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 (2)













夜空猶如一條黑帶,點點繁星猶如點綴在其上的璀璨寶石,閃耀皓美.

城門大閉,重重侍衛整齊有序地站立在兩側,前方一隊持劍而守,後方一隊則是舉著火把照明,如此防衛,一只蒼蠅都別想從此門飛出.

鬼魅暗自皺眉,心中將淳于烈的祖宗十八代問候了個遍,只能靜靜守在靠近西城門的客棧內.砰地一聲,她一拳砸上身下所趴的瓦片,轉身就欲翻下屋頂.

她似乎得嘗試從城牆上翻過去.

可這離城她根本不熟,若要知道何處的防守最弱,不易!

"可是想出城?無需這般憤怒."

一個聽似飄渺的聲音讓鬼魅頓時一震,她竟然感覺不到附近有人!猛地一個回頭,只見對面屋頂一個白衣男子正半臥在瓦片之上,手中托著一個酒壇,那縷縷酒香此時才傳入她的鼻腔.

看來,一時的焦慮已經讓她防備大減!

鬼魅冷哼一聲,將衣袖中的天蠶絲射向那處屋簷,身子輕盈地一躍,穩穩地落地,連眼角都不再給.穿白衣躺屋頂?也不怕將衣服搞髒.

對方不曾露出殺氣,又在這客棧的屋頂之上,想來也是被困在這離城之中上屋頂打探情況.與她無關的人和事,向來沒有理會的必要.

"藍兒,不想走了嗎?"

白衣男子此話一出,身子已然坐起,仰頭灌下一大口酒水,手中的酒壇已經飛了出去,速度極快,只一瞬間便不見了蹤影,更是聽不到落地之聲.

顯然,這隨意一拋的距離,不容小視.

鬼魅眯起了眸子瞬間警覺萬分,此人是誰?

一聲藍兒已然讓她萬分戒備,甯以藍的舊識?還是敵人?還未開口詢問,白衣男子已飄然落下,仿若一片樹葉,輕盈得相似能隨風飄蕩.

墨色長發飛揚,白皙的俊容上,殷紅的雙唇浮著一抹云淡風輕的笑容,黑亮的眸子耀如星子,衣袂飄飄,倒是有種謫仙的錯覺.

"你想要什麼?"

鬼魅冷冷地注視著眼前這個俊逸若仙的男子,自然沒幾分好感.能知道甯以藍的身份必定是見過她真容的人,不是北漓的勢力就是東楚的人!

只是,若是北漓安排的,不會是淳于烈,他沒有必要多此一舉,更不會是淳于毅,他不可能幫她逃走……她上過朝,文武百官都見過她,倒是不好猜測是哪方的勢力.若是東楚之人,絕非是甯家所派,那個朱長云或許還有幾分可能.


"哈哈!你果然不是藍兒!"

白衣男子笑得暢快,卻沒有忽略鬼魅眼中的猜忌,"我是因你而來,你說我能要什麼?你認為你有什麼是可以給我的嗎?"

昔日的甯以藍豈會有這種膽識和身手?這種冰冷氣息和強勢銳氣與甯家千金南轅北轍,相差十萬八千里,又如何會是她?

"若是因我而來,想必你已經久候多時,既然如此,我不允許有分毫的差池!如何出城?"鬼魅淡漠的態度沒有因對方的話有一絲的改變.是不是甯以藍不是現在討論的問題,對方是不是另有所圖也不在她的考慮之中.

眼下,最重要的是出城!

離城是北漓國都,是淳于烈的地盤,她若要留下就不會魯莽而逃,即使逃了,就要逃離他的控制,這種大規模的搜索下回宮,她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

"先跟我進房,不必如此心急,天亮再走."

白衣男子不再看鬼魅一眼,甩袖進屋.他知道,因為一句'藍兒’,她已經沒的選擇,只能相信他.若不是他開口,恐怕她也會理會'搭訕’的他.

失憶是真?可這身手也不假!

雖然是借助外物輕盈地上下屋頂,不懂輕功,沒有內力,那般敏捷的身手卻不是幾個月能練得出來的,尤其是甯以藍這個極為柔弱的體質!

可那張臉又是鐵一般的事實!

他沒有看出一絲破綻,根本不可能是易容術,並且,右耳耳垂上的一個紅點,是除他之外無人知曉的記號……她是甯以藍!

他有些矛盾了.

鬼魅放輕腳步迅速跟上,望著這個男人的背影,皺緊眉頭.

她記得與甯衛衡或甯風對上時,心底有種莫名的情感流露,仿佛似曾相識,甚至是對上朱長云都有了一刻的異樣感受,而眼前這個白衣男子,卻只是如陌生人般地淡漠.

甯以藍生前不認識這個男子?還是從未見過?

此人俊朗飄逸,只見一次便難以忘懷,如今她心中這般冷靜,只說明他們沒有過交集.她需要謹慎對待此人!

"在猜我的身份嗎?就算你不失憶恐怕也不會記得我,不過我記得你便是."

白衣男子轉身合上房門,話音剛落,帳後立刻走出兩個十三四歲的少年少女,原本平靜的臉對上冷酷的鬼魅卻是一愣.

"公子,你找到甯小姐了?"少女桃面杏腮,明亮的雙眼閃爍著一絲欣喜.

"公子,那我們是明早就離開嗎?我去准備東西!"少年一個轉身就再次隱入帳後,打包行李去了.

鬼魅臉色一沉,心頭有些詫異,認識她的還不只這個白衣男子,這兩個隨從模樣的孩子也認識她?

"小南,去幫小北收拾東西."

白衣男子走至桌前坐下,打發走盯著鬼魅猛瞧的少女.他相信她有很多疑惑凝聚心頭,即使她沉得住氣,不曾問出口."坐吧,不知姑娘如何稱呼?"一杯溫熱的茶水遞上,他的笑容依舊.

既然對她的身份有點矛盾,那就暫且當她不是甯以藍.


鬼魅沒有接過茶水,而是抓起酒壺快速斟了一杯,一口悶下.

"甯以藍,別懷疑你自己的能力."她的嘴角掛著一抹嘲諷,自然清楚這個男人有認人的特征,如果肯定她不是甯以藍,他不會帶她回房.

白衣男子微微眯眼,伸手一把摸上鬼魅的手腕,只那麼一瞬,在鬼魅反手攻擊前,他已經松開了手指.怎麼會是這樣?她果真是甯以藍!

"你的毒又深了不少,我們的確應該盡早啟程!"

幾月之內,她體內的血莎已經重了幾分,再耽誤下去,恐怕命不久矣.

鬼魅聞言冷笑出聲,"你是朱長云的人?"

既然不可能是淳于烈的人,那麼,知道她中毒的,應該只有東楚朱長云!

"不,百草谷鬼醫正是在下,與那東楚皇子毫無瓜葛.不過,他身邊的一個幕僚倒是在下的師弟,專攻奇毒異術……例如利用血莎之毒施展攝魂傀儡術."白衣男子微微一笑,毫不忌諱地將自己的身份擺出.

"鬼醫無面?"

鬼魅頗為震驚,不可置信地盯著眼前這個猶如畫中之人的男子,"無面的臉竟會是這般地俊逸,真是諷刺."她以為程南口中的那個鬼醫無面是個丑陋不堪,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老者,哪里會想得到是這樣一個二十左右的貌美男子?

"哈哈!就當時藍兒是在贊賞在下吧!"

白衣男子笑得暢快爽直,他掃過鬼魅繼續斟酒的動作不禁有些訝異,"你的變化太大了,所以有些令我不敢貿然相認.你我只見過一次,並且還是在你成為傀儡的瞬間,你對我應該沒有印象,不過,我卻是在你身上做了記號."

當日得知他師弟研制了新型毒藥血莎,追尋而去,一連追了半月,才查清東楚丞相之女中了此毒.嚴密監視了幾日,在兩國聯姻的那刻才發現甯以藍的異常.當下,他在她體內種了另一種毒素來克制血莎深入髒腑,耳垂上的那個紅點就是他所種之毒.

"我出城的第一個目的地便是百草谷,顯然,是有些湊巧了!不過,你找我的原因不會只是因為想要破你師弟的毒吧?這沒有任何的說服力."鬼魅當下放松心態,飲著酒隨意談論.想活下去只有鬼醫能救她,逃出去的第一個目的當日是找他!

"你就不懷疑我的身份?"

白衣男子似笑非笑的問道,伸手制止了鬼魅繼續斟酒的動作,"出嫁前的你可是一杯即醉,就算你的酒量有所見長,也已經飲下四杯了,喝醉的女人很麻煩的!"

鬼魅不動聲色,目光流轉,思緒飛快閃過.

她能不懷疑嗎?她從不信任任何人!"我沒有選擇."眼前,她的第一目的就是出城,何況,這天下之大,她卻是無處安身,是敵是友都不重要,她需要給自己找一個生存目標!

哪怕這個目標是仇恨,是殺人,也好過獨自飄零在異世,如此茫然失措.

白衣男子像是懂得了鬼魅這模棱兩可的回答,那墨色眸子定然一望,萬分誠懇.

"我欠你一份情,並在你出嫁前已經答應過你,要替你解除體內的血莎毒.所以,我來找你了,只不過你的改變讓我省了點力氣,不用去皇宮擄你,只需要在這城門口等候便是."既然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消失,她就有能力出現在西城門附近.

東城門是去東楚方向,甯以藍不會給路上的甯家人惹禍上身.

"你欠我一份情?"

鬼魅顯然是不信,"如果我料想沒錯,我之前應該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姐,如何能認識你這個鬼醫?"笑話!不說還好,說了就不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