:

「雅兒菲琳小姐,謝謝你前幾天願意跟我商量事情。托你的福,我也對這種語言的力量有了覺悟……或許應該說知道要怎麼面對這股力量了。」

「那真是太好了。」

奪取公主身體的賽諾圓滑地回應,以友人的身分來對待梨花。那過于完美的假面具,甚至讓雅兒菲琳覺得有點頭暈。

但在那之後……

第二公主的意識忽然緊張了起來。

梨花的嘴角露出了淺笑。

「來談談賽諾的事情吧。」

「那不是適合在這種場合談論的話題。」

雅兒菲琳看了一下在謁見之間左右兩邊待機的部下們,暗示這不是能讓他們知道的話題,這是相當符合常識的對應。現在賽諾是只有王族與少數人才知道的事項,所以有這種反應相當正常。

但梨花沒有因此而放棄。

「既然陶洛斯先生和賽諾共同行動,再隱瞞下去也沒有意義,甚至還會造成傷害吧?第三機士團的諸位,應該也對這種並非怪物,而是有著昆蟲外表的生物究竟是如何闖進這個世界感到有興趣吧?」

雅兒菲琳的部下們稍微產生了動搖。

至今為止,賽諾都只有透過雅兒菲琳的嘴巴表示,那種昆蟲型生物是「和陶洛斯聯手的外敵,也是未知的威脅」而已,雅兒菲琳的部下們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雅兒菲琳的第三機士團一直是貫徹上級的命令,所以光是這樣就夠了。

如果沒有任何破壞現狀的情報出現,應該會一直維持這樣下去吧。

梨花這名眼前的一般平民,就故意混入了破壞現狀的雜音。

「出現在我看見的未來、以及雅兒菲琳小姐預知里的賽諾既然已經現身,那我認為應該就要把王牌打出去了。」

雅兒菲琳心里的賽諾,開始浮現焦躁的感情了。這是因為被「王牌」這個名詞給吸引住了,她希望能獲得多一點情報。

賽諾終于顯露出欲望。

「你是說夏洛特獲得了對付賽諾的武器嗎?」

「是的,夏莉……抱歉,夏洛特小姐她說已經交給雅兒菲琳小姐了。所以我才像這樣到這里來拜托您。」

她應該是故意說出夏莉這樣的稱呼吧,雅兒菲琳的意識微笑了起來。梨花是藉由宣揚自己與夏洛特與雅兒菲琳都很親近一事,來牽制機士們的行動。

另一方面,操縱了雅兒菲琳的賽諾則是故意露出疑惑的表情。

「很不巧的是,我不記得自己曾經收到過那種東西。」

「現在裝傻也于事無補吧。」

梨花露出苦笑,然後看了一下雅兒菲琳在左右兩邊擔任護衛的部下們。

她用這種態度來表現出——「雅兒菲琳是因為不想被周圍的部下聽見才會像這樣說謊」的意思。

對于主君相當忠心的第三機士團機士們,隨即露出困惑的表情往上看著雅兒菲琳。這股投向主君發出的視線,帶著「我們是不是離開房間比較好」的疑問。

賽諾稍微考慮了一下後,就讓雅兒菲琳張嘴這麼說道:

「好吧,你們幾個先退下。她只是平民,沒有戰斗能力,我不會有什麼危險。」

機士們似乎也從梨花的言行舉止中做出了這樣的判斷。

安全無害——稍微有點水准的機士,應該立刻就能看出花梨梨花是沒有受過戰斗訓練的人了。

雖然她實際上是個還算優秀的弓箭手,但是……那頂多只能算是一種興趣而已,她完全不具備上過戰場之人應該有的氣場。

雅兒菲琳心里想著「恐怕……」

(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會被選為使者……)

如果使者是戰士的話,這里就是戰場了。就算有雅兒菲琳的命令,機士們也會猶豫到底該不該離開房間吧。

但是正因為梨花完全是外行人,所以機士們也放松了戒心。

機士們行了個禮後,隨即離開謁見之間。

最後的機士離開之後,謁見之間的門就傳出摩擦聲並且被關上。

回過頭確認了一下門關上後,梨花就抬頭看著雅兒菲琳,露出了滿臉的微笑。

「這樣我們就可以打開天窗說亮話了。」

「那麼,梨花小姐。你剛才說的王牌是?」

「啊,是的。」

梨花「碰」一聲敲了一下手。

「那是謊言。」

雅兒菲琳揚起眉毛。賽諾產生強烈的不快感,而這樣的感情也傳達到成為傀儡的雅兒菲琳身上。

雅兒菲琳的右手握住魔法手杖。

即使在璜特·唐也是最強等級魔術師的第二公主,迅速站了起來……

「看來我惹你生氣了,抱歉。說到底,我其實只是需要像這樣和你兩個人獨處而已。」

梨花接下來說的話,讓雅兒菲琳停下動作。

「到底是怎麼回事?」

「雅兒菲琳小姐,你被賽諾控制住了吧?」

雅兒菲琳的手動了起來,魔法杖對准毫無防備的梨花。然後,從她嘴里詠唱出簡短的火焰魔法……

瑪那的余波朝梨花襲去。少女的衣服被撕裂,她人也往後退了幾步。

「我來教你了。」

但就算是這樣,梨花還是筆直地凝視著雅兒菲琳。

雅兒菲琳就像在玩弄梨花一樣,以風刃魔法撕裂梨花的衣服。這時有鮮血從衣服的裂縫濺出來,看來是肌膚被稍微撕裂了。

但就算是這樣,梨花還是充滿自信地持續看著雅兒菲琳……

(不行啊!)

雅兒菲琳的意識悲痛地大叫。

(快點逃啊,梨花小姐!)

被賽諾控制的第二公主身體,為了給梨花致命的一擊而舉起魔法杖。瑪那開始凝聚在前端的水晶上。

就在公主揮落魔法杖的瞬間。

梨花的視線稍微往旁邊移動——這名日本人少女看向雅兒菲琳的背後。

被賽諾操縱的雅兒菲琳,身體轉了過去,想確認梨花的視線究竟看見了什麼。

結果沒有任何人在。

(她騙到賽諾了!)

雅兒菲琳的意識感到一股戰栗。這是相當單純的假動作,但沒想到她居然敢在獨自深入敵境,而且在目前這種身陷生命危機的情況下使出來……

這等膽量讓人很難相信她是個不懂戰斗的外行人。

但就是這種令人驚歎的覺悟,讓她從死局中開出了活路。

下一個瞬間,在雅兒菲琳的後背——有某種東西從梨花所在的方位撕裂空氣,發出了咻一聲。

「很可惜,在這邊唷。」

耳邊傳出了稚嫩少女的聲音。

「若要呼叫媽媽過來的話,你的部下們一定會造成阻礙。因為只要遭受狙擊,一切就完蛋了……」

被賽諾支配的雅兒菲琳急忙轉回梨花的方向。

她的眼前浮著一名十二歲左右的少女。

那是繪梨花。

嬌小少女柔軟的手,觸碰到雅兒菲琳的額頭。

「我現在就救你唷。」

強力的瑪那流進了雅兒菲琳體內。

那是溫暖,但強大到令人害怕的瑪那。

徒未感受過如此具壓倒性的瑪那壓力——以及神聖性。

雅兒菲琳的意識忽然間理解了。

這名少女為何會如此異常的原因。

以及這名少女的真實身分。

(啊啊……她是神明的私生女嗎?)

渾厚的瑪那激流,在雅兒菲琳體內凶猛地竄動著。

控制著她的賽諾,發出尖叫聲並且在地上打著滾。賽諾足以匹敵神明與古龍的巨大意識,受到比她更強大的力量猛烈攻擊,讓她只能一味采取守勢。

這樣的痛苦也傳達到雅兒菲琳身上,雅兒菲琳的身體跪了下來,因為痛苦而扭動身軀。而且手腳還不停地發抖、痙攣。

(就是現在!)

雅兒菲琳的靈魂沒錯過這個機會,直接開始行動,她為了奪回身體的主導權,襲擊變虛弱的賽諾意識。

賞她一擊之後,先把嘴巴的控制權奪回來。

這同時也是為了萬一這個身體再次在爭奪戰里失敗時,能夠留下兩、三句話。

「梨花小姐,請你仔細聽清楚我接下來要說的話……」

那是就雅兒菲琳所理解的,所有關于賽諾的情報。

為了讓人類能在接下來的戰爭里獲勝,這些情報可能會變成真正的王牌。

「別擔心。」

聽見留言後,梨花就露出微笑,並且溫柔地抱住雅兒菲琳的身體。

「請放心戰斗吧,媽媽……」

「交給我吧,我會使出全身所有的力量。」

繪梨花觸碰雅兒菲琳。

宛如把整個人包裹起來般的溫柔氣勢,再次侵入雅兒菲琳體內,成為第一波的援軍。

殺神的賽諾,被充滿神性的力量包圍,發出尖叫聲。

不久之後,賽諾的靈魂遭到放逐,接著完全消失。

雅兒菲琳看見這一幕後,就因為過于疲累而失去意識。

「辛苦了。」

梨花溫柔的聲音傳到她的耳邊。

*

大學的地底下,一間不為人知的房間里。

因為是精靈,所以年紀雖然大外表依然很年輕的大學校長,這時和一名老太太聽著由無線電傳出來的報告。

和校長在一起的老太太,名字是凱亞拉伊特拉。

她過去是多魯達界某個國家的女王。

現在她的王國已經不存在了。多魯達界本身在七年前就消失了。

她目前的地盤,不過是地球旁邊的某個狹小亞世界,而且還是跟其他的領導者共同統治。

但就算是這樣,校長還是覺得她擁有的力量跟以前沒有什麼變化。

不對,甚至比以前還要……

「第一回合應該算是璜特·唐辛苦獲勝吧。」

校長這麼說道。

老太太搖了搖頭。

「是我們的勝利唷。地球和地球旁邊所有亞世界的聯合軍從賽諾手中取得一勝了。」

「原來如此,因為是從最強魔術師身上把魔法奪走後獲得的勝利嗎。」

面對無敵的賽諾,能獲得勝利的最大原因,是因為賽諾·行為者沒有複制最強魔術師的緣故。對校長與老太太來說,這是相當明顯的事實。

赤銅色的賽諾。

它的正式名稱是賽諾·行為者皇後。

率領一千到一萬只賽諾的皇後賽諾,最大特征是能夠安裝賽諾·連結者從別人那里複制來的能力,然後以其強大的乙太回路加以活用。

七年前人類這一邊,甚至連一只賽諾·行為者皇後都無法對抗。凱亞拉伊特拉手下被稱為英雄部隊的最精銳戰力,費盡千辛萬苦才成功與對方同歸于盡,而那就是七年前的戰役里人類唯一獲得的勝利了。

一只賽諾·行為者皇後,就能簡單地毀滅一個世界。

追蹤第一王子陶洛斯到准備脫離的地點後,那里除了連結者之外,還有兩只賽諾·行為者皇後。

但就算是這樣,追蹤部隊還是獲勝了。

就第一公主等人的感覺,這只皇後在力量上其實與精英護衛差不多。而由凱亞拉伊特拉派出去做為援軍的勇者也有差不多的感覺。

這名勇者曾經和賽諾·行為者皇後戰斗過一次。

其實兩年前,賽諾也曾進行過一次局部性的侵略。

這是賽諾對人類這邊建立的偽造據點所做的攻擊,而人類則是為了取得對賽諾戰斗技術而早就做好充分的安全措施……

這個時候,人類以當時能盡的全力加上小心謹慎訂立的作戰,擊敗了伴隨著數千只護衛出現的一只賽諾·行為者皇後。

那個時候的其中一名功臣,就是那名勇者。

如果她確實感覺皇後比兩年前變弱了許多,那就能夠當成可信賴的資料,將其用在訂定今後的作戰計畫上了。

「讓敵人變弱的,是這整個世界(璜特·唐)唷。我們創造出來的這個世界,徹底封鎖了賽諾量產最強魔術師的戰略。」

女王凱亞拉伊特拉像在歌唱般這麼說道。

「賽諾它們急了,所以才會忽然就打出王牌,把她們身為首領的始祖七柱其中之一送到這個世界。最強者被擊潰的話,只要獲得新的最強者就可以了。賽諾就是這樣回歸到基本戰略,想重新再來一次七年前的侵略。」

校長開始陪入沉思。對于凱亞拉伊特拉來說,連生活在璜特·唐這個世界里的人們所產生的苦惱與悲鳴都是預定范圍之內的犧牲,那麼,就連這次的作戰結果,都是在她預定的范圍之內嗎?

原本認為早已喪失所有感情的精靈校長,有種內心的藍白色火焰稍微搖晃起來的錯覺……

他發現這是感情的動搖。

(原來如此,我對她剛才的話感到不滿嗎?)

沒錯,就是不滿。

精靈校長理解到,自己對于這名女王的無情,以及這名王者只把人當成數字來看的言行舉止產生抗拒。

據說第三王子阿修雷帶著百來只賽諾一起犧牲了。

對于這名對戰爭不是很熟悉的精靈老人來說,他不知道該不該把這個事實當成單純的戰力增減,或者是從戰略上的見解來看,這樣的犧牲究竟劃不劃得來。

但這些根本就不重要。

他認為最重要的是,阿修雷是一個好青年。

阿修雷雖然很想表現得成熟,但常常會露出天真的本性,而且是一個相當爽朗的人。假以時日,他一定能贏得國民的信賴,並且成為這個國家的支柱。

但這麼優秀的生命,只被當成受害的數字之一,眼前的老太太也只把這件事當成一個負面數字,這終于讓校長感到不愉快了。

這是在這個國家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的他,才會產生的不愉快。

都活了這麼久了,為什麼還有這種感情呢?

就是他加入白之會,與這個國家的創立扯上關系,才會有現在這種結果的啊。

「七年前,事情的發展完全是按照賽諾的計畫走,但那是因為沒有人知道賽諾這種種族的本質。對賽諾來說,情報就是武器。當沒有任何人意識到他們時,他們就已經登上最強的寶座,等人類想要面對他們時,一切都已經太遲了。但這次就不一樣了,這次我們是做好萬全的准備等待他們來臨。」

因此,雖然事出突然,璜特·唐還是在前哨戰中獲得勝利。

雖然讓始祖七柱逃走相當可惜,但這次只靠了區區幾個人,就獲得了包含過去所有戰役在內的最大戰果。

它證明了如果是在這個亞世界里,人類也能跟賽諾戰斗。

「對了,這個國家的國防部,已經來追究擅自運進軍用機,並且加以運用的責任了。」

「在不會失掉禮數的情況下,以對等的身分道歉吧,對方的威脅其實只是徒具形式而已吧。繼續追究下去的話,第四公主應該會出手制止。」

精靈校長想著「真的是這樣嗎」。

就他所知,夏洛特公主雖然是策士,但同時也容易為情所動。尤其在與砥磨家的棹砥相關的那件事情里,很多地方都可以看到她這樣的一面。

「而且呢,對這個只有直升機用起降場的亞世界而言,那架飛機已經是最頂級的空軍戰力。如果在這種狀況下,她還像個蠢貨般不知道那架機體有何優勢,那就代表第四公主不適合擔任守護人類戰役的指揮官吧?」

「那個時候,您打算怎麼辦呢?」

「哎唷,我什麼都不會做唷。但第一公主一定會了解這件事,她花了很大的精力來收集我們組織的情報,應該會在考慮到我們的目的,以及該如何利用我們的情況下來展開行動。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會適當地和第一公主分享情報唷。如果第四公主做出對璜特·唐不利的行動,那麼第一公主就會把她排除掉吧。」

精靈校長感到背部一陣發冷。

這個女王就連艾蕾歐諾拉的行動都了若指掌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她所得到的情報也……

「情報呢……」

結果凱亞拉伊特拉以溫柔,但是帶著令人發冷的聲響宣告:

「不能只是單純給對方而已。要在適當的時機給予想要的人,對方才會感謝自己。只要懂得掌握這一點,想要情報的人就會主動為你采取行動了。反過來說呢,如果不這樣的話,人就不會賭上自己的性命來作戰唷,得讓對方有視死如歸的決心才行。太過天真的想法、半吊子的信念,都沒辦法贏過賽諾。所以我才會創立白之會。」

精靈校長感到恐懼。

他對于眼前這個披著人皮的異樣存在,打從心底感到害怕。

啊啊……說起來,她打從一開始就處于非人的領域里了。

校長相當清楚多魯達界的過去,以及凱亞拉伊特拉的恐怖行為等曆史。在怪物、精靈(不死族)等擁有力量的種族到處肆虐的那個世界里,就是眼前的人物讓戰戰兢兢過活的人類團結起來。

她出生後只過了四十年,多魯達界的人類就脫離了怪物與精靈的支配,成為那個世界的霸者。

自從妖精門開通,能夠與異世界進行交流後,她就利用勇者一族,以他們為核心建立了英雄部隊。

英雄部隊在各個異世界里巡回,到處狩獵與人類敵對的古龍與諸神。

凱亞拉伊特拉的本質是暴風。是會把周圍的一切掃倒,只專心朝著目的邁進的凶暴龍卷風。

地球人與異世界人的混血將讓乙太回路大幅增幅的研究結果流傳出來之後,加以有組織性地運用、整合出建立第二世代部隊這個構想的,也是她。

沒錯,包含那個勇者的現在英雄部隊成員,全都是在她的計畫下進行交配所誕生的成果。

連璜特·唐的王族,甚至是機士團也一樣。

許多人都憎恨著凱亞拉伊特拉。

但同時也有更多人都認為,這個極為艱困的時代需要她的才能。

過去凱亞拉伊特拉曾經將包含校長在內的白之會古老成員聚集在一起,然後對他們這麼說道:

「如果和平的時代來臨,就把我的頭砍下來示眾吧,這樣大家一定就會滿足了。我一個人被憎恨就夠了,這副老朽的身軀,甚至是所有血液,全都是屬于一路跟著我這個老人的你們。我會把一切都獻給你們,所以……要獲得勝利,為人類獲得勝利吧。」

沒錯,就是勝利。

她總是只要求這個結果。

某個白之會的古老會員曾經這麼說過:「她是因應時運而生的。」

對知道七年前的事實——了解自己已經失去故鄉這個真相的核心成員們來說,凱亞拉伊特拉干練的手腕,是組織不可或缺的心髒。

有許多人都表示,正因為有她的大聲激勵,自己才會活在當下。

但就算理解這些事情,精靈校長還是對她感到恐懼。在敬畏的同時,也感覺到厭惡。

「這樣就可以了。」

她應該看穿了校長的內心吧。凱亞拉伊特拉深深坐在豪華的椅子上,露出平穩的微笑。

「我不是為了被人喜歡而守護地球與人類。正因為愛著人類,才能以無私的愛情守護他們唷。」

「為什麼要做到這種地步?」

校長忍不住這麼詢問。

凱亞拉伊特拉帶著滿臉笑容呢喃著:「這個嘛……」

「很久以前,在打倒支配我的世界的古龍眷屬時,我就跟對方約定好了。被稱為精靈的存在,在被消滅之前這麼問我——那個東西說了『你能比我更愛住在這個世界里的人類嗎』。年輕的我回答『可以』,然後那個存在就消滅了。那句話就變成了神聖的契約,讓我一直牢記在心。所以現在也像這樣,為了人類走出最佳的一步棋。」

有許多人因為她的愛而喪生。

不止是戰士而已,還有在這個璜特·唐里,有許多因為乙大回路無法適應而痛苦的人們。

在白之會的操弄下,創世魔法遭到扭曲,使得怪物誕生了。

全國有無數的國民,因為這些怪物的作亂肆虐而死亡。

這個國家有許多人民,當中有人類,也有亞人。但他們全都認定璜特·唐是自己的國家而移住到這里,也努力要喜愛這個亞世界。

什麼都不知道的他們,在這個因為凱亞拉伊特拉的指示而遭到加工的亞世界里,痛苦地不停掙紮著。

「但這些馬上就要結束了。」

女王這麼表示。

面臨賭上自己全部人生的戰爭即將結束,她還是平淡地說著:

「我馬上就可以死了。對我來說,那是很值得高興的事。」

說完,她就笑了起來。

真的是宛如怪物般的思考。對壽命比她多出數倍的精靈校長來說,她的思考回路甚至比賽諾還要特異。

(為了擊退賽諾這種異形,我們奉之為王的……是比賽諾更厲害的異形嗎?)

在內心如此呢喃完後,校長就閉上了眼睛。

(但是,我們非得這麼做不可。賽諾……就是這樣的對手嗎?)

校長深深地感覺到自己充滿了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