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我堅持我的風格,我活在我的世界 第一百四十二章 消失的禦璽

隗狀乃是秦國老臣,資曆更在呂不韋之上,現任禦史大夫,位居三公。隗狀為人威嚴肅穆、不苟言笑,儀表甚偉,令人望而生畏。隗狀拜見趙姬,照例先恭喜一番,趙姬也照例謙謝。隗狀客套已畢,于是進入正題,道:“老臣斗膽敢問太後,大王禦璽可在?”

“在。”

“老臣代大王,請大王禦璽于太後。望太後恩准。”

當年嬴政繼承王位之時,年僅十三,不能親政,秦王禦璽由太後趙姬保管,代為發號施令。今日是嬴政冠禮之日,冠禮完畢,就意味著嬴政將正式親政,而作為王權象征的禦璽,便不能再由趙姬保管,而是到了必須交還之時。

趙姬對此也早有心理准備,于是示意侍女。侍女呈上金匣一只。趙姬掏出貼身的鑰匙,取下封條,打開金匣。趙姬望金匣里看了一眼,面色立時大變,蒼白如蠟,如遭雷擊。趙姬反應還算快,還沒等隗狀看清金匣里面的狀況,已趕緊將金匣合上。趙姬萬萬想不到的是,金匣里面居然是空的。她在來雍城之前,明明親手將秦王禦璽放進金匣里面,鎖好封存的。

趙姬回看侍女。為了防范嫪毐紅杏出牆,趙姬所用的侍女皆極為年幼。侍女才十多歲的小女孩,見金匣空了,知道出了大事,嚇得直發抖。趙姬一時心亂如麻,秦王禦璽怎麼會憑空消失?今天,她如果不能交出秦王禦璽,她該怎麼向嬴政交代,向出席的數百雙眼睛交代?不可能是侍女作的手腳,她們沒這個膽子,也沒這個能力。一定是嫪毐偷了。他要秦王禦璽作什麼用?為了支持他的造反工作,她已經將自己的太後禦璽給了他,這就相當于今天的女子把自己銀行的密碼告訴了男友,她對他是毫無保留的完全信任呀。他有沒有替她想過,他將她置于怎樣尷尬而危險的境地?他分明是存心的,他居然不顧她的死活!

隗狀見趙姬面色驚慌不定,也不說話,便問道:“太後是否貴體違和?”

趙姬勉強一笑,硬著頭皮道:“妾身糊塗,大王禦璽定是遺忘在咸陽了。且容延遲數日,等回了咸陽,妾身再親自將禦璽交還予秦王,可好?”

隗狀一直板著臉,也看不出他的內心情緒。聽了趙姬所言,隗狀點點頭,說道:“遲延數日,亦無大礙。”說完,行禮離去。

隗狀這麼容易就放過了她,反而讓趙姬心里極不踏實。要知道,這次嬴政的冠禮,前後籌備長達半年,便是為了防止在冠禮上出現任何微小的紕漏。交割王璽,乃是冠禮上的重頭戲,也是最高潮部分。忽然間,王璽說沒了就沒了,隗狀又不是第一天出來混,應該完全清楚問題的嚴重性。出了這麼大的漏子,能說算了就算了?隗狀雖然權高位重,在這樣的問題上,怕也是沒有獨自拍板的權力和能力的。他如此篤定地說“亦無大礙”,想來一定是後面還有人在為他撐腰。而那個人,無疑便是還沒有露面的嬴政。

趙姬完全迷惑了。昨夜,嬴政剛給她送了兩件童裝,顯然已是恨她入骨,現在卻又輕易原諒她的錯誤,這讓趙姬越發覺得不妙起來。她想想嫪毐,想想嬴政,又憂又懼,忍不住抽泣起來。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因為母子情深,見嬴政即將成人,是以情難自禁、熱淚縱橫呢。

趙姬的眼淚,被一個人悉數看在眼里。是的,這個人就是呂不韋。呂不韋今天也在。他本來以為今日冠禮之賓非他莫屬,他是當朝相國,又是嬴政的仲父,還能有誰比他更有資格呢?他沒料到,這份差事最終落到了隗狀的頭上。所謂的占筮擇賓,其實只是個障眼法而已。朝廷官員們心里都清楚得很,誰來作賓,是早在占筮之前便已經確定。這次事件,可以看作是秦國政壇的晴雨表,預示著他呂不韋的太陽已經下山了。

呂不韋盡管心里煩躁,但一看到趙姬,他便再也挪不開眼睛。一開始,趙姬只是輕蹙娥眉,面容憂郁。呂不韋就想,莫不是趙姬有什麼心事?嫪毐沒來雍城,難道她在掛念嫪毐那厮?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她曾幾何時這樣地想過我?這世界上有這樣的愛情嗎?等再見到趙姬和隗狀簡短交談了幾句之後,很快就抽泣起來,呂不韋又感覺事情應該不止這麼簡單。這女人他太了解了。她從來就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一定是出了極其嚴重的狀況,這才把她給嚇哭的。

呂不韋心中一陣快意。哭吧。趙姬。你已經得意得太久了,是時候該你哭了。他知道自己已經再也無法傷害趙姬,因為趙姬已視他為死人,不會在他身上浪費任何一絲感情,但當他看到趙姬倒黴和惶惶,明知不是出于自己的手筆,仍然喜不過,激動之下,狠狠地咽了口唾沫,卻嗆得大聲咳嗽起來。

莊嚴的禮樂奏起。全場立即安靜下來。隗狀面朝西方,宏聲宣告道:“吉時到。大王登台受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