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乞討的富豪 第六章:曙光中誕生的惡魔

熊熊燃燒的別墅火光沖天,在離別墅十幾米的地方,張野渾身是血的人躺在地上,漸漸冷卻的軀體一陣陣地痙攣,像是在和死神進行著最活的較量。別墅大火是由炸藥引起,燒了一段時間火漸漸熄滅了,留下了一片荒涼的灰燼。這時藍黑色的天空湧起的烏云遮住了月亮,狂風也隨之而來,樹在搖曳,附近別墅的一扇窗戶沒有關嚴,在風中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像悲痛欲絕的女人在天邊哭泣,像坐在所有人的頭頂,隱藏在藍黑色的夜空中哭泣。

大滴的雨水滴落,風也更大了,隨著震蕩寰宇的一聲霹靂,狂風夾著暴雨傾盆而下,躺在地上的張野身體已經停止了痙攣,雨水濺起的泥巴貼在他的臉上,似乎要把他埋葬.....

“張野,張野,你在哪里?”簡童舉著一把雨傘在風雨中穿行,狂風吹打在她淡薄的身上像是巨浪掀起無援的孤舟。簡童頂著風來到張野的別墅前,“啊!”當她看到別墅已經化成了灰燼時發出了一聲驚叫,手捂在嘴上,臉上的表情寫滿了不可思議。“怎麼會這樣呢?張野!”簡童丟掉手里雨傘圍著別墅轉了一圈,可是她一無所獲,她朝著雨中的夜空大喊“張野,你還活著嗎?你在哪里啊?”雨水順著她的額頭流到鰓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簡童著急地四處張望,忽然她看見了一堆廢墟,那是已經被焚毀的悍馬車,簡童愣了一下,隨即不顧一切地朝著廢墟飛奔過去,跑了十幾米忽然她被絆倒了,跌倒在沉積在地面的雨水中。簡童被嚇了一跳,仔細一看,絆倒她的竟然是張野!張野躺在地上,身上的血已經被雨水洗刷乾淨,但是在他的身邊的雨水已經被染紅了,像是一具被洗得發白的尸體。簡童在地上爬到張野的身邊,一把抱住了他,她無助地在風雨中哭喊:“救命啊!有人嗎?張野!你不能死.....”

七天以後。

張野似乎做了一個夢,他夢到了很多人,夢到很多場景,夢到王明明身穿婚紗在他的辦公室里優雅地轉了一圈,她問張野:“我漂亮嗎?”。他夢到了王敗類,王敗類穿著新郎的禮服笑嘻嘻地看著他說:“老大,別忘了咱們要一起舉行婚禮啊!這才他媽才是生活!”後來他又夢到了APPLE,APPLE手里拿著一把刀子,王明明被吊在半空中,APPLE陰森森地問張野“你是要她結婚嗎?”每問一句,她就朝王明明的臉上割一刀。張野似乎就坐在離她們不遠的地方,他想沖過去救王明明,可是他不能動,抬不起手,腿也邁不動,就連話也說不出來,他感到呼吸越來越困難.....

“不!”沉睡了七天的張野發出了嘶啞的聲音。

“醒了!”趴在病床上的簡童揉了揉眼睛,一個機靈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她轉身沖出門去喊了一聲“醒了!”坐在外面的何勇正在抽煙,聽到聲音手猛地一顫“什麼?”簡童抹了一把眼角的淚水,在地上又蹦又跳“醒了,醒了!張野醒了!”

“真的!”何勇幾步沖過去,撥開擋在門前的簡童,沖到病床前。張野昏迷的七天,簡童幾乎時刻守在他的身邊,因為過度疲勞她剛才趴在病床邊上睡著了,就在這個時候張野發出夢魘一樣的聲音,他用這種發式告訴世界,他還活著!

張野醒過來了,他覺得眼前有了灰蒙蒙的光亮,接著睜開發酸的眼皮,看到了眼前的一切。這是一間十幾平方米的小病房,病房里只有一張病床,他就躺在病床上,病床的邊上立著輸液架,一瓶葡萄糖和一瓶不知名的藥正在朝他的身體里輸送著藥液。他看到一扇狹小的窗戶,窗外是灰蒙蒙的,天邊微微有一絲霞光,一個微冷的清晨就要誕生了。

“兄弟!”何勇彎著腰,盯著他的眼睛輕輕叫了一聲。

張野苦笑了一下,可是撕裂般的疼痛只讓他的微笑維持了兩秒鍾,他張開干裂的嘴唇緩緩地說:“我…還活著?”


已經站在何勇身邊的簡童抹著抑制不住眼淚猛地點著頭“活著!活著!你還活著!”

張野看到何勇的右手綁著白紗布吊在脖子上,他的胳膊似乎受傷了,他身邊的簡童不停地抹著眼淚,可是又想裝出笑臉給張野看,一會哭一會笑,難受到了極點。張野心想,簡童是個開朗的女孩,平時只聽到她的笑聲,從來沒見她哭過,她是怎麼了?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張野頭疼欲裂,他用力回想著往事,他想起來了──黑夜,鮮血,被斬成兩斷的劉羽,重傷的王敗類,吊在門框上的王明明,她臉色發黑….後來別墅別炸….後來他似乎聽到了雨聲,聽到大聲喊他的名字。張野張了一下嘴,可是沒有發出聲音,他太虛弱了,受了那麼重的傷,誰都以為他即使不死也會成為植物人。

簡童飛快地擦干了眼淚,拿過桌子上的杯子,杯子里有一把小勺,這幾天她就是用這把小勺一勺一勺地給張野喂水。簡童坐在張野身邊,抽泣了一下強擠出微笑說:“喝點水吧。”她用小勺盛著水送到張野的嘴邊,可是張野緊閉著牙關,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窗外。

“他這是怎麼了?”簡童不解地看著何勇。何勇看到張野醒來長出了一口氣,他對著簡童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說話。沉默了一會,張野忽然扭動起來,病床顫抖著,病床旁邊的輸液架上兩瓶藥發出叮當的撞擊聲。“別動!你別亂動啊,身上的傷還沒好呢。”簡童心疼地按著張野。

何勇咬了下嘴唇對張野說:“兄弟,事情已經發生了,你不要太難受,想哭你就哭吧。”

張野並沒有哭,剛才他扭動身體是想站起來,長達七天的睡眠並不能讓他忘記仇恨,APPLE害了他最好的兄弟,殺了他最心愛的女人,他要報仇,他想現在就沖出去和APPLE拼命。掙紮了幾下,劇烈的疼痛制止了他,他在心里罵自己“我這是怎麼了?我成了廢物嗎?”

張野並沒有哭,他用黯淡的目光看了一會何勇,嘶啞著聲音說:“胡大力。”

“什麼?”簡童趴在他身邊要他再說一次。

“胡大力!”這次張野的聲音比剛才的大了一些,何勇聽到了。他干咳了一聲,低頭看著地面說:“胡大力自殺了,他在賓館嫖娼的錄像被曝光以後他就跳樓了,是在一個沒有完工的工地,我是看新聞才知道的。”

張野不說話了,簡童朝何勇著急地眨了眼睛,暗示何勇不該在這個時候告訴他這些。可是何勇卻說:“怕什麼,反正已經發生了,他遲早會知道。他張野是什麼人我了解,沒有什麼可以擊垮他,他現在要面對事實。”此時的何勇也背負著巨大的傷痛,張野是他的好兄弟,他遭受了一連串毀滅性的打擊,何勇當然心痛,可是狄鴻也被槍殺了。這個義云社的老大從小收養的何勇,雖然何勇叫他鴻哥,但是心里卻把他當成了自己的父親。


聽到何勇的話張野面無表情地看了看他說:“敗類!”

簡童怕何勇又說出什麼,馬上接口說:“王敗類沒死,只是受傷了。”

“敗類!”張野顯然對簡童的回答不滿意,又重複了一遍。

何勇接過話說:“王敗類傷勢太重,雖然沒死,不過也和廢人差不多了。”

“你有毛病啊?”簡童把杯子放到一邊上前猛推了何勇一把,何勇冷冷地看著她,什麼也沒說,轉身走了。其實何勇的心里是恨張野的,天德盟的目標是鏟除張野的所有勢力,所以狄鴻首先被槍殺,後來何勇自己也受到了偷襲,幸虧他有所防備,但是他也付出了十幾兄弟的姓名,自己也受了傷,他的右臂就是最好的證明。昨天晚上,義云社突然受到了天德盟的偷襲,狄鴻在槍戰中身亡,義云社所有場子都被砸了,幫里的兄弟死的死傷的傷,誰也不知道翠明島會突然出現了那麼多天德盟的打手,這些心狠手辣家伙的目標就是義云社,所以在狄鴻死後,義云社的大部分都作鳥獸散了,何勇身邊也只剩下幾個最貼心的人。何勇回想這些事情,狄鴻的死和義云社的瓦解都是因為張野。何勇故意在張野面前說出那些話,只是想發泄心里的不滿,可是看到張野的慘況,他又不忍心了,所以他轉身離開了病房,在走廊里留下的一長串的歎息聲。

何勇走後,簡童擔憂地坐到了張野的身邊,她盯著張野小心翼翼地說:“要不要吃點東西?”

張野盯著窗外漸漸清晰的朝陽,目光迷離,他的腦海里還不停閃動著王明明的身影,他在心里對自己說:“明明死了,就死在我的眼前,可是我卻沒有辦法救她。明明死了!她死了....”想到這里他忽然想起了什麼,瞪大了眼睛看著簡童說:“別墅....”

“什麼?”簡童關切地著他的臉,用毛巾擦了他額頭的汗“你別著急,先把傷養好。”簡童當然不知道張野心里在想什麼,他想問簡童,在被炸毀的別墅里有沒有找到王明明的尸體,可是他只說出了別墅兩個字就閉上了嘴,因為他還記得那巨大的爆炸聲,沖天的火光,在這種情況下,恐怕就連王明明一根頭發都找不到了。

張野把目光從窗戶上移到了簡童的臉上,他發現簡童瘦了,臉色暗黃,頭發也有些亂,但是目光卻是那樣地焦急。張野朝她眨了眼,眼睛里流露出一絲不忍,在家破人亡之後,能有人依然陪在他的身邊,他已經很欣慰了。簡童注意到他在眨眼,似乎明白了張野的心意,她扭過頭擦了下眼淚,馬上又裝出笑臉對張野說:“吃點東西吧,這里有粥。”她從找出一個保溫飯盒,盛了一勺粥遞到張野的嘴邊。自從張野做完手術以後,她每天都要准備一飯盒的粥。當時所有的人都說張野可能永遠也醒不過來了,可是簡童不信,她固執地認為張野一定會醒過來,會和以往一樣談笑風聲。簡童是喜歡張野的,在江門公園第一次遇到張野以後她就喜歡上了他,可是張野已經有了王明明,而且愛得難舍難分。私下的時候簡童也曾偷偷詛咒過王明明,希望她出現意外,這樣她就可以取代王明明的位置。就在王明明死後,簡童忽然像變了一個人,不再是喜歡調笑的瘋丫頭。她依然喜歡張野,尤其在張野醒來以後,她內心的喜悅是別人無法感受的,但她的心里又是矛盾的,她覺得是自己的詛咒害了王明明。她心里很痛,為王明明痛,為身心具損的張野痛。

當簡童伸手把盛著米粥的勺子送到張野嘴邊的時候,張野的嘴還是緊閉的,簡童猶豫了一下沒有再說話,訕訕地縮回了手,可是這時張野忽然異常清晰地說:“吃!”簡童笑了,笑得那麼開心,這是張野出事以後她的第一個微笑。

張野盡量張大了嘴,一口一口貪婪地吃著米粥,其實他並不餓,連續幾日的昏迷加上大夫每天給他輸進身體大量的葡萄糖和營養液,他根本沒有任何饑餓感。但是他要吃,而且吃得很狼狽,臉上,下顎都站了米粥,一行混濁的淚水無聲地流了下來。張野告訴自己“我要活著!我要好起來,我要報仇,報仇!”在這次重大變故之前,張野的目標就是建立一個美滿的家庭,他需要家庭的溫暖,需要一個愛人,可是APPLE毫不留情地打碎了他的夢想,現在王明明死了,他的夢也隨之破碎,他覺得他的人生只剩下一件事情要做,那就是複仇!

張野貪婪地吃著米粥,目光卻始終盯著窗外的晨曦,他看著黃紅色的朝陽,心里發出一陣陣狂笑“哈哈,我張野沒有死,我張野又活過來了!從現在開始我就是魔鬼,為了複仇重生的魔鬼!”


吃了一些米粥,疲憊的張野睡了過去。看著他昏睡時的樣子,簡童輕輕了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長出了一口氣,七天以來她沒有睡過一個整覺,累的時候就趴在張野身邊眯一會。這七天她是最痛苦難熬的,張野病重的時候,她以為張野快要死了,那一刻她覺得自己隨時都會崩潰,張野病情稍稍好轉,她也會心急,以為是張野臨死前的回光返照。現在一切都好了,張野醒了過來,還吃了她准備的米粥。簡童摸了摸自己的臉蛋,她的手指告訴自己,她在微笑。

簡童輕輕摸著自己的臉蛋,過了兩秒鍾她差點叫出來,她沒有想到自己臉上的皮膚竟然那麼粗糙。她手捂著自己的嘴抓起自己的挎包,小心翼翼地離開了病房。出了病房以後她飛快朝盥洗室跑了過去,當她站在盥洗室的鏡子前的時候她終于叫了出來“媽呀!”簡童驚慌地捧著自己的臉蛋,眼睛都快凸出來了,鏡子的人臉色微黃,頭發凌亂,眼角還有一點眼屎......對于一個愛美的女孩來講,這種形象簡直可以讓她自殺。簡童不敢再看鏡子,飛快地從挎包里掏出化妝品,洗完臉以後她一邊化妝一邊在心里說:“怎麼搞的?太糗了!張野看到我這張臉肯定被嚇死了,真沒臉再見他了...我得快點,張野說不定什麼時候醒過來。”

簡童回到病房以後,張野並沒有醒,依然在沉睡,簡童送了一口氣,靜靜地坐在張野旁邊,用手指輕輕撫摸著他的臉,這種曖昧的動作多少次出現在她的夢里,即使是現在她也只有趁張野睡熟的時候才能….

黃昏的時候,簡童有些著急了,張野整整睡了一天,她曾兩次輕輕推了推張野,可是他一點反應也沒有。簡童閉著眼睛雙手合十對著漸漸西沉的太陽念念有詞“別讓他再睡了,別再出什麼事了。”就在她虔誠地禱告的時候,她忽然聽到一個聲音說“餓”。

“呀,你醒了?”簡童看到張野已經睜開了眼睛,正不解地看著她。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那個...你醒了。”

張野撇了一眼窗外讓人感到失落的夕陽,他輕輕歎了一口氣又說:“餓。”這會的張野確實餓了,簡直可以用饑腸轆轆來形容。

簡童尷尬地笑了一下,又去找保溫飯盒,張野沉睡的時候,她又弄了一些米粥,這些米粥還有些燙。她盛了一勺輕輕在嘴巴吹著,另一只手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挺滑溜的。”簡童在心里竊喜著,可是一想到剛才眼角的眼屎她的眼睛故碌碌轉了轉。

米粥送到張野嘴邊的時候,他原本已經張開的嘴忽然閉上了,他神情緊張地問簡童:“這是哪里?”

簡童被張野的聲音嚇了一條,這是張野從昏迷中醒來以後聲音最大的一句話。她愣一下說:“這里當然是醫院了,怎麼了?”

張野焦急地四處看了看,扭動著身體,試圖想要坐起來,可是傷口的疼痛迫使他不得不停止掙紮,盯著天花板喘粗氣。簡童緊張地摸了摸他的額頭,過了一會才明白張野想要說什麼,她對張野說:“放心吧,這是一家私人醫院,院長是何勇的朋友,咱們住在這里不會被人找到的,王敗類也住在這里,就在隔壁。”

說道何勇,簡童心里一緊,何勇離開這里已經整整一天了,他不會又出了什麼意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