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崛起之路 第三百一十四節 十面埋伏(下)

說話期間,唐軍與平虜軍卻陷入了短暫的膠著狀態,柔然鐵騎的戰力比唐軍鐵騎畢竟勝出了一酬,配合展開大陣的步兵,開始向唐軍鐵騎開始圍擊。不過面對唐軍不計生死的沖鋒,一時也無法將唐軍打壓下去。

在唐軍將士的心中,李懷遠激情跌蕩的宣言一遍又一遍地在他們心底流過,他們後面就是黃河、就是長安、就是一千萬戶帝國百姓,他們知道,這一千萬戶人中有他們的父母兄弟與族人。

甯願成黃河魂,不讓柔然鐵騎再踏過黃河去,一時間成了所有唐軍將士心里堅定的想法。六十萬大軍潰散,帝國只要能及時收攏潰卒卻還有機會,他們要做的就是為陛下創造這個機會,唐軍將士的心底都有一種悲壯的東西在流動,一股火熱的激流梗塞與喉。

唐軍的主力蜀軍主要就是步兵,他們低矮壯實的身子,仿佛永遠不知疲倦的機器,濃縮的眉頭猶如亙古的磐石,堅定沉穩的動作使唐軍將士忘記了眼前飛飆的血箭。蜀軍的耐力、戰力、沉穩都非常有名,中軍步兵,在平虜軍五路軍人馬打擊下,仍能做到游刃有余。不過想要配合鐵騎,對柔然誘而殲之卻也已經無法實現。

一時間瓜蘭渡口,戰馬飛騰嘶鳴,煙塵翻滾,血流成河,血紅的血液將黃河水都染紅了。喊殺聲震耳欲聾,直上九霄,讓一片幽靜的渡口,瞬時變成了人間地獄,天空毒辣的烈日,也無法驅散充斥在戰場上的寒氣。

姜亭冷哼一聲,臉上掛著森寒的笑意,望著突然變陣,朝平虜軍後軍本陣沖來的李懷遠,跳下站馬端坐在孟恒設下琴台上,做好了姿態,昆侖九騎知機地站到九面打鼓前面,接過鼓槌。

姜亭朝祁紅點了點頭,後者身上立即爆發出冰寒的殺氣,祁紅的親衛立即知機地閃開到一旁,盡管他們都修煉了天下至剛至陽的炎焱決,仍然不敵祁紅外放的氣勢。

“李懷遠怕了!與聰明人交手就是爽快。”祁紅嘴角掛著一絲耐人尋味的涼涼微笑,幽然地道,一點沒有大戰前的覺悟。

李懷遠似乎感覺到了柔然後軍大陣氣氛的驟變,見在鄯州擊敗自己的姜亭竟然做到一個古琴旁,突然意識似乎要發生什麼。暴喝一聲,竟然舍棄天擎與張飛,不計代價地瘋狂朝祁紅他們這里攻擊而來,他當然不會以為姜亭突然來了雅興,要在雙方將士前一展才藝。

得到號令,孟恒、孟古九人手中的鼓棰不約而同地同時落下,非常有技巧地落在面前的九面大鼓之上,震天的巨響讓撕殺的雙方將士步伐不由自主地都是一頓。

咚咚……九人強壯有力的臂膀快速地揮動著,震耳欲聾的鼓聲就像雷雨天連綿一片的炸雷,蓋過了一起,讓人心底生出一種風云聚變的感覺。整個戰場的氣氛頓時變得更加的蒼涼陰沉,所有人心底都升起一股無力的感覺,鼓棰的落點與人的心跳連接在一起,讓人覺得壓抑難受至極。

在所有人忍不住想仰天長吼的時候,鼓聲突然停止,敵我將士雖然沒有停止撕殺,卻沒有人在叫喊。整個天地突然陷入到了一種相對的寂靜之中,只剩下鐵騎奔馳、兵刃交擊、錯亂交雜的步伐、兵刃如肉時沉悶及慘叫凝聚在一起的雜亂聲音。


敵我都覺得神志一清,著了魔似的唐軍,堅定如石的心,突然產生了還沒有等松一口氣,大地突然傳來一股非常有規律的輕微震動。正在此時,姜亭的雙手突然重重地一撥手中的琴弦,他的雙手充滿了魔力,高亢激昂的聲音直上云霄,又被云層折射下來與姜亭手下的音符連成一片,頓時擊到了所有人的心底。

本來死志已萌,充滿憂傷,不知疲倦的唐軍將士只覺心中謀個地方被清清地觸動了一下,動作不在如剛才般凶狠、無畏、流暢。

姜亭神色自若,雙手快速地舞動著,一股低沉顫抖的聲音曼延到整個戰場,頓時讓戰場顯得更加的沉悶悲壯。姜亭似乎沒有注意,神情傾注,然而所有人都發現,他堅定的眉宇之間,流露出一股期待。

這種期待通過樂曲,直接傳送到所有人的腦海中,他在期待著什麼?一時間成為了所有人心地的疑問。李懷遠砍殺著阻攔他的平虜將士,望向姜亭的目光同樣充滿了疑惑,不是自己想想中的十面埋伏!他在干什麼?

顯然姜亭似乎並不准備向人陳訴什麼,他神態懶散,雙手似乎胡亂地揮舞,一段金戈摩擦交鳴的聲音,刺耳地在整個戰場上響起。在所有人的難受、煩躁、疑惑,忍不住要抬頭看他的時候,姜亭的雙手嘎然而止,歪著腦袋傾聽著什麼!感觸著什麼!

直到此時,所有人才想起一個自己被琴音吸引而忽略的東西,在這一刻所有人都又記了起來。

大地戰抖的越來越厲害,一道隆隆的聲音連成一片,從天邊滾來,隨著黃河水聲,充斥在所有人的耳中。在上游的地平線上一股黑壓壓的騎兵,壓著地平線、一字排開望不到盡頭,蹄聲整齊劃一地向瓜蘭渡戰場壓來。

威武高大的戰馬之上,一個個威武的騎士隨著戰馬上下起伏,沒有撕殺聲,沒有狂叫聲,更沒有戰馬的嘶鳴聲,有的只是踏踏的鐵蹄聲,嘩嘩……鐵甲上下撞擊聲。

李懷遠的臉色頓時失去了所有的血色,變得蠟白,他的嘴唇在瞬間泛起一種死沉的灰色。喉頭咯咯地響了幾下,卻再也發不出絲毫的聲音,喉嚨梗塞的讓他機會無法呼吸。

“影騎!竟然是柔然的影騎,不可能!那是不可能的!一定是我在做夢!影騎怎麼會出現在這里?朔方軍滅亡了麼?太子殿下完了麼?”郭正仁揮舞著旗幟的雙手,突然垂了下來,不能置信地征然出神地望著遠方,那面隨風飄動的黑色旗幟。絕望!從來不曾有的絕望漫上郭正仁的心頭。

姜亭氣勢猛然一變,端正身子坐好,渾身散發著濃烈的蕭殺之氣,雙手非常疾速地波動起來,高亢激昂、氣勢磅礴的樂聲連成了一片,他直接跳過了低沉音樂演繹的十面埋伏的感覺,直接開始了高潮之戰。

一波又一波的平虜軍,無窮無盡地冒出來的影騎,已經告訴所有人現在伏兵重重,四周已經被柔然圍得水泄不通。姜亭神色莊嚴肅穆,雙手運用高超複雜的絞弦技巧讓人腦海中演繹著另一場慘烈的戰爭,人仰馬嘶聲、兵刃相擊聲、馬啼聲、呐喊聲等等,驚心動魄。


突然樂聲再變,長輪模擬簫聲,隱約透出四面楚歌,唐軍將士心頭都閃現出一個個念頭。郭子儀大元帥敗了,倉皇逃命,李光弼元帥敗了,叛軍已經兵臨京師,太子殿下兵敗被擒了,生死不知,自己的努力還有什麼用?罷了吧!罷了吧!自己只是天地之間的一個蜉蝣,望著影騎不可抵擋的磅礴無邊的氣勢,唐軍將士心中絕望地想到。

不慌不忙,緩慢行進的漆黑鐵騎,受到音樂的刺激,猶如一直離弦的箭矢突然整體加速,朝戰場沖來。來去無影,無聲無息著稱的影騎將士口中不約而同地發出呼嘯,巨大的聲音仿佛是海嘯,又像是山崩天塌,劈頭蓋臉地朝所有人蓋來。姜亭的樂聲卻像是飛舞在天地的巨龍,任外界天翻地覆,它卻高傲地展示著自己尊嚴。

感覺著彗星般的影騎仿佛就要撞到自己軍陣之上,肅然而立的祁紅一頓手中的槍,舉槍直前,大聲喝道:“柔然無敵,三軍將士聽令,隨我出擊”

“殺!。”“殺……”在祁紅一聲巨吼以後,在寂靜之後突然暴發,四面八方,頓時響起了無窮無盡的喊殺聲。天擎等立即讓出陣地,順勢而擊。

聽著柔然軍中數百面戰鼓同時敲起,清醒過來的郭正仁,望著李懷遠在柔然大軍沖擊下,如暴風雨下汪洋中一葉扁舟般飄搖卻堅定的背影,鋼牙一咬,親自來到一面鼓前,沉重地敲擊起來。

李懷遠心死如水,原來從一開始祁紅便識破了自己的想法,卻布置好了這一切等著自己跳梁小丑似的表演,可笑自己卻以為能回合仆固懷恩扭轉帝國的局勢,創造曆史。

然而自己一萬多人馬就是士氣再虹,氣勢再盛,能沖開傷亡慘重,同樣疲憊的平虜軍,還能沖開天下最精銳之一的影騎麼?實力是一個不可逾越的鴻溝,在李懷遠的絕望中,兩軍彗星一般撞擊在一起。

兩軍決戰時,聲動天地,瓦屋若飛墜。金戈聲、鍾鼓聲、劍弩聲、人馬辟易聲,俄而無聲。所有人望著那顆飛過天際的頭顱,整個世界似乎都陷入到了寂靜之中,只剩下他胯下戰馬悲涼的嘶鳴聲,想要留住他的尸首,卻無法阻止他的尸體堅挺倒下。

祁紅聲色複雜地望著淹沒在雙方沖鋒的鐵騎鐵蹄之下的李懷遠的尸首,不但沒有一絲高興,心中反而充斥著一種莫名的悲壯情緒,那個倔強、睿智、沉穩、冷靜、忠誠、深情的男人就這樣去了。良久祁紅才平複下來激蕩的心情,他知道倔強的李懷遠死也不會低頭,這樣或許是他最好的結局。

大唐邊疆最後一個脊梁倒了下去,臨死他也不知道是誰砍下了他的腦袋,大唐帝國在西北,再也沒有能夠阻擋柔然鐵騎前進的大將。良久,唐軍將士發出有怨而難明,淒慘悲壯地呼喊,悲愴之聲人而動之。

一代絕代名將不能為柔然所用,就這樣的去了,這是整個時代的悲哀,是華夏的悲哀!李懷遠你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