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愛

淡灰天空與潮濕路面有昨夜飄過雨的痕跡,一早空氣冰涼清新 。
兩個青春洋溢朝氣活力的高中生,在早餐的飯桌上相遇了。
艾莉莎帶著微笑,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要期末考了,高中課業被當可是會留級喔,妳沒問題吧?」沐風挑高俊眉。
「你太小看我了,我成績可都保持在十名內呢。」
妹妹眨著黑溜溜大眼瞧著哥哥姊姊。
「妳也是,要考試了,不能貪玩,知不知道?」
妹妹趕緊點了點頭。
沐風和艾莉莎兩人相視而笑。
艾莉莎邊吃早餐邊回溯記憶,坐在對面的「那個人」在最脆弱難眠的時候給她愛的抱抱和關懷的陪伴,甚至毫無顧忌地與她同睡一張單人床上。那種溫暖美好的感覺還在,然後油然升起害羞的感覺。
「姊姊怎麼臉紅了?」妹妹天真地問。
「哪有?我哪有臉紅?妳趕快吃,不要亂說。」她不承認。
「那張床睡兩個人太擠了...。」他思肘的說。
她的臉更紅了。...
學期末了,今天是游泳社活動的最後一天,再幾天就要期末考了。
艾莉莎穿著泳衣在深水區泳池來回游了兩圈,熟練了正確姿勢,技巧速度都有明顯的進步。
清晰的感覺空氣中有一陣輕微的波動,似乎有異度空間的靈體在接近飄動。
她轉向身後掃視了一下,神經有些緊繃。突然感到池水有股刺骨的寒氣,她彎身潛入水裡探看,赫然發現就在離她不遠的池底有個洞,彷彿一個深沉的黑洞。她感到害怕,正想離開時看見一頭很長的長髮女人如剪影般快速地從那個黑洞鑽出,兩眼閃著光。
恐懼瞬間淹沒她,趕緊轉過身不敢再去看,心臟在胸口用力跳動,強迫自己專心集中意志開啟保護罩(也就是改變腦波頻率,普通人可以通過訓練),使能夠抵擋不受惡靈侵害。她努力踢腿,冒出水面大口吸氣,但沒有更多的時間可以安然逃脫,甚至來不及大聲呼救。
就像水閘門的開關被啟動。水流開始往下吸,艾莉莎被這股吸力拖下去,「沐...」拖向黑洞,「救我...」她用力掙紮,拼命往上游。眼角餘光還看得到那個如剪影的長髮女人似乎在一旁虎視眈眈地等待。
沒有人發現她,社員們都因為是最後的活動日而認真的在玩水。
除了在跟牧傑交談的沐風,突然皺起眉頭望向她應該在的方向,卻看不到她的人影,確定他剛沒聽錯,感覺她出事了。他神色慌張的朝她的方向奔去,然後迅速縱身一跳下了水。他奮力往前劃,左右看了看,很快找到游到腳抽筋快溺水的艾莉莎。
沐風使力把她提上岸,確認她安然無恙後拉她進懷裡緊緊抱著。他的身體在發抖。
艾莉莎受了點驚嚇,精疲力盡,而無意識地抓著他的肩膀,感覺到他的情緒很強烈,他修長的手指纏進她濕漉漉的頭髮。她聽著他快速地噗通噗通的心跳聲,感覺到他吐出一口長長的氣。
幾個社員懷疑地交頭接耳的討論起來。
「我覺得他喜歡的人是艾莉莎...」
「看也知道,那...曉藍學姊怎麼辦?」
「是牧傑社長該怎麼辦?哇,好戲劇化!」
「艾莉莎還好嗎?」曉藍走過去,微笑地問。內心湧現不安。「讓我哥哥照顧她吧。」
「我可以照顧她。」沐風回答。

「為...為什麼是你來照顧?」她僵著笑容。「雖說她是你叔叔的女兒,可是...」覺得世界已然驟變,意識到自己已經失去了重要的東西。
「...」他的態度看起來很堅定。
曉藍僵在原地好一會兒。對於這種措手不及的突發狀況該如何處理?如何失而復得扭轉頹勢?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要談感情也要尊重先來後到吧。」
「噢,可憐的社長要怎麼應付這種情況?」
沐風卻安然自若,對於他們的騷動,他似乎視而不見。
牧傑舉起手勢示意他們安靜。
然後他陷入了沉默, 露出沉思的表情。過一會兒,他再開口卻是出乎眾人意料...
「你們也太大驚小怪了,不過是一點小事,過幾天就是期末考了,大家還是把心思放在課業上吧。」他平靜地說,並掃視所有人的臉。
好奇的社員窺探起他的神色,似乎是看戲的心態,覺得這又是個茶餘飯後的好話題。
「你是我親愛的哥哥嗎?你怎麼可以把事情說的這麼輕鬆?」曉藍的聲音在發抖。
氣氛開始緊張起來。
「...我是希望別為了一點小事就搞得天翻地覆,無法收拾。」
「一點小事?」她轉向沐風。「你怎麼可以在大家面前跟她摟摟抱抱毫無忌諱?你怎麼能這樣做?」她的眼神很怨懟,責備的說。
「對不起...,我除了道歉,無話可說。」沐風反應冷漠地。
然後她對從更衣室換上制服出來的艾莉莎咄咄逼人的高聲質問:「妳怎麼可以如此不顧閒言閒語的任他抱著?妳究竟是什麼心態?」
「別說了,不要在這裡無理取鬧,有什麼話等等我們私下再說。」牧傑安撫的說,制止她的同時也以眼神示意沐風先帶艾莉莎離去。
對她的敵意目光,艾莉莎飛快的投以內疚的一眼,然後跟著沐風離去。
「妹妹,生命中有些事情該發生就會發生,阻止不了,我們要試著去接受。」
燈光柔和,絕對寧靜。是同學、朋友、兄弟的兩人,私下面對面感性的交談。
「我是失戀了,只是有點小難過,別擔心,我是很看得開的人。」他嘴上這麼說,但表情看起來像快哭了。他低語:「兄弟,只問你一次,你是認真的嗎?」
沐風肯定地點頭。
然後他伏在沐風肩上小聲的哭泣。
「阿沐,跟我去個地方,還有,有件事我得跟你坦白,上次我妹動手術不是因為初期的肺癌,而是...」
兩人快步走在走廊上,嘻哈音樂傳來,一片嬉鬧聲,包廂門被牧傑用力一腳踢開。
燈光明亮耀眼,音樂響亮,嬉鬧停止,他們瞧著闖入的兩人,房間內滿是菸味和酒氣。
一眼就瞧見她在他懷中咯格笑。紅艷的唇膏,低胸的領口呈現出她豐滿上圍的曲線。
他長得挺俊,是他們之中最好看的,髮長及肩,輕浮笑臉,嘴裡叼了根菸,一隻手放肆的擱在她短裙下白皙光溜的大腿上。
牧傑怒火上升,以嚴厲的語氣大吼:「放開她!」然後去抓住她的胳臂硬把她扯出。「我叫你他媽的放開她!」

他聳聳肩,嘴角撇了撇。
牧傑恨不得朝他臉上揍一拳,這輟學的王八蛋曾害他妹妹墮胎。
「幹嘛來這裡?假意關心我?」曉藍瞟了一眼說。
「大哥,幹嘛這樣?我們也只是來這裡玩玩嘛。」一個矮仔嘻皮笑臉的。
「人生最大樂趣,唱唱歌,喝喝酒,幹幹馬子...」一個瘦高像竹竿的。
「誒...說得好!」響起一陣歡呼聲。
「住口!你們這些不良少年,你他媽的淨說些不三不四的話。」牧傑大罵。
「哪是不三不四...,沒說錯呀,歌是唱的,酒是喝的,馬子就是用來爽的咩!」
又爆出一陣大笑。此時這首音樂似乎結束停掉了。
「可就是有人裝聖人,不想爽。」曉藍說,眼裡閃著一絲邪惡。
「我想呀,寶貝,給我吧。」他輕挑地看著她。
「你他媽的,敢再碰我妹妹,我就一刀讓你葛屁。」牧傑抓住一罐裝啤酒朝他丟了過去。
他及時歪身閃了過去,瞪了瞪牧傑,然後撥撥額前的頭髮。
「妳鬧夠了吧?該回家了。」沐風開口了。
曉藍迎視他的目光,譏諷的冷笑:「呵,你管什麼?你除了讀書就是打工,一點都不懂生活樂趣,沒想到你的眼光也奇差無比。我長得不好看嗎?還是身材不夠好?你偏偏去喜歡一個瘋子的女兒!」
「瘋子的女兒?是不是也是瘋瘋癲癲的?我也想玩玩看不一樣的。」他語氣嘲笑的。
「淦!再給你老子練肖話你老子就揍死你!」牧傑像在發洩般。
「我老子都不敢管我了,因為我長得比他高比他壯,你打得贏我再來大聲。」一個略胖的,怒視著。
「不服氣的都來,來,來呀,一個個長得欠揍的樣子。」
那略胖的菸蒂扔在地上,隨即大步衝向前。瘦高的壯膽了也來參一腳。
沐風輕而易舉地躲開這一拳一腳。
他手肘往後撞上肥胖的肚,一聲慘叫,摀著肚。他修長的腿一躍踢翻瘦高的整個人,眼冒金星嗚嗚的呻吟...
「滾離我的視線!」沐風冷峻的眼神。
「剩下的兩個人來跟我打。」牧傑伸出手作邀請。
他們掛著虛假笑容閃人。
走最後的他,留戀的瞥了曉藍一眼。
「以為妳懂事了。」牧傑輕聲說,表情很失望。「我沒想到妳還是這麼的不自愛!」
曉藍像醉酒般搖搖晃晃地站不太穩。
她淌著淚水,露出悲哀的笑容。「這都要怪我嗎?爸爸忙事業,媽媽忙交際,我總是一個人好孤單。不良少年又怎樣?至少他肯陪我,他讓我快樂。我生在優渥的家庭,要什麼有什麼,但可笑的是...卻怎麼也要不到我需要的愛!」接著語氣決然的說:「陳沐風,我告訴你,今天是我甩了你,不是你甩了我。」

回到家的沐風,馬上丟開所有顧忌去敲她的房門。
房門打開了,艾莉莎甜甜地對他微笑。
他看著她,頓時領悟了這項事實;眼前的清秀可愛佳人,顯然已在不知不覺中擄獲了他的心。
「我以為是社長。」她說。
「為什麼?」
「他是我男朋友。」她提醒他。
「呃,如果他不當妳男朋友了呢?」
「怎麼可以這樣?這是你幫他撮合的,怎能不給你面子?」
「...」
艾莉莎俏皮地做了個鬼臉。
沐風目眩神迷,伸手拉她,雙脣緊貼一番舔吻,他的舌頭跟她交纏著。

「李龍...沐風...牧傑...艾莉莎...」
睡夢中,馬來盤腿而坐,神情凝重,眼神黯然。
「是的,我想你們都知道我大概在什麼地方。這裡很危險...卻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準備前往吧,帶著艾莉莎,她可以幫忙找到正確的位置,而且最好是讓她待在李龍身邊。」這話像在建議,而不是命令。
他擠出一副疲倦的笑容。
在他身後有個全身顫抖不已,曾在泳池出現如剪影般的女人,仔細看,現在才注意到她已身懷六甲,散發著一股味道帶有死亡與腐敗。
馬來口中急急唸著咒語。在女人的兩旁深暗處都各快速長出一條條長長的藤蔓,其莖強韌且緊緊的束縛住他全身及手腳。她發出不像人類的尖叫聲。他的額頭佈滿冷汗,似乎努力在撐著。
「我想我快撐不住了。」他的話像從牙縫擠出來。
畫面漸漸模糊,似乎受到某種干擾。
只有重重喘氣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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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啊────」
那聲駭人尖銳地穿透艾莉莎的耳膜。
然後一個畫面影像閃過──滿臉血,飢渴的鬼眼,尖牙利爪的小魔物。
她驚恐地睜大眼睛頻頻仰望。彷彿牠隨時會撲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