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集上

龍戰士第十一集 第一章地動山搖 “已經是第八天了,都傍晚了,還不進攻?” 站在所羅門要塞的最高處,科爾狄斯望著遠方黑壓壓一大片的軍營,疲憊地歎了一口氣。 他的身體倚著一張一人多高的巨弩,這種巨弩是專門針對獸人的比蒙巨獸設計的。巨弩需要四個大漢合力才能拉開,與它相配的弓箭長達二米。當巨弩以滿弦狀態射出弓箭時,象標槍般沉重的箭矢可以在一百步的距離內輕易地洞穿比蒙巨獸堅硬的身體,所羅門要塞的城頭每隔五步就設置了這樣一張巨弩。 “他們想干什麼,一連八天,他們都沒有半點動靜。”這幾天來,科爾狄斯一直有種不祥的預感,他隱隱約約地感覺到,在這表面的平靜背後,隱藏著一股巨大的危機。 “除非獸人把雷神之錘搬過來……” 一想到托布魯克要塞上的雷神之錘,老赤甲龍忍不住打了個冷戰。如果獸人真的把雷神之錘搬來的話,無論多厚的城牆,面對著雷神之錘射出的死亡射線,也會在數秒內化為一縷輕煙。 這不大可能吧,雷神之錘的威力雖然恐怖,但要是離開了托布魯克,那也只是一堆廢鐵…… “喬西,發現什麼不正常的東西沒有?”神情恍惚的科爾狄斯並沒有注意到,這已是他今天第四次問身邊的少年這個問題了。 “一切正常,科爾狄斯叔叔,不過……”少年露出若有所思的姿態。 “怎麼了?” “不知道為什麼,這幾天來,我一直有種很不對勁的感覺……” “什麼地方不對勁?” “叔叔,你有沒有發現,所羅門要塞周圍的魔法元素這幾天來非常的不穩定,尤其是土元素,波動得很厲害。” “土元素?” “叔叔,會不會是我太緊張,感覺錯了?也許這只是我的心理作用吧。”看到科爾狄斯皺眉的樣子,喬西顯得有些猶豫不定。 “這應該不是錯覺,喬西,你的屬性是光明!光明的力量對環境細微的變化最為敏感,事實上,我也有這種感覺。”科爾狄斯似乎捕捉到了什麼,偏又無法說出個所以然來,老赤甲龍不知不覺地在城牆上踱起了步子。 “叔叔,魔獸聯軍開始行動了!”喬西指著遠方大叫了起來,只見數十公里外的軍營上空一下子布滿了金色的云彩,成百上千只雷鳥將天空擠得滿滿的。與此同時,在地面上,魔獸聯軍的軍營內塵土飛揚,旌旗舞動,顯露出軍隊大規模調動的跡象。 “要進攻了嗎?喬西,叫下面人的做好戰斗准備,但不必太緊張!”望著遠方的異動,科爾狄斯不緊不慢地下命令道。魔獸聯軍的軍營離所羅門要塞遠了點,就算他們現在就要發動攻勢,軍隊最少也要在三個小時後才能調到要塞下。 “比蒙王,你們到底在搞什麼鬼?我等你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對于好斗的老赤甲龍來說,真正能引起他興趣的,也只有獸人中的第一高手迪斯-比蒙了。至于破龍屬性的青牙龍斯羅,看起來還嫩了點。 在同一時刻,羅蘭德和拉法正率著皇龍騎士團的軍隊在後方操練。圍城最忌悶圍,而守城也最忌悶守。戰爭爆發之前,羅蘭德被如月調到東線來,他的麾下掌握著三萬皇龍騎士團的部隊。比起訓練有素的銀龍騎士團,現在的皇龍騎士團大多數都是剛剛征收入伍的新兵。這種一動不動僵持冷戰的局面,對于雙方士兵的士氣來說都是一種考驗,對新兵的影響更甚。為了保持士氣,這種戰前的操練就顯得格外重要。 昨晚這兒剛下了一場小雨,現在的天氣非常涼爽,而校場上的氣氛卻火爆異常。士兵的吆喝聲響徹云霄,比起沉悶的前沿陣地,這兒倒更象一個戰場。對于久經沙場的老兵們來說,戰爭是令人厭倦的,但在新入伍的士兵們眼里,戰爭卻是一個極其刺激的冒險游戲,在這個游戲中,充滿了令人向往的英雄傳說。 在一年前,曾經也是新兵菜鳥的羅蘭德和拉法兩人也都做過這樣的夢,但這個夢早就在無數次血與火的洗禮中破滅了。但做這個夢的接力棒卻又隨著戰爭的再次爆發,被輕易地傳給了後來人。 “拉法,你完全可以不來這兒的,再過幾個月,就是你和公主大婚的日子了。”羅蘭德有點疑惑不解地問身邊的好友,現在的他已是皇龍騎士團的副軍團長,身份貴為伯爵。 “那你呢?你為什麼要跑到這兒來受苦?”拉法白了羅蘭德一眼,笑著問道。 “我?如果呆在那兒,我的臉皮還沒有那麼厚!” 羅蘭德苦笑著歎道,打了大敗仗,死了那麼多人,自己卻反而升官晉爵,羅蘭德無法接受這一點,這亦是他主動要求離開歌舞升平的風都城,來到所羅門要塞的原因。 “羅蘭德,你誤會公主了!她也是迫不得已啊!這次打了大敗仗,整個帝國情緒一片低落,這種情況下總要樹立起一兩個英雄人物提提士氣民心,所以嘛……” “算了吧,拉法!你在嘲笑我嗎?英雄?我配嗎?真正的英雄,應當是比利亞將軍吧!嗨……拉法,別談這件令人傷心的往事了!”羅蘭德自嘲地搖了搖頭,拍了拍拉法的肩膀,示意他就此打住。 “說些令人高興的事吧,拉法,快要當駙馬了,感覺怎麼樣?我總覺得你好象一點也不興奮?” “駙馬?”拉法在喉嚨里咕了一句,沉默下來。 “怎麼了?難道你不喜歡公主嗎?在你們定下婚約之前,你們可是經常在一起約會的。”見老友的表情異常,羅蘭德不解地問道。 拉法沉默了很久,他看了羅蘭德一眼,微微地搖了搖頭。 “羅蘭德,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我們相識也有十多年了,我真正的好朋友,除了你,這世上又有幾個……我覺得我和公主的婚約,更象是一筆交易,或者說,我們的婚約,只是一瓶精心釀造了十幾年的葡萄酒,成婚的日子,只不過是把瓶塞拔出的日子而已。” “做公主的未婚夫,壓力確實不小,不過還不至于這麼悲慘吧?”望著並不快樂的老友,羅蘭德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羅蘭德,你不明白,我們的婚約其實只是一筆政治交易而已。” 拉法生于一個處于上升時期的貴族家庭,自從十多年前他的姑姑麗安娜-法爾森當上了皇後,他的人生路途更是徹底地發生了變化。無論是他的父親,還是他的叔叔,或者是當上皇後的姑姑,都是極度追求權力的人,他們對他唯一的期望,就是讓他成為公主的丈夫。從八歲開始,他就開始接受宮廷禮儀的教育,耳濡目染中學到的,就如何做一個有教養的上等貴族,以便將來他能以最有風度的姿態,取得公主的歡心。 如月貴為公主,未來的女皇帝,世上最強的三頭黃金龍的傳人。做她的男友,不但要忍受如月刁蠻的性格,更要能忍受別人異樣的目光。作為世上最有價值的女人的未婚夫,無論他是否真的愛如月,人們心中的第一印象,都會和“這小子是吃軟飯的!”,“他是看中如月的權勢才去追求她的”這種惡毒的想法掛在一起。 就算他能忍受這一切,但對于一個有自尊的男人,女朋友比自己強,要一輩子活在她的陰影下,其中的壓力與痛苦也可想而知。這是身為世上最強者三頭黃金龍的悲哀,也是拉法的悲哀。 “我不喜歡成為被別人利用的政治工具,我現在的生活並不是我喜歡的,我是被迫的……當時,當我的父親和姑姑為我制造與如月相處的機會時,我只是想應付一下家人就算了,誰知道……” “結果你就因此而愛上如月了!” “不,不是這樣的,羅蘭德!我和公主交往的時候,我才發現事情並沒有我想象中那麼糟,如月——其實她是一個很矛盾的女孩子。” “矛盾的女孩子?” “一方面,她渴望和別人交往;另一方面,她卻又放不下自己公主的架子,你明白了嗎?羅蘭德。” “這個我明白,誰叫她是未來的皇帝啊!拉法!”羅蘭德伸出右手搭在拉法的肩膀上,“其實你還是很喜歡公主的!否則你不會這麼了解他!” “我覺得我之所以能夠和如月很好地相處在一起,並不是因為我愛上了她,或者說是她愛上了我……”拉法猛搖著頭,“我很清楚,那不是愛,那是同病相憐!我們能夠在一起,只是因為我們倆的內心其實都太寂寞了!我和如月,都只是在找一個可以述說心里話的人……” ※※※※ “科爾狄斯叔叔,敵人好象在向後撤退!”所羅門要塞上,銀翼龍喬西-哈爾格特站在高高的了望台上,雙手舉著一只單孔望遠鏡,正在觀察魔獸聯軍軍營的情況,幾十公里外的魔獸聯軍離開了軍營,正緩慢而有序地向後撤退。如果說嗜武成狂的的赤甲龍是燦爛的朝霞,霸道的三頭黃金龍是夏日正午的太陽,詭異難測的暗黑龍是月光下的幽靈,那銀翼龍就是悶熱的夏季里午後的涼風。仁厚,謙愛的美德使得他們在帝國倍受尊敬,人們都說,哈爾格特家的龍戰士,或許會有許多敵人想殺死他們,但絕對沒有人會去恨他們。 “怎麼回事?”喬西站在老赤甲龍的身邊,他的眉毛皺成了一條直線。 “喬西,這里交給你了,我要過去看看!”他決定飛到魔獸聯軍的陣地前沿去看個究竟,以科爾狄斯現在的武藝,憑著那招神龍變,就算是身陷重圍,除非奧拉皇帝親臨,否則世上根本沒有人可以攔得住他。 “叔叔小心點,我懷疑……唔……”站在了望台上的喬西突然皺起了眉頭。 “怎麼了?” “土元素,大自然的土元素又開始波動了,而且波動得非常厲害!”喬西突然從了望台上一躍而下,在空中變身。他並沒有落到要塞的城牆上,而是落到要塞外護城河的土地上。他單膝跪在泥地上,結成手印按在大地上。光明的力量對周圍的變化最為敏感,他在運用自己體內的龍力探測周圍環境的變化。 “怎麼了?”老赤甲龍也跟了過來,在力量武功上他雖然遠勝喬西,但在這方面卻不如年輕的銀翼龍。 “難道是……”閉目探察了一會兒,喬西抬起頭站起身來,臉色變得相當的難看。 “土元素,大自然的土元素要爆炸了!” “危險,是地震!” 話音剛落,地面突然象搖動的篩子般抖動了起來,令站著的二人同時打了一個趔趄。 “轟!”“轟!”“轟!” 雷鳴般的巨響由地心傳來,帕米拉平原發出了震天動地的咆哮! 天在震蕩,地在顫抖,在大自然無法抗拒的力量面前,堅不可摧的要塞成為怒濤里的一葉扁舟,在暴風雨中忽上忽下…… 伴隨著轟隆轟隆的巨大響聲,大地裂開,地面上露出了無數道的錯縱深痕,每一道都黑黝黝地深不見底。要塞內人馬的驚叫嘶鳴,建築倒塌的擂鼓聲,更是為這出大自然演奏的死亡交響曲增加了新的音符。 大地劇烈的震動只持續了一分鍾,當一切都靜止下來時,科爾狄斯急忙審視所羅門要塞遭受的破壞情況,他簡直不敢相自己的眼睛。 幾道巨大的地裂貫穿了整個要塞,就在剛才劇烈的震蕩中,成段成段的城牆化為一塊塊的碎磚碎石。破爛不堪的城牆有如一塊爛了無數個洞的破布,遮掩著要塞殘缺不全的肢體……大自然只是打了個噴嚏,就將人類苦心經營了百余年的要塞化為一堆瓦礫。 現在的所羅門要塞,已不能稱作是要塞了,它只是一塊被狠狠摔碎了的盤子,一堆碎石。 “百年要塞百年夢!真是好諷刺啊!” 望著已化為半個廢墟的所羅門要塞,科爾狄斯真不知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在那一刻,他突然想起了三百年前雷茲-法比爾臨終前對子孫的遺言—— “身為皇者的後代——我雷茲-法比爾的子孫,應以皇者之風雄霸天下!在我的帝國境內,不得修建任何的城堡要塞!” 除了漢尼拔,雷茲-法比爾無論在智慧還是武功上都有罕有對手。對于先祖的遺言,雷茲後人只是將其當做是雷茲後半生欲求一敗而不可得的豪言壯語而已,他們並沒有把這最後的遺言當回事。 現在,科爾狄斯開始明白這句話的含義了:世上沒有攻不破的要塞!真正的皇者是無需倚仗城堡要塞來保衛他的國家的! ※※※※ 劇烈的地震將半個所羅門要塞夷為平地,但在距要塞數十公里外的魔獸聯軍的陣地在地震中卻幾乎毫發未損。除了上萬匹坐騎在震動中受驚制造了一些小混亂,以及幾個在地面震動中站立不穩,不小心扭到腳的倒黴鬼之外,基本沒有遭受什麼損失。 “那個叫地震儀的史前文明的遺物計算得還真准確!”站在帳篷外面,通過手中的望遠鏡,所羅門要塞成片成片倒塌的城牆清楚地顯現在斯羅的眼中。 “不過有一點我感到很奇怪,能把所羅門要塞毀成這個樣子,剛才的地震應該是非常強烈的,可是我們這兒的震感卻不是很厲害。”身為至高無上的皇帝,斯羅當然不會低級得放下架子,去詢問眼前“盟友”心中的疑問,只能以這種自言自語的方式表達。 “我們在這兒紮營,都是根據那台叫地震儀的玩意測試後得出來的,那東西告訴我們這兒受到的震動最小,它可是和雷神之錘一起被發現的。”阿汗王子沒有斯羅那麼多的心機,主動地為自己未來的大舅子解釋道。獸人對科學的掌握程度並不高,他們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隔了幾十公里地就相差這麼大,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如果哥里德爾在這兒,他一定明白這是什麼原因。地震產生的破壞是呈波浪狀的,地震發生時,震動波以所羅門要塞為中心,象水波紋一樣地向四面八方波及,波峰和波谷處的破壞力最強,而二者間相交的地方則相對平靜得多,魔獸聯軍布陣紮營的地方恰好位于二者的交彙處,加上又是在空曠的平原上,受到的影響自然就小得多了。 “現在不談這個,該干正事了!”用望遠鏡觀察了所羅門要塞遭受的破壞之後,阿汗王子發出一聲得意的冷笑,他拔出腰間的佩劍,直指要塞的方向! “全軍突擊!” 他搶在斯羅之前下達了總攻的命令。對于“盟友”搶風頭的行為,斯羅只是輕輕地白了他一眼,心中暗暗冷笑。 “雖然經曆了地震的大破壞,可是要塞里存留下來的那十余萬人也不是吃素的,這塊硬骨頭就由你們來啃吧。” 身為帝王的斯羅比起年青沖動的阿汗王子要奸滑老到得多,他很大方地把指揮權“讓”給了少不更事的王子。半年前的戰爭,魔族慘勝人類,自身的損失也很大。他現在的心態就象一個奸滑的商人,所想的只是如何讓魔族在這場戰爭中花費最少的代價賺取最大的收益。 斯羅比阿汗王子遲了半拍才下達了攻擊的命令。 天上,人面鳥和雷鳥在振翅疾飛,猶如一片移動的烏云,遮天蔽日。 地上,幾十萬大軍潮水般地湧向前方,地為之顫抖。 “阿拉西亞,三百年了!三百年前我們失去了你,現在我們終于又回來了!” 望著千軍萬馬奔騰的壯觀場面,斯羅忍不住抬起頭來,只有仰天長嘯,方能舒發出心中蕩漾不休的那股豪氣。 ※※※※ “叔叔,我們該怎麼辦?”重新回到要塞內,望著一地的殘牆斷垣,以及躺在廢墟下痛苦呻吟的己方士兵,從軍才一年的喬西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是好,他求助地把目光投向了老赤甲龍。 “魔獸聯軍離我們還有幾十公里遠,趁這個時候趕快搶救傷員!羅蘭德的部隊剛才正在校場上訓練,那兒是空地,應當沒受什麼損失。趕快叫他們做好准備,另外,給我紙筆,我要寫告急信!”發生了這麼大的異變,科爾狄斯仍然保持了中年人獨有的冷靜,他很清醒,在這種情況下,自己絕對不能亂,一定要鎮靜。 “所羅門要塞在強烈地震中被毀,城牆堡壘倒塌大半,魔獸聯軍全力猛攻,難以抵擋,最多僅能支持五天,急做准備!急!急!急!” 他把告急信抄寫了兩份,遞給了喬西。 “為防有失,這兩封信一封你用信鴿寄出,另外一封你派人快馬加鞭送回帝國去。告訴下面送信的人,要他把要塞失守的消息傳播出去,不必保密,這也好讓後方的人早做准備。” 地震發生後,獸人的雷鳥就一直在天上盤旋,為防告急信被敵人截獲或者發生其他的意外,他特地做了兩手准備。雖然情況危急,科爾狄斯的思維仍然很清晰。 “那我們呢,我們該如何做?”喬西問道,守軍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留下來堅守不退,好讓後方的城市得到寶貴的緩沖時間。他這麼問的目的,其實是在詢問老赤甲龍自己應當如何做。一年的相處,他知道老赤甲龍一定會趕自己先走,但他不願意這麼做。 “當然是留下來死守!喬西,你可以留下來!”科爾狄斯望了年青的銀翼龍一眼,點了點頭,他知道這種情況下,趕是絕對趕不走這個熱血的年青人的。 “不過情況危急,守不住時,你一定要不顧一切地退走!”科爾狄斯雙手按住喬西的肩膀,眼睛緊盯著對方還保留著幾分稚嫩的面孔。 “畢竟你還年青,你還有將來!” 說這話的時候,科爾狄斯已抱定了和所羅門要塞共存亡的念頭。 殘陽如血,在塌方了一大半的所羅門要塞外,漫山遍野,聲勢浩大的幾十萬大軍,有如一只饑餓的凶獸,曲著身體,獰笑著,一步一步地逼近受重傷的獵物……。 第二章死神的微笑 科爾狄斯的這封告急信落到我手里,已是七天後的事了。正如他所預料的那樣,送信的鴿子被獸人的雷鳥截住了,只能靠快馬通過驛站一級一級地傳遞信件。這封信落到我手里時,比用信鴿晚了三天的時間。 “五天?現在都過了七天了,難道所羅門要塞真的已經……”看過信後,我大叫不妙。 我苦笑著把信遞給奧維馬斯,他現在已是我不可缺少的左膀右臂。 “這桌菜炒砸了,奧維馬斯,我們又要打沒准備的戰爭了!” “情況真是非常的令人頭痛啊!” 看完了書信,奧維馬斯也和我一樣皺起了眉頭。 ※※※※ 在加里斯市市長倫巴特為我們准備的軍事會議室里,望著鋪開平放在桌上的軍事圖,參加軍事會議的所有人全都皺起了眉頭。所羅門要塞的失守已成定局(由于消息不通,何時失守還無法確定),帝國現在的形勢比起七年戰爭時還要糟糕。按照如月原先的計劃,帝國原本是想以所羅門要塞為中心,將分散在各地的地方軍集中起來,然後借助持久的消耗戰挫去魔獸聯軍的銳氣,逼其退兵。這個計劃最大的前提就是堅不可摧的所羅門要塞,但人算不如天算,想不到在所羅門要塞會發生強烈的大地震,令這個原本完美的計劃變成了一堆廢紙。 屋里的一干將領望著桌面上的大地圖,發呆了很久,雖然沒有噓長歎短,但每個人的表情都顯露出他們對帝國的現在的情況非常地不看好。人類與魔族獸人交惡多年,彼此間仇恨極深,這一仗一旦戰敗,那就是落到我們身上的就只有滅族的命運。所羅門要塞的守軍現在很可能已被擊潰了,帝國境內唯一能調動的主力部隊就是我手中的這兩個軍團。 這桌菜是臨時要我燒的,可是我手上的原料實在太少。 “三年前,我也曾燒過類似的一桌菜啊——” 刹那間,我感到自己已把曆史握在了手上,帝國的命運,無數人的生命,將隨著我的意願而改變!那種把握世界的未來感覺,令我的心跳加速,一股熱血直沖腦門。 我瞄了眾人一眼,最後把目光停在奧維馬斯的臉上。 “你有什麼看法?” “我的意見是……”壁虎看了我一眼,森冷的目光抖了一下,他把右掌放在地圖上,在圖紙上加里斯城的位置做了一個切的動作——這是奧維馬斯的招牌式動作,每當他做這個動作時,就表明會有出人意料的意見。 “把恨水河以東的云萊、格里高里、巴諾斯、泰坦,天野、達斯、雷諾這七個省全部放棄,然後盡最大的努力,將分散在這七個省的地方軍隊全都集中到加里斯來,我們全軍撤到恨水河西岸的加斯里斯舊城,據河而守,重演七年戰爭的那一幕!” 真是深得我心,壁虎的意見很多地方都和我當年的想法不謀而合。 奧維馬斯緊盯著我的眼睛,我知道他很希望我接受他的建議。 “這只是我個人的想法,真正實行起來,我們內部的阻力相當大。” 我沒有表露出自己的看法,故作高深莫測狀地贊了奧維馬斯一句。 “奧維馬斯,你的意見總是這麼令人耳目一新!” “其他人的意見呢?” “……” “怎麼了?” “我同意奧維馬斯的建議!自從所羅門要塞建立之後,從那古拉山口到加里斯,中間幾百公里的路程,從未再修建過大型的城堡要塞,而且這兒都是平原,其間無險可守……”說話的是碧龍騎士團的代理軍團長卡耐奇。 我原以為除了我以外,沒有人會同意壁虎的話,想不到卡耐奇卻站出來支持他,卡耐奇的表現頓時令我放心不少。正高興間,卡耐奇的話鋒卻突然一轉。 “不知大人對此可有什麼想法?” 說完這話,他立刻閉上了嘴,雙目炯炯有神地看著我 “終于來了!”聽著他別有深意的最後一句話,我心中暗笑。我掃了他和他身邊的將領一眼,發現碧龍騎士團的那些將領們看我的眼神都和卡耐奇一模一樣。 我知道他們為什麼都用這種相同的眼神看我,因為我太年青了。這里所有的人年齡都比我大,有的人歲數甚至是我的一倍。盡管我是龍戰士,但在他們的心中,讓一個二十一歲的毛頭小伙子領軍做主帥,心里多少都有些不服氣吧?他們用這種眼神看我,意思已經很明了了,他們想知道我心中的想法?我面對如此重大危機時做出的決策手段,將直接影響我在他們心中的形象。 我下意識地把目光投向當年的難年難弟,卻發現虎特也正兩眼發光地望著我,我知道他和我想到一塊去了。眼神對撞,我倆發出會心的一笑。 虎特沒有說話,但他的眼神已告訴了我他想說什麼,他在問我:“你真的想這麼做?” 我點了點頭。 “我完全同意奧維馬斯的意見,不過,我們不必在加里斯舊城死守,我們只需……”我的目光移向地圖,手指指向彎彎曲曲的恨水河,“我們只需在這條河的上游築堤貯水,當魔獸聯軍攻到加里斯時,我們決堤放水,水淹三軍,把這兒變為一片澤國!什麼問題都解決了!” 屋子里鴉雀無聲。 冷場了一分鍾後,我突然把手往桌子上狠狠地一拍,震耳的響聲使得在場所有人的身體都為之一顫。 我面帶微笑,不陰不陽,不冷不熱地向眾人吐出幾個字。 “各位,感覺如何?” 我的聲音平淡無波,卻震懾住了在場的每一個人,他們都被我的計劃嚇呆了。 “叭嗒!” 這是筆掉在地上的聲音,在一邊做記錄的胡安不小心把筆掉在地上了。 “啊,對不起!”胡安牙關打著顫道了聲歉,有點發抖地把筆拾了起來。 ※※※※ 當晚,胡安在他的日記里這麼寫道—— “在經曆了難熬的冷場之後,秀耐達大人的手在桌子上狠狠地拍了一下,聲音又響又突然,把我們所有的人都嚇了一大跳。 他詢問我們對此事的意見,聲音很親切,口氣很柔和,大人的嘴角邊上甚至還掛著一絲溫和的微笑。 這是我有生以來見過的最可怕的微笑,那是用刀劍組成的,帶著血腥味的微笑。那時我才發現,原來人的微笑竟能以如此恐怖的方式在臉上表現出來,那不是人類的微笑,那是死神的微笑,惡魔的微笑…… 大人雙手撐在桌子上,手臂支撐著半個身體的重量,頭微微向前仰著俯視眾人,那個姿態就象一只饑餓的猛虎,虎視眈眈地望著獵物。 他的微笑散發出凌厲的殺氣,充滿了整個房間,房間里的氣溫一下子下降了很多。在他的壓迫下,所有的人,包括大人的好朋友波爾多將軍,都嚇得臉色蒼白,噤若寒蟬…… 沒有人敢說不,甚至沒有人敢說話…… 坐在他的背後,又離他那麼近,我的心里非常地害怕!越怕越容易出錯,我不小心把筆掉到了地上,聲音很響……我當時非常惶恐,生怕大人因此殺了我,那時的他實在太可怕了。我想起來了,記得一年前他也曾有過這樣的表情,那是在斯羅特要塞突圍戰的時候……好在他並沒有在意我的失誤,或許在他的眼中,我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罷了……“ ※※※※ 看到眾人都被我鎮住了,我滿意地斂去殺氣。現在是非常時期,我故意用令人膽寒的殺氣來壓制有可能被提出來的反對意見,因為我不希望有人象當年的巴菲特爾老先生般打著“仁義”的旗號來反對這個計劃。就算有人不同意這種做法,我也要逼他們吞回肚子里,不讓他們說出口來。 “各位,對于我的這個建議,可有什麼意見看法沒有?”我用自己所能表演出來的最溫和的表情和語氣詢問諸人道。 無人回答! “很好,既然如此,就這麼定了吧!到吃午飯的時間了,大家吃飯去吧!” 無人反對,我對現在的狀況很滿意,我拍了拍肚皮,示意眾人可以走了。 “啊,我餓了!” 波爾多是最早說話的人,在這種情況下,也有只有他敢先動。 “吃完了飯再商量細節吧!”壁虎也站出來圓場,屋子里這才斷斷續續地響起椅子移動的聲音。 眾人陸陸續續地離開了會議廳,很快空蕩蕩的屋子里只剩下了我一個人。我沒有馬上走,一個人留在了會議室里。 現在的我非常煩躁,非常郁悶,我對自己剛才的舉動感到非常的厭惡。 “要是安達還活著的話……”剛才的情況,仿佛就是三年前那場答辯會的重演,那時安達還在,可是現在…… 就在我陷入對往事傷感的回憶時,虎特來到了我的身邊。 “大人!” 有才華的人往往都具有一點傲骨與自信,虎特很快就恢複了在我面前發表意見的勇氣。 “我本來想勸你的,可是現在我卻不知說什麼才好……算了……我不想那麼多了!”欲言又止,虎特搖了搖頭,無奈地離去。 我在空空的會議室里靜坐了很久,我回憶起了許多已經逝去了的人和事,和父親長達十年的戰爭,與安達一起時快樂無憂的日子,還有比利亞叔叔教我無情之道時的情景,他們的音容笑貌,一幕幕地不停地閃過,一切仿佛是昨天才發生似的。 往事如夢,時間過得好快…… 直到胡安怯生生地進來,我才想起午飯的時間已經過了。 ※※※※ 中午飯的酒菜是加里斯市的市長維西為我們准備的,那是一桌很合適邊吃邊開會的流水席,是奧維馬斯吩咐他這麼做的。上午的會議開的時間並不長,幾乎都是我一人在唱主角,其他的將領根本都沒有什麼機會發表意見。奧維馬斯想得很周到,他想借此讓我和碧龍騎士團的將領們溝通一下。 在我進入飯桌之前,奧維馬斯悄悄地把我拉到一邊。 “卡耐奇是本地人,碧龍騎士團的許多將官都來自都這一地區。卡耐奇和我是老戰友了,他不是不講理的人,對他最好還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比較好!”他在提醒我,決堤放水雖是條好計,但也是一條傷敵又傷己的毒計。實際操作起來阻力極大,我用鐵腕壓下一切反對意見並不是很好的解決問題的辦法。 我接受了奧維馬斯的提醒,入席之前,我先為自己的遲到向眾人道歉,緩和了一下氣氛。我也是他們的最高指揮官,我沒有入席,誰也不敢吃。 吃飯的時候,卡耐奇找准機會,小心翼翼地問我道:“大人,加里斯城是帝國重要的商業中心,一旦在這兒放水,整座城市必將為烏有,此事非同小可,能否先請示一下皇帝陛下?” 早有准備的我閉上眼,搖搖頭,擺出副悲天憫人的姿態。 “我也知道此法損人害已,因而這件事情我正打算請示皇帝陛下。嗨,你們以為我想用這種方法嗎?如果還有更好的辦法,不到萬不得已,我是絕對不會用上這一招的。” “卡耐奇前輩!你歲數是我的兩倍多,我稱你一聲前輩可以嗎?”不等卡耐奇回答,我一改先前傲氣沖天的形象,降低了自己的姿態。經過奧維馬斯的提醒,我發現剛才那種用蠻不講理的方式壓下反對意見的作法很不明智,至少不適合從軍不過一年的我。 “怎麼能這樣說呢?你是我的長官啊!”我主動地放低姿態頓時卡耐奇有些不知所措起來。他連忙放下手中的刀叉站起身來。 “坐下吧,前輩,吃飯的時候大家都一樣。前輩從軍多年,以你的經驗,按帝國現在的形勢,如果魔獸聯軍占領了所羅門要塞後繼續攻擊,你估計他們最快要過多少天才能打到加里斯來?” 卡耐奇想了想,認認真真地回答我道。 “從所羅門要塞到這里,以直線距離計算,按照正常的行軍速度,差不多要十五天左右的時間。” “現在的這種情況呢?考慮到地方守軍的抵抗因素影響,你估計要幾天?”我很有禮貌地繼續問道。 “最多只要三十天,如果悲觀一點的話,時間可以縮短到二十天多一點!” “二十天?這麼短?” “我們現在的情況很糟糕,恨水河以東七省的地方軍人數雖然不少,但是由于所羅門要塞失守得太快,根本就來不及集中起來,現在都只是一盤散沙!一旦魔獸聯軍展開快攻,他們完全沒有時間組織起有效的抵抗!從所羅門要塞到這兒無險可守,二十天?恐怕我還估多了!” 我順著他的話頭說了下去“前輩,那我們現在最缺少的東西不是兵力,而是時間,把分散的兵力集結起來,變成一只拳頭的時間!” “沒錯,所以奧維馬斯提出以空間換取時間,我是完全支持這個建議的。” “按帝國現在情況,你認為我們在二十天的時間,可以在這兒集結多少兵力?” 卡耐奇閉上眼睛,在心里默算了一遍,過了一會兒,他才很嚴肅地回答了我的問話。 “不會超過三十萬!” “三十萬,不少嘛,前輩認為這三十萬人對魔獸聯軍的五十八萬,勝算如何?” “這三十萬也只是最樂觀的估計而已,而且三十萬人的戰斗力,最多只相當于二十萬訓練過的正規軍!” “那這三十萬人對魔獸聯軍的五十八萬,我們占有地利優勢,硬拼的話你認為勝算有多大?” 不知不覺中,卡耐奇已被我引上了我想要他走的那條路。 “勝算?……啊……” 他不是傻瓜,終于聽出了我所要表明的意思了…… “這種仗,硬拼的話,確實很難打勝的!” 我扯了半天,就是等他這句話。借著卡耐奇的口,我成功地把眼前嚴峻的形勢在眾人面前分析了一遍。 卡耐奇並不是個飯桶,剛才他所說的話,不用我暗示提點,其實他心里都清清楚楚。只是人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有的問題明明自己知道正確的答案,明白該如何去做,可是出于情感上的原因,他們總是想方設法地逃避自己,欺騙自己,以至于做出最愚蠢的判斷。 我也曾犯過這樣的錯誤,並為此付出了最沉重的代價,但現在我相信我已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了! 最後,我趁熱打鐵,點出了這一仗的重要含義。 “這一仗關系到我們和我們子孫後代的命運!我們輸不起!因為如果敗了的話,帝國就會滅亡,我們的子子孫孫都將成為別人的奴隸。你們的意見呢?” “說得對!” “嗨,也只有這樣了!” 飯桌前的諸君紛紛不自覺地點起頭來,他們終于被我說服了。 這件事情讓我得到了一個教訓——武力和強權並不能解決一切問題,當你要提出一個不受別人歡迎的觀點時,最好不要自己說出口,而是引誘別人自己說出來。 “大家放心,這條計策只有到了萬不得已,走投無路時我才會用的!” 我口是心非,卻又信誓旦旦地向眾人保證道。 第三章並肩作戰 計劃定下了,但實施起來細節上的難點卻極多。 如何引敵東進,如何貯水,如何撤離本地的民眾,這些問題雖然令人頭痛,但並非無法解決,真正讓我頭皮發麻的事情卻是來自皇帝那邊的。 在加里斯,我可以仗著自己是最高軍事統帥,以及龍戰士的雙重身份只手遮天,但在我卻不能不顧忌到頭上的皇帝。築堤貯水,撤離民眾,這些事情必須得到當地官員的支持,不可能瞞著他們,而這件事嚴重侵害他們的利益,反對的聲音自然不小。 但此事我並不想讓皇帝知情——加里斯市是帝國的第二大城市,皇帝身邊的那些貴族大臣們在這兒都投資了不少產業,水淹加里斯會讓他們損失慘重。這些鼠目寸光的家伙們肯定會極力反對的,這個計劃皇帝批准與否,實在令人擔憂。 我絕不會把自己命運的決定權放在別人的手上,這次我打算瞞著皇帝,但此事事關重大,想瞞過皇帝幾乎是不可能的。 私下里,我偷偷地向奧維馬斯透露了自己的苦惱。我最擔心的就是我們的皇帝再次頭腦發熱,再來一個禦駕親征,同時不准實行這個計劃。 “不必擔心,因為他們沒有選擇的余地!”奧維馬斯說道,“從加里斯到風都城,坐船逆流而上,要八天的時間;快馬加鞭,要五天的時間!而從風都到加里斯,乘船而下,需三天的時間,來回相加總共要八天的時間!皇帝出征,肯定還要花上幾天的時間准備,他要到這兒,最快也要十天的時間!而以我們現在戰場上的形勢,如果我們這十萬人不去發兵支援前線的話,你看這里!”奧維馬斯把手指向地圖。 “從所羅門要塞到加里斯,正常的行軍時間是十五天,不過這是針對整個大軍團而言的。但對于騎兵來說,只要十天就就足夠了!魔族此次帶來了三萬騎兵,加上獸人巴洛指揮的兩萬狼騎兵,總共有五萬騎兵!只要我們好好地配合,讓魔族和獸人每天進攻的距離等于他們的行軍時間乘以行軍速度,那他們肯定可以在二十天內殺到加里斯城下。”奧維馬斯朝我狡猾地眨了眨眼睛。 被奧維馬斯一點撥,我頓時開了竅,對眼前的形勢重新進行分析。 “皇帝到我們這里與魔族大軍殺到面前,這中間相差了約十天的時間!如果所羅門要塞是三天前失守的話,十天的差距可以減為七天到八天。” 奧維馬斯接過我的話頭說下去。 “對,我們可以找借口在這里按兵不動,讓魔獸聯軍多走幾天,然後我們再把水淹三軍的事公布出去。加里斯市的市長你也見過了,那家伙一臉富態,生得肥頭大耳,不會比當年的尼爾斯城城主好多少。這樣的人做事是不會認真負責的,只要魔獸聯軍不殺到鼻子跟前,他多半不會著急地到皇帝那邊告狀逼我們出兵。”奧維馬斯接過我的話頭說下去。 “說不定那家伙還巴不得我們留在這兒不走呢,哈哈……”說到市長維西,我忍不住想起了一年前在尼爾斯城遇見的那位肥蠶城主,當時我沒有殺他,不知道那個可憐的家伙現在怎麼樣了,希望斯羅不要把他剝皮才好。 “為防有人太負責任,我們可以派人封鎖從加里斯到風都的官道。所羅門要塞失守的消息現在已經快馬加鞭送到風都去了,但其它的消息我們還是可以控制的。”奧維馬斯臉色一變,壓低嗓音說道。他的建議越來越嚇人,要知道扣壓給皇帝的信件可是死罪啊。 他話里的意思我已完全聽懂了。 “剩下的幾天的差距,我們根本就不必在意,因為那時的形勢已是一發千鈞,決堤放水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對于壁虎這條犯上的建議,我不但沒有指責,心里反而非常地贊同。 “欺上瞞下加上逼皇帝下馬,奧維馬斯,你想得可真周到啊!” 奧維馬斯低下頭,垂下雙手,擺出一副一切都為我好的樣子。 “這一仗我們只要打贏了,一切都好辦!我想大人也不會這麼墨守成規吧?” “其實,我們即使輸了也不要緊!” “為什麼?” “輸了的話,帝國都滅亡了,皇帝還有機會治我們的罪嗎?” “啊!” 我和奧維馬斯對望一眼,彼此心領神會,一起放聲大笑起來。 作為一個忠心的帝國臣子,我不該有這種反應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在這一刻,我還是忍不住想笑。 ※※※※ 統一了部隊里高級將領們的意見之後,我嚴令部下嚴守這個機密。第二天我借口軍隊要休整,硬是按兵不動,無所事事地在這兒賴了一天。到了第三天傍晚,我才不急不忙地把維西市長找來,告訴了他決堤放水的事。 這件事一捅出來,果然弄得雞飛狗跳。當天晚上,加里斯市大大小小一干官員,工商界人士,幾乎是排著長隊來找我求情,希望我能收回這個瘋狂的意見。 我對他們說這只是萬不得已之下的下下之策,如果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會用,現在要他們將城內的產業先撤走,只是為防萬一。 這個答案自然不能讓人滿意,可是我現在手握重兵,大權在握,無人敢反對我。長得和肥蠶有幾分相象的維西市長表面應承我說要全力配合,暗地里卻偷偷地派人向皇帝那邊告狀。 結果他派出去的信使才剛出城就被埋伏在城外的拉茲截了個正著,翻閱了拉茲交上來的信件,我勃然大怒,正准備派人將他軟禁起來,卻被奧維馬斯勸阻了。 “抓了他也沒有用,他發出這封信我反而放心了!” “為什麼?” “你想想,這座城市里幾乎人人都反對這個計劃,想要到皇帝面前告我們狀的家伙,何止是他一人啊!?” “你說得倒沒錯,其實就算是我們軍隊里,也有許多人不同意。” 奧維馬斯點撥我道:“這家伙是加里斯市的市長,本地的父母官,如果有人要告我們,自然會通過他。留著他,我們就可以輕易地截住每一封投到皇帝那兒的信件!” 奧維馬斯這麼一說,我頓時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留著他,目標只有一個,而且我們知道該抓誰!如果把他扣起來,少了主心骨,告狀的人就分散了,如果每個人都寫信告狀,拉茲又怎麼能天衣無縫一封不漏地全都攔住?” “有時候留著一塊大便不清理也是有好處的,至少它可以把分散在各處的蒼蠅通通都聚集到同一個地方啊!” 我不得不承認,這只壁虎的腦袋確實比任何人都轉得要快,想得遠。 ※※※※ “老大,這樣做的後果可不得了啊,陛下遲早會知道的!罪名不輕啊。”知道我偷偷地扣壓了維西的信使,波爾多好心勸我道。 我當然知道這樣做的後果相當嚴重,不但會被皇帝降罪,更會得罪一大堆權貴——我讓他們損失慘重,他們不恨我才怪呢。 “我很清楚,波爾多,但我現在已經沒有退路了,這仗如果敗了,帝國就會滅亡!而身為龍戰士的我們,到時候必然是魔族和獸人追殺的對象,我別無選擇!我這麼做是為了希拉她們著想,我不想有任何負面的因素影響這個計劃!” “老大,如果沒有那個賣屁股的人妖在皇帝身邊,我才不擔心呢!你最多也只是被免職而已,反正你也不在乎這些爵位官位的。可是有他在,情況就很不妙了。不如這樣吧,我馬上給我媽媽寫信,只要我母親肯出面求情,奧拉皇帝也要會買她的面子。”波爾多握住我的手,表示會全力支持我。 “謝謝你了!” “別這麼說,我們是好兄弟嘛!老大,我也長大了,總不能老是躲在你的身後,也該幫你分擔一些責任了!” 我感動地和波爾多摟在了一起,他也開始懂事了。 “波爾多,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需要你幫忙!” “別這麼客氣,我們是兄弟嘛!” “明天我會和虎特率領兩萬騎兵離開這里,實施把敵人引到加里斯的計劃。我不在的時候,這里的一切由奧維馬斯主持,我要你全力支持奧維馬斯。” “我會支持他的!” “看來你還不明白我的意思啊!”我松開抱著波爾多肩膀的手臂,後退了小半步,細細地打量著波爾多的面孔,我的好兄弟的臉上也開始長胡子了。 “我的意思是要你絕對地支持奧維馬斯,不管他的命令有多麼的荒唐,多麼地令人難以接受,你都要毫無保留地支持他!”說這話時,我面色沉重,森冷的目光象利刃般通過眼睛釘入波爾多的靈魂內。 “為什麼?”波爾多被我如刀的目光看得不知所措。 “波爾多,你也感覺到了吧,我們的這個作戰計劃承受的各方面的壓力有多大。現在表面一切平靜,全都是因為有我在,我把一切矛盾都壓了下來。我不在時,我擔心奧維馬斯一個人罩不住。”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留下來?虎特的能力大家都見過了,你應當可以放心的。” “我擔心的人不是虎特,而是來自碧龍騎士團的騎兵團團長哈卡!” “他怎麼了!” “他的事情要說清楚很麻煩!總之你要無條件地支持奧維馬斯。” “無條件?” “對,就是無條件!既然你不明白,我就給你一個標准吧!” “就算奧維馬斯沒理由地要把全城的人通通都殺光,你也一樣要全力支持他這麼做!” 看著波爾多目瞪口呆的樣子,我停了一會兒,讓他緩口氣。 波爾多信心不足地說道。 “我明白了!我的話有用嗎?” 波爾多最大的缺點就是缺少自信,這時候,該用非常之法了! 我用力地拍了一下他的後背喝道:“波爾多,象個男子漢一樣地挺起胸膛來!瞪大眼睛看著我!象男子漢一樣地看著我!” 我臉帶殺氣,雙手按在他的腦袋兩旁,雙目緊鎖著他的目光,一個字一個字地大聲吼道:“不——要——忘——記——了!你——和——我——一樣,你——也——是——龍——戰——士!” “就憑這個身份,誰都不敢小瞧你!而且你還是碧姬的兒子,碧龍騎士團的那些將領們都是你母親的部下,他們誰都要讓你三分!” 被我一再刺激,波爾多終于挺直了胸脯,他抬起右手大聲發誓道:“我會做一個真真正正,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老大你放心好了,你不在的時候,我會全力地支持奧維馬斯!不會讓任何人破壞我們的計劃的!” “你終于長大了!” 我拍著波爾多的肩膀,把比利亞叔叔最後對我說的話贈給波爾多。 波爾多終于也能獨當一面了,現在的我不再是孤身一人,勢單力孤了。 第四章學生騎士團 到達加里斯的第四天,築堤貯水與誘敵深入的計劃同時開始實施。疏散本地居民的工作如火如荼地進行著,載我們到加里斯的軍用船只成為了最好的運輸工具。 奧維馬斯專門派人將權貴們的家財轉移到恨水河的對岸去。船只和各種交通工具都對他們優先供應,稍稍討好一下這些不好惹的權貴們。這些人當然不會那麼老實,他們通過維西市長聯名向皇帝遞交了好幾封對我的控訴信,但這些信件通通都被拉茲的人一一扣下了。 一般的平民百姓只知道軍隊要在這兒和魔獸聯軍決一死戰,現在在進行堅壁清野。他們雖然也按要求離開了家園,但帶走的只是一些貴重的物品。平民是戰爭的最大受害者,他們並不知道,不久之後,他們居住了幾代的家園將化為澤國。而那些腰纏萬貫,知道真相的貴族們,他們連家中的馬桶都要裝上船運走。 為了保密,臨走前,我下達了最後一道命令:封鎖恨水河的交通,除了軍隊外,只允許河東岸的人到河西岸,不准河西岸的人過河到東岸來。 碧龍騎士團的代理軍團長卡耐奇也沒有閑著,他將和我一起率領碧龍騎士團的將士開拔到加里斯所屬貝加省與巴諾斯省的交界地帶,那兒距加里斯有三天的路程。按計劃,隨軍而行的兩萬騎兵將在那兒與碧龍騎士團分手。 我把卡耐奇調到這里有兩個原因,一方面我考慮到引敵西進時,需要有人在此接應;而另一個原因卻是為了奧維馬斯,把卡耐奇調開,現在在加里斯就沒有一個軍官的官職比奧維馬斯高,而且那兒都是奧維馬斯可以如臂使指,隨意指揮的黑龍騎士團的將士,他肩頭的壓力會輕很多。我這一番布置可謂是煞費苦心,很幸運,如月公主現在正處于龍戰士的褪變期,等她從沉睡中蘇醒過來趕到加里斯,已經是十五天以後的事了,到時候一切都已成為定局。 我之所以隨軍出征,原因很多,但主要還是來自老將哈卡。我原來的設想是把兩個軍團的騎兵集中起來歸虎特一人指揮,但實際情況卻讓我無法這麼做。因為我還得顧忌到碧龍騎士團那些將領心中的想法,哈卡是一位年近六十歲的老將,軍齡是我和虎特相加的幾十倍。要他聽一個年齡足以做他孫子的年青小伙子的指揮,絕對會引發一場不小的風波。架空他又會引發其他的矛盾,畢竟我不是碧姬,不屬于碧龍騎士團這一軍系的。唯一的辦法,就是我也隨軍出征,讓虎特借我的口,行使指揮大軍的權力。 想不到打仗是這麼複雜的事情,除了軍事外,還要考慮到人文、天文、地理、經濟等各多方面的因素!身為最高統帥,想要當好這個家可真不容易啊! 部隊開拔的時候,奧維馬斯送了我很遠。 “奧維馬斯,這里就拜托你了。因為有你在,我才可以安心地出征。” “你這麼信任我,這就夠了!” 我和奧維馬斯象好朋友告別前的儀式般地緊握著手,雖然我們的關系並不是朋友。幾天的相處,現在誰都知道奧維馬斯是我的心腹,我對他幾乎是言聽計從。 “象永不犯錯的智者一樣,給我一個有用的忠告吧!” 對于我的贊美之詞,壁虎毫不自謙地點了點頭,全盤接受。 “這次的任務是為了把敵人都引到加里斯來,不要節外生枝,不要做沒有意義的事情!”壁虎的話里別有深意。 “你好象話里有話啊!說清楚一點吧,奧維馬斯!”我聽出了話里的意思,但我想進一步確定一下。 “那就再說清楚一點吧!一切以大局為重,沒有必要為了人情而讓自己的身後拖上一條沉重的尾巴!” “你放心好了,奧維馬斯,我已受過教訓,吃過苦頭了!今天的我,在戰場上已能做到絕對的無情無愛!” ※※※※ 大地在腳下無窮無盡地延伸至地平線遠處,遲來的春雨將一切景物全都蒙上了薄紗。在這個煙雨蒙蒙的季節里,蔥綠的草原,茂密的樹林,飛舞盤旋的鳥群,一切都沉浸在夢幻之中。 阿拉西亞,蒙神恩寵的一塊沃土,在經曆了一百多年的平靜之後,戰火再次燒到了它的身上。 三天後,部隊到達貝拉省與巴諾斯省的交界處,軍隊中的騎兵團與步兵團開始分離。 我帶走了兩個騎兵團和一個輜重大隊,共計二萬二千人。第一騎兵團有一萬騎兵,由虎特所指揮。第二騎兵團來自碧龍騎士團,指揮官是老將哈卡,人數也是一萬。另外二千人是由六百輛運輸車組成的補給車隊。我們是本土防禦作戰,補給本可以由沿途的城市供應,但考慮到戰場上的諸多不明因素,隨軍而行的補給車隊還是不能缺少的。 隨著部隊東南方向移推進,戰爭的氣息也逐漸濃重起來。進入巴諾斯省後,軍隊開始遭遇大批背井離鄉的難民。 望著一群群臉色惶然,疲憊不堪的平民,幾乎每個軍人的眼中都射出惻然的神色。 “秀耐達大人,這場戰爭我們絕對不能輸!”虎特對我說道,這種情景任何人看了都會覺得自己的肩頭責任重大。 我把目光投到與我並肩而行的老將哈卡臉上,他沒有說話,面上的表情卻和虎特一樣充滿了悲憤。 “所以我們一定要全力以赴,哈卡將軍,虎特,我們肩頭的擔子可不輕啊!”我知道這是個增加兩人感情聯絡,提高部隊“凝聚力”的好機會,趁機“搓合”他們道。 “別看不起老頭子啊,小伙子!雖然老了,可是還我懂得輕重,不會倚老賣老的。”哈卡看了我一眼,從口中吐這句話來。 被人識破了心里的想法,我老臉一紅,尷尬萬分。我低估這位老將了,想不到他早就把我心中的想法看得一清二楚。 “啊……”我啊了半天,竟不知該如何圓場,這時候,我才真正開始正眼打量這位年齡比我和虎特加起來還要大的老將。 哈卡今年六十三歲,盡管已是白發蒼蒼的老人,但那雙炯炯有神的雙瞳,被血與火洗練出的剛毅線條,配上身上穿著作戰防護的銀色鎧甲,乍一看去,他仍然顯得威風凜凜。斯羅特要塞一戰之後,那位又頑固又沒有才華的老將莫里斯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我的潛意識里,用人方面我特別不喜歡用年紀較大的老將。 “我看走眼了嗎?” 我發現我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我又把個人的情緒帶到對事物的判斷中來了。 “真正的名將在處理事情的時候,他能將一切超然于自身情感之外,他的眼中只有成敗,不把所有的人的生死都放在心上,能將個人的好惡全部拋諸腦後……” 比利亞叔叔說得沒錯,人要戰勝自己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不經意間,我又一次讓個人的好惡左右了自己的行事。 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我迅速地對此事做出分析,得出結論之後,我立刻進行補救。我以最快的速度拋掉自己的面子以及心中對這位老將的不喜,擺出十二分懇切的姿態說道:“對不起,前輩,我誤會你了!我為自己的愚蠢向你道歉!” 這回輪到哈卡老將不好意思了。 “啊?其實錯的應當是我啊,哈哈……剛才我說我懂得輕重,不會倚老賣老的,其實那些喜歡倚老賣老的老家伙,常常掛在嘴邊上的,就是這麼一句話,哈哈哈……” 受到笑聲的感染,我們倆也跟著笑起來,年青與年老,一場潛在的信任危機,就在笑聲消弭于無形。 哈卡在笑,他的笑聲是一位老將經曆了幾十年的風雨之後,虛懷若谷的暢然大笑。 虎特在笑,他的笑是雛鷹展翅之時,還未學會心機與偽裝前毫無心機的歡笑。 而我的笑,就象半熟不熟的西瓜,既不甜也不酸,是為笑而笑的笑。 隨著軍隊向東南方向挺進,一路上遇到的難民也越來越多。至于前方的軍情,有人說老赤甲龍科爾狄斯和銀翼龍喬西都已戰死沙場,前方軍隊全軍覆沒;也有說法講他們還未死,正在前方與敵人展開慘烈的拉鋸戰,各種各樣的謠言滿天飛舞。 但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那就是所羅門要塞現在已經真的失守了! 到了第五天,當我們來到距離巴諾斯省的中心城市卡薩斯幾里外時,通往加里斯的官道被逃難的難民擠得水泄不通——聽難民說魔獸聯軍已殺到離卡薩斯市很近的地方了。為了節省時間,我們離開大路,直接從路邊上的田園里穿過,那是一片郁金香園,估計是某個貴族的莊園吧,兩萬鐵騎就這麼呼嘯著從名貴的花草上碾過,踐踏得一塌糊塗。 在卡薩斯市,出乎我們意料之外的是,在卡薩斯城門口迎接著我們的不是當地的市長或者地方守備團團長,而是一群學生。這些學生都是一群年紀不過十八九歲的年青人,他們身上還穿著軍事學院的校服。我們到達卡薩斯城門口時,這些學生正在維持難民出城的秩序。看到我們這支騎兵部隊到達,他們主動地圍了上來。我們在仔細地觀察他們,而且他們也在看著我們,冷場持續了數秒。 “怎麼都是孩子?”看到都是些學生在主事,我不禁在心中冒出這樣一個疑問。 “那些守城的衛兵呢?”我發問道。 “他們早在兩天前就撤走了!” 從這群穿著學生制服的年青人中間走出一個人來,看樣子是他們中領頭的人,他回答了我的問話。他的年紀不會超過二十歲,個頭很矮——身高只到馬背的位置,棕發綠眼,一雙耳朵特別的尖長,他和娜依秀一樣,屬于新人類中擁有大地精靈變身力量的半精靈。 “你們是學生嗎?” “是的?我們是這兒軍事學院的學生!管事的人都逃走了,城里一片混亂。我們學院的學生就自己組織起來幫忙維持秩序!”說話的時候,少年也一直在打量著我,目光從上到下將我全身掃描了一遍,我軍服上軍團長的徽章讓他的目光停留了一會兒。 陌生的少年眼中流露出一絲不屑,雖然只是一閃而過,卻也被同樣在認真觀察他的我捕捉到了。 “他瞧不起我?這小子,就象十八歲前的我一樣……” 我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麼,他一定是在想:這個人這麼年輕就成為軍團長,肯定是靠著世襲的關系才爬上來的。在我被皇帝封為伯爵之前,我和他一樣,也非常地看不起那些貴族子弟,只是後來身份變化,自己卻也很諷刺地因為世襲的緣故登上高位。身份變化,心態也跟著變化,我再也不敢用這種目光去看別人了。 我突然意識到自己這麼騎在馬背上和他說話非常不妥當,連忙翻身下馬。 “我叫達克-秀耐達,朋友,怎麼稱呼你?”本來我心里想說的話是先來個自我介紹,說明自己是暗黑龍的龍戰士,奉皇帝之命率兩個軍團前往支援前線,但考慮再三,我最終還是選擇了這種平民化的開場方式。 然而這種平民化的開場白仍然在人群中間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 “姓秀耐達的?是暗黑龍!” “暗黑龍的龍戰士嗎?” 望著竊竊私語的人群,我這才發現自己原來在平民中間是這麼的有名! “你是暗黑龍?”少年問我道。 “是的!而且現在我是黑龍騎士團和碧龍騎士團的主帥!”我的話剛出口,四周已有平民向我下跪致敬了,在民眾心中,龍戰士就是他們的救世主,這種心態在戰亂時期尤甚。 “嗒!” 確認了我的身份之後,少年兩腳一踏,舉直右手,朝我行了一個標准的軍禮。 “迦羅學院第一百二十一期學生羅賓-亞森向大人報道!” 我的個頭要比羅賓高出一大截,身份地位更是不能相比,然而站在我面前,這個叫羅賓的少年,他的眼中仍然閃爍著不馴的光芒…… ※※※※ 從這群學生那里,我總算了解到了前方切實可信的戰況。 大地震過後,失去了城牆的依托,在魔獸聯軍的聯手攻擊下,人類的防線堅持了五天就崩潰了。魔獸聯軍的進攻非常犀利,十多天的時間,和所羅門要塞毗鄰的云萊、天野這兩個省,現在大部分已落入魔獸聯軍的掌握中。魔族中有“古格拉雄鷹”之稱的卡那羅-努米爾率領的格魯巴騎兵團,現在已攻到巴諾斯省和云萊省交界的潘傑爾谷地一帶,他的先頭部隊距離卡薩斯只有兩天路程。 至于老赤甲龍科爾狄斯與銀翼龍喬西,所羅門要塞失守之後,魔獸聯軍長驅直入,羅蘭德和喬西帶著殘兵敗將退出要塞,他們邊退邊戰,同時聚集起從附近幾個城市趕來的地方軍,不停地襲擊敵軍,據說三天前他們還在潘傑爾谷地一帶狙擊魔獸聯軍,而老赤甲龍科爾狄斯,七天前曾有人在云萊省看到過他的身影。 卡薩斯市的大小官員,在得知魔獸聯軍殺來的消息後,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卷起鋪蓋帶上所有的家當逃得無影無蹤,臨走前還帶走了維持治安的地方部隊,美其名曰隨行保護大人。國難當頭,地方官員竟拋下民眾不顧,掌權者的腐敗無能已到了觸目驚心的地步。 主事的官員一走,本就人心惶惶的城市立刻陷入更加混亂的無政府狀態,一些不法分子趁機搗亂,在城內放火打劫。就在這混亂的關頭,卡薩斯城里的幾所軍事學院的在校學生挺身而出,他們組織起來維持城市的秩序,這個名叫羅賓的年青人就是他們推選出來的首領。 “我們共有五千多人,一大半都是軍事學校的學生,其他的都是主動要求加入的青年人,可以讓我們加入軍隊嗎?”在卡薩斯城的市政廳里,羅賓向我提議道。他的身邊跟著幾個年青人,這些人和羅賓一樣,臉色稚嫩,都是學生。少年老成,隱有大將風范的羅賓在他們中間顯得非常的顯眼。 我用目光征詢了哈卡的意見,這位老將微微搖了搖頭,他也不主張把未成年的孩子送上戰場。 “你們都是學生啊!還未成年呢!維持治安的事,你們做得很好,但打仗是軍人的事情!”我婉言拒絕了他的提議。我們此行的目的只是誘敵深入,機動性是優先考慮的第一要素,所以我才只帶騎兵來。 “你們雖然受過軍事訓練,但離真正的士兵還差得很遠!”老將哈卡也在一邊勸道。我們倆的話一出口,羅賓身邊的人無一例外地顯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但羅賓卻不為所動。 “你會答應我的!秀耐達大人!”他自信地搖了搖頭。 “為什麼?” “你們需要我!” “需要你?不錯,我們確實需要有人負責指揮疏散平民,這一點你們做得相當好!” “不光是這個!無論你是想解救被困在潘傑爾的軍隊,或者要在這兒和魔獸聯軍決一死戰,你都離不開我們!” “你需要一雙眼睛,而我們就是你們的眼睛!” “眼睛?” “我們這群學生的戰斗力確實遠不如正規的軍隊,但我們有一個優勢是你們所沒有的!” “什麼優勢?” “這個優勢就是我們都是本地人!哪里有山,哪里有水,我們都清清楚楚!秀耐達大人,哈卡將軍,你們身經百戰,應當也知道情報在戰爭中的重要性吧?” 哈卡和虎特的眼眶同時收緊,而我也被他說得心中一動。 我反駁道:“向導也不要五千人吧?” “我們的作用比向導要大得多!我們都受過軍事訓練,知道軍事偵察的重要性!在幾天前,得知所羅門要塞失守之後,我們就自發地組織起來了。從這里到潘傑爾,現在都有我們布下的偵察小隊,他們用信鴿與我們聯系,可以隨時報告前方的情況。”能否在第一時間及時地掌握敵方的軍事動向,這往往是決定一場戰爭勝負的關鍵,羅賓一下子就抓住了我們最需要迫切需要的東西——情報,他不愁我們不答應。 “如果你們再遲一天到來的話,我們就要自己上前去抵抗入侵了。硬拼我們是打不過敵人的正規軍的,但我們是本地人,我們熟悉地形。我們可以游擊作戰,破壞他們的補給線。”一年前帝國遠征阿沙尼亞,就曾被不停冒出的游擊隊騷擾得焦頭爛額,吃夠了苦頭。羅賓話里還有另外一層含義:如果我們不答應他的話,他們就要自己單干。 我再次仔細地打量起羅賓來,年青的半精靈也毫不畏縮地回望著我,綠色的眼睛里燃燒著桀驁不馴的野性。雖然少年老成,但在我面前故作成熟的表情仍然掩蓋不住年紀太輕而遺留下來的少年稚嫩。 “你多大了?” “十九歲了!” “十九歲?”我把這三個字在嘴里默念了一遍,十八九歲是人由少年步入青年,心智逐漸成熟的過渡階段。十九歲的年青人,朝氣蓬勃與沖動反叛結合在一起,因為有朝氣有靈氣,他們很容易創造奇跡,但也因為年青沖動,他們更容易犯下無法挽回的錯誤。 “好吧,我答應你!你們可以加入軍隊,不過不能單獨行動,必須由我們指揮。”重新權衡了一下利弊之後,我終于答應了羅賓的請求。我也曾十九歲過,我知道十九歲的年青人思考方式,十八九歲的青年人最注重體現自我的個性,他們一旦下了決定,是很難改變自己的看法的。 “這一點請大人放心,我們一定會遵守軍紀的!”看到我同意了,羅賓和身邊的人全都大喜過望,一起向我行了個軍禮。 “大人,我們還沒有領取武器裝備呢!卡薩斯城的倉庫里堆積了大量的武器裝備,如果您同意的話……” “你們接管這兒的時候,竟沒有動倉庫里的東西?”我驚訝地問道。 “那是國家的財產,不能亂動的!我們前天臨時清點整理了一下,所有倉庫的大門全都打上了封條。” “如果我們再遲一天來,你們是不是也要自己打開倉庫了?” “是的,大人,我們需要武器!”我答應了他之後,羅賓說話的口氣已象足了軍人。 “可以去領取!對了,你們這支學生部隊,總該取個正式的名字吧,這樣我也好稱呼你們。你們都是由學生組成的,不如就叫學生騎士團吧!” ※※※※ “那個孩子做事很有條理,是個人才!”羅賓離去之後,哈卡這麼評價他道。 “他確實相當的優秀!”我也點頭表示同意。 哈卡歎息道:“不過我並不主張學生騎士團參加戰斗,他們還是群孩子,夏天吃秋天的果實,太早了點。” “十八九歲的青年人熱血一旦沖動起來,是很難壓制住的。與其讓他們不受節制地魯莽行事,倒不如由我們加以引導。”我以自己的親身經曆為例子向哈卡解釋道。雖然我只比他們大兩三歲,但這一年來經曆了這麼多事,我自信自己已成熟了。 第五章菜鳥的成長 倉庫里的武器裝備都分發下去後,我和哈卡以及虎特三人一起去視察了這支新收的學生騎士團。這批學生騎士團的“士兵”,平均年齡不超過十八歲,年齡最大的十八歲,最小的才十五歲,十九歲的羅賓居然是他們中年齡最大的人。那些以成年人的體型定做的軍裝穿在他們身上,都明顯地大了一號。 “太年輕了!都還是孩子,把他們送上戰場,真是一種罪過。”看著一張張年青的面孔,我們三人都開始為剛才輕率地答應羅賓的請求而後悔。我們為此而擔心,但這些即將上戰場的少年卻不清楚這一點,他們的臉上都掛滿了興奮與緊張。 “年紀較大的學生幾天前就和我哥哥一起去潘傑爾谷地打游擊去了!”羅賓看到我與哈卡都露出後悔的表情,連忙解釋到。 “你哥哥?怎麼又跑出一個哥哥了——” “我的哥哥阿蘭德,他是學校的教官。” “我明白了,是不是他不讓你們這些年少的學生上戰場,把你們留下來了,所以你們就來找我?” “對不起,大人,我——”被我識破心里的想法,羅賓臉一紅,垂下了頭。 “算了,軍裝都穿上了,叫你們再脫下來,太麻煩了。”我本來想趁機把他們都趕回家,可是看到那一雙雙充滿期望與熱情的眼睛,終于還是不忍。 “不過你要知道,真正的戰爭不是你們想象中那麼容易的事情。你們打過仗嗎?見過真正的生死相搏嗎?” “我相信我能適應戰場上的一切,我沒有打過仗,不過我們在學校里經常舉行比武大賽。” “切磋式的比武和戰場上真正的生死相搏,完全是不同的兩回事!經驗和武功一樣重要!” “這點我清楚!”羅賓點了點頭,表面上很謙遜,但他的眼睛卻告訴我他心中並不太服氣。 “看到得挫一挫他過于鋒利的銳氣了……” “光清楚是沒有用的,不親身體會一下什麼叫生死相搏,是不會明白其中經驗的重要性的!”我說著擺開架勢,做出挑戰的姿態,我想通過實戰讓這只菜鳥明白自己和我這樣的老鳥的差距有多大。 “我不變身,另外再讓你一只手!” “要打嗎?好啊!不過你不必讓我的!”我的挑戰讓羅賓感到有些意外,但能和龍戰士交手,對他來說卻是非常光彩的事情。 “我靠經驗就可以勝你了!”我信心十足地對少年說道,我的這些話其實也是對他身後的好幾千個少年說的。 “信口開河!” 我滿不在乎的表情激怒了羅賓,少年在慍怒中變身。 “出來吧,風牙!” 風牙是一把風系屬性的長槍,長槍在少年手中一抖,四周的空氣立刻被激發得攪動起來。 不等羅賓四周的風系力量形成殺傷力,我搶在他出手之前撲了過去。就在少年手忙腳亂地招架中,我的拳頭輕輕地在他的腹部打了一記。 得手之後我立刻退回原位,在別人眼里,還以為我被羅賓逼退的。 “真空刺配合槍法,威力確實會倍增!不過除非有人在身邊掩護你,或者你能把發動風系力量的時間縮短三分之二,否則最好不要用這一招。”我雙手抱在胸前,象前輩教後輩般教導著少年——喜歡倚老賣向來是人類的通病。真是年齡大一天壓死人啊,我也只不過比他大兩歲而已,但站在羅賓面前,我總是忍不住把自己當成了老前輩。 “受教了!”一招就敗北的羅賓臉色微紅,風牙在手中一抖,長槍夾雜著刺耳的呼嘯聲向我攻來。 “力量用得太猛了,除非是致命一擊,否則都要留下三分余力,變招才能靈活。” “沒有用的虛招不要出那麼多,這是白白費體力。” “這兩槍明知刺不到我,那就別刺,在戰場上每一分力量都是很珍貴的!” 羅賓槍法很好,他的基本功很紮實,那些致命的弱點都是缺少經驗造成的。我依然不招架,就靠著兩條腿左跳右跳,將羅賓攻擊一一閃過。但當羅賓出現致命的破綻時,我立刻象毒蛇一樣地准確出擊,在他的身上留下一個小小的記號。 在地面上,羅賓把一杆長槍舞得密不透風,呼呼作響,而我在他的槍影中左跳右竄,口中還不時地指指點點,顯得游刃有余,交手數十招之後,就算是白癡也看得出我是穩占了上風。 不過我的優勢卻在慢慢地消失,羅賓手上依然不服氣地向我發動進攻,但招式中的弱點卻越來越少——我嘴上剛剛指出他的缺點,他馬上就接受同時在招式上加以糾正,缺點不斷地被彌補。能虛心接受別人的意見,不會為了顧忌面子而死咬著不放,這一點非常的難得——要是我遇上這種情況,我最多會在事後偷偷地改正,但絕對不會在被人指出後馬上就改的,因為這太沒面子了…… 由于我這種用繩子勒緊自己脖子的行為,加上誇下海口不變身外加只用一只手赤手空拳對敵,打過一百多招後,缺點已補得七七八八的羅賓竟漸漸地占據了上風。 “真是要命啊!早知道剛才見好就收算了!” 我正想找個適當的機會體面地收場,但羅賓似乎打得還不盡興,一槍攻得比一槍急。 “前輩,我還有什麼不足的地方,一起指出來吧!”羅賓臉上是一片尊敬的表情,但手下絲毫不緩。 “媽的,我肚里就這麼點貨,剛才都掏給你了,現在沒貨啦!” 現在輪到我狼狽不堪了,單臂赤手招架他的攻勢,太吃力了! “臭小子,我循循善誘,辛辛苦苦地教導你,你竟然不給前輩面子!” 我心中叫苦不迭,打足了十二分的精神應付羅賓的猛攻,希望能再找出他的一處破綻——只要這個臭小子再露出一處破綻,我會毫不客氣地一拳把他打倒在地。 誰知天不隨人願,羅賓越打越順手,即使偶爾出現了一兩處的小破綻,也立刻被他補上了,我的情況越來越糟。 “真是教會徒弟餓死師傅啊!” 我心里用臭小子和混蛋把羅賓罵了幾百次,還叫我前輩呢,一點都不尊師重道。由于處在了下風,我腳下的步伐開始混亂,羅賓一陣疾攻之下,我的右腳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一塊石頭,腳下一個趔趄。 “不好!” 就在全場所有人的驚呼聲中,我結結實實地摔在了地上,跌了個人仰馬翻,先前瀟灑的英姿蕩然無存。 “前輩!小心了!” 這小子竟然落井下石,風刃依然一槍攻到。 “我還沒輸!” “看我的必殺絕招!” “飛沙走石!” 我隨手抓起地上的沙土,一抬手灑向羅賓的臉。趁著羅賓眼睛被沙子迷住的機會,我的雙腿夾住他的雙腳用力一剪,把他絆倒在地。 “反敗為勝!” 我伸出食指和中指做出勝利的姿態站起來,迎接我的卻是一片噓聲。 “灑沙子,好下流!” “卑鄙啊!” “無恥!” 血氣方剛的少年們,看到這種下流的招式,才不管我是龍戰士呢,立刻以噓聲表示抗議。 “不好,形象被破壞了!” 看到羅賓眼中尊敬的目光變為鄙夷,我大呼不妙,連忙做出補救。 “笨蛋!”我拉開嗓門,朝所有的人大聲吼道,“在戰場上,武功招式只講能否殺死敵人!沒有卑鄙下流之說!” 我彎下腰,一手拉起羅賓,另一只手從地上拾起一把沙土。 我一手指著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將手中的沙土揚向天空。全場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在靜靜地聽我的說教。 “在戰場上,每個人都在為自己的生存而拼命戰斗,生死只在瞬眼之間!當你們被敵人打倒在地的時候,沒有人會突然冒出來救你們,這個時候,唯一能救你們的,就是你們自己!” “這招灑沙子雖然很下流,但在戰場上卻救了無數士兵的生命!學會了這招灑沙子,可以讓你們在戰場上生還的機率增加兩成!” 這話說得很實在,很快的,這群少年人的眼中又閃過了尊敬的光芒。看到眾人的情緒被扭轉,我馬上趁熱打鐵,加緊鼓勁。 “記住我的話,死人是沒法指責別人的,只有活人才有資格說別人卑鄙下流。想要成為一名真正的戰士,你們首先要學會的,就是要將學校里學的那些古板,愚腐,老朽的垃圾通通地扔進地獄里去!” 如此經典的名言,頓得引得全場掌聲雷動。 青年人對于學校里的那套教育方式,在內心都是非常的反感的。我巧妙地把灑沙子這件事和他們最反感的東西聯系在一起,輕易地就操縱了他們的情緒。年青人情緒波動不定,他們很容易熱血沸騰,但也很容易被人鼓動。 我承認我是在利用他們,但這是為了讓他們能夠活得久一點。 菜鳥們開始成長了。 &title=龍戰士傳說(正文)第十一集上 (如果章節有錯誤,請向我們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