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十四 盛夏狂想曲「烏云」

「大姐姐,歡迎你們!」

在炎炎夏日下,兩名天使翩翩降臨了。

「有麥茶可以喝喔!」

「也有蛋糕喔……」

唔喔喔喔好可愛啊啊啊!

這是什麼?是我跟小北可以一人打包一個帶回去的意思嗎?享用完麥茶跟蛋糕之後,就可以把這些孩子當成土產,帶回去當我家的小孩,是這個意思嗎,五味?

「學姐!你們到底打算把什麼東西帶回去啊!」

阻止想和牽住我的手的男孩一起回家的我的人,是從家里沖出來的五味。順便一提,小北也抱起了一個很乖巧的女孩,跟我一樣想把她帶回家。

「五味,你的好意我就不客氣地收下了。」

「我會把她當成北川家的次女好好養育的,放心吧。」

「你們在說什麼啊!我不會把弟弟跟妹妹送出去的!」

雖然五味對他們呼喊著「來,過來這里~」,但小天使們卻只是一臉傻愣愣地抬頭看向五味。

「他們跟你不是很親呢。」

「才、才沒那回事呢!阿拓!小春!快過來哥哥這里!」

「麥茶——」

「哥哥不是麥茶!」

五味家的手足相聲先到此為止,差不多該讓我們進去房子里了吧?要是不快點開始寫作業,暑假就要結束嘍。



我在今天早上接到學弟打來的SOS電話。暑假只剩下幾天,把沒什麼事必須外出,原本打算睡到中午過後的我吵醒的人是五味。

『我的作業寫不完啦~!』

起床氣很嚴重的我不發一語地掛斷了電話。然後把毛巾毯蓋好睡起了回籠覺,幾分鍾後,手機又響了起來,我原本捂住耳朵忽視它的存在,但看它毫無放棄的樣子,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接了起來。

「你之前都在干什麼?」

『因為我想說好像還有時間嘛。』

「這句話你肯定從國小說到現在吧?」

心想明天再做就好,放著作業不管,最後就是暑假結束了還沒做完。這是很常見的情況。

『里穗學姐,拜托你!請幫幫我吧!』

「作業應該要自己寫才對吧?放棄吧。你就跟老師說你沒寫作業,勇敢地被罵吧。」

『不要這麼不講情理嘛!要是被社團指導老師知道了,我會被取消參加比賽的資格的!』

「你啊,今年已經面臨幾次被取消比賽資格的危機了啊?」

期中考、期末考,還有暑假作業。他該不會明年也打算重複同樣的流程吧?

『我明年一定會認真念書啦,哇啊啊!』

「你有空在這邊哭,還不快去寫作業。」

這次我直接把手機關機,然後鑽進了被窩里。雖然我的作業也還沒寫完,但英文的小題目集只剩下大約一半。跟五味不同,我有悠哉的資格。

我能夠沉浸在安穩睡眠中的時間一下子就結束了。我感覺到有人在搖晃我的身體,不太情願地睜開眼睛,發現妹妹正看著我的臉。


「有個說是你學弟的家伙現在在我們家門前耶。」

「啊?」

我不敢置信地從二樓的窗戶看向玄關,正好與臉上掛著燦爛笑容的五味四目相對。這名學弟用力揮著手想吸引我注意的模樣讓我啞口無言。因為他以隔著窗戶也能清楚聽見的大嗓門呼喚我的名字,我馬上慌慌張張地豎起食指要他閉嘴。

「啊,大哥走出去了。里穗,你還是去看一下比較好吧?」

眼前是領口被哥哥一手揪住的五味。被那個長相凶惡的人威脅還傻笑得出來,反而讓我覺得這個學弟有點可怕。你的膽子究竟有多大啊?

結果,看在他直接跑來我家懇求的份上,我也只能妥協了。而且還順便把小北也拖下水,現在兩個人正在五味家里作客。

我們一踏進房間,五味就立刻拿出了一片空白的講義和根本還沒開始寫的練習題。

抱著胳臂的小北身上冒出了一股寒氣。

「你幾乎都沒寫嘛!」

「對不起!」

五味猛然跪了下來。

小北一手抓住五味面向下方的頭,毫不留情地施加力道,並開始說教。看到這副情景,連我都覺得頭痛了起來。

「嗚、嗚!小北學姐好可怕!我還以為讓你們見了我的弟弟妹妹後你們就不會生氣了!」

叫年幼的弟妹出來迎接我們似乎是他想的策略。雖然的確是很萌,但這件事和那些沒寫的作業完全是兩回事。

「廢話少說,快點寫作業!」

帶小北一起來果然是對的。五味被她這麼一吼,隨即攤開練習題寫起了作業。

我斜眼看向眼眶泛淚地寫著作業的五味,也寫起了自己帶來的英文題目。順便一提,小北說她早就寫完作業了。不愧是小北。

當我正為了不太擅長的長篇閱讀題而傷腦筋時,門鈴響了。我聽見伯母前去察看的聲音和關門的聲音。有人爬上了樓梯。

「五味!不要東張西望!」

「是!」

當我正好奇五味為何突然心神不甯時,背後的門被打開,我聽見了熟悉的聲音。

「打擾了——」

「阿迫學長!你好慢喔!」

五味把自動鉛筆一丟,撲向了走進房間的岩迫同學。我和小北因為驚訝及納悶而露出了相同的表情,抬頭看向正在和學弟嬉鬧的他。

「我第一次來你家,所以迷路了嘛。」

「我剛才被罵得超慘的!我原本想說有兩個人的話就可以分散小北學姐的怒火,結果完全失算了!」

你有閑工夫想那些計謀的話就給我乖乖寫作業!結果他想的作戰計劃全都失敗了嘛。岩迫同學加入後,之前准備考試的成員就全部到齊了。同時我也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岩迫同學,你的作業還剩下多少?」

小北身上又冒出寒氣了。喂,五味,不准逃跑。給我乖乖再挨罵一次。

岩迫同學拿出都沒寫的作業後,就不出我所料地被小北的怒吼襲擊了。



今天的夕陽特別紅。走到睽違了數小時的戶外後,我伸伸懶腰,活動僵硬的身體。

「我兒子給你們添麻煩了,真的很不好意思。」


伯母站在家門口不停向我們道歉,甚至還送餅干當禮物,讓我們覺得很過意不去。

「貴志,剩下的作業你要自己寫喔。真是的,竟然還要麻煩學姐幫忙,讓我這個當媽媽的丟臉死了。」

「你好啰嗦,我知道了啦!」

五味年幼的弟妹也圍在歎氣的伯母腳邊,兩個人一起對五味說:「哥哥好丟臉——」讓五味相當沮喪。

當我正笑著旁觀這一幕時,眼神剛好和很不自在地扭動身體的岩迫同學對上了。情況跟五味一樣的他,就算想跟著笑也沒辦法笑吧。他以無精打采的表情回看了我一眼。

「小北學姐,我送你回家吧。」

「明明是我比較強,你送我回家有意義嗎?」

話雖如此,最後姑且還是由五味送小北回家,而我則是由岩迫同學送回家。五味的弟弟妹妹們不停地揮手跟我們道別,直到已經看不見人影為止,帶給我因為寫作業而疲倦的心很大的慰藉。

我在走到大街時跟小北他們道別,然後和岩迫同學繼續並肩走向我家。我們才走不到十步路,他就停下腳步對我說道:

「對不起!」

「好突然!」

在五味家一直很安分的岩迫同學,突然以彷佛要下跪般的氣勢向我道歉。這一定是因為我們已經看不見小北的身影了吧。

「我原本有打算要寫!我原本是想好好把作業寫完的!」

「冷靜點,岩迫同學,你跟五味說了一樣的話喔。」

他沒寫的作業數量雖然沒有學弟五味這麼慘,但也足以讓小北大發雷霆了。而因為那些作業終于在今天展現或許能寫完的一絲曙光,總覺得他道歉的聲音聽起來比較有活力。

我也順利地把所有作業寫完,接下來只要盡情享受剩余的暑假就好。不過,就算說盡情享受,大概就是在房間里看動畫或畫漫畫吧。

「暑假馬上就要結束了呢。」

「嗯。明明剛放暑假的時候想說還有超過一個月的假期,時間真的過得很快呢。」

太陽下山的時間變早,蟬叫聲也沒那麼響亮了。雖然還感覺不到秋天的氣息,卻已經深深體會到夏天即將結束。

「開學後就是實力測驗了喔,岩迫同學。」

「我會用實力去考的,沒問題!」

雖然我很想問他究竟哪里沒問題了,但實力測驗的結果不會影響成績,就某種層面來說也能借此充分明白自己有多笨,所以我也打算不要花太多時間准備。

我現在才二年級,沒必要焦急。我把明年就要考大學這件事拋到腦後,選了一個和考試沒有關系的話題。

當我們正要穿越離我家最近的馬路時,發生了一件事。

「啊,找到了、找到了。」

我們停下來等紅燈時,突然有人以極大的力氣硬是把我的身體轉了過去。對方是個看起來像高中生的陌生男子,他一邊抓著我的肩膀,一邊操作著手機。

「呃,請問你是誰?」

一開始我以為他大概是認錯人了。跟我在一起的岩迫同學也嚇了一跳,但是看起來並沒有對這個人表現出多大的戒心,而我當然也跟他一樣。

但是男子接下來說的話讓我明白他並沒有認錯人。

「我在吉村家附近發現他妹妹了。」

他把手機靠在耳邊,彷佛在炫耀似地說道,我驚愕地看了他一眼,急忙想拉開距離,這次他卻粗暴地抓住了我的手臂。好痛!聽見我忍不住發出呻吟,岩迫同學隨即闖進了我們之間。

「你在干什麼!」

「啊?我才想問你是誰呢……啊,我在跟別人說話。好像有個小子跟他妹妹在一起,怎麼辦?」


「你在跟誰說話!快放開吉村!」

岩迫同學撥開對方的手,害他稍微踉蹌了一下。我看到他嘖了一聲後,隨即不知為何地露出笑容,頓時覺得一陣惡寒。

總之必須逃走。這里離我家很近,用跑的不用五分鍾就到了。

「好遜,你連一個人都搞不定啊?」

我馬上明白他為什麼笑了。他有同伙。

三個和他年紀差不多的人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靠了過來。要是被包圍就逃不掉了。我迅速地環顧周遭,行人的數量還算普通。所以只要我大聲求救,一定可以……

「你的朋友說願意乖乖跟我們走喔?」

其中一個正在講手機的人說道。朋友——我腦中浮現了小北和五味的臉。

不,你騙人。你一定只是隨便胡謅的。

大概是察覺到我懷疑的視線,拿著手機的男子勾起了其中一邊的嘴角。

「是叫小北學姐跟五味對吧?」

一種無法言喻的感覺從我喉嚨深處湧了上來。所謂的失去理智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吧。

「你這家伙!」

我一邊大叫一邊忘我地撲向眼前的人。對方沒想到我會沖過來,反應慢了一拍。他的身體撞到後方的牆壁,我舉起了拳頭——

這麼說來,我還沒有揍過人。

我的手停止了。對方並未錯過我表現出遲疑的機會。

「吉村!」

我的麻花辮被人從後面使勁拉住了。行人們因為覺得氣氛不太尋常而停下了腳步。

「看什麼看!」

但是他們一被恫嚇,就馬上轉過頭快步逃走了。我只在視野角落看見被人從兩邊架住身體,動彈不得的岩迫同學。為什麼?為什麼沒有人肯救我們呢?

「你真的很遜耶,連這種小不點也打不贏?」

「少啰嗦!可惡!竟然給我得意忘形!」

「不愧是吉村的妹妹,看起來一臉乖乖牌的樣子,挺凶暴的嘛。」

我的頭發被他們往上扯了好幾下,我因為痛楚和悔恨而眼眶含淚。我絕對不會原諒這些家伙。

「不准亂動,否則你的朋友會怎樣我們可不知道喔。」

他們肯定也跟小北說了這些常見的壞人台詞。

如果他們說的都是真的,那小北就是因為我而毫不反抗地被他們捉住了。他們讓她以為自己手上有人質,這樣她就無法反抗了。

「快點把他們帶過去吧,村瀨老大在等我們。」

四人把我和岩迫同學團團圍住後開始往前走。他們馬上就走進沒什麼人的小巷,也不知道到底要去哪里,一邊頻繁地確認時間,一邊加快了腳步。

比起對他們的行為一頭霧水,我現在滿腦子都想著自己有多沒出息。

他們想在有人來往的地方硬是把目標帶走,又不希望造成騷動,所以為了讓我乖乖聽話,就利用了小北和五味。連和我在一起的岩迫同學也受到了牽連。

明明暑假就快結束了。不久後就會開學,幸子社長也會來學校。所有的社員都會聚集在漫研社的社辦。但是現在卻……

現在快樂的時間卻離我如此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