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我堅持我的風格,我活在我的世界 第一百三十六章 嫪毐將反的預言

日曆翻到了嬴政九年。新的一年,有人大了一歲,有人則是老了一歲。剛慶祝完新年,秦國政壇上下的眼球,乃至整個國際社會的眼球,都開始盯在即將于四月份舉行的嬴政的加冠大典之上。

飛機在起飛和降落時最為危險,而政局在權力交接時最為危險。如果新的掌權者根基未穩,而舊的掌權者又不甘退隱,則一場權力動蕩在所難免。眼下秦國的政壇,這兩個因素全都具備。嬴政的加冠大典能否順利舉行,王權能否安然地交到嬴政手里,所有的人都各懷心思地期待著……有的是期待著嬴政,有的卻是在期待著呂不韋或者嫪毐。

李斯對呂不韋和嫪毐都知之甚深。面對嬴政的即將親政,習慣大權在握的呂不韋自然會有抗拒心理,但另一方面,他對此卻又頗感欣慰。他將嬴政父子先後扶上秦王之位,如果他是藝術家,嬴政便是他最得意的一件作品,嬴政親政,便宣告了這件作品的最終完成,他只會樂觀其成,不會從中作梗,而且,呂不韋當年全盛時期都沒敢造反,如今年華老去,暮氣深重,更無造反的道理。

嫪毐則和呂不韋不同。嫪毐時年二十八歲,離我們現在的法定退休年紀都還早得很,更何況那時也沒有退休一說。他的好日子還長著呢,他不會甘心就這麼拱手讓出最高權力;他和太後的奸情,更注定了他和嬴政是不可兩存之勢。李斯認定:嫪毐不會引頸待誅。嫪毐必反,只在早晚而已。

李斯和嫪毐熟歸熟,但在嬴政和嫪毐之間,他無疑站在嬴政這一邊。他必須警告嬴政,要小心提防嫪毐。但當時的情形是,嫪毐和太後親密得就像連體嬰兒,告嫪毐的狀,無疑就等于是在告太後的狀。如何處人骨肉之間,曆來是皇權制度之下大臣們的一大難題。作過家族企業高管的人,應該對此深有同感。因此,李斯要告太後的狀,不得不謹慎從事。他需要找一個代言人,既能幫忙把話遞到,又不至于犯下忌諱。

說起來,李斯的面子就是大,他請來的代言人,不是球星,也不是影星歌星,居然是老天爺!這一年的二月早春,又有彗星出沒在天空。彗星,俗稱掃帚星。這次的彗星,比兩年前的彗星更加詭異,其掃帚尾巴,長度竟天,把天空劃開成兩半。如此異常天相,引得百姓恐慌,嬴政也大為不安,于是召太史問吉凶。太史占之曰:“國中當有兵變。”

嬴政又問李斯。李斯道:“天道玄遠,人不能知,是以化為天相,示人吉凶,不可不慎。太史所言,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秦國上下,有兵變能力的,就只有呂不韋和嫪毐二人。在嬴政看來,呂不韋兵變的概率甚至比嫪毐還要更大些。嬴政沉吟道:“兵變?呂氏乎?嫪氏乎?”

李斯道:“以臣之見,相國並無二心,不足為慮。”

嬴政瞥了一眼李斯,道:“客卿曾為相國舍人,但也不可因此而顧念私情,為相國開脫。”

李斯道:“臣不敢。相國于吾王有擁戴之功,昔日吾王年幼,不能視事,秦國朝政,操于相國一人之手,相國如有心取秦而代之,此其時也。然相國多年盡忠秦室,不改為臣之道,內佐吾王,外制六國,其無反心明也。”

嬴政道:“以客卿之見,欲行兵變者,莫非嫪毐?”

李斯道:“是。”

嬴政大笑,道:“嫪毐,閹宦也,不能有後,縱行兵變,取寡人代之,也只能及一身而止,不能傳于子孫,所為何來?況自古以來,天下絕無奉閹宦為主之理。嫪毐之行為舉止,皆受太後制約,太後無心圖我,嫪毐何能為哉!嫪毐將為兵變,寡人不能信也。”

有些話,當時不說,以後便會越來越難以啟齒。李斯明明知道嫪毐這個閹宦是假冒偽劣產品,卻也不敢以實相告嬴政。李斯于是說道:“雖如此,然嫪毐權勢太重,朝中百官多依附于其門下,結為黨羽,同一進退。吾王宜早加削除,以免尾大不掉,遺禍後來。”

嬴政正色道:“客卿所言,寡人非不知也。寡人欲廢嫪毐久也,只是礙于太後,未便輕發。待寡人加冠佩劍,執政社稷,圖之未晚。”

李斯急道:“遲恐生變,願吾王早圖之。”

嬴政笑道:“閹宦嫪毐,太後身邊所養之犬也,不足為患。寡人欲除之,易如反掌,只需召其入宮覲見,因而擒之,此特一力士之事耳。客卿何憂之有!”

李斯無語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