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杏花天 (88) 情事、親事、情勢


老板娘出去後,我也不再問什麼,只是用探尋的目光著他自己招供。

他一邊咬著蛋,一邊好笑地看著我:“怎麼,面都不吃了?就因為我秀色可餐,所以看著我就不用吃東西了?”

得了,就算長得帥,也要別人誇才算吧。我輕輕嘀咕了一句:“越學嘴越滑了”,也低頭咬了一口蛋。

他放下筷子,想了想,還是說;“你先吃吧,面冷了就不好吃了,等吃完了我再告訴你。”

我們吃的過程中,老板娘又陸陸續續送來了幾樣現做的小點心。眼看著桌上越擺越多,我只好開口喊停:“老板娘,夠了。其實光這麼一大碗面就夠了,不用上別的了。”

老板娘笑道:“已經上完啦,兩位就安心地慢用吧,我不會再進來打擾了。”

說完喜滋滋地出去了。

她干嘛那麼樂呵啊,就因為聽到了我和王獻之的“喜訊”?

王獻之說:“你看,人家多知趣啊,知道我們要說悄悄話。”

我白了他一眼:“誰要跟你說悄悄話啊。”

這人今天是怎麼啦?興奮得都有點過頭了。老板娘那扭腰扭臀的妖嬈背影還沒從門口消失,他就開始跟我調起情來了。

老板娘一看就是那種能說會道專愛傳小道消息的主,我很懷疑她現在是不是正在雅座外面貼壁偷聽。搞不好還帶了兩個伙計,一個研磨,一個拿本子記錄。

至于記錄下來的內容嘛,可以放在他們酒店的入口處。上寫:王獻之與桃葉在本店就餐時的情話語錄。

有這個冊子當鎮店之寶。她家酒店地生意還不火死了?

我正擔憂著呢,耳朵里卻聽見他說:“我就快是你地相公了,你不跟我說,跟誰說啊。”

石破天驚!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啪地放下筷子:“你給我說清楚!”

怎麼我越聽越覺得對面坐的不是尊貴無比、眼高于頂的王七公子,而是某個愛占人便宜的登徒子?

他不緊不慢地吃著面,口里含含糊糊地說:“吃完再說。”

“不解釋清楚,我不吃了。”說完覺得似乎有要挾的嫌疑,不符合淑女身份,又補了一句:“我吃不下去。”

他放下筷子。擺出一副很無奈的樣子說:“唉,連碗面都不讓我吃完,我不會是娶到悍婦了吧?”

還有完沒完了?我鄭重宣布:“我是真的,真的,生氣了!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說不說?”

“說!”


“那就請吧。我洗耳恭聽。”

今天被他打趣得夠久了,我的耐心也快用光了。故而臉上全無笑意。

他也換上很正經的語氣說:“昨天桓濟跟我談話地時候,你也看到了吧?”

“恩”,我的耳朵豎了起來,帶點緊張地問;“他跟你說什麼了?”

千萬不要是我在宮里留宿的事情。如果因為這樣,他才變得這麼輕浮的話。我會受不了的。

“他說。我們倆在船上同住一夜的事,已經傳出去了。”

我暗暗籲了一口氣,如果只是這樣。那倒還好。

他很疑惑地看著我:“你地樣子,竟然是如釋重負。你覺得這件事傳出去了也無所謂嗎?”

“不是,不是,當然是,有所謂了。”

但比起我在承恩殿里過了一夜的事,這又不算什麼了。歸根結底,我在乎他地想法遠遠勝過我在乎其他人對我的評價。

他卻不肯輕易放過我了:“你的表情不對!你本來以為桓濟會跟我說什麼?你們倆還隱瞞了我什麼嗎?”

我嚇出了一聲冷汗。正所謂“說者無意,聽著有心”,他可能只是隨口一說,我卻想到了那一筆舊賬。

我馬上氣息不穩地表示:“沒有沒有,真的沒有,我跟桓濟又不熟,怎麼會跟他一起瞞你什麼呢?”

說完,我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你跟桓濟不熟?這話有意思了。”他似笑非笑地說。

我急急地解釋:“我地意思是,我跟他又沒有私交,我只跟你……有私交。”

這話夠狗腿了吧?瞧我可憐地,為了轉移大少爺的注意力,連這種曖昧惡心的話都說出來了。

事實證明,這一招還是很管用地,大少爺立刻用比我剛剛還曖昧一百倍的語調說:“嗯嗯嗯,你只跟我

私交。”

“……”

“我們的私交會更深的。”

“那個,這個,我,你,唉……”


同學們,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我這就是。

我轉移話題是成功了,但是你們看看,我都把話題轉移到哪兒去了?

好吧,我承認這是“才出虎口又入狼窩”的失敗實例,現在也只能硬著頭皮假裝沒聽見他剛才的話,努力把話題再導回正途:“你剛剛說,桓濟告訴你,我們那晚住在船上的事傳出去了,桓濟還說了什麼?”

他看了看我,終于還是善良了一回,沒再繼續糾纏剛才的話,回答我說:“這還需要桓濟說嗎?這種事,一旦傳出去,就是重大新聞。如果再被有心人利用,加油添醋,會對一個女孩的名聲產生毀滅性的影響。尤其你現在又正處在風口浪尖上,本來就夠引人關注的了。這樣一來,甚至你在才女榜上的排名,都可能被人編排成是靠出賣自己的身體巴結豪門公子換來的。”

是的,這麼勁爆的消息,絕對比家小姐的陳年舊聞更具影響力。

不過,也不難辦,小姐是怎麼處理的,我也照此辦理就是了。大家的目光都盯在才女榜上,這事也多半是才女榜上的其他小姐找人扒出來的,現在只要我也宣布退出比賽,不就沒事了?家小姐的事當時那樣轟動,鬧了幾天,不也慢慢被人遺忘了。

我一介平民女子,就算跟王獻之傳緋聞,也不算什麼丟人的事吧。只要我不繼續在才女榜上掛著——那是把婦德作為最重要的一條硬件擺出來的地方——就行了。

想到這里,我已經對他今天之所以表現異常的原因基本了解了。我感激地看著說:“就因為這樣,所以你才故意放話出去,說你要娶我,我們就快成親了,想以此來挽回我的名譽?”

有了這個話,就算我行為有點出格,也是跟自己的未婚夫。這跟貧家女子拿身體跟豪門公子做交易換取才女榜上的名次,性質完全不同了。

難得他這麼用心良苦,只是,他家里怎麼會同意呢?

他家里肯定不可能同意他娶我為妻的,所以,這事只有兩種可能:

其一,所謂成親,純粹是為了挽回我的名譽而放出去的煙幕彈,實際上並無此事,他家里也並不知情。

其二,如果他發表這個消息是得到了他家里同意的話,那只能是聘我為妾,而不是為妻了。所以,准確地說,我現在的身份,是他的“未婚妾”。

不管是那種可能,對我都有利無害的,就算暫時充充“未婚妾”也沒什麼,反正又不是真的。

不管是哪種可能,我現在最應該對他說的都是:“謝謝你!謝謝你這麼為我著想!”

即便是聘我為妾,也是名正言順,同樣可以有效地消除流言的影響。

他卻壞壞地笑著說:“別謝我,我也是有私心的,不這樣,我怎麼能這麼快就把你變成我的人呢?”

又來了!他今天說話一直就太那個什麼,讓我難以招架。我只得再次顧左右而言他:“昨天下午,你為什麼不理我呢?我以為桓濟跟你說了什麼,你生氣了,就不想睬我了。”

他驚訝地說:“我沒理你嗎?昨天下午?沒有啊。”

敢情我是庸人自擾了?我不依地嚷著:“還沒有!看你跟桓濟嘰嘰咕咕的,進來的時候臉色又不好,我怕你生我的氣,後來一直想想盡辦法巴結你,又是泡茶又是研磨又是拿東拿西。可你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一直假裝看書寫字,把我當隱形人。”

他笑了,這回的表情是真的很無奈:“女孩子就是太心細了,我那不是在琢磨你的事嗎?你也知道,我一旦專注到某件事情上去了,就是耳盲耳盲,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聽不見的。再說,你做的那些事,你平時也做啊,有什麼必要特別打招呼嗎?”

這麼說,我昨天純粹是自己東想西想,鑽進牛角尖啦?居然還白白地哭了一場,害得船上的人以為是誰欺負了我呢。

我不好意思地說:“那是我誤會你了,我還以為,你以後都不想理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