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流痕

范統的事前記述
◎ 范統的事前記述
大家好,我是范統。嗯,對,又是我。不要怪我打招呼為什麼這麼簡潔,我只是覺得人如果話太多,很容易就會口誤招來厄運,更別說我不管說得再少也一定會口誤,所以今年開始,新年新希望就是沉默寡言,也好培養一下氣質,裝酷耍帥。
可是,新年的第一天我就覺得我沒希望了。人總是本性難移,就算閉緊了嘴巴什麼也不說,腦子裡想的東西太亂七八糟,表情還是會出賣我,大家還是不會覺得我莊重,所以說,人活得那麼辛苦那麼勉強做什麼,新年新希望還是再換一個吧。
來到東方城,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也好幾個月過去,過了一個年了。
遭遇過落月魔法劍衛的洗腦,經歷過第一次記憶解放,大家的流蘇都升級了,我還是停留在草綠色,只因為我沒種去找武術軒的機車老師單挑……嗚。
在一片大致上和平的氣氛中,我們大家愉快地坐在東方城戶外的草坡上看流星過年。星空很美,氣氛很祥和,食物很好吃,月退也很開心的樣子,算是一個美好的夜晚。
不過啊……人家說,有錢沒錢,討個老婆好過年,現在年都過完了,老婆呢?
不是我在說的,我的條件真的不差啊!看著鏡子裡那知性端正的臉龐,雖然沒英俊到舉世無雙眾人流口水的地步,但至少也稱得上俊秀好看,在水準以上吧?
一大早一直盯著鏡子品評自己的長相,我真覺得自己有毛病。可是一回頭看到月退的臉,又會無地自容自慚形穢,唉,還是盯著鏡子好,沒事不要打擊自己的自信心。
但誰規定要長那樣才討得到老婆的!那天底下男**概沒幾個結婚了啦!
新年新希望就是結交一個以結婚為前提的女友!就這麼決定了!
不過,其實還是許個還完負債的願望比較實際……
章之一 暉侍閣
『隔壁就是女王的居處吧?萬一、萬一不小心撞見音侍大人從裡面出來,該怎麼辦?』 ── 范統
『沒怎麼辦,就火速把第一手消息賣給我啊,包你賺!』 ── 米重
『不是說賣女王的八卦致死率高達九成嗎……』 ── 月退
新年的第一天,假期依然持續著,不過,范統跟月退卻起了個大早,原因是他們今天跟珞侍有約。
這陣子總有一種做很多事情都撇下硃砂的錯覺,月退有點良心不安,覺得好像同寢室的還是該多多一起行動,但打工是硃砂自己不去的,過年聚會也是硃砂自己不參加的,現在跟珞侍的約會,也不好多帶一個人,所以簡單梳洗後,他們還是沒打擾仍在睡覺的硃砂,就自行出門了。
今天珞侍約他們的目的,是一起到神王殿旁附屬的玄殿參拜祈福。
性質上,大概就跟新年的第一天到神社參拜差不多吧?聽說有許願的板子可以寫來掛上去,也可以抽籤,文化還真是類似啊。
「早安,珞侍。」
「早安。」
范統跟月退找到珞侍的時候,珞侍正站在一個火爐旁邊取暖,這個季節,東方城的清晨總是會有點寒涼,他又沒添衣服,才會覺得冷吧。
本來白皙細緻的肌膚,因為烤火的關係,臉頰泛了一層粉紅色,看起來倒是多了幾分小孩子的可愛氣息,標準的就是那種大媽大嬸看到會喊著「這孩子真可愛──」然後見獵心喜湧上去捏圓搓扁一番的樣子,雖說十四歲也半大不小了,但珞侍的身材嬌小,臉孔又柔美,還是會給人一種需要保護的感覺吧。
「這邊就是了,我們進去吧。」
玄殿的面積不怎麼大,據說到了中午,來參拜的人就會多起來,為了跟人潮錯開,他們才特地挑這麼早的時間,以免人們看到珞侍又要投以好奇的眼光,看到月退又要跑過來攔路要求決鬥。
至於看到范統會怎麼樣,一般來說好像不會怎麼樣,大家通常都把他無視,關於這點,他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難過。
「珞侍,這裡是拜什麼啊?」
參拜這種事情,總要有個拜的對象,所以范統才好奇起這裡供奉的是什麼。
「沉月啊,你沒看到上面的寶鏡雕像?」
聽珞侍這麼回答,范統這才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往上看,果然有個巨大的木雕擺架在上面,看起來是個樣式頗有古風的圓鏡。
幻世的人拜沉月,聽起來是有幾分道理,不知道落月的人拜不拜呢?
「沉月這麼小啊……」
珞侍正想反駁,才意識到范統又講了反話。
「沒有這麼大啦,只是做來給大家朝拜,要有點氣勢,才雕得大一點。」
喔。真無趣。
「過來這邊抽籤吧。討個吉利。」
你確定是吉利嗎?還是這裡的籤筒不擺凶字輩的籤?
想歸想,范統還是跟了過去,月退也一語不發地跟上。
將手探進籤筒後,范統還一面感慨著。
唉,要是把記憶還我,能力恢復,今年運勢這種東西我看一眼就知道了,哪需要抽什麼籤?沉月會算命嗎?準不準還不知道呢……
不過,他們抽起來的籤倒不像范統想的是「凶」、「吉」一類的,當范統將抽出來的籤打開時,上面只有兩個讓他臉部一抽的大字。
「笨蛋」。
……這是什麼啊?誰亂寫紙條丟進去的嗎?
「今年又是『鑽牛角尖』。你們是什麼?」
珞侍似乎對於抽到的籤有點沮喪,然後就關心起他們的籤來了。
范統無言地亮出「笨蛋」來,月退好像還在認籤上面寫的字,一頭霧水中,畢竟他東方城文字本來就還沒學好。
「噗!居然是笨蛋!好合適!」
珞侍非常不給面子地笑了出來,他補充的這句好合適實在讓范統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什麼意思啊……」
「嗯,籤是要自己體悟的,如果覺得一片茫然,可能是你不夠了解自己。」
最好是啦!一般廟裡也該有解籤處吧!
新年的第一天就被罵笨蛋,對范統來說,就跟抽到大凶差不多,但看來沒有人能體會他的心情,像珞侍,居然還沒良心地嘲笑他。
「不要太難過啦,音侍幾乎每年來抽都是『大白癡』。」
……相較之下,笨蛋還不錯的意思是嗎?
要跟音侍大人比,也太悲慘了吧,不過如果音侍大人是大白癡,那我好像可以理解了,這籤似乎還是有一定的命中率。
「你說幾乎,那其他的……」
「偶爾有幾年抽到『腦殘』、『智障』、『桃花運』之類的,我也是聽綾侍說的。」
……那不是也差不多嗎?唯一比較好的就是桃花運吧,但是到現在才交到一個璧柔,看來桃花運也沒什麼用……
不知道綾侍大人都抽到什麼?好好奇喔。還有違侍大人跟女王陛下……
「月退,你抽到什麼?」
月退有點茫然地把籤遞給他們。
「我只看得懂一個字。血血血……血什麼?」
跟他們的幾個大字相比,月退那張紙條可說是密密麻麻。
密密麻麻的「血光之災血光之災血光之災血光之災血光之災」。
「……」
月退,你這個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月退,這上面寫血光之喜。」
范統說完,珞侍瞪了他一眼。
「不要理范統,這上面寫的是血光之災。」
大家朋友一場,也不過說錯一個字,有必要這樣嗎?
不過說起來,血光之喜這個詞還真微妙,該怎麼解釋呢,生小孩嗎?
「血光之災……未來一年?」
月退的臉色也有點難看,不過范統頗能體會他的心情。
未來一年的血光之災跟未來一年的笨蛋,如果讓他選,他還真不知道該選哪個。
「也……也不一定準啦,可能多注意一下,還是有機會避免的吧,不然抽籤的意義又在哪裡呢……」
珞侍,你安慰月退可真是安慰得不遺餘力。差別待遇啊差別待遇……
「血光之災啊……」
月退看起來心事重重。范統彷彿還聽見他低唸了一句「是發生在我身上還是我造成的」,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咦!小珞侍!你們也來參拜啊?」
這個時候一個聲音遠遠傳來,范統在心裡唸了一句「啊,是『大白癡』」。
昨晚才見過,今早又碰面了,不知道該不該說很有緣。
新年的第一天就遇到音侍大人,感覺好像不是很開心……噢,綾侍大人也一起來啦?你家小柔呢?怎麼沒一起約來?
「啊,要來參拜也不約我們一起,小珞侍好無情喔。」
雖然是一大清早,音侍仍然十分有精神,氣色跟聲音都是。
「音,玄殿內不要喧嘩。」
隨後步入的綾侍淡淡地叮嚀了一句,可惜音侍充耳不聞。
「你們在抽籤嗎?那我也來抽好了……」
「請照順序來,先參拜。」
「什麼嘛,先抽籤又沒什麼關係……」
「參拜。」
「老頭你好囉唆!等一下一定會抽到『老媽子』!」
「總比大白癡好。大白癡有什麼好驕傲的嗎?」
大白癡的確沒什麼好驕傲的。不過,老媽子……對長相雖然陰柔,卻異常有男子氣概的綾侍大人來說,實在是個侮辱吧?
「先.過.來.參.拜──」
綾侍手臂彎往音侍的脖子一卡,勒得死緊,就這樣用蠻力將他拖過去拜拜的位置。
「暴力死老頭!我的脖子──咳!咳咳──」
綾侍大人的手臂雖然纖細,卻十分有力嘛,看起來真是可靠呢。
范統在心中發表著感想。如果璧柔在這裡,也許還會告訴他,那纖細的手臂不只是有力,還刀槍不入,在西方城魔法劍衛的一斬之下可以分毫無損……
「到哪裡好像都會遇到音侍大人呢。」
月退苦笑了一下,說了這麼一句感想。
「不要理他就好了,他總是帶來災難。」
三個人之中跟音侍相處過最久的人是珞侍,不過范統跟月退都被音侍帶來的災難波及過,所以對這話默默贊同。
而且災難的等級還挺高的,幾乎每次都是死亡災難。
「珞侍,接下來呢?」
「嗯……我們可以到前面領取小板子寫下願望,在掛到統一掛板子的地方。不過都跟他們打招呼了,還是等他們一下好了。」
所謂的他們指的就是音侍跟綾侍。即使音侍是災難帶原體,但好歹還是有交情,就這樣撇下人家,情理上說不過去,也只能等他們一起行動了。
因此,朋友不要亂交是很有道理的。不交就沒事了,交了以後要絕交總是比較麻煩,還得想各種藉口,不如一開始就過濾掉,比較安心有保障。
可惜緣分這種東西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而且,他們跟這兩位偉大的侍大人到底算不算朋友,范統還不太清楚。
說起來,其實跟他交朋友,似乎也會分享到衰運,看看月退就知道了。那麼他是不是也該感激人家不嫌棄,而不是在這裡挑剔別人?
如果你們的命格大富大貴,就不會被我的倒楣影響了啦!──范統最後還是決定怪到別人頭上,反正千錯萬錯都不是他的錯就對了。
「血光之災……」
旁邊的月退還在碎碎唸著,好像真的很在意的樣子。
綾侍閉上眼睛拜拜的樣子,看起來十分虔誠美麗,身上彷彿多了一種恬靜的感覺,單是這樣看,還真像個不可多得的美女,可惜他是男人這點是千真萬確的事實,讓許多男人夢碎──也有許多男人依然打死不退。
相較之下,音侍拜拜的模樣就敷衍多了。從那無聊的神情跟隨便的態度來看,心裡想的多半也是與拜拜無關的事,像是「天氣真好」、「好想睡」之類的,根本只是在等綾侍拜完好結束,讓人無話可說。
好不容易等他們參拜完畢,總算是走過來抽籤了,這件事音侍就比較感興趣,完全是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啊!今年不是『大白癡』!」
音侍打開抽出來的籤之後,立即興奮的向綾侍報告。
「哦。是什麼?」
綾侍一點也沒被他的興奮感染,回話的語氣充滿冷淡。
「是『血光之災』!」
音侍得意的把紙條亮出來,成功得到了眾人的沉默與綾侍的白眼。
血光之災有什麼好高興的啊……而且還比不上我們家月退的,您只有血光之災四個字,月退可是密密麻麻一整張都是血光之災耶。
不過您都強到這種地步了,還有什麼好血光之災的?果然是不太準吧,還是大白癡比較正確一點。
「血光之災不是好事吧……」
珞侍的嘴角抽動了一下,實在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
當大白癡遇到血光之災,嗯,會怎麼樣呢?
「怎麼看也覺得是你自己不小心砍到自己,大白癡。」
綾侍做出了很合乎他狀況的判斷,但音侍一點也不服氣。
「啊!怎麼可能!我才不像死違侍那麼笨!」
意思是違侍大人曾經自己砍到自己?這個算不算八卦啊?雖然未經證實,但我可以賣給米重嗎?
「綾侍,那你又抽到什麼?」
音侍這麼一問,綾侍立即捏緊了手上的紙條,彷彿想把紙條毀屍滅跡,不過音侍馬上眼明手快地抓住他的手腕,扳開他的手指,從他手中搶救了籤紙,一看之下立即笑了出來。
「噗哈哈哈!我就說你抽不到什麼好東西!居然是……」
「你不說話沒有人把你當啞巴。」
綾侍直接用強狠的重擊封住了音侍的嘴,讓接下來的話語變成了痛呼,不過音侍因為吃痛而鬆開手,飄下來的紙條上的字還是被范統看見了。
「賢妻良母」。
噢,真棒。
這可是現場唯一的正面詞彙耶,怎麼會不是好東西呢?果然還是因為是男人的關係,所以很羞恥嗎?
『噗咻──呼……唔唔,有人在叫我嗎?』
掛在范統腰間的噗哈哈哈,忽然清醒了一下,問了他這麼一句話。
……你聽錯了,那只是有人在大笑而已。
『沒事嗎?那我要繼續睡了。呼嚕嚕嚕……』
要是噗哈哈哈有手,范統真想叫這傢伙抽個籤看看,抽出來會不會是什麼懶鬼睡豬之類的。
如果抽出來是什麼書法家、清潔工,那他就可以名正言順拿它畫符打掃了。
像音侍這種好奇心重又愛湊熱鬧的人,自然會要他們也分享一下抽籤的結果,珞侍的「鑽牛角尖」沒什麼好評論的,范統的「笨蛋」則是被笑了幾句,「笨蛋」被「大白癡」嘲笑,感覺不是五十步笑百步而是百步笑五十步,但人家今年不是「大白癡」,所以立足點還站得住腳,范統也只能悶聲不吭被奚落了。
當月退的「血光之災血光之災血光之災……」拿出來時,音侍居然大為讚嘆。
「綾侍!小月的好棒喔!他有好多!」
那種羨慕人家拿到比較多玩具的神情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真的有這麼喜歡血光之災嗎……」
綾侍皮笑肉不笑地問。范統覺得,他可能正在考慮給他製造一些血光之災。
「有那麼棒的話,你跟他換算了。」
珞侍皺著眉頭這麼說。但是,交換紙條也不等於交換命運吧。
「啊!有道理!小月!你要不要跟我換!我想拿回去當紀念!」
音侍大人,您的腦袋到底是用什麼做的?
「紀念……」
月退面帶遲疑地看了看自己手中這張紙條。不只密密麻麻的血光之災,這些小字還是紅色,也不曉得到底是用什麼寫的……怎麼看都覺得是個很不吉祥的東西,留著搞不好還會作祟,為什麼、為什麼會有人想要這種東西當紀念呢?
「如果您喜歡的話,給您也沒有關係,交換就不必了……」
月退擺明了就是一副「我不想要,你要就給你,你的也自己留著吧」的態度。這才應該是正常人該有的態度,誰會想把這種招晦氣的物品放在身邊啊。
「咦?不用客氣啦,就交換啊,啊,我好像常常在跟小月你交換東西呢。」
音侍一面說,一面無視當事者的意願,拿走月退的籤紙的同時也將自己的籤紙塞進月退的手裡,讓月退收也不是退也不是,笑容有點勉強。
所謂的常常交換東西,也不過就是上次拿壞掉的刀,跟月退交換了斷掉的劍而已,這似乎還不能構成常常的條件吧。
不過以音侍糟糕的記性,他還記得那件事就值得嘉許了,實在不需要跟他計較太多。
「音侍大人,怎麼沒看到璧柔?」
這個時候,月退突然問了這個問題。他會主動問起璧柔,實在讓范統有點吃驚,明明平常都對她很冷淡,看到她就不高興的樣子啊。
「啊,小柔說時間太早了,要睡美容覺,不跟我來。」
提到璧柔,音侍就沮喪了,但儘管如此,他也沒有把參拜的時間挪後好配合璧柔,畢竟時間晚了來的人就多了,行動也不方便。
音侍也是那種走在路上會有很多不知死活的人跑來要求決鬥的人,如果新年的第一天參個拜、抽個籤也得被堵個水洩不通,那心情實在是很難好起來的。
「我們一起去寫板子吧。」
珞侍這麼提議,大家就一起移動過去了。
許願的板子不大,這是免費發放,不用錢的,只要是免費的東西,范統就不討厭,而且用寫的真是比用說的舒服多了,直到現在,范統只要想起他昨晚對著流星喊出的話語,還是會覺得欲哭無淚。
用寫的至少就不會寫錯了!
范統很認真的在板子上寫下今年的願望,最後還是決定寫負債歸零了,月退則是很努力的用他還不習慣的毛筆,試圖用他認識的字寫出一個願望來,大家都沒有寫多久,彷彿願望早就已經決定好了一般。
接下來就是將板子掛到規定的地方去了。有些人會在過年前就先來掛板子,所以吊掛處已經有一些板子掛在上面了,在他們的五塊板子掛上去後,整體看來也熱鬧了些。
珞侍的字很秀氣,月退的字因為還不熟稔,有點生澀,范統的字很漂亮,算是可以拿出去賣字畫的水準,綾侍的字剛硬工整,很有他的個性,音侍的字則是潦草得有點看不懂。
「你什麼時候才能寫點人看得懂的字呢……」
綾侍看向音侍,語氣有點感嘆。
「啊!是死違侍的板子!原來他已經來過了!」
音侍完全沒聽進去。
聽到有違侍的許願版,大家都好奇地湊過來,想看看他許了什麼願。
「希望東方城的孩子們都能平安長大」。
……嗯?
范統覺得充滿了詭異感。這真的是違侍大人寫的?那個違侍大人?不像吧?這麼普通無害的願望?
「你從哪知道這是違侍的板子啊?又沒署名。你認得他的字跡?」
珞侍帶著疑惑地發問,音侍則憤怒地指著板子。
「哪需要認字跡!這上面有討厭的氣息啊!」
那種只有您感覺得到東西誰能理解啊?
「啊!還有!你們看!證據!」
音侍將板子翻過來,背面赫然是「音侍去死」四個大字。
有這四個字,要說是違侍的板子,就比較有說服力了,不過這樣公然詛咒實在不太好吧,該說是直腸子嗎?又不是寫在背面就不會有人看見,直接將侍與侍之間的矛盾搬上檯面……關係到底已經險惡到什麼地步了?
「嗯,有這四個字我就相信是他寫的了,很正確。」
綾侍點了點頭,不知道是贊同音侍的論點還是贊同音侍去死這四個字。
「死違侍居然咒我去死,實在是太陰毒……啊!他居然寫了兩塊板子!」
聽到他又發現了另外一塊,大家也跟過去看。一個人竟然會寫到兩塊板子,真不知道該說他什麼,這一塊的願望很普通,那另一塊呢?
另一塊板子上寫著這樣幾個字:東方城不敗!女王陛下萬歲!
噢……范統覺得,他可以體會違侍不署名的心情。
這種激情言論,要公然給大家看其實還挺羞恥的。不過,搞不好違侍一點也不覺得羞恥,他只是純粹沒想到該署名而已。
「快點翻過來看看。」
珞侍好像很期待的樣子,畢竟剛才那塊板子後面有寫,這塊的後面可能也會有,到底寫了什麼確實令人好奇。
音侍皺著眉頭將板子翻了過來,後面果然也不負眾望地寫了幾個大字。
「音侍去死」。
「為什麼又是叫我去死啊──!」
依照這個規律,如果違侍還寫了第三、第四塊板子,後面寫的應該也都是「音侍去死」吧,看來他有很深的怨念,這真是讓人無言的執著,真的有這麼痛恨嗎?
音侍大人,您到底對人家做了什麼啊?您到底做過多少讓人家討厭的事?
「可能是你的存在對他來說很礙眼吧?沒有你,東方城會更好。」
綾侍在旁邊說風涼話,非常事不關己。
沒有音侍,東方城會更好,范統不知道為什麼有點想舉雙手贊成。但這樣還是不太厚道,所以他也只是心裡叫好罷了。
「可惡!我回去一定要跟他算帳!」
音侍氣憤難平地說,綾侍則一點也不支持他。
「你算了吧,他難道會承認嗎?承認了又如何,你是能把他怎麼樣?」
「我要把他剝光吊在城牆上!」
……
您認真的嗎?這不太好吧?
雖然跟死比起來,剝光吊在城牆上輕微多了,但您也不會因為這樣就真的死掉啊,我怕發生這種事情過後,違侍大人為了把看到的人都滅口,就血洗東方城……
「哦──?說到要做到啊。」
綾侍的唇邊浮出一抹帶有玩味的笑容,讓人有點不寒而慄。
綾侍大人,您就不要再激他了……
「母親大人不會放著不管吧。」
珞侍不是要幫違侍說話,只是這種胡鬧的事情,本來就是少做為妙。
「啊,對喔,櫻會生氣。」
音侍退縮了些,引起矽櫻的怒火,實在不是什麼好事。
「真可惜,我以為你新年的第一天就要做點讓大家驚喜的事情了。」
綾侍大人,那不是驚喜好嗎?那應該叫驚恐或者驚嚇吧?無論是對當事者來說還是對旁觀者來說。
「我一定會找到不著痕跡報復的方法的!」
音侍依然氣呼呼的,像是沒報復回來不甘心似的。
不著痕跡的報復方法?不太可能吧,您要找得出來,也不會抽那麼多年的大白癡了。
「你慢慢想吧,我很期待。不過,我覺得你應該明天就忘了。」
音侍所燃燒的鬥志在綾侍看來根本沒半點意義。
在這種吊掛願望牌的地方,看看別人的願望也是很有趣的一件事。剛才范統就粗看了一下,珞侍希望暉侍早日歸來,月退希望一切平安,都是些看了也不會覺得特別有趣的願望,所以,他就去看陌生人的板子了。
別人寫的板子,果然是有趣得多,很有嘲笑的空間,像是「一夕之間拿到黑色流蘇」、「一統東方城」之類的願望,都不自量力到了極點,還有人許願「今年不要再死了」,范統覺得這個人跟他真是同病相憐。
當他發現米重的板子時,實在有點想別過頭不要看,總覺得一定會看到令人很不舒服的內容,可是在發現的時候,他就已經連帶看到上面的文字了,也果然是米重一貫的風格。
上面這麼寫著:「綾侍大人!看我一眼!求您看我一眼!」……
范統思考著,是不是該把綾侍請過來,讓他看看這塊板子,就當完成了米重的心願。
但如果綾侍問他這是不是他認識的人,他會很不想承認。要因為人家的變態導致自己被投以異樣的眼光,這根本沒有必要吧,何必呢。
「玄殿的活動大概就是這樣,那麼……」
珞侍看了看他們,靦腆地笑著。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月退也微微一笑,回了一句祝福。
「新年不快樂。」
范統的嘴還是老樣子。在這個場合,可真是名副其實的烏鴉嘴了。
「你至少也說舊年不快樂吧!比新年不快樂好多了!」
珞侍一瞪眼,又罵起他來,但這也不是他能控制的,他只覺得無辜得很。
無論如何,新的一年是開始了,范統依然誠心希望,未來的一年能夠更好。
……即使他們有著鑽牛角尖、笨蛋,還有一堆血光之災。
「那我們先回去了,啊,比武招親也快要舉辦了,記得要參加喔。」
耶耶?什麼比武招親?什麼東西?
「誰跟你比武招親?你到底有沒有搞懂過?別再丟人現眼了,快走。」
綾侍也沒把音侍亂七八糟的話解釋清楚,就拉著他走掉了,於是,現場又剩下珞侍、月退和范統三個人。
「你們接下來有空嗎?」
珞侍問了他們這麼一句,似乎是想找他們去做什麼。
對於珞侍的邀約,他們一向不會拒絕,反正跟著他跑不會有什麼壞事,常常還有好吃好喝的。
「嗯,我們今天都沒事。」
聽月退這麼說,珞侍便高興了起來。
「那……我現在要去打掃暉侍住的地方,你們要不要一起去?」
咦?要去暉侍閣?
范統和月退兩個人都愣了一下,他們倒是沒想到,珞侍要約他們做的是這件事。
「我以為你年前就去打掃了……」
月退不太明白地問。年前他們去打工掃神王殿的時候,就有聽說珞侍會自己打掃暉侍閣的事情。
打掃這種事情……一般都是過年前在做的吧。
「因、因為……」
珞侍似乎有點難以啟齒,頓了一下。
「之前在準備……昨天晚上的……時間有點不足……」
喔,原來之前把心力花在昨晚聚會的食物跟禮物上面啦?真是有心。
你還說是臨時被拖去的,果然是臉皮薄的場面話……
「你們、你們到底要不要去啦!」
一下子就惱羞成怒了。珞侍,你還嫩啊……
范統點了點頭。去打掃,掃完總會請他們吃飯吧?而且他剛好有帶拖把,去打掃剛剛好。
『你、你又想對我做什麼!』
噗哈哈哈又出聲了。應該不是聽得到他心裡在想什麼,而是感覺到了他不良的企圖心?
哼哼哼,這次你逃不掉了,就算是拂塵,也是打掃用的工具,你沒有任何藉口!
『你的氣息很邪惡!你的思想一定不純!你要做什麼!不准冒犯我聖潔的身體,我警告你!』
沒聽過武器在警告主人的。你儘管哀吧,我才不跟你說話,好讓你不安一下,嘿嘿。
『你要是敢亂來!我要開噬魂之光喔!』
不錯啊,掃到黑黑的地方,還有光線照明,喔耶。
范統對噗哈哈哈的各種威脅不為所動,可惜為了不讓珞侍和月退發覺,他不能開口跟噗哈哈哈嗆幾句,不然可能會更爽一些。
「月退,你也去嗎?」
珞侍盯著月退又問了一次,畢竟范統點頭,不代表月退也同意。
「好啊。」
月退很乾脆地答應了,這次不是說「范統要去那我也去吧」之類的,而是直接爽快地同意。
「我是挺想去看看的。」
噢,月退,你還怕他覺得你是暉侍的誤會不夠深嗎?還是你根本就是暉侍?
既然兩個人都決定要去了,那麼事不宜遲,他們便朝神王殿出發了。
之前來到神王殿,最多也只到第三殿,也就是音侍閣的地方,這次卻要深入到第五殿的暉侍閣,范統免不得有點緊張。
真正走到底部,就更加覺得神王殿很大了。由於不是來觀光,所以他們也只走過必經地帶,光是這樣走路的時間就很長了,裡面寬廣的空間讓范統覺得只住幾個人真是浪費,不過皇宮就是要大才有氣派,這也沒什麼不對,頂多是讓范統想到他們可悲的上中下舖時,興起一陣感慨罷了。
進到暉侍閣的過程,算是很順利,中間沒遇到音侍浪費時間,也沒遇到違侍刁難,到達第五殿時一樣沒撞見矽櫻,平淡順利到有點不像是真的。
「打掃的人就我們三個?」
不會吧,這裡很大耶,你打算來掃幾天?
「嗯,我們只掃幾個房間,書房、臥室一類的,不用擔心。」
聽到珞侍的話,范統這才安心下來。原來沒有要全掃,那應該還可以接受吧。
「那,我們先從書房開始吧!」
打掃書房不需要什麼複雜的工具,也就抹布、拖把,弄弄書架跟地板就是了。
由於不想真的被噗哈哈哈恨一輩子,范統還是沒有把他拿來當拖把使用,乖乖拿了珞侍準備的拖把,進行拖地的工作。
『你看看,這才是拖把,我是拂塵,你到底認不認識真正的拖把?』
噗哈哈哈對於范統一直喊他拖把拖把的,顯然記恨在心中,一有機會就要糾正。
「我當然不知道這是拖把……」
范統不耐煩地回答,然後詛咒又發作了。
『你長這麼大還不知道這是拖把?你們家都用什麼拖地啊!』
我是說我當然知道。大驚小怪些什麼,小心我以後叫你阿托。
「范統,你在自言自語些什麼?」
珞侍狐疑地看了過來。
「跟噗哈哈哈說話。」
「喔……你在跟你的拖把交心啊。」
什麼交心,才沒有這回事,我看是心的距離越來越遠了。
「范統,跟武器多交流是好事情喔,你們的默契以及感情越好,用起來威力就會越大。」
正在擦書櫃的月退回過頭來跟他說了這麼一句話,范統頓時有點納悶。
你不是只有一把壞掉的、不會說話的武器?你又是怎麼知道的啊?你趁我沒注意的時候勤讀東方城的書籍嗎?可是你那些字到底會不會看了?
「你怎麼知道的,月退?」
果然珞侍也覺得很奇怪,畢竟武器是他們三個一起去買的。
「上課老師說過……」
月退的回答又含糊了起來。不過也死無對證,因為珞侍沒跟他們一起上課,而上武術軒的時候,范統又常常沒在聽。
書房的清潔很快就完成了,於是他們轉到了臥室。臥室比書房要大一點,除了該有的床,也還是有一些架子桌椅,打掃的程序大致上跟書房差不多,范統繼續拖地,珞侍跟月退繼續擦東西。
進來這裡之後,范統就四下看了看。
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他說不出來是什麼……反正就是很奇妙的感覺。
暉侍閣的佈置很樸素,雖然桌椅地毯這些用的料子還是很高級,不過並沒有多少華麗感,通常是簡單的素色跟線條構成,這點跟音侍閣有點類似。
不過音侍閣比這裡明亮。進到暉侍閣的時候,范統就覺得有種灰暗的感覺,心理上也不知道為什麼沉重了起來,來到臥室後,這種感覺就更明顯了。
這到底是為什麼啊?氣場不好嗎?
雖然同在一個房間裡,不過這房間挺大的,他們三個人可以說是分散在三個角落,沒怎麼交談,范統拖地拖了幾下,便陷入了發呆的狀況。
他覺得自己下意識地觀察起了這個房間,從左看到右,再從右看到左。他的目光彷彿遵循著某種意志在移動,直到停在一個小櫃子上面。
這個時候,范統也搞不清楚自己在想什麼,總覺得頭腦有點混亂。他覺得自己看的不是那個小櫃子,而是別的什麼東西……而就在他想破腦袋想不出來的時候,月退的身影突然進入了他的視線。
月退拿著抹布的手在小櫃子上擦了兩下,然後就停了下來,接著,他白皙纖細的手突然快速在小櫃子側面不知道動了什麼手腳,又往小櫃子上方的牆壁一按──
一個方形的範圍無聲凹了下去,他從裡面取出了一本東西,一切就像變魔術一樣神奇,范統傻愣到月退又無聲息的將牆壁恢復後,才回神喊出聲。
「月退,那是什麼?」
大概是沒料到范統會看見,月退微微一震,而注意到范統的呼聲,珞侍也瞧了過去。
「什麼東西……」
「呃……不小心發現的,這應該是暉侍寫的筆記吧。」
轉過身面向珞侍後,月退拿起手上的本子翻了翻,這麼回答。
什麼不小心發現的,你剛剛做的事情難道是我眼花?打開機關的手腳也太專業了吧?
范統對於他的謊言有點傻眼,但想了想,他還是沒有揭穿他,不過他實在不知道月退打的是什麼主意。
「暉侍寫的?」
珞侍的聲音因為驚訝而有點變質,他甚至顧不得禮貌,就急得衝過去從月退手上將本子一把搶過。
在略翻過幾頁之後,他的臉色頓時有點難看。
「珞侍,裡面寫了什麼?跟暉侍的下落有關係嗎?」
會讓他臉色出現變化,裡面的東西自然有點問題,范統忍不住問了一下,珞侍則抿了抿唇。
「我……回去仔細研究研究,再跟你們說。」
喔。其實不用跟我們說也沒有關係啦,如果這本東西讓你對暉侍去了哪裡有點眉目,那你就想辦法找他回來就好了啊。
「月退,這是從哪發現的?我怎麼從來沒看過?」
暉侍消失後,珞侍當然也來過暉侍閣尋找線索,他自認每個地方都翻過了,卻一直都沒看過這本本子,現在當然要問一問。
「牆上有機關,我好像不小心碰到了,就……」
月退又說了一個謊,范統感到更加疑惑。
他敢發誓,月退絕對是知道那個機關怎麼開的,但是他為什麼會知道呢?
珞侍看月退的眼光真的是懷疑到了極點了,可是眼前比較重要的是這本本子,他不得不暫時放下他的懷疑,將注意力轉移到本子上。
在想要坐下來好好研究本子的情況下,自然就不可能繼續進行打掃了,於是,珞侍便決定今天的掃除到此為止。
由於時間還早,不是吃飯時間,范統夢想的美食當然是飛了,這讓他遭到很大的打擊,失望全表露在臉上。
「你那種表情是怎麼回事?」
范統的失魂落魄明顯到讓人無法無視,珞侍不由得沒好氣地問了他一句。
「吃的……」
月退聽到他的回答,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珞侍則是忍不住打了他的頭一拳。
「成天就只會想吃的!你應該抽到『飯桶』才對!這個才是最貼切的吧!」
……!
好過份啊!拿人家的名字做文章!還挑人家的痛處!
珞侍這麼說的時候,月退也在旁邊嘆氣,看來是不反對的樣子。
人總是要先照顧肚子嘛!肚子沒餵飽什麼都免談啊!
但是,不管理由再充足,在生了一張被詛咒的嘴的情況下,想據理力爭還是不可能的,范統也只有自己鬱悶在心裡了。
◎ 范統的事後補述
新年的第一天,新年的第一天……
我覺得時間很漫長,發生了很多事情耶,怎麼才一天而已?
好吧,可能是早起的關係,早起的情況下,那一天就會變得特別長,因為多了好幾個本來會被睡掉的小時可以利用──可是我們從暉侍閣準備要離開的時候,甚至還沒中午,這真的實在是……時間過得太慢了點吧?
整個早上,感覺有大半的時間都是在那個奇怪的籤筒裡度過的。可能還包含了『大白癡』的疲勞轟炸。我覺得東方城的籤筒真是獨樹一格,而且很有讓人憤怒的本錢,真的有人會在這個籤筒裡抽到讓他們滿意的東西嗎?
音侍大人不算。抽到血光之災還滿意成那個樣子,也真是沒看過……
話說回來,抽出來的籤都不必登記,也不用放回去,這樣管理玄殿的人要怎麼知道少了哪些,好進行補充啊?
珞侍居然說我應該抽到「飯桶」,這真是太傷我的心了,這樣說來,米重也應該抽到「米蟲」才是啊,然後珞侍自己應該抽到「美少女」吧?我都沒有拿他最在意的地方來攻擊他,他怎麼可以這樣攻擊我──
然後去了一趟暉侍閣,也沒摸到什麼就要走了,這還真的挺空虛的。
無論如何,還是該好好問問月退到底怎麼回事。在珞侍面前不方便問,等到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總能問了吧?
如果他又裝傻把問題混過去怎麼辦呢……
嗯,我好像也沒有什麼辦法。
啊啊──新的一年,新的一年──許願板都寫了,願望一定要實現啊!
其實,單看大家許的願望,就知道許願板要實現,機率非常低了。
但,違侍大人,也不是機率低,您就寫兩張,然後咒音侍大人去死的機率就可以變成兩倍吧?
唉,那個什麼暉侍最好還是快點回來,有了筆記,總該有點線索了吧……
章之二 比武招親……個頭啦
章之二 比武招親……個頭啦
『比武招親?不能拋繡球嗎?我覺得拋繡球比較簡單啊!』 ── 范統
『音侍砸向台下的繡球,接了會暴斃吧?』 ── 綾侍
因為珞侍急著去研究筆記,范統跟月退也明白他的心情,便不要他送他們出去了。反正路剛才來的時候才走過一次,要自己走出神王殿也沒那麼難,至少這裡比符咒軒那迷宮般的地形好多了,再怎麼樣,也是走得出去的。
走出暉侍閣的時候,沒有跟住在隔壁的女王相遇,很好。
走到第四殿的時候,沒有撞見住在這裡的違侍,很好。
走到第三殿的時候……很遺憾,音侍就在出入口附近玩耍,直接正面碰見,失敗。
來的時候很順利,出去的時候就不這麼順利了,看來一時半刻還走不了。
「啊,小月你們怎麼從裡面出來?你們什麼時候來的啊?」
因為之前在玄殿的時候,音侍和綾侍先離開了,所以他並不曉得珞侍找他們來暉侍閣打掃的事情。
不過,范統依然對於他不記得自己的名字,就乾脆把自己的稱呼省略了這點很有意見──儘管他也不能做什麼。
「音侍大人,您這是在……?」
月退看了看音侍,再看看他腳邊警戒著的嬌小生物,目中流露出了幾分不解。
「啊,這是我之前在這裡撿到的貓,我帶牠出來玩。」
音侍一面說,一面伸出手把那隻緊張不已的小貓拎起來,完全無視牠抗拒的掙紮跟叫聲。
我覺得牠好像相當不喜歡您,音侍大人。
「神王殿有貓可以撿……?」
月退露出了有點古怪的表情,似乎覺得這樣的事情十分奇異。
無論如何,至少這是一隻真正的小花貓,而非什麼被音侍叫小花貓的畸形魔獸。
「嗯,綾侍說,養貓不能一直關起來,要放出來玩,所以我就帶牠出來玩了。」
音侍說著,開始玩起了空拋的遊戲,把那隻小貓高高拋起再接住,頓時喵喵聲不絕於耳。
我覺得,這隻貓亂可憐的,您還是把牠關回去吧,那樣牠可能會覺得幸福點。
「啊,看起來好像很高興的樣子,很有精神呢!」
您完全誤會了!
「養貓這種事情,您應該可以吩咐別的人處理吧……」
月退委婉地說。就范統看來,他只差沒直接說「您根本就不適合養貓」了。
「可是……是我撿回來的,所以我應該自己負責任嘛,怎麼可以交給其他人呢?」
男人有責任感是很好,但是依我看,您還不如把牠放生。
「如果沒有什麼事的話,我們先回去了。」
對於小貓的事情,他們自認愛莫能助,那麼還是不要繼續打擾他們的人貓共處時間才是,於是,月退便打算跟范統一起告別了。
「啊,等等,過完年有熱鬧的活動,記得要參加喔。」
音侍沒有這麼簡單就放他們走,還是叫住了他們,進行不明的廣告宣傳。
熱鬧的活動……是剛才在玄殿疑似說過的,什麼比武招親之類的亂七八糟的東西嗎?
「是什麼活動呢?」
人家都說了,不表達一點興趣,好像不太捧場的樣子,所以月退問了一句。
「是東方城一年一度的活動,開場的時候我們東方城五侍會上去比武招親喔!」
……
說什麼啊……這到底是在說什麼?一年一度還比武招親,這是一年就結婚一次嗎?打贏了可以當一年的夫妻?女王下不下場?不然你們都是男的,是叫女人上去比嗎?
這樣的話,珞侍很危險吧?隨便就不知道嫁給哪個奇怪的路人了,然後違侍大**概沒有什麼行情,音侍大人您如果不放水,只怕是嫁不出去的,而排綾侍大人的隊伍應該會滿到城外吧,可是看流蘇的顏色,除了音侍大人您,還有誰有本事把他打敗娶回家呢……?
要是真的要比武招親,璧柔應該拼死也會打敗其他的參賽者,好跟音侍大人在一起吧?
不對,她又說不嫁,噢噢……
只不過是比武招親四個字,范統的腦袋就轉過了一堆亂七八糟沒有條理的東西,不知道能不能說是腦袋太靈活。
「音侍大人,比武招親是……?」
月退也難以理解這個名詞怎麼會出現,應該說根本就沒有人能理解吧。
「比武大會的開幕式,我們會負責上去開場,用示範賽招攬觀眾來看呀。」
喂!這跟比武招親差很多好嗎!您不要以為這可以濃縮成比武招親四個字好不好!害我們都誤會了!
「小月!你會參加吧?應該開始報名了,不需要報名費的。」
您為什麼只問月退?因為我一副去了就是當炮灰的樣子嗎?
「我……應該不會吧。」
雖然音侍一副很期待他參加的樣子,但月退似乎沒有興趣報名。
「咦?為什麼?前五名可以向五侍挑戰,很多人都為了能光明正大暴打死違侍一頓而努力耶。」
您是不是又搞錯了什麼,又不是前五名可以任選一位侍大人打到爽,只是挑戰的話,依違侍大人深紫色流蘇的實力,只怕是被他暴打一頓才對吧?
還有,這比賽就沒有什麼別的比較吸引人的獎賞了嗎?
「如果你覺得一對一太沒挑戰性,不好玩的話,也可以參加團體賽啊!」
音侍大人,您對月退評價挺高的嘛,雖然我也覺得他很強啦,但一般人沒事應該不會想給自己找麻煩,帶個累贅上場的。
可是月退聽了這句話之後,還真的認真地看了看范統。
「范統,你……有興趣嗎?」
……現在是怎麼樣,我有興趣的話,你就要帶我去見見世面嗎?
「有什麼懲罰啊?」
不是啦,我是問有什麼獎賞啦!
「懲罰?比賽沒什麼嚴格的規定啦,就算在台上殺人也不會有事的。」
哇!慢著!那上台不就有被殺的危機了嗎!
「比賽中死掉,重生算不算錢啊!」
可能是因為這件事太重要,范統問出口的時候居然難得不是反話。
「嗯?當然算啊。綾侍說,每年的比武大會,是東方城營利的重大活動呢,所以越多人參加越好啊。」
……
綾侍大人,您這精闢的言論實在是太邪惡了。音侍大人,您可以這樣毫無心機地講出來給被剝削階層知道,您也真不是蓋的。
這麼說來,擂台上發生凶殺案,您們反而樂見其成?
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國家啊……
「真的不參加嗎?大家一起參加比較熱鬧啊。小柔也不參加,這樣好無趣喔……」
璧柔如果參加了,擦破一點皮,您是不是會去把人家碎屍萬段?
在音侍不太甘願地放棄說服後,范統跟月退總算可以離開神王殿了,這個時候那隻可憐的小貓已經被音侍玩暈了,范統也只能祈禱牠能遇到一個好的時機,逃離音侍的魔掌。
從神王殿要回宿舍的路上,又遇到了不長眼睛來找月退決鬥的人。
走在路上成天被攔下來的感覺很不好,就連不是當事者的范統也有一種「怎麼又來了啊」的感覺,更重要的是,打倒這些人也不會拿到任何好處,只是浪費體力跟時間而已,所以才更加覺得煩啊。
新年的第一天就有人想不開,這是何必呢。
「你要找我決鬥?」
月退看著面前這不知死活的陌生人,確認般地問了一次。
「對!怕的話就求饒吧!」
這傢伙是哪來的寶啊?
「唉。」
月退右手很順地奪過對方的流蘇,左手則一閃,瞬間將對方劈昏,完結,收工。
「月退,你可不可以搜刮他身上的財物?」
我被顛倒成你了。反正沒差啦,你來還是我來都好,送上門來的肥羊,新年第一筆生意耶。
「這樣……不就變成當街搶劫了嗎?」
比起范統,月退果然還是有良知多了,但范統堅信這是因為他還沒體會到生存的殘酷,才能堅持當個正人君子。
「有什麼關係!我們不搶他,路過的狗也會搶啊!」
我第一次知道「人」可以顛倒成「狗」。我覺得顛倒成畜生還比較有道理,為什麼會是狗呢?不然顛倒成鬼也還能接受啊。
如果要認真研究,「狗」的反義詞應該是「神」才對,畢竟dog顛倒過來就是god了,前提是詛咒熟悉英文。
「但是……」
月退似乎還想勸說他放棄這不道德的行動,不過這個時候,又冒出另一個人來了。
「喂!我要跟你決鬥!我看你的頭髮很不爽!」
新年第二號找死的又來了,月退皺起了眉頭,沒多說什麼,只伸出手示意他將流蘇放上來,然後一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人揍昏。
「范統,我看還是……」
月退的話第二次被打斷,原因出在第三個冒出來要求決鬥的人。這次月退連正眼都沒瞧過去,甚至也沒接過流蘇,就直接讓人昏死過去了。
「范統,這三個傢伙身上,愛拿什麼隨你。」
月退雖然在笑,眼睛卻沒什麼溫度,看來是被惹火了。
「喔。」
萬歲!我最喜歡撿現成的不勞而獲了!
搜完三個人的身,范統心情愉快地得到了三個錢包,雖然裡面的錢不多,但對現在依然背負債務的他來說,也是無不小補。
現在的月退身上散發著一種只要有點危機意識的人都不會想靠近的氣息,這讓范統有點可惜。要是他繼續維持原本無害的模樣,多繞個幾圈,就可以進帳更多了啊。
「月退,你生氣了?」
之前在路上遇到決鬥,短時間內次數多了,月退也會流露出明顯不高興的情緒,范統已經很習慣了。
「嗯。我不喜歡被弱者強迫動武的感覺。決鬥應該是更嚴謹一點的事,而不是開玩笑。」
他們每一個人都很認真啊,我想,他們之中沒有一個是在跟你開玩笑吧。
總之,你覺得他們都是不值得你動手的對手,是吧?
「范統,前面那好像是你認識的人……」
月退突然說了這麼一句,范統便順著將視線轉移往前方。
「唷!范──統──」
哇咧,是米重!
新年的第一天就碰見米重,怎麼想都覺得很糟糕啊!不要過來,不要破壞我的好心情!
「范統!總算找到你啦,上哪去了,放假也不待在宿舍裡?」
米重還是一樣帶著職業性的燦爛笑容迎上來,但有鑑於他每次找來幾乎都沒好事情,范統還是很難擺好臉色給他看。
放假本來就應該出來到處走走吧?放假都待在家裡的人生,一般來說才是有問題的才對呀……
「我們去玄殿參拜了。」
月退幫范統做了回答,米重聽了之後「喔」了一聲,隨即搭上了這個話題。
「怎麼樣,有抽籤嗎?那裡的籤很一針見血的,有的時候對心臟也不太好喔。」
我已經體會過了,真是多謝你的提醒喔。
「你抽到什麼?」
在玄殿有遇到綾侍的事情,范統就懶得跟米重說了,他可不想在大街上被個男人抓住哀號,用想的就覺得這不會是個愉快的經驗。
不過,綾侍大人抽到賢妻良母的籤,這搞不好可以當成情報賣給他?
「我啊,反正那裡的籤抽了也只會讓心情不好,就沒抽了。」
……真是莫名的有遠見。
「范統,我來找你是有事情要告訴你的,你知道年假結束之後,有個東方城每年例行的比武大會嗎?」
才在音侍那裡聽過,沒想到米重又提起,今天跟這個比武大會還真有緣。
范統點了點頭,米重便說了下去。
「啊,你知道啊,那就好辦啦,我已經幫你報名了。」
嗯。
嗯……慢著──!你剛剛說了什麼鬼東西!
「什麼報名啊!什麼跟什麼!」
「哈哈哈,你先冷靜一下,我跟你解釋嘛。」
冷靜個頭啦!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不然我叫月退一刀砍了你!
「新人來到東方城,經歷各種活動的洗禮,也是成長的必要條件啊,更何況是這麼盛大的活動,你怎麼能不共襄盛舉呢?」
米重這番話說得真是冠冕堂皇,不過范統絲毫不買帳。
「誰理你!就算你沒報名,我也會去的!」
我是說你報名了我也不會去啦──!
「哦?你還真有上進心啊,勇氣可嘉,早知道我就不多此一舉啦。」
被這樣誤解下來,范統心裡的那個悶真是無處能宣洩。
「既然如此,就要好好地出場參加比賽,無故缺席可是會被罰錢的。」
聽到米重這麼說,范統頓時又有點暴走了。
「為什麼!」
我已經夠窮了,才不想為了這種事情被罰錢呢!
「這是規定啊,要大家尊重比賽嘛。無故缺席一場,罰兩百串錢,很貴的唷。」
缺席一場罰兩百串錢。
死一次負債一百串錢。
到底哪邊比較不劃算?
問題是,出席了未必不會死,死了就損失一百串錢,下一場如果缺席一樣罰兩百串錢,死了又會飛掉一百串錢……
等一下,如果死了,應該就沒有下一場了吧?如果缺席了,是不是也沒有下一場啊?
「怎麼樣才不會出局啊?」
「你只要一直贏不就不會出局了嗎?雖然你應該不太可能啦。」
我是要問你要怎麼脫離比賽!吼!
「比賽單位很貼心,輸了還會有敗部復活戰,別煩惱啦。」
貼心個鬼!這根本是黑心啊!
「對了,比賽中如果擊殺對手,有十串錢的獎賞喔。」
……!
那致死率不就更高了嗎!而且這是什麼穩賺不賠的生意啊!死一個人東方城就賺一百串錢,才給兇手十分之一!
「如果拿到前五名,可以獲得挑戰幾位侍大人的資格,而且流蘇可以直接升一大階喔!」
所謂的一大階就是直接跳三階升一個顏色的意思,像范統現在是草綠色流蘇,跳三階就是略過深綠色流蘇跟淺藍色流蘇,直接變成藍色流蘇,提升的幅度確實可觀,薪水也一下子暴漲一大截,但是,前五名也太難了吧。
「你到底為什麼光明正大幫我報名?」
這次是私自這個詞被扭轉成光明正大,不過語意好像也沒錯。
「為了你好啊,幫你服務啊……」
「騙鬼!」
這次倒是把人顛倒成鬼,而不是狗了,到底什麼邏輯?
「我是負責帶你的導覽嘛,如果你打贏了我也有好處的啊。」
眼看唬不過去,米重總算說實話了。
「你這個……」
范統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說他了。萬一罵人的話說出口又通通變成讚美,那也只是讓自己更生氣罷了。
「你自己有報名嗎?」
站在旁邊安靜了許久的月退,現在才說了這麼一句話。
「我?我哪有那個閒工夫啊,而且我一個淺綠色流蘇,上場不是找死嗎?」
當米重態度隨便地說出這些話的時候,范統真的很想痛揍他一頓。
你也知道淺綠色流蘇上場是送死,那草綠色流蘇難道就不一樣嗎──!
而且我這個草綠色流蘇根本跟我的實力完全沒有關係啊!
月退的深綠色流蘇,某方面來說也跟他的實力完全沒有關係,但是這個完全沒有關係的意思跟范統的又不一樣了。
「你既然也知道危險,這樣設計別人不太好吧。」
月退淡淡地說。看來他不太高興的情緒,從剛才到現在還沒消散。
「呃……」
大概是不太擅長應付這種冷靜又正經的話語,米重一下詞窮了。
「為了表示熱烈參與活動的誠心,你也該去報名,是不是?」
雖然月退的年紀比米重小,恐怕還小了很多,但他在淡淡的話語間流露出的氣勢,不曉得為什麼就是讓米重很難說不。
「你會去報名吧?」
月退微微笑著,同時看似不經意地把剛才從那三個挑戰的傢伙身上搜來拿在手上玩的木棒捏碎。
「……當然,共襄盛舉嘛!我先走一步了,有緣再見啊范統──」
米重額上冒了點冷汗,立即覺得走為上策,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生命比較有保障。
哼!活該!看你到時候在擂台上怎麼表現!你心愛的綾侍大人也會觀戰吧,就看你能展露出什麼風采來吧。
……不過啊,月退,你的手勁真是越來越可怕了,難怪上次的飯糰硬得跟石頭一樣根本不能吃,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好心疼喔。
「范統,明天開始特訓吧,我會好好教你的。」

月退嘆了口氣,提出了這個應付眼前危機的辦法。
不是吧?年假結束後就開始了,那也沒幾天了啊,來得及嗎?
「月退,你不參賽嗎?」
范統可憐兮兮地看著月退,那充滿了哀求意味的眼神讓月退怔了一下。
「啊?」
「團體賽啊!團體賽!」
雖然這樣很卑鄙,但是在求生的渴望下,范統還是厚著臉皮明示了他的意思。
「說到底,你還是不想努力進修啊……」
「對!月退你要救我啊!我不想活啊!」
我是說我不想死啦,我不是威脅你說你不幫忙我就不想活了……
「好吧。我們去打聽看看好了。」
萬歲!月退果然是個好人!枉費我都已經做好痛哭流涕的準備了,居然還沒派上用場就成功了!
於是,本來應該回宿舍的,又變成轉往比武大會的辦事處詢問團體賽報名事宜了,這條回宿舍之路真的很不順,彷彿有各種障礙千方百計的在阻撓他們。
當聽說團體賽報名必須要三個人的時候,范統的臉就垮了下來。好不容易才抓到一個好人月退,哪裡再去找個好人幫忙這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啊?
「我們去拜託璧柔……」
雖說音侍說過璧柔不參加,但未必沒有勸說的可能吧?
「不。」
月退的回答可說是簡短與冷淡兼有之。他差點忘了月退對璧柔有不知名的心結。
「不然還有誰……」
三個人三個人……嗯?上中下舖……我們寢室好像還有一個人喔?
「不要。」
他們回到宿舍的時候,硃砂已經起床了,聽完范統的要求,他很直接了當的立即拒絕。
范統一時之間沒有哭著跑走,也沒有臉色難看,只是在呆愣了幾秒過後,轉身拍拍月退的肩膀。
「月退,換你去。」
月退一瞬間也不太了解范統的意思,不過既然范統這麼說,他就再問了一次。
「硃砂,團體賽要三個人,我跟范統的話,還差一個,你真的不願意和我們一起去嗎?」
話換成月退問之後,硃砂便陷入了沉默。
你看你看!我就知道你這張臉很好用!要不是珞侍身分特殊,不可能跟我們一組,我就找你去說服他了,一定管用的!
唉,要不是一定要三個人,又何必這麼辛苦,你根本就一個抵兩個了,規定果然是死的東西……
「你要參加比武大會,居然是先找范統,不是找我……」
硃砂忽然埋怨了這麼一句,讓月退微微錯愕。
「呃……有什麼差別嗎?」
月退……你在某方面的神經,似乎跟音侍大人差不多粗啊。
「當然有差別!因為一定要三個人所以才想到我,不就代表是拿我湊數的嗎!」
的確是拿你湊數的啊,因為只要月退一個人,打擂台就夠了嘛。
「這個……」
月退大概沒想這麼多,被硃砂這麼一說,頓時有點尷尬。
「你居然想跟范統去,而不是跟我去……」
硃砂的語氣一時聽來有點幽怨,這也讓范統不寒而慄了一下。
那個啊,你要用這種語氣說話,麻煩請先變成女生好嗎?這實在是讓人很不舒服……
「我本來也沒有參加的意思,是因為范統被人陷害報名了,我才……」
月退有點著急地想解釋,解釋起來也有點慌亂。
「要我跟你們去也可以,我有條件。」
硃砂對於繼續看他為難沒什麼興趣,相較之下,他還比較想要點實際的東西。
「什麼條件?」
「這次我答應你參賽,日後你要無條件答應我三個要求。」
哇!這什麼鬼!一換三,太吃香了吧!哪來的黑心交換啊!
「為什麼是三個……」
月退好像也敏感地察覺了這數字的不合理,硃砂則回答得理直氣壯。
「因為一個的話,一定馬上就用完了!」
你到底有多少事情想叫月退做?
這個時候,范統心裡也不知道是希望月退答應還是不要答應。如果月退不答應,他們就湊不成團體隊伍,可是答應的話,月退好像又太吃虧了點……
而且,追本溯源,明明就是范統自己的問題,卻變成要月退來付出代價,實在是不太對勁啊。
「你可不可以先舉例看看,你會提出類似什麼樣的要求……?」
面對不按牌理出牌的硃砂,月退也不敢隨便答應下來,就怕把自己糊裡糊塗地賣了。
對嘛對嘛!問清楚是必要的,萬一你利用這個優勢,要求月退跟你交往,那月退不就糟糕了嗎?
啊,其實我也不是不贊成你們交往,不過大家畢竟還未成年,有的是時間考慮,況且月退也不知道接受你那怪異的體質沒有,人家有著充滿傷痛的過去,你還是別折磨他了吧?
「我不會提你辦不到的事情啦,很簡單的。」
開什麼玩笑,這很主觀啊,如果你叫他去死,那的確是辦得到,但是一點也不簡單好不好。
要是你叫他把我宰了,那也的確辦得到,而且很簡單,但是、但是怎麼可以這樣啊!
「好吧。」
月退沒再多做糾纏,乾脆地答應了。
啊啊?月退你就這樣答應了?你不怕……你真的不怕他提出什麼亂七八糟的要求嗎?
「我相信硃砂你不會亂來,答應你三個要求應該也沒什麼關係。」
這麼輕易相信人是會好心沒好報的──月退──
硃砂愣了愣,突然湊了過去,在月退臉上親了一下。
「嗯,你果然是我看上的男人。」
「──」
這個突襲讓當事者月退臉色大變,旁觀者范統則是目瞪口呆。
「你、你……」
月退的聲帶功能一時出了點問題,說話無法順暢。
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麼大膽嗎?月退,快點說下去啊,我真的很想知道你要說什麼……
「你……至少也變成女生再親吧……」
月退神情僵硬地說完了他要說的話,臉色真的很慘澹。
范統實在不曉得該不該吐槽。可以吐槽的點好像……也太多了點。
「咦?變成女生就可以了?」
硃砂說完,瞬間他們又是眼前一花,那個如花似玉前凸後翹的女版硃砂便又出現了,原本穿在身上的輕裝在身材變化之後變得短小緊繃,讓人眼睛根本不知道該看哪裡。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不可以!」
月退尖叫著退後避開了纏上來的硃砂,兩個人就這麼在狹窄的宿舍房間內你追我跑了起來。
噢,月退,你真是艷福不淺,說不定噴鼻血也是一種血光之災?雖然你還沒有噴啦。
但你們不要這樣子好不好?比璧柔跟音侍大人還糟糕啊,人家只是言語閃光攻擊,你們這算什麼?畫面精神衝擊?欺負我沒對象嗎?太過分了吧?
再繼續這樣下去,月退你的貞操恐怕要不保了。該說男人被女人霸王硬上弓很糟糕,還是有會讓女人想霸王硬上弓的本錢很令人羨慕呢……?
但是,硃砂到底能不能算是女人,這點還是待保留啊……
「硃砂!不要鬧了!」
月退的聲音可以說是驚慌失措了,不過從他們的你追我跑中,范統發現自己只感覺得到頭暈眼花。
「你停下來嘛!」
硃砂完全沒有死心的意思,硬是在後面窮追不捨。
你們根本忽略了房間裡還有另一個人是吧?
「咳!咳咳咳咳!」
范統忍不住發出了點聲音試圖加強自己的存在感。
「咳嗽到外面去咳。」
硃砂白了他一眼,明明是在嫌他,但以她現在的姿容,范統被瞪這一下居然還覺得心跳加快。
這、這算什麼啊,不要向美色投降啊!振作!硃砂有一半是男的!
「范統,你怎麼突然咳嗽……哇!」
月退因為聽到范統的咳嗽聲而分心了一下沒閃好,頓時落入了硃砂手中。
「抓到你了──」
好不容易逮到月退,硃砂笑得可開心了,不過,就在范統旁邊思索月退會不會就這樣被推倒的時候,忽然傳來了敲門聲。
「范統──你們在嗎?」
聽聲音是璧柔。范統去應門,硃砂覺得沒趣地變回了男生的模樣,月退則趕忙抽身,拉遠距離。
「嗯,咳,璧柔,新年好。」
難得講出了一句對的話,范統鬆了口氣。雖然他跟璧柔不算很熟,但他還是決定直接叫名字,不要加上小姐之類的稱謂,以免又發生被顛倒成先生的慘劇。
「新年好!大家都在嗎?我們買了一些應景的食物,有多出來的部份,所以拿過來分你們。」
璧柔友善地打了招呼,然後遞過籃子。
「喔喔,不客氣,不客氣。」
拜託,讓我好好說一次謝謝吧。
「你這個人說話總是這麼奇怪呢……」
要不是那兩個人打得火熱,我也不想來應門啊。
「今天我有去玄殿參拜呢,你們有去嗎?」
去玄殿參拜,大概是東方城新年的熱門活動吧,今天的話題幾乎都是這個了。
「妳抽到什麼籤呢?」
范統看了看裡面,一面向璧柔問這個問題。
月退,你雖然表面上冷淡,還是注意在聽的樣子嘛。
「唔──我抽到『人生充滿了驚奇』,我覺得這實在不是什麼好籤呢。」
驚奇?例如某天忽然發現音侍大人腳踏兩條船之類的嗎?
「好啦,那我先回去了,不打擾了。」
璧柔走得很快,也沒有問他們抽到什麼籤的意思,單純就只是來送食物的。
其實她還是個好人啦,雖然如此,那三千串錢我還是不會輕易忘記的,哼。
「原來你們也有去玄殿啊?」
聽硃砂的語氣,好像他也有去的樣子。
「硃砂,你也去了?」
拉開距離後,月退就能正常跟他說話了,真是可喜可賀。
「是啊,一年的運氣還是很重要的,抽籤的手氣也還不錯,我很滿意。」
在認識的人裡面,他是第一個說對籤很滿意的,范統跟月退難免好奇了起來。
「那……你抽中的是什麼啊?」
硃砂愉快地拿出了小紙條,將上面的字亮在他們面前。
「是『志在必得』。」
「……」
范統看到月退一個寒顫。
唉,月退,你保重。
◎ 范統的事後補述
才新年的第一天而已,我怎麼就覺得好像會過一個熱鬧的年了?
可以肯定的是,接下來皮要繃緊一點,就算拉到了月退幫忙,比武大會也不是那麼好混的東西吧。
可惜不是東方城五侍的比武招親。我覺得如果是東方城五侍的比武招親,整個活動會更有趣、更有看頭得多,光是地下賭盤獎落誰家,就天天開開不完了吧,為什麼幾位大人不能犧牲一下自己,給大家帶來一些不同的樂趣呢?
說起來,音侍大人說的示範賽,也不知道是怎麼進行?
五侍剩下四個,其中一個還是實力跟另外三個人相差太多的珞侍,到底會怎麼樣呢?
然後,我又想到一個問題了……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啊?
讓一個抽了滿滿的血光之災的人接近很容易發生血光之災的擂台,這真的是正確的事情嗎?
唉,說真的,與其到擂台上發生血光之災,月退你還不如讓硃砂激發一下,鼻血噴一噴消災解厄就是了……可是搞了半天,差點噴鼻血的都是我,你儘管臉整個通紅,也沒有噴鼻血的跡象,這有點搞錯了吧?
然後,我覺得硃砂彷彿想開了,終於決定男性體跟女性體的戀愛對象要分開,所以要開始展開攻勢了嗎?還是終於決定直接鎖定月退,是男是女都沒關係了?這真是越想越覺得可怕。
無論如何團體賽報名總算是完成了,接下來自然就是要努力不在比賽中賠錢!
我不要再死掉了!我不要讓負債繼續成長了!要是這樣下去,就算交到了女朋友,我也出不起聘金啊──!
章之三 會前示範賽
章之三 會前示範賽
『違侍大人,可以請教一下您新年抽到什麼籤嗎?』 ── 臨時記者
『無可奉告。(咬牙切齒)』 ── 違侍
『喵喵喵。(他抽到「音侍」唷)』 ── 小黑貓,摺耳,白色腳掌
假期是美好的,開學是殘酷的。
年假放得很開心,但是悠閒白爛的日子也不過就這麼幾天,感覺都沒怎麼享受到,就「咻」的一下過去了,轉眼間,他們又得恢復要上學的生活,實在是有點不開心。
不過,幸好第一天的課只有上午。
范統嘆了一口氣。
只有上午的原因是,下午是比武大會的示範賽。也就是那個被音侍大人胡說成東方城五侍比武招親的東西。
其實,說起來,暉侍也消失兩年了,搞不好都要三年了,他們還是東方城五侍東方城五侍的在喊,聽起來實在很彆扭。
明明就只剩下四個嘛──還是東方城對四這個數字有特別的忌諱?但我們都可以住在四樓的四四四號房了,要說有忌諱,我實在是不信……
然後,雖說沒有強迫性,但我們還是決定要去看看示範賽。
畢竟是個熱鬧的活動嘛,就去看看音侍大人他們要如何賣力表演,也是挺有趣的吧?
況且,這是難得有機會看高手過招,怎麼可以放過呢?
跟月退一起去看是很開心啦,但是硃砂也要一起來……這就不太開心了。
即使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我們都是戰友,但是、但是……唉,算了,就這樣吧。

比武大會除了擂台的場地,還額外設有參賽選手準備用的休息棚。
而現在,提早到達了會場的幾個人,就正在休息棚裡面等待著,順便也進行一些私下的溝通。
「音,我要先慎重警告你,不准把我一招就做掉,這是示範賽,大家可不是來看你秒殺人的。」
除了示範賽的性質,綾侍會這樣板著臉要求音侍,多少可能也有點面子的問題。
「咦?為什麼?既然是展示,不是應該絕招盡出才好看嗎?」
音侍顯然不是不受教,是朽木不可雕。在他問出這個問題後,綾侍險些氣結。
「你是真的想殺了我嗎……」
「啊,怎麼會,你應該殺不死吧,絕招通通轟下去然後讓大家看到你沒死,這樣不是也挺有看頭的?」
「……總之,只准你用五成實力,聽懂了沒?」
綾侍完全沒有採納他糟糕到爆的意見的意思,直接忽略了他的興致勃勃,給了他指示。
「咦──可是我不想贏得很辛苦啊,那樣好累喔,到時候全身痠痛,骨頭都要散了,為什麼可以輕鬆贏一定要搞成這樣……」
音侍對綾侍這樣的安排不怎麼滿意,他覺得本來很簡單的事情變成了麻煩事,就是討厭。
「……十分鐘!你至少要讓我在台上撐十分鐘!大不了回去我幫你推拿筋骨,你要是辦不到,什麼好兄弟也不用做了!」
綾侍幾乎是從齒縫中擠出這些話的,音侍聽了之後則是眉開眼笑。
「啊,好啊好啊,說好了喔,晚上記得到我那裡找我。」
「你這麼開心又是怎麼回事?」
看見對方表現出這種態度,綾侍難免有種受騙上當的吃虧感。
「啊,因為很舒服嘛……有你這個好兄弟真好!放心!台上十分鐘一到,我馬上讓你下台!」
前面不予置評,中間不予置評,後面……綾侍深深覺得,音侍根本還是沒搞懂。
十分鐘一到立即就解決他?這根本還是不給面子吧?
「讓你慢慢解決我有那麼困難嗎?」
「咦?時間到一下子就解決不好嗎?不會很痛的,我也不希望你受傷,不然晚上你不能來怎麼辦。」
綾侍真的不知道該說他什麼,這些話似乎很有誤會空間,雖然他明知音侍說話不經大腦。
不,他真的有大腦這種東西嗎?
「還有,不准用魔法跟邪咒。這裡是東方城。」
這一點是絕對要叮嚀的,在東方城公開的活動上,全城不知道多少居民面前,音侍要是拿出西方城的東西來秀,那也太不像話了。
「啊,魔法讓我用嘛!我會偽裝成術法,除了櫻沒有人看得出來的啦!」
「叫你不准用就不准用!沒叫你不准用劍術就不錯了!術法軒掌院!」
「好啦好啦……」
音侍的氣勢又消了下去,限制越多他就覺得越不開心,不過他好像從來也沒疑惑過為什麼要聽綾侍的話。
「你們已經到了啊?」
這個時候,珞侍進了休息棚,看到他們的時候,似乎因為他們早到而感到吃驚。
畢竟音侍總是可以有各式各樣亂七八糟的事情胡搞瞎搞到時間不夠用,然後就厚顏無恥地遲到,這次居然會早到,怎麼看應該都是綾侍的功勞。
「嗯。我不想這傢伙出什麼紕漏,所以先把他抓過來教育。」
「教育?音侍是教得了的人嗎?」
珞侍用一種好像第一次發現音侍原來有腦細胞的表情看向音侍,這讓音侍相當不服氣。
「小珞侍,你怎麼好的不學,盡是學壞的啊!死違侍那張嘴爛得要命,你不可以向他看齊啦!」
說著,還沒等珞侍回話,音侍就因為忽然想到違侍這個人而跳線到另一個話題去了。
「啊,對了,綾侍,示範賽是怎麼進行啊?我跟你打,那小珞侍不就跟死違侍打?太可憐了吧,死違侍一定又會欺負小孩子!」
違侍跟他們幾個一向不是一掛的,同處在一個空間都會不舒服,所以在賽事開始前,違侍不太可能會出現在休息棚,他們要討論什麼也不怕違侍聽到。
「很遺憾,就是這個樣子。」
綾侍證實了他的猜測,這頓時讓音侍擔心了起來。
「啊!那怎麼辦?老頭你快想想辦法啊!死違侍雖然很弱,但是小珞侍是紅色流蘇,這根本一點也不公平嘛!」
會說違侍很弱,也只有他這種純黑色流蘇的怪物才有這個資格了,拿深紫色流蘇的違侍無論如何不會差到哪裡去,只是在音侍面前自然什麼也算不上。
「珞侍都沒開口了,你管這麼多閒事做什麼?到底是誰越來越像老媽子?」
綾侍一面不耐煩地回答,一面將「珞侍只要抱隻貓在手上,違侍絕對傷不了他一根寒毛」這句話吞進肚子裡。
「我沒有關係,再怎麼樣我也是五侍之一。」
珞侍的個性就是好強,儘管他也知道對上違侍自己必敗,但他還是沒有怯戰的意思。
「小珞侍──」
「兩場示範賽的勝者還要再比一場,你贏了我就可以跟違侍打了,不必那麼心急。」
「咦?有這回事!那我一定要把你做掉!我想打死違侍想很久了!」
「……」
姑且不論是「打,死違侍」還是「打死,違侍」,單是聽到音侍為了要跟違侍打架,所以放話要把自己做掉,綾侍的心頭還是浮現了少許不愉快。
不過這種不愉快跟音侍說也沒有用,他的作法一向是一語不發直接報復到違侍頭上,說起來違侍還真是活該倒楣似的。
「小珞侍,我會幫你復仇的!」
音侍拍了拍珞侍單薄的肩膀,一副「一切交給我來」的樣子。
「……打都還沒打,請不要這麼快就說要幫我復仇。」
這種語氣聽起來不只是認定他「輸定了」,而且還是「會輸得很慘」的感覺,珞侍被他觸黴頭觸得臉上一黑,一點也不想接受他的好意。
「那我是不是該去請違侍替我復仇呢?」
綾侍瞥了音侍一眼,不冷不熱地問了回去。
「啊!老頭,你怎麼這麼說,我們是好兄弟耶!好兄弟之間是沒有什麼仇的,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一樣!」
音侍彷彿完全無法理解他為什麼會問出這樣的問題,露出了震驚的表情,甚至還用手去貼綾侍的額頭檢查他有沒有發燒,在判定體溫正常後,仍繼續用百思不得其解的神情望著他。
「有的時候我真想把你碎屍萬段。」
綾侍低聲唸了這麼一句。
由於放學的時候稍微耽擱了一下時間,范統他們到達擂台觀賽區的時候,示範賽已經開始了。
因為到場的時間晚,要擠到中間前面並不容易,沒有好位子的話,以他們的身高,在這樣人山人海的人牆中,即使擂台比較高,也實在很難看到什麼東西,所以,在硃砂的建議下,他們索性爬到了一旁房屋的屋頂上去,視野好,也不用跟人擠。
當然,范統是月退拉上去的。
「結束多久了啊?我們是不是錯過了什麼?」
聽到范統奇怪的發言,硃砂瞥了他一眼,回答得很冷淡。
「如果已經結束了,那就是全部錯過了吧,你明知故問嗎?」
只不過是詛咒又發作了而已,我當然也知道是剛開始而不是剛結束啊,真是的。
擂台上現在站著的兩個人,是珞侍跟違侍。經過打聽,這似乎是第一場,看來他們來得還不算太晚。
站在台上的珞侍看起來神情嚴肅,十分謹慎應對,違侍則是一貫板著臉孔的樣子,除了偶爾符咒、術法的發動聲音,現場沒什麼額外的音效。
這裡不太可能有人會支持違侍、替違侍加油,至於珞侍……即使大家想支持他,希望他打贏,但單看流蘇的顏色就可以知道,這根本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此外,兩個人也打得相當沒勁。珞侍使用的招數,違侍隨手就能化解,而違侍隨便使出的攻擊,珞侍便應付得有點手忙腳亂……珞侍奈何不了違侍,違侍也不想認真應敵的樣子,變成好像某種教學輔導賽,看起來相當無趣。
「噢……這是什麼情況啊……」
范統對於這樣的示範賽感到有點疑惑。在他的認知裡,示範賽應該不是這麼枯燥的吧?應該熱血一點,充滿動感才是啊?
所謂的宣傳廣告效果,就是要聳動,就算不能給人「來參加比賽,你也能變成這樣的高手」的錯誤印象,至少也要給人類似「打鬥是十分刺激、生死拼鬥的事情」的認知吧?
怎麼違侍大人是不屑對珞侍動手嗎?
「月退,珞侍沒有希望嗎?」
雖然范統自己也覺得沒有希望,但他還是問了一下月退,總覺得月退的看法比較有公信力。
「嗯。珞侍要對付違侍大人,還是太勉強了點。」
月退既然都這麼說了,那就是沒希望了。珞侍你還是快點認輸吧。
這個時候,台上的珞侍又唸完了咒,將手中的符紙連擲出去,四散的符紙形成一個結陣,彼此的連結使得這個攻擊的威力倍增。
這是符咒學中較為高段的一手技法,在珞侍成功用出後,一旁觀戰的綾侍稍微提起了點精神,不過依然輕輕搖頭。那意思大概就是,做得不錯,可惜還是不會有效果。
果然,符咒結陣到了違侍面前,又被他輕易看出了陣心連結的那張符,以一道迅捷的攻擊符咒擊破,也就破解了整個結陣。
「哼,雕蟲小技。」
違侍嘴裡這麼說,但破解了珞侍的攻擊,又不急著搶攻,看得出來他對這場戰鬥的確很不積極。
「違侍!你到底想不想打?」
被這樣接連著用不在乎的態度應對,珞侍有種十分被瞧不起的感覺,他知道自己打不過違侍,但他覺得違侍至少也該認真面對這場比賽。
「等你提升到紫色流蘇,我才可能有動手的意願。」
違侍的回答也很明確了,他根本不把珞侍當成對手。
台上他們說的話音量沒有刻意放小,觀眾自然也聽得到,違侍這種態度讓不少人都有點反感。
「這人真是看不起人。」
硃砂皺起了眉頭,雖然他之前都沒見過違侍,但現在的第一印象也不太好了。
就是嘛!狗眼看人低啊!瞧不起小孩子的人,以後遲早會為了小孩子哭泣的!
而在聽了違侍的回答後,珞侍緊繃的臉上神色數變,違侍戳中他實力不足的自卑點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每一次他都只能默默忍耐,因為他提不出任何有力的反駁。
握緊的拳頭鬆開後,他做出了回答。
「我認輸。我不打了。」
說完,他隨即轉身下台,離場的速度很快,一下子就進了休息棚,似乎連接下來的比賽也沒興趣觀看了一般。
既然珞侍認輸了,這場比賽當然就此終止,司儀做出宣佈後違侍也下了台,接下來就是音侍和綾侍的比賽了。
「啊啊,綾侍!我可以快點結束嗎!我等不了十分鐘,我想立刻揍他!讓他不死也殘廢!」
準備上台的音侍看起來有瀕臨抓狂的跡象,綾侍則冷眼以對。
「你不能太用力揍他。櫻也在,你想讓櫻生氣?」
「可惡──為什麼就是不能痛揍他一頓?那種人就是要用拳頭來溝通,用暴力來解決,總是讓他那麼好過,沒有天理啊!」
「那只是因為你是野蠻人才只想得到這種方法吧。」
「啊!死老頭,每次我對違侍生氣,你都不站在我這邊!你到底是誰的好兄弟啊?」
音侍有點氣急敗壞,一股氣整個無處宣洩。
「再怎麼樣都不會是違侍的。快上台,別忘了你答應的十分鐘,大白癡。」
音侍還想再說點什麼,但的確是該上台了,他只好跟綾侍一起上去,各自在一個角落站好。
「滿腦子都是死違侍,要怎麼跟你打啊……」
在司儀宣佈開始之前,音侍又小聲嘀咕了一句。
「我忘了說,你出招必須放水,但我可不會留手。」
「咦!慢著!我可不是跟你一樣打不死的──」
不過,在比賽已經宣告開始的當下,音侍想做什麼抗議都是來不及的。
戰鬥開始的第一瞬間,綾侍打出的金色符印就遍佈了整個擂台的範圍,那一手結咒的功夫和珞侍完全是兩個不同的層級,生效的符咒幾乎是如翻湧的潮水一般朝音侍侵略過去。
他不需要符紙就能夠發揮符咒的力量──這一點是不少人都有聽說過的,現在他們親眼看見了,也證實這傳言並非虛妄。所有翻湧而去的符咒順著發出的順序連擊爆開,那是不給人喘息機會的攻擊,同時也看不出有中途收手的意思,音侍就在一開始的先機被綾侍掌握的情況下,一面鐵青著臉求生一面張嘴罵人。
「死老頭!你殺人啊!回頭我一定跟你算帳!」
「哦?不是說好兄弟之間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都不記仇的?」
「你、你這個……」
音侍被綾侍用自己的話咬死,一時想不出話好回答,這時候又是一個符咒形成的火浪撲面而至,差點把他掀下台去。
最毒婦人心啊……
坐在屋頂上觀看比賽的范統一陣感慨。
雖然綾侍大人是男的,但以綾侍大人的長相,用這句話來形容實在也挺適合的。音侍大人,如果要論腦袋裡的東西,您根本一點勝算也沒有,我相信所有人都這麼認為。
不過,綾侍大人,您們果然私底下結怨頗深嗎?您根本是把音侍大人當成落月的敵人在打,這是陳年累積下來的不滿造成的殺傷力嗎?再怎麼說,將自己多年的同事當成練招的標靶,還是不太好吧,還是您這麼信任他可以在您符咒的槍林彈雨中劫後餘生?
嗯,怎麼看也不像是相信他會沒事,而是很認真想給他死的樣子。
范統看看換了人之後瞬間熱鬧起來的場子,再看看場地的另一側,對戰況完全冷眼旁觀,宛如冰雕的矽櫻女王。
他有一種台上就算真的死了人,矽櫻也不會干涉的錯覺。
「啊──音侍大人!小心啊──」
「不要!不要傷害音侍大人──」
「綾侍大人加油!綾侍大人萬歲!」
「綾侍大人您一定會贏的!」
台下的圍觀群眾也分成兩個派別在吶喊,支持音侍的沒有一個是男人,支持綾侍的則幾乎都是男人,這樣的群眾分類也是可以理解的,不過激情得有點令人頭痛。
這種吵雜的氣氛才有公開示範賽的感覺,不過,支持音侍的女孩子喊得越熱烈,綾侍的出手就越狠,這是個很微妙的對比。
如果是我的話,大概支持音侍大人的女孩子聲音越多,我也會越想把音侍大人做掉吧?綾侍大人因為那張美麗柔美的臉所以沒什麼女人緣,一直以來也真是辛苦了啊。
范統決定這麼解讀,像音侍這種俊美多金又有地位的男人,的確常常能激起同性的殺意。
可惜,儘管綾侍祭出的符咒一個比一個誇張,音侍還是總在擂台上險險地避過,在大呼小叫中辛苦地保全著自己的性命,說狼狽好像很狼狽,但說不敵又不是那麼一回事,范統只好再次詢問月退。
「月退,誰會輸啊?」
月退看比賽看得很專心,聽到范統問的話,這才稍微回過神。
而這個問題也沒有困擾他多久,他很快就給了范統答覆。
「除非音侍大人想輸,否則是不會輸的。」
哦?意思是勝負的主導權還是在音侍大人的手上?就算他被綾侍大人的符咒追殺得這麼慘?
「月退,你怎麼看進去的啊?」
我是說看出來,謝謝。
「音侍大人還沒有攻擊……」
月退大概是大部分的精神都放在觀賽上,也沒注意到范統說了奇怪的話。
還沒攻擊?不是被逼得沒有餘力出手攻擊嗎?
范統自認是看不出什麼的。說起來,音侍之前每次動手,拿的都是些莫名其妙的武器,這次難得的示範賽,會不會拿出什麼神器來現一下呢?
想到武器,就想到噗哈哈哈,范統又悶了一下。拖把,為什麼一定要是拖把呢?
『哈啾。』
彷彿是因應他想到它,噗哈哈哈還很應景地打了個噴嚏。
……你還是睡覺吧,我覺得我不要意識到你的存在比較好。
我還是想要帥氣的武器啊啊啊啊──
對台下的觀眾來說,台上的兩人仍在白熱化的激鬥範圍,但對台上的兩人而言,比賽已經進入了最後階段的倒數。
綾侍對於攻擊手段的選擇,已經幾乎毫不考慮釋放出來後的結果,他根本快把示範賽當成決鬥了,不過他也只是想掌握這短暫的、對他有利的時間。
真的那麼想贏嗎?
他捫心自問,也許對於求勝是有幾分被激起的興致,因為他知道音侍的強,即使是在限制了他的實力的情況下擊敗他,他也覺得不是全無意義。
如果音侍知道他這麼想,大概又會指著他的鼻子吼著類似「贏我一次有那麼爽嗎」之類的話。
音侍是不會明白的。可能他骨子裡從來沒有過這樣忽然因為哪個特定對象而燃起的好勝心吧。
他在戰鬥中幾乎已忘記所有,捨下了所有理性、壓抑,他的心像是要還原成最原始的姿態──告訴自己他生來就是要戰鬥,他是為了捍衛勝利而生。
儘管他比不上音侍。基於天生的,無法跨越的鴻溝界線。
將凝聚好的符力一舉灌入,綾侍抬起了他的雙手,左右同時書寫出來的符咒在他放手施為之下,完美地融合了龐大的力量,轉瞬間倍數擴大。
他看到音侍的手摸向了腰間的劍鞘,這個動作彷彿是暗示他就要出手了,而這時他也完成了這個駭人的符咒,結合成鏈的咒文化為一個環狀光圈,筆直射向了音侍,同時將他身周可退的範圍鎖死,要他正面應對這無可避免的衝擊。
勝負將在這一刻決定。
這個時候,音侍動了。
他從腰間拔出的,是一把折鋒的斷劍,從其黯淡的色澤可以判斷出武器沒有靈魂,只是最低層級,鍛造失敗的武器,然而在他身隨劍動後,從符咒光圈中刺穿爆發出來的,是任何武器也無法比擬的金燦光輝。
那一劍讓本已緊密結合的符咒鏈因絕對的破壞力徹底崩解,這是以更高力量的威壓來制毀對方攻擊的手段,那把劍沒有前端,但從劍身延長出去的尖銳金芒,竟然就像是它的劍身,在突破了這看似無懈可擊的咒環後,仍以強硬之勢掃向綾侍。
綾侍在先前進行攻擊的時候,便已在自己身前做了嚴密的防禦,不過在看到音侍展露出來的力量時,他就已經知道,無論他的防禦結界做了多少層,最後還是一樣的結果。
就如同撕裂空間一樣,那道金芒好像沒有遭遇任何阻礙,清晰的結界破裂聲串著響起,因為穿透得太快,給人一種只破了一層結界的錯覺,實際上那聲穿刺碎裂的聲音中究竟包含了幾個串音,恐怕也只有綾侍自己曉得。
那銳利的「劍身」在就要擦到他頸間的地方猛然扼住,極其鋒利的氣息甚至削斷了他少許髮絲。
音侍已經來到了他面前,他整個人讓他感受到的鋒芒,就和現在和他只有一髮之距的金芒一樣。
「十分鐘,綾侍。」
那張極其俊美的臉孔上,偶爾也會出現像現在這樣,不帶玩鬧性質的認真神情。不過儘管是這樣千鈞聲勢的一擊,音侍也拿捏了分寸,沒有想傷到他。
最明顯的一點就是,他所使用的鋒芒是輝耀的金色,而非冰冷絕決的銀色。
「你還真是一秒也不肯多給。」
綾侍感到無奈。其實戰鬥是還可以繼續下去的,畢竟他最強韌的防禦不是符咒構成的結界,但曝露太多底牌給大家知道,也不是什麼好事,這只不過是場示範賽,輸了也就算了。
即使他不在乎讓他砍一劍之後毫髮無傷的狀況嚇到觀眾,這樣繼續下去,他也是沒有勝算的。
音侍甚至不必拿出所有的實力,只要七成就足以壓制住他了。
「啊?死老頭,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剛剛丟出來的那是什麼東西啊?再多等一秒,我就灰飛煙滅啦!你到底認不認輸!」
聽了綾侍的抱怨後,音侍又鬼叫了起來,剛才那種處於戰鬥中凜冽懾人的豐姿頓時蕩然無存,讓人真的很想對他嘆氣。
「我認輸。」
綾侍平靜地投降,音侍這才卸除身上的戰意與那金色的劍光,將半截斷劍收入劍鞘。
賽台之側,矽櫻點了點頭,像是核可了音侍的勝利,在司儀做出宣佈後,現場支持音侍的少女們發出的聲音及吶喊的話語都洩露了她們激動的情緒,對這一戰感到欽佩的人們也紛紛報以掌聲,於是示範賽的第二場,就這麼有驚無險地落幕了。
「原來還是有真材實料的啊。」
硃砂在看完戰鬥後,評論了一句。范統已經不想了解他之前對音侍有多大的意見了。
「月退!那本來不是你的刀嗎?」
為什麼拿在音侍大人手上就變成神兵了啊!那你跟他換不就吃虧了嗎!
「是劍,不是刀。那確實一把壞掉的武器,不用懷疑。」
相較於范統的疑惑,月退完全不覺得那把劍有怎麼樣。
其實范統也心知肚明,如果那真的是一把神兵,武器店的老闆也不會不收錢就送給月退了,除非他真的是不識貨的瞎子。更何況那個老闆連一把拖把都可以跟他收兩百串錢,如果月退那把劍真的有什麼看頭,絕對不會有免費奉送這回事。
「月退,那是什麼光?為什麼會有光?」
「那是……」
即使月退好像有問必答,但被范統問這個問題的時候,他還是遲疑了一下。
「我不知道。那其實也不是很重要。」
結果,月退又含糊混過去了,不知道為什麼,范統覺得他一定知道,只是不想說而已。

兩場示範賽的勝利者出爐後,緊接著便是第三場示範賽了。
跟前兩場的加油情況比起來,這場的觀眾情緒似乎特別激烈,音侍的呼聲也可說是一面倒,幾乎所有人都以激昂熱烈的聲音吶喊著要他勝利,一個人感染一個人,讓整個廣場頗有陷入**的感覺。
會出現這樣一面倒的支持,當然是因為音侍的對手──違侍──太討人厭的緣故。一直以來總遭到他欺壓的新生居民絕對沒有可能喜歡他,而表面上應該受到他許多照顧的原生居民,裡面其實也找不到幾個對他有好感的,這大概只能歸咎於他做人失敗,為人處世太過嚴苛吧。
音侍大人加油啊!把違侍大人打到連他媽都認不出他來吧!
范統也不免俗的在內心喊著這樣的話,大概所有打不了違侍的人心裡都希望假借音侍的手修理他吧。
不過,這個時候休息棚的情況,他們是都不知道的。
「你不可以把他打成殘廢,你到底聽懂了沒有?」
綾侍再度對音侍重複了一次這個交代,即使音侍是個有理講不通的人,這個理還是得講到他通為止。
「就算櫻會生氣,也不會氣很久的啊!」
「不是這個問題。你要仗著櫻再怎麼樣生氣也不會動你的特權,做出違反她期盼的事情?」
被綾侍這樣指責,音侍就不高興了。
「她到底期盼什麼?期盼我們好好相處?期盼我輸給他?那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沒有這麼說。但你如果廢了她唯一的政務官,你就準備成天關在神王殿裡處理那些大小事務吧。你以為是誰在工作才能讓你閒到可以每天跑出去玩的?」
音侍一下子又因為找不會話回答而停頓,但很快的,他就繼續理論了下去。
「我當然不想關在神王殿裡處理那些事情,可是違侍他也做得不好啊!他根本是心理變態!再選一個執政官不就好了嗎?」
違侍在先前跟珞侍比完後,並沒有來到休息棚,而是走到了矽櫻身邊站著,珞侍則在看完音侍和綾侍的比賽後就先回去了,所以這裡又恢復成只有他們兩個人的狀況,綾侍於是決定把話說開來。
「我就跟你明說好了,違侍固然個性有問題,但是如果沒有櫻的支持,他也不可能將那些政策推動下去。你以為櫻內心在意國政嗎?她只是想要一支能夠擊垮落月的軍隊而已,新生居民一直源源不絕地進來,東方城的人口遲早會飽和,苛政跟戰爭只是為了去蕪存菁,她要留下的是可以用的人,所以有的新生居民即使罪不至死,他們還是被處理掉,因為她寧可將花在這個人身上的資源給下一個有希望成為有用戰力的人。」
說到這裡,綾侍也下了個結論。
「所以,櫻納用違侍,正是剛剛好,她也許也找不到更令她滿意的執政官了吧?」
音侍聽完這番話,第一個反應是呆滯,接著是難以接受。
「怎麼可以這樣……就算以這種目的為前提,只有欺壓,沒有攏絡,要怎麼讓有用的人為東方城所用?」
「櫻不需要民心,她不要士兵的忠誠或是真心,只是要利用他們的畏懼或渴望,只要利害相關,自然能使人聽令。」
「綾侍你……你怎麼就可以說得這麼事不關己,難道你覺得這樣子很好嗎?」
「無所謂好不好,那不是我需要評斷的事情。櫻是主人,我們所該做的就是支持她,不要節外生枝。難道你就認真想過阻止的辦法嗎?」
綾侍的語氣明顯就是一副「你怎麼可能從來也沒意識過這件事情,但你也從來沒管過不是嗎」的樣子,音侍因而答不出話來。
他可以毫無芥蒂地跟新生居民勾肩撘背去玩,那些新生居民中的女孩子羞澀臉紅時他也覺得她們很可愛,他不曾想傷害他們,卻也沒有想過要為他們做什麼。
按照綾侍的說法,這是正常的。世界上有太多的人,而他們會在乎、認識的,只有太小的一部分。
是這樣嗎?
真是這樣嗎?
音侍覺得再想下去,他的腦袋只怕就要打結了,他不擅長思考這種複雜的事情,一直都是。
「你再不上台,觀眾可能會來把休息棚拆了。」
聽著外面越來越大聲的呼聲,綾侍冷淡地提醒了他時間的問題。
「啊!什麼啊!我也是需要休息的啊!這麼沒耐心!」
到底是說在那裡說等不了十分鐘,想立刻去揍違侍的?綾侍已經不想說他了。
「你到底記住了沒?不能把他打成殘廢,不能殺他,也不能對他用噬魂之光……」
「啊──囉唆死了,他怎麼對小珞侍,我就怎麼對他啦!」
這樣的說法有點模糊,綾侍也摸不清他想怎麼做。
「可別太過火了。」
「哼!」
音侍沒有回應,便直接掀開了休息棚的帳子,走了出去。
當眾人看到音侍出現,現場歡聲雷動的感覺已經逼近沸騰,違侍早已站在擂台上,一看到他,立即就是一臉嫌惡。
「讓人等待、造成別人的困擾,是你一貫的作風嗎?」
違侍一看到他就是冷言冷語,這是他們相處模式的最初步。
「啊,你是等了多久?難道你在等我上台,好讓你認輸嗎?」
「誰會認輸!想要我認輸,就堂堂正正地戰勝我!」
然後,很快就會被激怒。這是他們相處模式的第二步。
「哦?我還以為你怕我了呢,不會認輸喔?確定不會認輸喔?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都不會用認輸來逃避?你有這樣的骨氣?」
音侍輕挑的口吻完全是在挑戰違侍的忍耐度。
「廢話少說!你以為你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勝利嗎!要戰就戰,誰會怕你這種空會耍嘴皮子的野蠻白癡!」
第三步就是失去理智抓狂。然後也不用說了。
「死違侍,你不先把武器拿出來嗎?你這麼弱,搞不好開始之後連拿武器的機會都沒有喔?」
音侍伸出兩隻手指朝他勾了勾,藐視的神態表現到了極點。
「我已經拿出來了!」
違侍的神情彷彿恨不得司儀早點宣佈開始,好讓他可以教訓一下眼前可憎的敵人一樣。
儘管全城的人都不認為他有能耐摸到音侍,但他心裡就是不肯承認自己比較弱,他總是這個樣子的。
「扇子?那算什麼女人在用的娘娘腔武器?」
在發現違侍手上拿的是摺扇後,音侍完全無視扇子的材質,就用一種能充分刺激到違侍的眼光看向他。
「你的腦袋裡難道就只有刀劍嗎!思想狹隘的井底之蛙!」
在開戰前徹底激怒對手,一方面可以使對方失去冷靜,一方面也會提高對方的攻擊力,要不是音侍有足夠的實力,大家也許真的會覺得,他會被違侍殺掉也是很有可能的。
司儀可說是以帶著幾分期待的聲音宣佈了開始,在聽見這聲宣佈後,音侍依然漫不在乎地站在原地,只等著違侍出招。
彷彿直接以武技攻擊才能洩憤,違侍當下就執著扇子,以扇骨朝音侍削過去,音侍看似不閃不避,卻在違侍即將攻擊到他的時候,一個閃身消失在違侍面前。
他再出現的時候,已經遠在擂台的另一個角落,手上也如同變魔術一般多出了一條手帕,他刻意拿起來亮了亮,說話的口吻帶有幾分無趣。
「啊,手帕?你身上就不能帶點更有意思些的東西嗎?」
看見那條手帕的樣式後,違侍這才驚覺,剛剛那一錯身,音侍已經神不知鬼不覺的從自己身上摸走了東西,這也讓他臉上一陣鐵青。
「你這手腳不乾淨的傢伙,還給我!」
「還給你?不會自己來搶嗎?」
在羞憤交加的情況下,違侍沒有想太多就移動身子,整個是想把所有想得到的攻擊都往音侍身上招呼過去,不過卻再一次失去了音侍的蹤影。
「唷,這次是鈴鐺?帶這個做什麼?」
音侍一根手指鉤住了鈴鐺的繩子,在手上甩了幾下……接著,又是重複的流程。
「你給我站住!」
「噢,印章。」
「渾蛋!」
「啊,麥餅。你身上還帶吃的?」
「不要臉!不知羞恥!」
「不知羞恥?……啊,抓錯了,腰帶還你,你不會介意吧?」
當音侍一臉無辜的將從違侍身上抽下來的腰帶拋向他時,違侍已經憤怒到根本不想接住了,因為這簡直像是在接受對方的施捨似的。
「我要殺了你──!」
觀眾是處在不知道該不該叫好的尷尬狀況,坐在屋頂上的范統也陷入了癡呆無言之中。
音侍大人,我們是來看您修理他的,不是來看您調戲他的啊!
您這樣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上下其手不好吧──難道您要履行在玄殿說過的話,在眾人面前把他剝光嗎──
我可不可以不要看──啊,月退還未成年,月退你也不可以看啦!
非禮勿視──這到底是表演給誰看──
范統的內心莫名激動,月退也是看得目瞪口呆,硃砂則是表情沒什麼變化,好像一點也不覺得這有什麼。
而台上的鬧劇依然持續著。
「死違侍,你身上帶了好多東西喔,你的口袋是百寶袋嗎?」
音侍對於一再摸出來的新東西感到驚奇,也不知道他這算不算讚嘆。
「你這個小偷!淫賊!人渣!」
所謂的抓狂大概就是如此了,音侍則是對於違侍的罵聲不知所謂。
「拿來看看而已,有這麼嚴重嗎?銀賊?我又沒拿你的錢包。」
因為沒有那麼多隻手可以拿東西,除了丟回去給違侍的腰帶,其他東西音侍都順理成章地放到自己的口袋去了,到底是覺得丟在擂台上難看,還是要據為己有,沒有人曉得。
「把手工做的布偶還給我!那個只有一個!」
「我不是說了嗎,有本事自己來搶啊?」
音侍還特地把那個布偶又拿了出來,耀武揚威似的在違侍面前晃來晃去。
「還我!」
「不給。」
「現在立刻還我!馬上!」
「啊,誰叫你要帶到台上來?」
於是現在的局面,就成了違侍一直朝音侍的方向撲過去,每次都差一點點就可以碰到東西,但是音侍就是故意抓那一點差距,把他耍著玩的狀況。
「布偶……」
從違侍身上,被音侍摸出來展示的東西,真是一件比一件令人驚恐。
形象不合……形象不合啊……違侍大人,您身上為什麼會有這些東西?如果說是音侍大人塞到您身上栽贓的我還比較相信,但是看您的態度不像啊……
「珞侍先走掉真是可惜。」
月退突然說了這麼一句話。
月退……我說啊,珞侍留下來也不會有報復的快感吧,只是多認識了違侍大人的另外一面而已……
而另一邊的看台上,矽櫻的神情依舊冷淡,陪伴在側觀看比賽的綾侍則是無言,再無言。
「音侍這個智障……」
綾侍忍不住低頭掩面,有點不知道該不該繼續看下去,他在想,要是回去之後,音侍跑來找他分贓,他是不是該一拳頭往他沒藥救的腦袋揍下去。
好吧,他的確沒把違侍打殘,也沒把他打死,甚至根本沒弄傷他,算是有把他的交代聽進去,可是這到底該怎麼說呢?
綾侍用眼角餘光觀察了一下矽櫻的臉色,再看向場中依然在丟臉的兩個人。
東方城的顏面、東方城的顏面啊……
「你夠了沒有!」
違侍現在也不攻擊了,根本是護住自己胸前,就怕又被偷走什麼東西。
不過,都偷過這麼多次了還有東西,也實在挺了不起的。
「啊,小偷當膩了,那就當強盜吧。」
音侍將最後得手的香囊收起來,然後指向違侍的頭頂。
「先跟你預告,我要搶帽子。」
「什……」
然後是「刷」的一聲,音侍就這麼掠身而過,出現在違侍的身後,違侍頭上的帽子當然也已經在他的手中。
「你這個野蠻人到底想怎麼樣!」
「接著搶什麼好呢……對了,眼鏡好了。」
音侍根本不把違侍的抗議當一回事,以他遠高於違侍的速度隨手一抓,眼鏡便又到手了。
「──」
失去了眼鏡,違侍的眼前頓時一片模糊,這種不安感讓他連叫罵都罵不太出來,如果怨恨可以殺人的話,音侍恐怕已經被他千刀萬剮了吧。
「還有什麼看得到的東西可以搶呢……啊,你到底要不要認輸啊?說你技不如人,承認你撐不下去了……」
「絕不!」
如果違侍有什麼東西是遠高於一切的,那可能就是他的自尊,雖然在這種時候,自尊心太高一點好處也沒有。
繞了一大圈你只是要讓他親口認輸嗎……全場的觀眾大概半數以上都陷入了無話可說的境地。
「這是比武大會的示範賽,你淨是做一些骯髒的手腳,不進行正當的比武,我要起訴你違反規定!」
「啊,偷也偷了,搶了搶了,你是不是太慢了點?」
音侍的發言如同是以激怒違侍為目標似的,而既然違侍提出了抗議,自然該有個仲裁判定,於是,他們都將視線投向了看台上的矽櫻。
不過,在還沒有任何人發問,矽櫻也尚未做出任何指示的情況下,違侍忽然就著他與音侍不遠的距離,憤恨地操著合起的扇子,便往音侍狠狠揮了過去。
由於本來就形同玩鬧,現在注意力又放在矽櫻身上,音侍待得扇骨近身,才在逼近的銳利氣息與大家的驚呼中察覺,儘管他及時後退做了閃躲,還是稍微慢了一點,扇子鋒利的邊緣在他左側的胸頸間劃出了一道血痕。
「音侍!」
在看見音侍受傷時,綾侍驚訝地站了起來,但在他身邊的矽櫻卻比他更快,那聲驚呼中包含了少有的驚慌,她一下子就從看台瞬動到了音侍面前,只急迫地想看看傷口。
「櫻,我沒事,不要大驚小怪……」
對於矽櫻伸過來察看的手與靠得太近的身軀,音侍有點不自在卻又不敢後退,違侍則是咬著牙靜立一旁,女王都下場介入了,這戰鬥自然也打不下去了。
「比賽終止!違侍,你留下來處理善後。」
矽櫻以冷厲的口吻下達了命令,然後看向了音侍。
「跟我走。」
「噢……」
音侍沒有多說什麼,矽櫻總是會給他一種他做錯了什麼的感覺。
他默默地跟著矽櫻離開,看台上的綾侍也跟上了他們的腳步,原本熱鬧的擂台,忽然就只剩下違侍一個人主持大局了。
不過……要走之前,居然沒把眼鏡還給違侍,也有點缺德就是了。
◎ 范統的事後補述
結果示範賽居然這樣收尾,真是出乎意料之外。
啊,我覺得看這幾場戰鬥,彷彿讓我短命了好幾年,怎麼搞的嘛?
音侍大人,您明明是要上去修理違侍大人的,卻反而搞到自己受了傷,這真的有點好笑,您是為我們上了一課,告訴我們隨時隨地都不可以大意嗎?
然後,您穿的那身護甲……依然沒有用啊!剛好就被違侍大人割到沒有護甲的地方,人家可是沒了眼鏡看不清楚耶!您就真的這麼倒楣嗎!
但是倒是應驗了玄殿抽到的籤,這應該也算是血光之災吧?因為音侍大人的血光之災沒有月退的那麼濃密,所以只是一點小傷嗎?
要是真那麼靈驗,我倒是得為月退擔心了,不管是他自己抽到的籤,還是硃砂抽到的籤……
噢,對了,還有還有,我覺得,矽櫻女王看音侍大人的眼神,整個很不尋常啊。
平常看起來很冷淡沒錯,但音侍大人一受傷,女王陛下的臉色整個就變了,那明明只是個破皮流血的小傷,跟被馭火咒焚身、被魔獸踐踏而過等等比起來,完全不值一提啊!我受那些傷死掉的時候,也沒看誰為我這麼緊張過……
姦情!有姦情!我嗅到了姦情的味道!
音侍大人果然是帥到沒天理的地步,連女王陛下也早就中標了嗎?
這個世界實在是太不公平啦──一個男人配那麼多女人,根本是分配不均,難怪有那麼多可憐的傢伙單身找不到伴,例如我……
就連月退條件這麼好的,至今身邊也只有半個女人,愛情的緣分真是不可解啊……
如果有機會的話,除了鐵口直斷看風水,我一定還要再兼修姻緣紅線這條專長,其實這個才是最會賺錢的吧?
最重要的是,學會之後趕快幫自己牽個對象啦……
章之四 筆記
章之四 筆記
『我想趕快學好東方城的文字,這樣上課才可以做筆記。』 ── 月退
『我希望你趕快學好東方城的文字,這樣上課才可以傳紙條。』 ── 范統
從會場回宿舍的路上,硃砂決定去領公家糧食,讓月退跟范統先回去,由於他們走到一半覺得真的沒有吃公家糧食的慾望,想通知硃砂不要領他們的份而打開了符咒通訊器,所以還被使用團訊聊天的音侍跟璧柔閃光攻擊了一下。
『音侍!你痛不痛?我好擔心你啊!』
『啊,小柔,我好想妳,只要想到我們已經三個小時沒見面,我的傷口就隱隱作痛──』
『他的傷口已經好得什麼也不剩了。』
幸好中間還夾雜著綾侍的真話緩和粉紅色的氣氛。
『咦?治好了嗎?』
『嗯,櫻帶回房間裡去治的。』
接下來,璧柔好一陣子沒有說話。
『啊!小柔!妳怎麼不說話了?不要聽那個死老頭的話,就只是療傷而已啊!』
『噢──只是療傷而已──』
綾侍以非常奇妙的語氣覆述了一次。
『死老頭,你閉嘴啦!』
『玩弄人玩弄到自己受傷,小柔,妳就喜歡這麼智障的男人?』
『啊,智障也是音侍魅力的一環嘛。』
『如果他不帥妳一定不會這麼說。』
比起璧柔對音侍迷戀到無視他的缺點,她直接了當地認同音侍很智障,才是讓范統不得不佩服的地方。
的確,根本就只有那張臉吧!就只有那張臉吧!
『唔,這個……』
妳遲疑了!妳在戀人也在聽的情況下遲疑了啊!
『啊!小柔!我一看到妳就覺得一見如故,妳難道不這麼覺得嗎!我們之間是有緣份的!是命運將妳帶到我的面前啊!』
連命運都出來了……分明只是一場美麗的錯誤吧?
『是一見鍾情吧,音。你的語文能力可能還要再鍛鍊。』
『哪有!是一見如故!』
綾侍似乎懶得跟他爭吵,范統跟月退也因為聽不下去而關掉了符咒通訊器。
四周清靜下來的感覺真的很美好,人生中或許有很多不可或缺的東西,但是絕對不缺別人的閃光。
算是在有點悠閒的氣氛中,他們度過了開學的第一天。
接下來應該思考的,是如何應付之後的學業,以及即將到來的比武大會,這次可不是去看人家打就好,是得自己上場的。
在思考著未來的事情時,范統似乎完全忘了之前發現過暉侍的筆記的事情。也許是認為事不關己,所以才會忘得一乾二淨,當珞侍來約他們討論這件事情時,他才猛然想起來。
「對喔!我都記得有這件事。」
在他用恍然大悟的表情說出這句話時,珞侍也不高興地瞥了他一眼。
「你是說你都忘了嗎?」
你翻譯得已經很習慣了嘛。不過那種責怪的眼神是怎麼回事……我知道暉侍對你來說很重要,但對我來說,他可有可無啊。
「反正晚上老地方見,也把月退找來吧。」
「不好。」
珞侍知道他說的是「好」,但還是又瞪了他一次才離開。
所謂的老地方,就是珞侍第一次請他們吃飯的那家餐館。珞侍似乎很喜歡那家餐館的環境跟菜色,跟他們約會常常約在那裡。
事實上,比起到神王殿去,范統也比較喜歡約在那裡。有得吃喝又不必提心吊膽,而且沒有專惹麻煩的音侍湊熱鬧,多好啊。
然而,在他要轉告月退的時候,才想到這是個問題。
「月退,珞侍剛才沒有來找我。」
「嗯……?」
月退不太理解地抬起頭。

該死!珞侍你故意的!你明知道我嘴巴的毛病,為什麼要叫我轉告啊!
「珞侍約我們今早見,去新地方。」
「呃?」
月退越來越一頭霧水了。
「反正你放學不要跟著我走啦!」
在范統再次說出錯誤的話語後,月退顯然受到了一點驚嚇而慌張了起來。
「范統……我做錯了什麼嗎?」
……
不要用那麼恐慌的表情看我,我的良心正在發疼。你沒有做錯什麼,如果硬要說的話,大概就是還無法順暢地看東方城的文字,讓我無法跟你解釋語言毛病這一點有錯吧……
啊!對了!我還沒跟你問你為什麼會知道暉侍房間的機關的事情啊!人忙起來就什麼都忘了,搞什麼!
「范統?」
月退那看著他的模樣真的很無助,也讓范統很想一頭撞死。
珞侍你給我記住,你害我面臨友情危機了啦!
「總而言之……」
范統還不知道該怎麼總而言之下去,武術軒的偏心老師就開口了。
「那位同學,回你的位子上坐好,要開始上課了。」
早不上課晚不上課,偏偏挑這種時候開始上課──
儘管誤會還沒解釋清楚,但范統還沒皮癢到無視老師的話繼續待在月退的位子旁邊說話,只能乖乖回位子上坐好,打開課本。
「同學們翻開到兩百六十七頁,我們從第三行開始說起……」
當偏心老師開口準備授課時,范統愣了一下。
我有沒有聽錯……不是七十四頁!居然不是七十四頁!
由於東方城一直有新人加入,他們這堂課基本上一直在歡迎新生,偏心老師也就不斷重複從七十四頁開始上課,搞得他們早已對那幾頁的內容滾瓜爛熟、倒背如流,月牙刃希克艾斯斯艾克希刃牙月四弦劍天羅炎炎羅天劍弦四……上這堂課腦袋裡就是這些名詞不斷在盤旋,就算是再爛的記性都不會搞錯東方城女王穿的是千幻華還是愛菲羅爾了,本來他們已經對擺脫這些內容不抱期望,沒想到今天居然突然跳到了兩百六十七頁。
即使偏心老師不喜歡學生在下面聊天,所有的同學還是不由得竊竊私語了起來。
「怎麼會,這次不是七十四頁耶!」
「兩百六十七頁是什麼,快看看有什麼特別的……」
「為什麼忽然改上別的了?老師轉性了?」
范統也是跟著快速翻到兩百六十七頁的一個。順便一提,月退終於去領了新的課本,所以不用跟他一起看了,不過,范統也很懷疑他自己看能看得懂多少。
而在他翻頁的同時,也聽到了另一個角落聊起來的八卦。
「聽說上次別班的課,綾侍大人來旁聽,聽完之後就跟老師說,不要再上這幾頁了,上點別的,老師才改的。」
「真的嗎?綾侍大人真是做了好事,這麼枯燥的內容,果然連綾侍大人也聽不下去啊……」
其實那個時候綾侍是明白的說「這輩子不要再讓我聽到這幾頁的內容,尤其是千幻華不如愛菲羅爾之類的鬼話」,但這只有有上那堂課的學生才知道,這或許也是一種愛國的情操吧。
「同學們安靜,不要講話。」
不管下面的八卦如何越演越烈,偏心老師還是臨危不亂地繼續上課。
「想要好好使用武器,最重要的是了解你的武器,和你的武器一體同心,當你們心靈契合的程度越深,武器用起來就會越順手……」
咦?這跟月退上次說過的話好像喔。所以月退真的是預習課本看到的?但是月退不是還看不太懂字嗎,這真是太神祕了。
「與武器的契合,強調的是同步率,能夠直接心靈溝通只是初步的基礎,再更進一步,是讓自己習慣武器的存在,達成不必說話也能心領神會的境界……」
聽起來實在很不開心。要我習慣噗哈哈哈的存在,倒不如讓我習慣它不存在。事實上它的確幾乎讓人感覺不到它的存在,因為總是在睡覺……
「而最終的境界,就是『器化』。器化即是使武器和你的身體融合,猶如你身體的一部分,使你能夠完全發揮武器的效能與強度。不過能做到這個境界的人並不多,而越高級的武器,要修成器化就越難,甚至在器化的過程中還會對主人造成傷害,所以即使這是讓武器成為最終型態的唯一方式,也很少有人願意嘗試……」
這倒是第一次聽說的東西,挺新鮮的。很少人願意,這也可以理解啦,聽起來,要修成器化就很辛苦、很難成功了,如果器化的對象是把爛武器,那似乎不太劃算,而好武器的話,修成正果的機率更低,還會傷害自己,何必呢?
我也絕對不會考慮。開什麼玩笑,讓拖把變成我身體的一部分,那我到底變成什麼了啊!究極清潔工嗎!我才不要跟噗哈哈哈合體!絕不!那畫面能看嗎!
總之這堂課就在教授培養與武器的感情中度過,課本裡教導的方法,對范統來說都不怎麼實用。
什麼多多擦拭劍鋒,維持刀劍的銳利……換成拖把的角度,是要我多幫它洗毛,好維持它的潔白亮麗?
什麼多多誇獎、多多讚美、向它傾訴自己的信賴與愛意……我呸,這麼噁心的事情我怎麼可能做得出來!而且噗哈哈哈實在沒有什麼可圈可點的地方值得我好好讚賞吧!
至於多多交流,讓它感覺到你內心的真誠……這點,我這輩子只怕是不可能了,除非我們可以直接心靈溝通……可是這樣它就會知道我一直在罵它了,果真前途多難。
好不容易撐到下課,范統這才走向整堂課都在愁雲慘霧的氣氛中的月退,但想來想去還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解釋誤會。
結果,還是月退看向他,鼓起勇氣開了口。
「范統,如果有什麼事情讓你不高興,請告訴我……我沒有交過朋友,很多事情我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所以可能讓你不快,但我卻沒有發現……」
不是啦!就跟你說不是啦!
我也沒交過朋友……不,這不是重點,那個,月退,所以我是你的第一個朋友?你人這麼好怎麼會沒朋友啊?你活著的時候果然是被關在家裡沒有交友圈的大少爺嗎?
「剛才只是我講話有問題造成的誤會,我沒有不高興啦!」
總算,上天聽到了范統的祈求,讓他說了一句正確的話了。
「咦?」
月退還沒反應過來,如果要他再說一次,那可真的是不可能的任務了。
「珞侍在等我們,慢走吧!」
范統懶得再解釋下去,索性直接抓起月退的手,便直接拉著他出了教室。

約在餐館的門口比起約在學苑門口好多了,尤其是放學時間,學苑門口人來人往的,也太多人注目了,相較之下餐館的門口不醒目得多,也好方便他們保持低調。
「好慢喔。」
珞侍看到他們的時候還抱怨了一下,但事實上他們也只是耽擱了幾分鐘而已,這到底是抱怨還是撒嬌呢?
「不好意思,我們來晚了。」
月退就是那種會因為一點根本算不上什麼的小事情認真道歉的人,對范統來說,只是幾分鐘,而且又不是故意的,實在不算是他們的錯,可是對月退來說,小錯也是錯,他可以對別人犯的小錯一笑置之,但自己有錯的時候就會嚴肅看待了。
「沒關係啦……我們進去吧。」
這次談話的地點依然是在包廂內。以他們要談的內容來說,確實也是在包廂裡比較妥當,消失的暉侍的事情,不太適合讓外人聽見,至於珞侍為什麼不把他們當外人……大概是因為他們是他少數能交心的對象,而他也需要幾個人幫他分擔煩惱吧?
「暉侍的筆記我看完了。雖然記得不是很詳細,不過從那些片段,還是可以推估出一些事情。」
談起那本筆記,珞侍便面露愁色。他並沒有把筆記帶來,似乎是打算直接跟他們說研究後的結果。
「暉侍他……可能在做一些危險的事情。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我很想去可能能找到他下落的地方看看,可是那個地方也不是能隨便進去的……」
「什麼地方啊?」
珞侍這種欲言又止的樣子實在很不乾脆,范統索性單刀直入地問了。
「……沉月祭壇。」
章之五 比武大會,這次真的是比武大會,不是比武招親
『……它有曾經是比武招親過嗎?』 ── 珞侍
『啊,有啊有啊,不是才剛打完嗎?』 ── 音侍
『所以,你打贏違侍了,恭喜你,把他娶回家吧。』 ── 綾侍
如果示範賽看了一看就算了,那范統當然樂得輕鬆,但是擺在眼前的現實就是緊接著的比武大會,他們可是確確實實報了名,逃都逃不掉的。
所幸因為報名人數眾多,要輪到他們還要等幾天,打完之後又要等幾天少有下一場,算是多了一些苟延殘喘的時間,但好果打到後面,賽程就會因為人數減少而增多了。
關於這點,在得知是淘汰賽之後,范統也在內心掙紮猶豫過。
如果跳上台就認輸,不知道可不可行?這樣可以名正言順退出比賽吧?
要是這樣太難看,那麼技術性打輸,在有月退的情況下,保住性命退出比賽也是可以的吧?
可是仔細想想,殺一個人有十串錢,這似乎是不可多得的賺錢機會?
只殺幾十個人,就可以還清務還有賺了耶!如果一路贏下去得到名次,不就還有其他好康的嗎!
范統一面把人命當錢算,一面在內心想像這龐大的財富,然後流口水。
可是,他自己要殺人,自然是沒辦法的,這種事情,還得要月退或是硃砂願意配合才可以。
「月退,他們的命一條價值十串錢,你幫我殺一些好讓我還債好不好「……這種話,坦白說真的挺難以啟齒的,即使范統的臉皮再厚,猶豫了半天還是說不出口。
但是,他說不出口,不代表別人說不出口。
「殺一個人有十串錢呢!我們要不要考慮賺點錢花用?」
硃砂在閱讀完比賽規章後,隨即毫無顧忌地提了意見。
范統實在沒想到硃砂居然會跟自己有類似的想法,這讓他不知道該高興還是悲哀。
「……用這種手法賺錢,不太好吧……」
月退依然是個乖孩子,聽到這種提議的時候,都會產生遲疑。
「這個方法看起來很有效率啊,我覺得大家都會這麼想,我們不殺他們。他們也會想殺我們。」
簡單來說,硃砂就是主張先下手為強的那種人,他大慨也不會有什麼良心問題,就范統來看,他其實還挺自我中心的。
「這個……」
月退一向主張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要他一下子改這個原則,似乎難了一點。
范統開始在內心計算了起來。如果他們願意跟他平分,那麼殺三個人他才能獲得十串錢,這就比原本設想的低很多了,這樣算來,要還清他的債務,還真的得讓擂台血流成河……不知道今年有多少人抽到血流成河呢?
但是……月退的份也可以算我的吧?反正月退也不怎麼需要錢,大不了算跟他借好了,這樣算在我頭上的人命也會少一些,心理負擔也沒那麼重。
「月退,你有殺人的障礙嗎?」
硃砂索性先確認了這一點,月退聽了這個問題後愣了愣,然後搖搖頭。
「是沒有……」
月退這樣回答,反而讓范統的眼睛凸出來了。
畢竟他一直覺得月退很善良,而且也沒看他殺過人,他會這麼乾脆說自己沒有障礙,還是讓范統有點意外。
「那不就好了?把他們像雞一樣殺掉啊,反正會重生嘛。」
硃砂說得簡單,月退則是苦笑了起來。
「這樣會結怨的,硃砂。」
「那也要看他們有本事報復。」
范統真不知道硃砂哪來的自信。難道硃砂也很強?還是硃砂也覺得有月退就多夠了?
音侍大人、綾侍大人跟珞侍他們可不能當我們的後台啊,這麼說來,確實有必要思考會不會被報復的問題。
「我不會主動在擂台上殺人,你們要做的話,我也不阻止就是了。」
月退退讓一步,算是不干涉硃砂的行動,至於范統,本來就是上台納涼的,他們都知道。
硃砂雖然對於這個結果不怎麼滿意,但也沒有強求。明天就是他們的第一戰了,為了養精畜銳,他們便決定早早就寢了。
******
比武大會的團體組和個人組,是共同舉行比賽的,沒有區隔開來,只有在規則上做了關於單人遇上團體時的特殊規定。
東方城的三項技藝,術法、符咒、武術,在單人遇上單人,團體遇上團體時,都是可以自由運用的,包含自身額外的技藝在內,全都可以搬上擡面。而當單人碰上團體,則會進行抽籤,比賽抽到的那個項目。
團體組的那邊可以自由推派一人上場進行比賽,因此,獨自參賽的人比較吃虧,萬一抽到了不擅長的項目,對方三個人裡面有一個人擅長的機率是很高的,那幾乎贏面就不大了。
也因為這項規則,組隊參賽的人幾乎都會挑選各個領域擅長的人各一個當隊友,獨立參賽的人通常不是搏運氣,就是對自己的三項技能都很有自信,或者是……人際關係不太好,找不到人一起參賽。
而今天范統他們初賽的對手,就是個人組的。
根據比賽規則,他們必須抽籤決定比賽的項目,對方非常大方的將抽籤的機會讓給了他們,在月退跟硃砂都對抽籤沒什麼興趣的情況下,范統便充作代表上前抽了。
抽出來的籤是直接交給工作人員打開再宣佈的,范統從三個籤裡面隨便挑了一個交出去,很快的,他們就聽到了大會的廣播。
「這次比賽的項目是──符咒!」
在符咒這兩個字被高分貝廣播出來的時候,范統還覺得沒什麼,一回頭卻看到硃砂一臉嫌棄的樣子看著他,月退也像是有話想說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他頓時有點不解。
「范統,你這個人真的很倒楣,怎麼連抽個籤手氣都不好?」
硃砂皺眉責怪他之後。月退也無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無能為力。你好像還是得自己去了……」
什什什什什麼──!
范統總算懂得了現在是什麼情況,無論如何,他似乎處境非常不利的樣子,沒想到只是抽到個符咒,居然會導致他要親自上場。
月退!啊啊啊月退!我們一直都是一起上符咒軒的課的,我居然後會忘記他符咒學不好──!他現在根本一張符也畫不出來,天亡我也──
但是硃砂呢?硃砂那麼認真用功,硃砂難道也不會嗎?
「硃砂,你會符咒?」
拜託你說會,拜託你!
「符咒軒的課,我上過一堂之後就退掉了,空出來的時間就是增加武術軒和術法軒的修課時間。」
不──!
怎麼可以這樣的!怎麼可以這樣子!你怎麼可以聽過一堂就不去了!符咒就這麼不吸引你嗎!符咒軒的都師那麼樣,會一見面就說你這輩子跟這門學問沒有緣份──
「會符咒的只有你,你自己上吧。」
硃砂指了指台上,如同覺得事情很無趣一般,語音也透露出無味。
「范統,輸了也沒有關係,盡力試試看吧,我們等你回來。」
月退是搞不清楚他說反話的毛病才能這麼說,事實上,他就算想盡力也沒有辦法啊。
反正,他們這組已經決定派出他當代表了,就算他不願意,二票比一票,他的意見也沒有絲毫作用。
比賽開始前,大會提供了十五分鐘的準備時間,可是自由領取符紙事先畫符。十五分鐘做垂死掙紮,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月退跟硃砂為了不打擾他,讓他一個人待在休息棚中淨心,他的對手則在這幾天新搭蓋好的另一個休息棚內,光是想像對方會怎麼準備,范統就坐立難安。
『呼……早安,今天睡得真好。』
正在心煩意亂的時候,噗哈哈哈的聲音突然冒出來跟他打招呼,這實在讓他沒法好好地回話。
「早什麼安!現在明明是晚上!我都快要死了你還有心情早安!」
『咦?騙人,天色還亮著,怎麼可能是晚上?』
那是我想說下午卻詛咒顛倒了啦!還有你為什麼只注意晚上這兩個字!後面那句話明明比較重要吧──
范統深深地覺得,他要跟這把懶惰無情的拖把心靈相通,實在是太難了,搞不好這輩子都沒有可能。
可惡!等這件事情結束,我一定要好好訓練月退,逼他快速學會東方城的文字!月退你等著吧,我一定讓你一個月內可以拿毛筆順暢地寫出字來!你一定要學會符咒啊──
『你剛剛是不是說你快死了?可是本拂塵察覺不到危險的氣息啊。』
原來你有聽到嗎,真是太好了……
「我要上台比賽符咒,台下致死率很高啊!」
『台下致死率很高?你以為你的符咒水準有那麼強,隨便丟一張出去就倒一片觀眾嗎……』
你理解往錯誤的方向了,噗哈哈哈。我不是自暴自棄的在笑,我只是在叫這根拖把的名字,我一定要再澄清一次,雖然這樣每次都得澄清讓我實在好累。
「我會被殺掉的!」
『本拂塵幫不了你。』
不要逼我罵髒話,我好不容易講對一句話,你居然不理我!
「我很需要你的幫忙啊!」
給我慢著,我是要說我也不需要你的幫忙,你都拒絕得這麼直接了,我也是有自尊的,怎麼又被扭轉成懇求的話了啊!
『嗯──你都這麼說了,既然你這麼需要我了,我好像還是可以認真考慮下。知道本拂塵的厲害了吧?』
……不是吧,你態度也轉變得太快了吧?瞧你樂得,你根本就是喜歡被拜託嗎?
「我一直都覺得你是把有情義的善良拂塵,我好高興。」
『嗯,要不是因為你有眼光,我也不會用意讓你買走的。』
別急著得意,我本來想說的是「我一直都以為你是根沒血沒淚的黑心拖把,我好無言」,天知道為什麼會變成一直誇獎你。
『你就把我拿在手上吧,這樣使用的符咒效果會增幅,我想對你來說很足夠了。』
噗哈哈哈告訴他的方法說來簡單,做起來卻很難。
雖說只是個非常容易的動作,但對范統來說,還有心理層面的障礙。
我……就一定要手持著拖把亮相戰鬥嗎……
沒有別的選擇了嗎?真的沒有別的選擇了嗎?我本來想把它藏起來的,我真的超級不想讓大家看到它的啊!
如果最後真的打贏了,這就是我日後被稱為拖把大俠的第一步嗎?可不可以不要?可不可以不要啊!
隨著內心的掙紮,比賽時間分秒逼近,相較於拿著噗哈哈哈出賽,要如何使用符咒也是另一個大問題。
咬了咬牙,范統終於想出了個折衷的辦法。
於是,他拿起了毛筆跟符紙,在剩下的時間內瘋狂畫起了符咒。
******
一直到時間結束,必須登上擂台讓比賽正式開始時,范統都還有點無法接受這是真的。
他帶著寫好的符紙上台時,整個人都還在恍神,唯一值得慶幸的大慨就是,因為這只是最開始的淘汰賽,他們流蘇的顏色都沒什麼看頭,所以場邊的觀眾並不多,這讓他承受的壓力稍微沒那麼大一點。
讀書人不打鬥廝殺,生意人不好勇鬥狠,我明明只是個做鐵口直斷生意的老實人,為什麼我現在會站在這裡──殺人見血這檔事理當與我無關啊!我愛好和平──
即使范統在心裡吶喊得再用力,比賽還是要開始的。
符咒和術法這兩門技藝的比法,和武術略有不同。有輪流攻擊與直接戰鬥兩種比可以選擇,輪流攻擊是一個人有固定的一段時間可以進行攻擊,這段時間對方只能防禦閃避,時間到了就換對方攻擊,如此輪流下去直到分出勝負。直接攻擊就是沒有規定,直接自由戰鬥,剛才比試的項目是范統抽的,戰鬥的方式就變成由對方決定了。
范統也不太清楚自己比較想聽到輪流攻擊還是自由攻擊。就算有噗哈哈哈的加持,他也不知道那到底有多少功效……
不過,好像輪流攻擊的話,又要再抽籤決定誰先攻……范統就覺得,以他的運氣,鐵定抽到後攻,那麼他根本不可能撐過第一輪的攻擊吧?
幸好男對手甲毫不猶豫選擇了自由攻擊,大慨不喜歡輪流攻擊那種囉唆的方式吧,在開賽前,雙方握了手,男對手甲那自信的神情,顯然是不把他放在眼裡,畢竟他只是一臉慌張又只有草綠色的流蘇等級的傢伙,怎麼看都是個很好解決的對手。
而男對手甲在握手時看他的眼神,也讓范統整個人胃抽筋了起來。
那根本是看十串錢的眼神吧──!
你把我當成已經送到嘴邊的肥肉了嗎──
哪能這麼輕易被你吃到,就算是肥肉,我也要當被咬到嘴裡還會死命掙紮的肥肉──不,為什麼我一定要當肥肉呢?人應該要有志氣一點……
「比賽開始!」
胡思亂想的時間總是過得不知不覺,當聽到比賽開始的宣佈聲,范統的臉色簡直跟被宣判了死刑一樣難看。
他想發呆可以,但對方可不會跟著一起發呆。在比賽開始的那一刻,男對手甲就以熟練的動作掏出符咒,開始對著他攻擊。
「馭火咒!」
馭火咒雖然是最基礎的初級符咒,但也是個好用又基本的攻擊咒,當對方對著他使出這張咒時,范統不由得又想起了剛來到這個世界就被珞侍用馭火咒給滅掉重新做人的悲慘記憶,剛才寫的那些咒裡面沒什麼防禦性的符咒,於是,他只有轉身就跑。
以他乏善可陳的體能,想用跑的安全躲掉符咒的攻擊,可說是不可能的,他逃是逃了,但衣服還是被火燒到了一點,背上的灼熱感幾乎讓他罵出髒話。
可惡!好燙!
我不要開口說話,一開始又會喊出什麼好爽好舒服之類的……重點是怎麼滅火啦!
范統以拙劣的動作拍打著自己的衣服,而男對手甲的下一波攻擊很快又到了。
「冰結咒!」
冰結咒也是舍簡單的符咒,主要用作防礙對手行動、阻礙對手逃脫,跟困住對手上面。本來正在邊跑邊滅火的范統,頓時又因為橫生出來的冰而被絆倒,以非常不優雅的姿勢摔倒在地面。
如果要對目前范統的戰況下個評論,大慨就是四個字:慘不忍睹。
「火卷咒!」
眼看獵物破綻大開,男對手甲立即用了稍高幾階的符咒,在他擲出符咒的用時,一道比剛才的馭火咒大了一倍的火焰風隨即朝著范統轟去,這顯然是要他的命的架式,讓他大驚失色。
「馭火咒!」
范統本來想拋出馭水咒來反制火勢,但符咒丟出去又唸錯了,緊要關頭實在不能指望這張嘴,眼見火焰風撲面而至,這時候也沒得顧及顏面的問題了,他當即朝旁邊打滾閃避,也虧得男對手甲的符咒控制不太好,微囪偏了一些,這才讓他保住了一命。
被人打得這麼狼狽,就算一開始就知道先天條件不良,就什麼贏的可能,范統還是感到幾分火大跟不甘心,於是,他終於掏出了符咒,並將噗哈哈哈緊抓在手中。
只是,別人掏符咒都是掏一張,他掏出來的卻是一大疊。
抱持著至少也要攻擊到一次的想法,他在男對手甲又要再擲一張符咒出來的空檔,拿起手中的符紙飛快扔了起來。
「馭水咒、馭水咒、馭水咒、馭水咒、馭水咒、馭水咒……馭火咒!」
他根本沒算自己扔了幾次,反正同樣的符咒連續扔連續唸,丟完之前總有一次會中的,這麼浪費符咒的方式大慨也只有他會用了,這還是在大會提供符紙的情況下,他才會捨得這麼做的。
觀賽的群眾與他的對手都不了解他為什麼一直唸錯符咒的名稱,做出一堆無效的攻擊,不過,如果前面那一串馭水咒讓他們錯愕,後面這個成功用出來的馭火咒,就是讓他們大驚失色了。
只見跟著那張擲出灼的符紙出現的,是一道橫過了整個擂台面,氣勢兇狠無比的火浪牆,在符咒完成的一瞬間,火浪牆焚燒的烈焰便朝著他可憐的對手撲蓋過去,一翻即逝,乍看之下彷彿只是幻影,但是男對手甲原本站的地方,在火浪牆消失後,卻只剩下一具焦屍了。
一下子戲劇性的翻盤,讓大家都有點反應不過來,連范統自己也反應不過來,想殺人的傢伙反而被殺了,照理說他應該興奮一下自己突如其來的好運,並為了劫後餘生好好歡呼一下,但存司儀宣佈這場比賽由他勝出時,他還是只能用快抽筋的表情瞪著手中的噗哈哈哈,並在心中無聲地吶喊。
……噗哈哈哈,你到底是什麼鬼東西啊啊啊啊啊──!
怎麼每次只要你攬和進來就會死人!上次也是,這次也是啊!啊,這次好歹不是直接用你進行攻擊,所以他還是會從水池重生吧?萬一你又為了那什麼噬魂之力進去,我就死定啦!
我該說是因禍得福賺到了十串錢嗎?可是又害我殺人了……可是十串錢……可是……
『嘿嘿,你看你看,贏了吧贏了吧,有我在很簡單嘛。』
噗哈哈哈整個散發出一種「誇獎我誇獎我,快誇獎我」的氣息,每當它表露出這種天真無邪的一面,范統就會覺得當初那高深莫測的說話感覺可能共是錯覺。
「做得很好……」
噢,真棒,我只要想著罵它的話,就會變成稱讚,屢試不爽,從來沒有說對過。
『多講一點多講一點。』
你就這麼想被我罵嗎?
「你真是我不可多得的良伴,天上掉下來的禮物,我能碰到你實在是三生有幸,要是人生中少了你,我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我已經懶得解釋我本來想說什麼了,這實在太累了。
『真、真的嗎?你這麼喜歡我嗎?』
你這種有點驚喜又含羞澀帶怯的口吻是怎麼回事?
「范統,你還要在台上含情脈脈跟你的拖把對看多久了?」
硃砂在台下朝范統喊的話,讓他清醒了幾分,繼續在台上丟臉下去可不太妙,他連忙下了台,往月退和硃砂的方向過去集合。
「范統,你的符咒用得不錯啊。」
一照面,月退就用很高興的表情對他這麼說。但他剛才那招馭火咒明明是靠噗哈哈哈作弊來的,這讓他實在很難面對月退的稱讚。
「我一直以為你什麼也不行,沒想到還是有兩下子。」
硃砂似乎因為剛才他展現的不屬於他的實力,而對他稍微改觀了些,看來他應該是屬於會敬佩強者的人。
可是,從來也沒看過他對音侍展露過什麼敬意,也許還是有某些人天生讓人無法尊敬吧。
「那以後抽到符咒,范統你應該沒問題了。」
月退貌似很放心地補了這麼一句話,登時讓范統瞪大了眼睛。
咦──!
等、等一下,不是只有這次而已……啊,對了,我打贏了,所以會晉級,裹有接下來的比賽……慢著!這是以後共要遇到單人組,抽到符咒,都是我上的意思嗎!這不對吧!我找你們來就是因為我不想打不是嗎!
這麼說來,只要遇上單人組,抽到術法應該是月退,大家閃邊涼快,抽到武術只怕也是月退上……硃砂你到底來做什麼的!你果然只是來湊數的嗎!
「范統,這樣行嗎?」
「沒問題。」
詛咒只差沒幫他說出包在我身上了。
「這樣很好,可以多磨練實戰技巧。前面你打得還是太生疏了,躲得有點辛苦,我想你打越多次就會越有經驗的。」
那個不是生疏的問題,那才是我本來的正常狀況啊……
范統現在充分有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感覺,如果叫噗哈哈哈會不會有用一點?但如果每次都這樣做,他不只會成為拖把大俠,還會朝嗜血的拖把大俠邁進了是嗎……
******
關於他們初賽獲勝的事情,珞侍這次沒有特地跑過來幫他們慶祝,只捎了封信來給范統賀喜,大慨是上次談論暉侍筆記的話題他還沒有個頭緒,所以不太能面對他們吧,不過,這封信的內容也很讓范統無話可說就是了。
剛開始還一本正經地寫了問候語,接著就直接邁進入了正題。禮貌性稱讚了幾句後,就露出了本性。
『我看了比賽。你真不是普通倒楣,十分之一的機率也不會出現在前面幾次,符咒都丟了九張才唸正確,你是不是這輩子做了什麼壞事還是造了什麼口業呀……』
為什麼寫個信也要這麼嘴巴不饒人啊?你以為我就是想丟九張嗎?連文字表達都不能坦率一點恭喜就好……
『不過,你是哪裡學的馭火咒,那威力好像不太正常,我都不知道你符咒實力可以讓馭火咒變成這樣,你應該也沒有錢添購什麼增幅器具啊……』
有啊,我有拿增幅器具,就是你出錢給我買的拖把,不過正常人看到拖把只會覺得這人打架還拿拖把,是不是剛從打掃現場跑出來,而不會覺得這是增幅器具。
『下一場我也會去看的,你們多多加油。』
說起來,今天他完全沒有注意到珞侍在現場。到底躲在哪裡偷看的啊?
「珞侍寫了些什麼?」
月退在旁邊關心問了一句,因為這封信他大慨看得懂的字不超過三分之一。
「……我一個字一個字教你,從明天開始你要好好學會認字,自己讀!」
是從今天開始!今天開始!
雖然我的嘴巴狀況,跟著我學字可能會有點問題,但我一定會克服萬難教會你的,你覺悟吧!
月退似乎對他突然來勢洶洶的氣魄有點不習慣,看著他愣了幾秒。
「范統……今天的你好像有點兇,感覺跟平常不太一樣呢。」
那平常是怎麼樣,很溫柔?
「快把毛筆放進去,我們來練習。」
我是說拿出來!拿出來……
「放進去?放進去哪裡?」
面對月退認真且疑惑的問題,范統呻吟了一聲,倒在旁邊的床上,放棄了溝通。
對於這過於糟糕的誤會,范統覺得自己真的無力再戰了,教學真是一件任重而道遠的事情,也許還是休息一下,明天開始比較好吧。
******
他們比武大會的下一戰,舉行的時間是三天後,照理說第二戰開始,因為經過淘汰,越後面的對手就會越強,但聽說這次的對手也是團體組的,所以范統一點也不擔心,三個人一起上的話,他在旁邊搖旗吶喊就好了,而且他相信有月退在,自己無論如何也不會有生命危險。
「月退!把他們秒殺吧!」
范統一面鼓吹,一面也慶幸這句話沒被顛倒。要是變成什麼「被他們秒殺吧」之類的話,那也太糟糕了。
「我覺得這樣應該是實戰練習的機會,范統,不要偷懶啊。」
月退苦笑著應了一句,沒有直接答應他的秒殺要求。
開什麼玩笑,我就是打定主意要躲在後面涼快的,說什麼也別想叫我出手。
「我之前放符咒消耗太大,要幾十天才能恢復。」
呃……十天變成幾十天,會不會有點過度誇張了?不過我覺得那個馭火咒真的很誇張,我想幾十天的話法還是可以接受的吧,這樣我也可以名正言順偷懶久一點。
「欸?這麼久啊?」
「原來是這麼沒用的偶爾性爆發,我還以為你有點用了,結果是誤會啊。」
於是,又被看扁了。
但是,范統是寧可被看扁,也不要進行什麼實戰磨練的,所以他悶不吭聲,就當作默認了。
「硃砂,那你要打打看嗎?」
「看起來不是什麼值得動手的對手,沒有興趣。」
硃砂這種自恃高人一待的說法,讓范統投以了懷疑的目光,說起來,他還真沒看過硃砂動手,但月退好像對他的話什麼意見,這算是認可硃砂的確比他們強嗎?
「好吧,那我把他們解決掉就是了。」
喔耶!就等你等句話啦!
他們的對手是三名藍色流蘇的男子,但是在月退面前,這樣的賽力依舊不堪一擊。
整個過程也沒什麼好說的,月退沒有跟實力不相當的人多做糾纏的意思,比賽開始沒幾秒,比賽就結束了,他用一貫的手法把他們擊昏在地,人都被打昏了,勝負自然也立即可見。
「如果我每個人都補一刀,就有三十串錢……」
范統聽到了身邊硃砂的低語,這也讓他覺得,他這個同伴實在跟善心人士這四個字距離遙遠。
這之後的團體賽,大慨都是這樣的模式,而之中他們又遭遇了兩次單人的對手,范統總算暫時擺脫了不幸,那兩次都沒抽到符咒,分別抽中了術法跟武技,這當然就跟他迢個被術法軒老師宣佈完全沒天分的體育丙等朽木完全沒有關係了。
術法這一門上場的是月退,確實也表現出了「術法軒百年還是千年難得一見的奇才」的手準,他的反制術可以說是完美無缺,芸手所使用的術法,他都能強制其消散還原,而他也只用幾個簡單的術法就將對手打敗了,因為在弱了他不知道多少等級的純粹想像之下,他所使出的術法讓他們無從破解,只能投降。
剛比完那一場的隔天,聽說術法軒的老師還特地到學苑門口迎接月退,對他前一天的比賽頻許有加,感動到熱淚盈眶,看了之後還激動到睡不著,接著就是一堆天花亂墜的像是東方城未來的術法就靠你發揚光大了之類的話語,像是要把全世界的讚美話都用在月退身上才甘心一樣,現場引來了很多學生的側目,月退自己也覺得很尷尬,但老師的一片熱情,他終究還是無法做出什麼潑冷水的反應,只好含笑著接受。
范統聽說了這件事後,真覺得內心有點不平,他用出那麼漂亮的馭火咒之後,符咒軒的老師也沒對他說什麼啊,更別說是當著眾人的面褒揚了……還是說符咒軒比較含畜,不會這麼囂……不會這麼張揚?
不過范統仔細想想,那也不是他的實力,要是真的被這樣大肆稱讚,多半會覺得很心虛吧,所以,沒有相同的待遇,他也就這麼算了。
抽到武技的那一場,上場的倒不是月退,而是硃砂。
是他自請出賽的,原因是「想賺零錢花用」。
也因為這樣,硃砂那鬼魅般無從捉摸的身手,范統總算是見識到了,和月退的光明正大比起來,他大慨是「來陰的」那種類型,而且包含那之後他偶爾上場的團體賽內,只要他出手就會死人,不知道該說他很努力賺錢還是怎麼樣,總之,范統覺得自己不會想與他為敵,以後最好也不要惹惱他,以免半夜被他抹脖子宰掉都不知道。
如果不要再遇到抽到符咒的單人組,說不定前幾名真的有望?
即使知道勝利完全不是自己的功勞,范統還是不免懷抱這樣的妄想。
◎范統的事後補述
神啊,我不想過這種打打殺殺,在刀口上過活的日子,神啊──雖然我從來沒有過任何堅定的信仰,但我還是希望您能挽救我這頭迷途的羔羊,引領我走向平安寧靜的康莊大道……
說來說去,只是我很想從比武大會退出而已。每次都要擔心下次會不會撞上單人組、下次會不會抽到符咒,這樣子提心吊膽實在很累耶。
託比武大會的福,我跟噗哈哈哈之間有多了一點的交流,經過符咒暴走事件後,我很認真地詢問它,到底它是武器、符咒增幅器具,還是清潔工具,結果它居然回答我它是多功能萬用拂塵,除了清潔工具那一項以外,它通通具備,對魔法邪咒的增幅效果一樣好。
坦白說,我很難一下子就相信它說的話。它把話說得這麼滿,難免會讓我覺得有灌手的嫌疑,而且我怎麼看都覺得,清潔工具才是它的天職,它這樣背離天職走上別的道路,簡直是邪魔歪道,雖然我用得很爽。
呃……口誤,那是口誤,我才沒有用得很爽,我還被它嚇了一大跳需要收驚,我對它真的有很多的不滿,尤其是它一廂情願地以為我很喜歡它──
什麼嘛,我才不是那種受人恩惠示舍感激的人呢!可是它又不是人!況且我也在它身上花了兩百串錢啊!這投資是要回收的好不好!
然後啊,因為上次月退的威脅,米重真的乖乖報名參加比武大會呢。
不過像他這種不真誠的人,平時只交得到一些狐群狗黨、豬朋狗友,這裡面是不會有人願意陪他去送死的,結果他當然就只能一個人參加了。
以米重的水準,很自然的在初賽就出局了,我當然一點也不會對他感到抱歉。只是他居然油滑地逃過了一死,真是可惡,感覺好像還是沒怎麼懲罰到他嘛。
目前為止,我們的比賽進行得還算順利,我想血光之災那檔事……應該也不用太在意吧?
一定不準的啦!月退那麼強,才不會有事呢。
章之六 春天來了?(一)
『好想快點找個好老公嫁出去啊。(好想快點找個老婆娶進門啊)』──范統
『如果你也是雙性體,麻煩不要跟我搶月退。』──硃砂

「呃......」
清晨,理當是起床準備上學的時間,不過在范統跟月退準備好後,看到依然睡死在床上的硃砂,頓時有點不知所措。
大概是昨天晚上的加賽,比賽完太晚睡了,硃砂今天並沒有自發性地起床,要是不理他,他恐怕又會一睡到底,錯過上課的時間,這樣似乎不太好。
「怎麼辦,范統?」
他說過,睡覺的時候不要打擾他,言猶在耳,他們兩個都不敢輕舉妄動。
范統對著月退搖搖頭,意思是不要管他。他覺得,硃砂都特別交代過了,一定是有原因的,搞不好動手叫他起床會遭遇生命危險,還是保障自己的安全比較重要。
「可是,我們上次沒有叫他,他錯過了課程之後那麼沮喪的樣子......」
之前硃砂因為睡過頭沒去上課,打擊大到連食物都吃不下,那時候月退就有點內疚,覺得早知道還是該叫醒他的,現在同樣的狀況又來一次,似乎該做點不同的決定了。
范統指了指硃砂,然後退後幾步,意思是如果你要叫自己去叫,我不管這件事。
就他來看,如果叫硃砂起床會面臨生死危機,那以身手來論斷,月退存活下來的機率絕對比他多得多。
「硃砂,上學時間到了。」
月退硬著頭皮用喊的叫了一次,當然沒有成功。硃砂只是微微動了一下身體,棉被滑掉了一半,他們這才發現硃砂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變成女性體了。
睡覺睡到一半變成女性體......是夢見了什麼嗎?
眼見用喊的沒效果,月退只好伸出手輕輕推了推她的肩膀。
「硃砂,該起床了......哇!」
事情就這麼發生在這一瞬間,范統本來以為會發生的是喋血慘案,不過隨著月退那聲驚呼,發生的事情卻是──人在床邊的他被床上的硃砂一把扯了上去,然後,猶在睡夢中的硃砂身體便纏了上來。
咦?
「硃砂!妳在做什麼!」
咦?......流血現場,變成活色春香的性騷擾現場了?
范統半天失神地無視了月退驚慌的慘叫,一面生出了不曉得到底是「好羨慕啊」還是「好刺激啊」之類的感想,基本上他很樂意有這種豔遇,但單純的月退好像只覺得恐慌而已。
「范、范統!救我!」
月退已經手足無措到向他求救了,雖然看起來好像很可憐的樣子,可是范統還是對於他這樣糟蹋送上門來的豔遇感到很惋惜。
就算硃砂是雙性體,但好歹現在是女的嘛,而且還是個有著傲人曲線的大美女,貼你貼得那麼緊,怎麼也不覺得享受嗎......
「月退,你加油。」
「加什麼油!幫我把她拉開啊!──不要亂摸!不要脫我衣服!哇!」
噢,已經要發展到那個階段了嗎?要不要我出門去,別打擾你們?
整個人可說是被壓倒在床上的月退,因為無良朋友袖手旁觀,情急之下,他幾乎想把房間給炸了然後逃出去,不過這個時候,硃砂終於清醒了。
「咦......月退?」
硃砂停下了原本正進行的性騷擾,揉了揉眼睛,看了看月退沒有一絲血色的臉,再看看凌亂的床鋪跟他有點衣衫不整的狼狽樣子,頓時領悟了什麼事。
「嗯──我不是說睡覺的時候不要打擾我嗎?會被我無意識吃掉的。還好不是范統,是月退,賺到了。」
「......以後不會打擾妳了。」
月退以非常僵硬的表情回答了這一句,似乎也在某種程度上宣示了他的決心,他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再遇到這麼可怕的事了吧。
比起來,硃砂是在睡夢中出手攻擊他還好一點,對他來說,那還容易應付得多。
「妳這樣吃掉過多少受害者啊?」
范統忍不住起了好奇心。本來他是想說「好運的傢伙」,但被顛倒成受害者了,只是,顛倒過後這個詞彙,月退可能很同意。
「沒有很多,嗯。通常是未遂,因為一半我就醒了。」
「喔──」
范統有種下次也叫她起床看看的念頭,不過,得先確認硃砂那個時候是男性體還是女性體。
要是被男性體壓倒,那可就一點也不愉快了,足以列為惡夢般的經驗。
「讓我下床再聊天好不好?」
月退現在的處境依舊尷尬,因為硃砂還是壓在他身上。
「你好像受到了很大的驚嚇的樣子.....我有那裡讓你不滿意嗎?身材不好?魅力不足?」
在床上討論這個,讓人不得不說,硃砂似乎很缺乏少女的矜持心,搞不好月退的矜持程度還比她高。
「不是這個問題!這種事情、這種事情,本來就──」
面對目光不善持續逼近的硃砂,月退俊美的臉孔已經緊張到接近扭曲,幸好,硃砂終於注意到了時間。
「啊──上課要遲到了!」
說著,她立即一溜煙衝進了浴室梳洗,心臟差點停掉的月退,這才有一種得救了的感覺。
以這樣的序曲做為今天的開始,對月退而言,這可能是多災多難的一天吧。

「范統,你居然不救我......」
一起走去上學的路上,月退以十分哀怨委屈的口吻對范統這麼說,似乎對剛才發生的事情依然十分介意。
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呢,我是為了你好。而且......你要我去阻止硃砂?你是讓我找死嗎?
「感情的事情自己面對。」
范統想是那麼想,但說出來的還是比較正經的話。而且難得的沒被詛咒扭曲,他覺得很欣慰。
雖然他暗自覺得,那可能也不算是感情的事情,似乎跳過了很多必經步驟,直接抵達肉慾的階段......不過,推回去還是可以勉強歸類於感情的事情,所以這麼說應該沒問題。
「我、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解決......」
月退那副無措的樣子,看起來真的讓人有種很想幫助他的感覺,但是,范統例外。
喂。我生前經營的是鐵口直斷店,不是什麼戀愛諮詢啦!就算我有擴增事業範圍,兼營姻緣紅線的野心,但那也還沒有開始啊!可惡,我自己都沒談過什麼戀愛,為什麼要幫別人解決感情的問題啊──
「你不喜歡硃砂嗎?你不能接受她嗎?」
「我不知道......」
月退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怎麼不知道啊?不喜歡還是喜歡,除了你自己,還有誰知道?」
范統覺得這應該是很明確的事情,就好像他喜歡月退,不喜歡米重。但月退顯然複雜許多。
「怎麼樣......才算是喜歡一個人呢?」
當月退用問句來回答他的問題時,范統看見那雙天空藍的眼睛裡,充滿了迷茫。
「硃砂為什麼會喜歡我?她到底喜歡我什麼地方?她......又了解我多少呢?」
在他提出這些問題時,是真的帶著茫然與沉重的。
雖然范統很想跟他說,不必想那麼多,她就是喜歡你的臉跟實力而已,你也可以只喜歡她的美貌,放開心胸接受她吧──
但現在的氣氛,他實在有點說不出口。
「我一直覺得......喜歡一個人,不是一件突然或隨便的事。這種感覺是需要時間的沉積來明白的......」
他說著說著,彷彿陷入了自己的思緒,而他面上的神情,也不像是在訴說喜歡這種情緒。
因為說著這些話的他,身上流露出了一股哀傷的氣息。
范統覺得自己難以適應這樣的氣氛。
好吧,我知道了,所以你都是以結婚為前提來考慮交往的嗎?你真是個認真嚴肅又嚴謹的人,一點也不像是年輕人。噢......應該說,一點也不像是我那個世界的年輕人。
「你沒有喜歡過人?」
從剛剛開始,詛咒就一直在能啦不能啦,喜歡啦不喜歡啦上頭跟范統作對,幸好問出來還是差不多。
「我有。」
月退沉靜地回答,接著如同回憶起了過去,而幽幽說了起來。
「我曾經很喜歡一個人。曾經。」
他沒有做過多的描述,去說明那種喜歡的心情,也許是因為已經成為過去式了。
「只可惜,他應該不喜歡我吧。」
范統覺得這個時候好像不應該多嘴,可是他還是忍不住想再問一句。
「你怎麼知道他不喜歡你?」
月退停頓了一下,微微張開了嘴,而他的神情則在呆滯了好幾秒後終於有了變化。
那是一個讓人說不出是什麼感覺,也許只能用毛骨悚然來形容的微笑。
「他不喜歡我啊,所以,他才會殺了我,對吧?」
范統的腦袋一瞬間出現了一大片的空白。
那個瞬間襲上腦袋的冰冷涼意,讓他失去了反應的能力。
要說他不太能了解為什麼上一秒這個走在他身邊,還看起來無害而脆弱的少年,會突然帶給他如此恐怖的感覺──似乎也不盡然。畢竟這牽扯到了他的死亡,那也許是他一生中最痛苦的事......可是,這突然讓周圍的氣場都隨之冷卻的殺意,真的是第一次讓他知道,憎恨是可以如此實質化的東西。
如果我現在下跪道歉,說我問錯問題了,還來得及嗎?
人果然不能有太多的好奇心啊──好奇心不只可以殺死一隻貓,也可以殺掉一個口無遮攔的笨蛋啊──我抽到笨蛋果然是有道理的嗎?但是,月退你可以不回答啊!你為什麼要回答呀──
當范統從那恐怖的感覺回神過來時,他才發現月退已經不在身邊了。
大概是在他呆滯時先走的,而他根本沒有發覺。
這種時候其實也不知道該講什麼,各自一個人靜一靜,應該也是好的吧。

趕到符咒軒的教室時,月退已經坐在裡面了。
還好,至少人沒有不見,還是來上學了。范統鬆了一口氣。
他做到了月退旁邊的位置,正想說點什麼,又一面擔心會說錯話的時候,忽然有另外一個聲音介入了。
「嗯......那個......不好意思......」
突然冒出來的聲音,屬於一個害羞的女生,由於人站在自己的位子前,月退抬起了頭,范統也帶了點不解,不曉得事情是怎麼回事。
該不會連在教室裡也有人要提出決鬥吧?月退他現在心情很差,別來找死啊,就算妳是女生,他搞不好一樣會辣手摧花耶?
「能、能請你收下這個嗎?」
這個時候,女學生鼓足了勇氣,雙手拿著一個包裝過的盒子遞向月退,月退遲疑了一下,依然沒反應過來。
「這是......?」
「這、這是禮物!」
月退眨了眨眼,最後終於將「為什麼要給我」這個問題吞進了肚子裡,然後將盒子接了過來。
「謝謝。」
女學生在看他收下禮物後,連話都不敢多說一句,便紅著臉跑走了,在她回到她的同伴那裡後,從那邊還傳來一些類似「他收了耶」、「妳怎麼不多跟他說幾句話」、「他沒有拒絕,那我明天也要送」之類的話,非常不明。
噢......現在是怎麼樣?愛慕的禮物出現了?應該真的是愛慕的禮物沒錯吧?不會打開來是惡作劇吧?
月退在收下了這讓他感到棘手的東西後,明顯又開始不知道怎麼辦了,他就這樣死盯著禮物很久,才終於決定轉向范統。
咳嗯!月退!慢著!你想要做什麼!難道你想學音侍大人那愚蠢的例子,把女孩子送的東西當場轉送給自己的朋友嗎?
范統一時之間恐慌了起來,畢竟他一點也不想成為一片癡心的女孩子怨恨的對象。
但事實證明是他想太多了,月退只是想問他怎麼處理而已。
「范統,這個......該怎麼辦?這是什麼?她為什麼要送我?」
你真的沒有感受到這是愛的禮物嗎?你沒收過硃砂的禮物?......嗯,拿硃砂來舉例是我的錯,硃砂太極端了,她要是送禮物,搞不好是一個熱吻之類的。
「回去再看。」
我本來想說回去再說的......算了,也差不多啦。
因為被這個禮物突襲的關係,月退看起來是恢復平常那副無害的樣子了,這也算是一件好事,至少范統如此認為。
拿起毛筆看起來一樣笨拙,寫出來的字還是不太端正,墨汁一樣會不小心噴到紙上......
這才是他認識的月退。偶爾在月退變成那種他不認識的樣子時,他真的會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但,不想去認識他的另一面,就希望他一直維持這個樣子,也是一種自私的想法吧。
除非他們只是泛泛之交,沒有必要干涉對方過多的事情。
而范統覺得,他們之間應該是......關係更重要一點的朋友。
如果是朋友,那麼,遲早有一天還是要面對那些問題的。

回到宿舍後,首先要處理的就是那個禮物。
禮物拆開之後很單純,就是一盒手工的點心跟一張帶有香氣的卡片,卡片上只有幾句含蓄羞澀的話語,以月退的東方城文字程度勉強看得懂,而在看完卡片後,月退再遲鈍再沒經驗,也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這是......表示對我的好感嗎?」
太好了!你還有救!你還沒有到音侍大人那種可悲的境界啊!
范統稍微瞥了一眼卡片,大概就是請月退比賽加油,這盒點心是她的一點心一之類的,東方城的女孩子表達起來果然不像西方人那麼開放,明明就是想告白還這樣遮遮掩掩的臉皮薄,也難怪大家傾慕音侍傾慕了半天,最後到手的居然是從西方城冒出來的璧柔。
「不是。」
「不是嗎?」
月退有點錯愕。
......我要說是,但是被顛倒了啦。
「不是,我是說,我想她應該是討厭你沒錯......」
別鬧啦!誰會做手製的點心給討厭的人啊!除非裡面有下毒!
「東方城......送禮是送給討厭的人嗎?」
月退用一張不知該說是恍然大悟還是覺得很訝異的臉這麼問,顯然,他正在誤解東方城的習俗,如果還打算入境隨俗就更糟糕了。
「是!不是!喔喔喔喔──」
范統因為努力想否定自己先前說過的話,但是並不成功,而苦惱地抱頭。
總之,在一連串艱辛困苦比手畫腳的溝通後,他總算讓月退明白了之前是他說錯話,不過,禮物的問題還是要處理。
「怎麼辦......吃掉嗎?要回禮嗎?」
在禮貌上,月退似乎很在意,可是回送禮物好像就給了對方希望似的,更重要的是......他根本沒記住那個女孩長什麼樣子。
食物當然是要吃掉的,雖然這些點心也無法當作正餐填飽肚子,但至少比公家糧食好吃得多,范統當然是投吃掉一票,月退自己一個人一定吃不完,那麼他就可以分一些了。
反正都已經拿回宿舍了,就算他吃了一部份,也不怕被送禮的人知道遭人怨恨,他可是算盤都打好了。
「我回來了......那是什麼?」
硃砂一進門,就看到她們捧著一盒東西在研究,自然要問一下。
「今天有人送我的禮物......」
月退老實地回答後,范統覺得硃砂的眼神一瞬間變得有點險惡,不過,只有一秒的時間,他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呃,你不問問是誰送的嗎?如果是個普通的男同學送的,你可就白吃醋了......不對,對你來說,男生還是女生送的,根本都一樣。
「硃砂,一起來吃吧。」
月退毫無自覺地邀請他一起分食,態度十分友善。
「嗯。」
硃砂沒多說什麼,便坐下來一起吃了。但范統總覺得,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實在不知道有沒有說對。
那天的禮物只是個開始,接下來幾天,月退又分別在路上、學苑裡收到了來自不同女孩子所送的禮物或信件,這些女人簡直不知道是突然從哪裡冒出來的,以前根本沒有這種事情。
根據范統的推測,這可能是比武大會的關係。月退的外表本來就很搶眼,只是,普通時候走在路上,就算看到了也不容易打聽,但成為比賽選手就有資料可查了,而且月退展現出來的實力也確實足以讓女孩子心動,於是那些本來就在注意跟本來沒注意到月退的少女們紛紛開始了行動,這樣推測還挺合理的。
他們現在還只比到中下階段,觀賽的人還不是很多,如果繼續下去可能知名度會更高吧,搞不好現場還會組成奇怪的加油啦啦隊之類的......
月退因為不知道該怎麼拒絕別人──尤其是那種滿心期盼著禮物能收下的眼神──所以人家送的東西,他最後只好通通都收了,坦白說,要應付這些女生實在讓他感到很頭大,導致他現在只要非必要,都不太想出門。
「你最近還真受歡迎。」
當硃砂用一種不是滋味的語氣這麼跟月退說話時,范統就覺得有好戲看了。
「我也有點困擾。」
月退沒什麼心機地回答,硃砂則認真地提出建議。
「那麼,我們把那些擾人的蒼蠅趕跑怎麼樣?」
居然說女孩子是蒼蠅,你對情敵還真是嘴下不留情......
「趕跑?」
月退顯然是想到暴力方面去了,臉色頓時有點難看。
「我可以變成女性體跟你出去,如果有人再送東西,我就替你拒絕。」
哦?偽裝成有女朋友的假象,好讓那些女人自己識相閃邊嗎?
不過,不是我在說,如果想有效趕跑蒼蠅,你直接用男性相貌跟月退打情罵俏應該更有效果,你沒看綾侍大人一貼,音侍大人的追求者就通通閃光光?
但她們到底是因為看見音侍大人與男人狀似親密才大受打擊,還是因為綾侍大人的美貌讓她們自慚形穢,這我就不曉得了。而且,要月退跟你打情罵俏,我看來是有很大的難度。
「咦,是這樣嗎?但為什麼要特地變成女性體?」
月退還是有點不開竅,硃砂也就乾脆講明了。
「當然是讓她們知難而退。要比三圍還是什麼都行,看她們有什麼本事。」
「三......」
月退因為他說話的某個詞,當場又頭皮發麻,呈現腦袋不能運轉的狀態。
嗯,你都被緊貼著親密接觸過了,其實你也大概知道三圍多少了吧?總覺得是個很令人流口水的數字。
「也不用這樣吧,這樣太麻煩你了......」
在月退把接下來那一句「我們又沒什麼特別的關係」說出來之前,硃砂就打斷了他的話。
「下次比賽我就用女性體上場吧,就這麼決定了。」
你高興就好、你高興就好。
「硃砂,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眼見硃砂已經下定決心,月退也不再勸阻了,而是將話題帶到了別的地方。
「按照你的說法,雙性體是你原本世界就有的特徵,那你質變的能力到底是什麼?」
很久以前聊天的時候,硃砂曾經說過自己有質變的狀況,但沒有提到是什麼效果,現在大家比較熟了,所以月退便重新問了這個問題。
「我真高興你對我的事情有興趣。」
硃砂對月退一笑,月退馬上又不太自在地抖了一下。
畢竟現在硃砂還是男性面貌,這種話聽了果然還是會不太舒服吧......?
「可能是在死前的執念有關,我質變後得到的能力,是可以使用我原本世界的一些特殊技術,例如瞬間挪移。照理說,這個世界沒有我那個世界的一些必備元素介質,有些東西是不可能用的,但因為質變的關係,我可以模擬出來,但一天能使用的次數很有限,效果也大打折扣。」
硃砂肯這麼清楚地跟他們說明,應該是把他們都當成自己人了,也就是說,他應該也認可范統了,這讓范統不曉得該不該高興。
瞬間挪移?就是使用過後上半身跟下半身身分家的那個?造成你的死亡的那玩意兒?
這......聽起來很不安全吧?你會不會把這招封印,以後不要再用比較好?大打折扣的意思是,本來上半身跟下半身分開了一百公尺,現在只剩下三公尺,所以還可以慢慢爬過去若無其事地接上嗎?不是這麼說的吧?
不過畢竟在這裡可以重生,如果你不怕支付那一百串錢的軀殼費,你可以多使用沒有關係......
「是這樣啊......」
月退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他大概也只是因為好奇才發問的。
「明天就有比賽了,真期待。」
硃砂的期待,顯然是在期待那些「蒼蠅」的臉色吧。
「月退,我可以勾著你的手上台嗎?」
「不可以!」
月退似乎依然十分純情跟矜持,當下絲毫不考慮,想也不想就拒絕了,而硃砂雖然擺出了一副「真沒趣」的表情,卻也沒糾纏下去,這反而讓范統覺得更恐怖。
你真的要小心啊,月退,不要到時候被啃得連骨頭都不剩......

隔天,硃砂還真的如他所說,以女性的面貌出席比賽,這也讓大家議論紛紛。
「報名的隊伍填的是哪三個人,就是哪三個人,不能中途換人的。」
現場的負責人為難地看著他們,他們也回以為難的表情。
「呃......我們並沒有中途換人。」
「什麼?但你們的另一個同伴明明是男的......」
「是他本人沒錯。」
對方顯然被他們搞糊塗了,整個充滿了疑惑。不過,要確定是不是本人也很簡單,身上新生居民的印記驗一下就是了,不過,在驗出來這的確是硃砂的記號後,對方就更不解了。
「咦?真的是本人?可是......他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啊?」
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想當初我也無法接受,要不是他直接變身給我看,整個就是鐵證如山,我也不會相信世界上還有這種事啊。
「反正確定是本人就好了,管這麼多做什麼?」
硃砂不悅地以她現在嬌滴滴的聲音這麼回答,那名男性頓時口拙了起來,便沒再追究下去了。今天以女性體露臉的她,穿的衣服依然是緊身類的,布料不多又貼合身材,近距離對視實在很容易讓男人心猿意馬,至少在范統身上已經實驗成功了,現在場邊的男人也差不多中了招。
范統暗暗覺得,搞不好今天過後,追求硃砂的男人也會多起來......在不知道其實她隨時會變成男人的情況下。
「月退──」
搞定了負責人之後,硃砂便用一種類似撒嬌的語氣轉向月退。
「做、做什麼?」
正要踏上擂台的月退立即僵直,神色也變得很不自然。
「比賽之前,擁吻一下吧?會帶來幸運的。」
噗!
范統差點被口水嗆到。
「就算不那麼做比賽也會贏的!」
月退一臉就是「妳就算殺了我我也做不到」的樣子,不過,硃砂今天似乎還不想這樣放過他。
「可是我覺得沒有這麼做心理不安嘛!來嘛......」
硃砂說著,眼明手快地勾住月退的脖子,人就要貼上去。
「不!絕對會贏的!我用我的名譽發誓!」
月退臉色大變地推開硃砂,不過又推到了不該推的地方,一下子他的臉色就從白轉紅,變化可謂快速無比。
硃砂,妳再這樣下去,他恐怕連祖宗牌位都要拿出來發誓了。
這場的對手恐怕會被秒殺吧,嗯。
雖然這只是范統的猜測,但要是他知道之前月退第一次在樹上被變成女生的硃砂嚇到,就在腦袋一片空白的情況下把樹下騷動的野獸全都宰了的事情,大概就能更肯定這個猜測了。
「可以開始比賽了嗎?」
自己一個人上了台,不敢再面對硃砂的月退,慌張地朝司儀問出這個問題。
「你的隊友還沒上台......」
團體賽的對手已經三個站在台上了沒錯,不過范統跟硃砂可還沒有上來。
「沒有關係,我一個人就可以了!」
月退,你真的太緊張了,硃砂有這麼可怕嗎?我不這麼覺得啊。
「居然敢藐視我們!」
這種一對三的要求激怒了對手甲乙丙,瞧他們怒氣沖沖的樣子,大概也恨不得比賽早點開始,好讓他們教訓一下這個不長眼睛的傢伙吧。
但是,月退可是個不看對方都可以跟金線二紋的魔法劍衛對打的常理外存在,你們被藐視也是理所當然的啦。
「噢,如果你覺得這樣沒有關係的話......」
司儀很善解人意地宣佈了比賽開始,然後情況就如范統所料──月退以可怕的高速在台上留下殘影後,可憐的甲乙丙便整齊劃一地倒地,只差沒吐血而已。
我說月退啊,人家好歹也是三個深藍色流蘇,你這樣一次秒掉三個人,不會太張揚嗎?還是隱藏一下實力比較好吧?
裁判做出勝利的判決後,月退就下了台,為了逃掉擁吻,他還真是賣力,這也使得硃砂嘟著嘴瞥了他一眼。
「你就這麼不想跟我親近嗎?」
我想,對他來說,自身個性跟大庭廣眾之下可能都是個障礙吧。
「妳......妳才是為什麼一直要親近我吧?」
月退總算被逼出了一句真心話,要不是神經太過緊繃,他可能也會因為這話有點失禮就不說了吧。
「我不是說過了嗎,我喜歡你啊。」
硃砂一點也不害羞地又告白了一次,這種類似的衝擊再多一點的話,大概又可以成功讓月退的大腦停止運轉了。
「你真的不考慮嗎?一點也不考慮嗎?不嘗試看看就要拒絕我嗎?」
小姐,妳到底是要他嚐些什麼、啊不,我是說,要嘗試些什麼啊?

「......我再考慮看看。」
大概是無法就這麼斬釘截鐵直接拒絕,月退給的答案有點曖昧不明,也不知道他心裡是怎麼想的。
那個啊,你是真的有那麼一點意思嗎?如果沒有還是趁早拒絕比較好,我覺得硃砂是分手後會潑你硫酸的那種人。
嗯......我覺得詛咒我的那個阿姨,咳,小姐,應該也跟她是同種人。
「月退!咦,你們比賽已經結束了啊?我本來想看比賽的耶。」
范統本來以為,有硃砂在這裡,應該沒有女孩子敢上前搭訕了,沒想到人群中還是走過來了一個......原來是早就認識的璧柔。
「嗯,已經結束了。」
月退在面對璧柔的時候,神色就轉為冷淡了,到現在范統還是不曉得他這種冷淡的原因是什麼。
「真可惜,我也不過晚了幾分鐘出門嘛......咦?這位是?」
看到跟范統還有月退站在一起的硃砂,璧柔露出了幾分好奇的神色,因為她從來沒看過女性體的硃砂,對她來說,這就是個從來見過的女孩子而已。
月退看向硃砂,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介紹,就在他猶豫的這幾秒間,硃砂已經笑著抱上他的手臂。
「我們是睡同一張床的關係。」
噗!咳咳咳咳!
范統再度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他到今天才知道,原來自己的口水是這麼危險的東西。
明明是上中下鋪吧!說起來的確是同一張床,可是差很多啊!咦,還剛好他在上面妳在下面......這麼說來我在最上面......不,我到底在想什麼啊?
「耶?」
璧柔傻了一下,有點懷疑自己到底聽到了什麼,月退也呆滯了一下,但他呆滯的原因是,這句話好像也沒有那裡不對,實在不知道從何反駁起。
「你們......是情侶?」
「我......」
「他還在考慮,試用中。」
月退還沒回答,硃砂又搶先幫他回答了。
試用?剛才的對話不是這麼解釋的吧?有這麼新潮嗎?
「是、是這樣嗎?啊,你們比賽贏了吧?恭喜。既然比賽結束了,那我就回去了,下次有機會再來幫你們加油。」
大概是察覺到氣氛有點尷尬跟詭異,璧柔就決定先迴避了。
「──」
看著璧柔離去的身影,月退似乎有什麼話想說,但最後還是沒發出聲音。
結果就是,那天他沮喪了一整天,硃砂看他那副沮喪的樣子,也覺得很不高興。
要說他跟璧柔沒什麼,范統是絕對不信的,不過,璧柔都跟音侍好成那樣了,范統覺得,月退可能還是早早放棄比較好吧。

正所謂,物極必反......其實也不是這麼說的,總之,在送禮物風潮之後,因為昨天硃砂主導的好戲,緊接著上演的,就是心碎砸雞蛋風潮。
到也沒有人真的砸雞蛋,但是,砸華或者砸織到一半的圍巾的還真的有。
統一大智的狀況,大概就是先前送過禮物或卡片的女孩子,又再跑到月退面前來,用「你既然都有對象了,為什麼還要收我的東西戲弄我的感情」當開頭,越說越難過,看月退也百口莫辯之後,就將正在準備還沒完成的下次的禮物往月退身上一丟,然後哭著跑走。
之前送過禮物的有多少個,哭著來砸花砸圍巾砸蛋糕的就有多少個,女人果然是很難搞也很難了解的生物,范統在旁邊看了也有點搖頭,但這還沒有打消他希望有個女朋友的心願。
「范統,我好累。」
月退趴在桌子上,神情疲憊地這麼跟他說。
嗯,應該的,我用看的都覺得累。
「你之前有算嗎?大概還會來幾個......」
沒有耶,別人的女人我沒有興趣。
不過這樣,以後你就只有硃砂了,該說這樣也比較單純嗎?
「我真的覺得好累喔......」
連上課的老師都有點看不過去,還特地跟月退說「感情的問題要好好處理喔」,他身心的疲倦可想而知。
「覺得累了就請假,休息休息,我覺得這樣很糟糕。」
我是說,我覺得這樣也不錯......
「我還是會來上學,即使大家看我的眼光都很奇怪。」
是嗎,你真堅強。
「至少范統你知道我不是那種玩弄人家感情的人,還好還有你,只要你了解就好了......」
......月退,你突然說出這種話又是怎麼了?讓人很害羞耶。
「范統......女人好恐怖......」
我覺得,跟硃砂比起來,她們其實也還好。嗯,雖然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也不要因此想向我尋求安慰,我不希望那些女人砸蛋糕的對象變成我。
因為這莫名其妙的示好與後續的反感浪潮,月退暫時處於一種對異性感到不敢接觸的階段。
不過浪潮還真的是一陣一陣的東西,有看到心上人有對象就心碎退出的純情小女生,也有認為心上人有對象自己未必沒有機會的積極女孩子,於是,示好的女孩子還是陸陸續續地出現,這也讓月退成天看起來都很像是很想把自己埋了的樣子。
「音侍大人的追求者應該不多,你搞不好可以像他請教一下意見。」
范統在說這話的時候也覺得自己是睜眼說瞎話,音侍的例子如果可以拿來用,那放了三個月的公家糧食也可以吃了,總而言之那對不會是什麼正常的處理方法,光聽綾侍舉的例就可以窺知一二。
「說得有道理,我問問看。」
說得有道理?哪裡有道理?
所謂的病急亂投醫差不多就是這樣,要連絡上音侍也不難,直接用符咒通訊器就好了。
『啊,女孩子?嗯?的確常常有女孩子找我說話,但是那又怎麼了嗎?』
因為打開符咒通訊器時,就發現音侍有開團訊,所以月退就直接用團訊問了,范統也聽得到。
音侍大人,您從來沒搞懂那些女孩子是在表示對您的愛慕嗎?
「我不知道該怎麼應付......」
『啊,不就是聊天嗎?有什麼困難的?』
『她問你喜不喜歡她上次送的圍巾,你回答她虛空二區的魔獸長得很可愛,這樣也能叫聊天嗎?』
綾侍的聲音加入了談話,還是一樣涼涼的語氣。
『綾侍你......!小月難得求教於我耶!你不要礙事啦!』
就某方面來說,我覺得有綾侍大人的插話比較好啊,月退問您根本是問錯人了,雖然是我提的餿主意。
「呃......音侍大人收到的禮物,都是怎麼處理的呢?」
『嗯?沒有興趣的通通交給綾侍。他會處理。』
「......那,她們問起禮物的相關事情的時候......」
『啊,叫她們去問綾侍,是他處理的。』
「......」
月退沉默了。這好像比跟她們扯魔獸的話題更糟糕。
音侍大人,您這是又狠又乾脆地讓人家死心吧?而且您自己還沒有自覺......
喂,月退你看我做什麼,我是不會幫你處理的!
「請問,綾侍大人,您都怎麼處理的......」
月退關心起了那些女孩子的心意的下落,綾侍則回答得很妙不可言。
『這是秘密。如果有女孩子真的來問我,我才會告訴她。你如果想知道,可以送個禮物給音,然後再來問我禮物的下落。』
我覺得那些禮物多半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啊,這麼說來,上次過年,音侍大人收到了綾侍大人的禮物,似乎也是沒有用的東西,那豈不是又把禮物退回給綾侍大人處理了?
『綾侍每個月都收到很多我的禮物喔。』
『是啊,但沒有一個是你送的。』
是「別人送『我的禮物』」就是了......
「音侍大人......不會覺得困擾嗎?」
對於音侍那副樂天開朗的語氣,月退很不能理解,比起來,他簡直墜入了苦惱的深淵。
『啊,怎麼會,可以跟可愛的女孩子說話很開心啊。』
『哼,很開心嘛。』
這個時候又冒出了另一個聲音──璧柔不知道已經偷偷聽多久了。
『啊!小柔!』
音侍驚呼了一聲,看樣子他隨心所欲的發言大概要遭到報應了。
范統則只暗暗覺得,有音侍在的地方就有綾侍,然後,有音侍跟綾侍在的地方也會有璧柔。
你們三個怎麼老是湊在一起啊?這麼巧?
『小柔!就算在跟那些女孩子聊天,我心裡還是想著妳的!』
音侍大人,我覺得這不太可能。
『嗯──我也去找一些男孩子聊天好了,放心,我心裡也是會想著你的。』
『啊!不要去啊!』
看來問題是問不下去了,月退口頭上道謝後,就關閉了符咒通訊器。
「好像沒有得到任何幫助......」
「不會啊,音侍大人都把禮物交給綾侍大人處理,那你都交給硃砂處理不就好了嘛?」
「都交給硃砂處理?這樣很奇怪吧!」
那音侍大人都交給綾侍大人處理,你就不覺得很怪嗎......
章之六 春天來了?(二)
月退的災難依然持續著。
老天爺彷彿嫌現狀對這個可憐的少年打擊還不夠,打算再給他一點刺激,這天忽然發生了一件事──東方城貼出了公告,因為施工的關係,宿舍停水三天。
一天不洗澡都會覺得怪怪的了,更何況是三天,為了洗澡的問題,四四四號房的三個人只好再拿起符咒通訊器,求教於對東方城比較熟悉的人。
『啊,洗澡?有公共澡堂啊,本來是要收費的,因為設備還不錯,可是因為這三天停水的關係,學生可以免費使用唷。』
音侍難得有派得上用場的時候。
『每次我找綾侍去他都不去。我好想實驗看看,澡堂男人們是會理想幻滅清醒過來,還是會集體噴血把澡堂染成紅色......』
『這一點也不有趣。神王殿好好的,去公共澡堂找自己麻煩做什麼?』
沒錯。我一點也不想看到澡堂被染成紅色的畫面。那是什麼可怕的世界啊......
『你可以找小柔去啊,說不定她會答應跟你去。』
『啊!不行!男人怎麼可以跟女人一起泡澡呢!』
......好像有哪裡怪怪的?該說您謹守禮法,還是觀念有點問題呢?
而月退的災難,就是在問到了公共澡堂的位置後開始的。
得知有這個地方之後,硃砂便非常自然地笑著轉向了月退。
「月退,一起去公共澡堂洗澡吧。」
一時之間,范統還真是很難以形容月退那不知該說是晴天霹靂還是天崩地裂的神情。
「......為什麼?」
月退從來不知道開口說話有這麼艱難。
嗯......我很認真地覺得,他......應該說是「她」想看看你的身材。不是說想多多了解嗎,我覺得硃砂對身體上的了解很感興趣的樣子。
不過講出來的話你應該會破窗而出再也不回來。
「我們同寢室,一起行動也方便啊。」
硃砂說得好像很理所當然的樣子,月退則看相了別的方向嘀咕著。
「我可以拒絕嗎......」
范統依然可以體會月退的心情。
任何人洗澡的時候,都不想被人用有色的眼光看來看去吧,那簡直是視......咳,視覺侵犯,一個不好還會在心裡留下創傷呢。
說真的,硃砂你也不必這麼想看吧,月退他就是個男的,皮膚是黑是白,衣服底下也不會有多大的差別,他沒有六塊腹肌也沒有二頭肌,身上沒有刺青也沒有紋身,真的沒有什麼好看的啊。
上次去打撈的時候瞥過一眼......噢,嚴格來說,那個時候算是有紋身......不過那應該就做傷痕。
「月退,你好像還欠我三個要求......」
硃砂淡淡這麼說的時候,月退的臉色就猶如被戳中了死穴一般慘白。
「決定了,今天就用掉一個,我們一起去澡堂洗澡吧。」
咦?這......追根究柢,好像變成是我害的?
「走吧,現在沒事吧?正好可以去。」
硃砂說著就開始收衣服,也催促著月退準備洗澡用具,月退則在呆滯地收完衣服後,神情悽慘地看著范統。
「范統.....」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啦!我也一起去,可以了吧!不要用那種求救的眼光看我,要是真的發生什麼事我也救不了你!
「范統也要一起去啊?」
看范統自認倒楣地開始收衣服,硃砂挑了挑眉,問了一句。
「大家同寢室的,一起行動比較方便。」
月退強笑著用剛剛硃砂才說過的話來回答他,硃砂也就沒說什麼了,大概是覺得,多一個范統也沒什麼差別吧。

沒有人穿著衣服洗澡的,如果是游泳就算了,洗澡就是該脫光,不管心裡對公共澡堂還是身邊那個不知該說是男是女的同伴有什麼障礙,衣服還是得脫掉的。
范統捏了捏自己的手臂,覺得自己最近好像瘦了些。多半是公家糧食太難吃,降低了他的食慾,導致他營養不良的關係,不過,養不出贅肉也是個好處就是了。
公共澡堂的設施確實還不錯。除了淋浴的設備,還有泡澡的浴池。整個空間算是挺寬闊的,似乎也有人數管制。
以范統的標準來看,會覺得還少了點三溫暖蒸汽浴之類的設備,不過,東方城可能還沒有烤箱的科技水準,這是世界文化差異性問題,沒有辦法。
月退正坐在旁邊的位子抹肥皂,硃砂則在他隔壁沖洗著。
因為上次的事情,范統不由得多看了月退幾眼。
啊,那些傷痕真的完全消失了。真是太好了。
「范統,你一直看我做什麼?」
月退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因而產生了些許疑惑。
「呃......」
根據以往的經驗,只要觸及跟月退死亡原因有關的話題,就會有很恐怖的後果,范統自然不敢老實說是在研究他之前身上意外出現的死前傷痕消失了沒。
「我在想,找人幫忙擦胸。」
「擦胸?」
「沒關係,我是說擦背。」
我真的受夠這個詛咒了──它讓我的人生變得很尷尬!真的很尷尬!
這世界上哪有人請人幫忙擦胸的!又不是調情或者吃人豆腐!
「啊......需要嗎?」
月退一向不吝於幫點小忙,擦背也不是什麼難事。
范統都還沒回答,硃砂在一旁聽了就湊過來了。
「擦背?月退,我也要──」
最近,男性體的硃砂講話有點跟女性體綜合起來了的感覺。月退聽了他的要求,則是臉部又抽了一下。
「你的話,還是免了吧。」
「為什麼?差別待遇?」
「你剛剛不是已經自己洗完了嗎......」
「原來你都有在注意啊?那,我幫你擦背吧。」
「我想我不需要,謝謝......」
范統在想,繼續這樣搞下去,月退搞不好會精神耗弱。
女人露出虎視眈眈的一面都已經讓月退很害怕了,更何況是男人......嗯......這真是複雜。
擦背進行得很正常順利。月退沒有把揉飯糰的手勁用在他身上,這點讓范統暗自慶幸。如果那種事情真的發生了,他大概會變成史上第一個被人擦背就斷了脊椎的人,上這種榜一點也不值得高興。
「洗好了就回去吧......」
「難得有這麼大的澡池在前面,你們難道都不想泡一下?」
硃砂一臉就是想泡的樣子。范統覺得泡一下也沒什麼不可以。月退則是依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裸體無論做什麼事情都很沒有安全感,如果可以,月退還是想早點穿上衣服回去,可是自己一個人先走好像又不太好,最後,他還是跟他們一起進浴池去了。
啊──還真是有一點在泡溫泉的錯覺呢,感覺不賴。
把整個身體浸泡在水中的范統,覺得泡澡還是挺舒服的。雖說如果可以,還是獨立的池子自己泡最好,不過有總比沒有強,有得泡就不錯了。
這樣一想,宿舍停水還真是一件好事呢。
「......」
月退把半張臉都埋進水裡了,似乎因為水溫而泡得有點茫然失神的感覺,白皙的皮膚也因為熱水的溫度,微微泛紅了起來。
美少年果然怎麼看都是美少年。
待在這麼大的水池泡澡,這算是第一次。如果從東方城水池重生那些都不算的話。
很多人、大水池,范統直接想到的就是游泳池。雖然他有個奇怪的老爸,但他還是有童年的,不過他只記得小時候去游泳池常常做些蠢事,像是打水抽筋、水下猜拳看到對方的臉忍不住笑出來所以嗆到、矯正了很久自由式才改掉同手同腳的習慣等,他覺得,早知道那時候游泳還是該學好的,搞到現在要為了這不嫻熟的泳技跟死神搏鬥,還真是不劃算到了極點。
「月退......」
「這裡是男澡堂,你不可以在這裡變成女生。」
硃砂什麼都還沒說,月退就先嚴肅地警告他了。
我看,是你怕刺激太大吧......
「可是,女性體也想泡澡啊。」
硃砂不滿地回嘴。
「你可以明天自己去女澡堂泡。」
「那樣子多麻煩,你們幫我擋一下,我就可以泡了啊。」
咳,你的意思是,要我們轉過身子背對你當人牆,在明知背後有個裸女的情況下也不能轉頭,只能自己想入非非?這太不人道了吧!
「不行,這怎麼可以......」
月退皺起了眉頭才正要表達反對的立場,硃砂就打斷了他的話。
「不幫忙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怕人看。」
「喂!硃砂!等一下!......」
在月退驚慌地想阻止時,硃砂已經很任性地進行了變身。
喔喔喔喔喔!這到底是要看還是要轉過身去啊!我這輩子還沒親眼看過真正的女人的裸體,搞不好錯過以後都不會有機會了啊!這難道是人生只有一次的抉擇嗎──理智與感性的衝突──
「范統。」
嗯?咦?我還是下意識轉過去了?這是良知作祟嗎?好吧,硃砂你叫我做什麼,在我轉過去的這幾秒內發生什麼事情啦?現在可以回頭了嗎?
「我們還是回去好了,月退暈倒了。」
什麼?
范統這才轉了回去,硃砂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變回男性體了,月退現在正被他扶著,看起來的確昏迷不醒中。
「你做了什麼啊......」
「開個玩笑罷了,沒想到他反應這麼大。」
的確,連尖叫都沒有,就直接暈倒了。你變成女生後應該不只是讓他看到而已吧?
「如果做人工呼吸會不會醒呢......」
不會!他又不是溺水!不要拿人工呼吸當幌子掩飾你想佔他便宜的意圖!
幸好硃砂只是說說,也沒有真的做。把月退抱上岸套上衣服後,范統就跟硃砂一起把他帶回宿舍了。
月退醒來已經是三小時之後的事。事實上范統也希望他早點醒,不然,只有他跟硃砂兩個人面面相覷,實在是很無聊的狀況。
而他醒來之後依然處於驚恐的狀態,確認了一下自己的所在地與衣物之後依然沒有安心下來,讓范統很想拍拍他的肩膀說:放輕鬆,你沒有失身。
但他當然沒有這麼做就是了。萬一詛咒說成「難過吧,你失身了」這種不知道是教人節哀還是幸災樂禍的話語,那他肯定會被硃砂修理到死。
「月退,你還糟嗎?你在澡堂突然暈倒了。」
月退聽了范統的問話,看了看他,再看了看坐在書桌前,也跟著看了過來的硃砂,停格了半響後,倒回了床上。
「我再暈一陣子好了......別管我了......」
咦?這算是青少年的憂鬱嗎?我真是越來越不懂你了,月退。相較之下,硃砂還比較好懂,雖然我不想懂。
范統在心裡哀嘆了一聲。這極樂澡堂之行,可是還有兩天呢。
月退,希望你能撐過這個春天,不被女孩子們的熱情淹沒啊。

◎范統的事後補述
東方城好像沒有什麼春夏秋冬的分法,或者是我沒有聽過。總之,我習慣過完年就是迎接春天,但是,不是人人都發春的那種春天。
我覺得啊,月退的死,越接觸就救越覺得心驚。照他的說法,他是被他一個很喜歡的人殺死的,這是什麼狀況啊?難道是告白失敗嗎?難道他的世界是個告白失敗就會被殺的世界嗎?
「我喜歡你」、「抱歉,我不喜歡,所以請你去死吧」、「呃啊啊啊」......是這樣子的感覺嗎?這也太可怕了吧!這樣誰敢告白啊!
不過,月退雖然不喜歡那些跟他告白的女孩子,也沒有把人家殺掉啊。所以,其實還是我一廂情願誤會了嗎?那對方到底為什麼要殺了他?真的不是情殺?
然後,月退還沒有接受硃砂,對我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我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只是因為,他們兩個剛好都是我的室友,萬一他們變成了情侶,又像音侍大人跟璧柔他們那麼超過的話,那我不是一天到晚都被閃光閃不完了嗎!除此之外我還會變成一個超級瓦數的電燈泡,只能抱著我的拖把在角落自生自滅,我不要這種一點也不陽光的悲慘宿舍生活啦!
想我當年念大學的時候,也是因為受不了室友天天打打電話跟女朋友肉麻當有趣地聊天,才決定搬出去自己一個人住的,現在難得可以重溫正常的宿舍生活,還是希望不要變質啊。
對啦,我有念過大學啦,有意見喔?我可是念卜占系的,系主任還是我老爸的好朋友呢!
也不是每個念卜占系的學生出來都可以開店做鐵口直斷的生意,也是說我是很有天分又有成就的高材生,只是你們都看不出來而已。
快點把記憶還我啊!我懷念我卜卦看相消災解厄的能力!沒了這些,我的生活頓時很沒有保障啊!
反正老實把比武大會打完,得到前幾名,流蘇顏色就可以有大幅度的提升了吧?
話說宿舍停水的隔天,我們又去公共澡堂洗澡,這次不知道為什麼就捲入了全澡堂的打水仗,真是有夠幼稚......嗯,有夠青春的。
這種混亂幼稚的局面一向與月退無緣。他不知道是不想玩還是不懂得如何加入,遇到這種事情就自己躲在一邊置身事外,不過在被陌生人干擾泡澡、潑到好幾次水之後他好像也怒了......這個時候我一定要說,千萬不要惹月退生氣。無論是什麼時候,惹月退生氣都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人家打水仗要嘛用手潑,要嘛拿瓢子板子潑,我真沒看過像月退這種把水池的水抽了一大半懸到手上變成一個大水球再砸出去的,根本所有的人像被海嘯打到一樣,通通撞牆去了吧,這真的是太誇張了,當然,那之後我們也只能倉皇離開了澡堂。
最後一天的澡堂之旅,異常平靜。可能是月退壓力過大精神緊繃,全身散發出一種讓人不敢靠近的氣息,就連硃砂也不敢招惹他,大概只有我還敢跟他說話,畢竟我已經有點免疫力了。
明天開始就可以恢復正常生活了吧?
不過,對我們來說,究竟什麼是正常的生活,還真是難以說明啊......
章之七 黑白視界(一)
『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機會壞掉。』──范統
『啊,好可怕。』──音侍
『你這個從一開始就壞掉的大白癡是在那裡可怕些什麼?』──綾侍

宿舍恢復供水,是一件美好的事。月退覺得有私人的沐浴空間真是太好了,范統也覺得臉沾到墨汁之類的時候,旁邊就有地方可以清洗真是太好了,至於硃砂有沒有覺得什麼太好了,這個他們不是很清楚。
「范統,你說的是真的?」
這陣子,因為范統的逼迫,月退東方城的文字大有進展,毛筆字寫起來也有點樣子了,但范統自己各方面卻沒什麼進步,於是,月退好像想利用空閒時間稍微教他一些武術。
然後,關於月退學字進步了這件事,范統便想用文字跟他解釋一下自己說話的問題,於是,才有了現在月退驚訝問他的這一幕。
「你騙我做什麼?」
這句話的正確翻譯是我騙你做什麼,月退聽了之後顯然還沒反應過來。
「唔,所以這一句是......」
「月退你要懷疑我啊!硃砂他看了我的解釋以後,居然完全相信,覺得我就是個愛說老實話的人,我的自尊肺遭到很小的打擊,如果連你也相信我的話,我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辦啊!」
好久沒有機會可以隨心所欲說這麼長的話了,好爽,我覺得身心暢快,那種有話不能說的鬱悶感覺好像也抒發出來一些了,只可惜說完以後審視一下自己說的話,還是覺得不堪入耳,自尊肺......唉,虧詛咒想得出來。
「等一下,你到底在說什麼......」
月退的腦袋看起來已經打結了,要去嘗試習慣翻譯范統說的話,實在是很痛苦的事情,尤其裡面真真假假難以分辨,可以完全理解大概已經心靈相通了吧。
「反正一切都是那個大叔的錯!我只不過叫她一聲阿姨,有必要這麼高興嗎!」
我是叫一位小姐阿姨,不是叫一位大叔阿姨,謝謝,我還有長眼睛,而且她也沒有很高興,她應該是很生氣才對,這段話如果被她聽見,搞不好要咒我斷子斷孫永世不得超生了。
「......」
月退漂亮的雙眼已經出現失焦的狀況了。多半是腦袋轉不過來,快要宣告陣亡了吧。
「珞侍他也很好心,我從第一天見面就沒有跟他解釋,然後他居然不幫我跟你說,一直在旁邊看我鬧笑話造成誤會,好不容易你終於看不懂字了,不然我要恐怕等到活了也無法讓你理解啊!」
「......等,范統,你等一下......」
月退一手掩面,一手舉到身前制止他繼續說下去,在無法將話語放進腦中翻成正確的句子的情況,范統再說下去只是對他的精神攻擊而已。
一時之間,范統也有點擔心月退會說出「我可以當作今天沒聽過你解釋,我們以後還是繼續照以前的模式相處就好嗎」之類的提議,那樣的話,他大概會現場石化崩解吧。
「我真的聽不懂你在講什麼,你可以用寫的嗎......」
我們總不能以後都用寫的來溝通吧?而且我寫的你也不是全懂啊!
不過月退既然做出了要求,范統還是做了,因為想說的話太多,又沒有耐性,寫出來的字潦草了點,月退看了頓時更加痛苦。
「范統......不要寫草書......」
這只是行書而已!這不是草書啦!
於是,范統只好用端正標準的楷書字體全部重新再謄一次,月退這才勉強看懂了七、八成的意思。
「所以,你真的說話有這樣的問題?」
范統點頭。
「從以前開始......一直都是這樣?」
范統點頭。
「......」
月退一語不發。大概是在回想范統以前到底說過那些奇怪的話。
「范統,給我一天......不,給我幾天的時間釐清、處理一下思緒,我覺得腦袋快要爆掉了。」
什麼啊,真的讓你這麼困擾嗎?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啊,有什麼關係嘛。
「在這之前......你可以先不要跟我講話嗎?」
月退這麼說之後,范統整個人愣住。
絕交!絕交──!
不,應該說是......冷戰?不對,到底該說是什麼?「我們雙方都該冷靜下來好好思考一下這件事情」這種台詞好像很常見啊?到底是哪一台的連續劇演過的?
不要這樣啊!你就像硃砂那樣不相信我也沒有關係啦!或者你要像珞侍那樣玩弄我也可以,我不介意了!真的!
「以前常常誤解你的意思,實在很抱歉,可是我覺得......以後搞不好還是搞不清楚你的意思,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現在到底是你天崩地裂還是我天崩地裂啊,珞侍他就算搞錯了把我用馭火咒燒掉,也從來沒有跟我道歉的,你這麼客氣做什麼?
「所以,范統,那天......」
月退的神色忽然變得怪怪的。
「那天......你其實是說,你不會陪我回去嗎?」
什麼東西?
哪個那天?
范統自認不是個記性超強的人,這麼模糊的線索配上那麼普通的台詞,要他想起來是哪時候說過的話,也太為難他了。
「你忘記了啊。」
月退看他的表情大概就猜出他不明白他在問什麼了,表情便轉得有點失落。
不要這樣好不好──你這樣讓我覺得我忘記了好像是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我應該不是那麼爛的人吧?
「沒關係啦,想不起來就算了,是怎麼樣也無所謂了。」
月退淡淡一笑,那樣的微笑裡實在沒有包含多少開心的情緒。
你不要自暴自棄啊!不能把話說清楚嗎?
「反正,就這幾天讓我先自己想想吧......就這幾天。」
你到底要自己想什麼?不會因為我嘴巴有問題就嫌棄我,不要我這個朋友吧?
范統想不通月退是什麼意思,但是,月退說要自己一個人想想,卻也不是隨便說說的。
隔天早上,月退沒有等他就自己去上學了,這種時候,范統就覺得,他還是希望月退不要這樣說到做到啊。

平常總是跟月退一起上學,現在突然間要自己一個人上學,范統還真是亂不習慣的。
安靜地走路,沒有說話的對象。也沒有決鬥的熱鬧可看。當然也不會看到女孩子送禮告白的場景。范統深深體認到,當他只有一個人,身邊沒有月退,那麼他就會變成大眾忽略的那種對象,埋沒在人群裡面。
當然,他也不希望決鬥這種事情因為月退不在,就發生在自己身上。要是真的有人有興趣找他打架,他恐怕會一個頭兩個大。
一般情況下,自然是打不過的。如果又要依靠噗哈哈哈的幫助,那也不太樂觀,因為火力他無法控制,一個不小心就會把人殺了,在路上的決鬥中殺人又拿不到錢,也沒有好處,范統覺得這種事情要是能免則免。
我可是受過教育的文明人,沒有必要的情況下,打打殺殺這種事情我才不做。雖然一回生二回熟,但我覺得熟這種事情也不是什麼好事,搞不好還得為自己化解業障,何苦呢。
范統一面胡思亂想,一面踏入了學苑。月退雖然沒跟他一到上學,但他們上的還是同一堂課,座位還是在隔壁啊。所以見了面也不說話的嗎?
這天早上的課是符咒軒的課。今天的上課內容,是幾張進階的符咒,他們所要做的就是在課堂上不斷練習、臨摹這幾張符咒的寫法,直到成功寫出有效的符咒為止。這對范統來說是拿手好戲,符咒字跡該在哪裡勾起哪裡轉折,在他靈活運筆下,都不成問題,但他隔壁的月退,就如以往一樣手忙腳亂了。
不會就問我啊。有困難就找我幫忙嘛......
月退明明就有所猶豫、偷偷看過來好幾次,但還是沒有開口跟他交談。范統也無法理解他的心結到底是打在什麼地方,又為什麼無法解開,這種奇妙的氣氛讓他感到十分煩悶。
以這樣的氣氛上一天的課,結果當然是悶到想撞牆。放學的時候月退還是沒有跟他一起走,好像自己一個人仍陷在嚴肅的思考中,就這樣獨自離去了。
回到宿舍,連硃砂也看出了一點不對勁。
「你們兩個,吵架了?」
「沒有。」
月退立即就否認了。其實范統也不覺得這是吵架,分明只是月退單方面想不開,令人為之氣結。
「那你們怎麼互相不理睬?」
「我只是在回顧過往,跟想一些未來的事情......」
太深奧了。月退你的回答太深奧了啦──
「未來的事情?那也想想我嘛。」
硃砂馬上就拋開了對范統和月退之間的異狀的關心,纏著月退要他把他列入他的「未來規劃」之內。
友情的問題,如果想靠硃砂幫忙解決,看來是沒有用的,范統完全不抱這樣的期望。
『喔......月退不理你?你做了什麼糟糕的事情嗎?』
珞侍根本什麼都不問就直接判定是他錯。這真是有夠偏心的表現。
「我只是寫字告訴他我嘴巴的優點啊!我哪知道他打擊會那麼大!」
范統拿著符咒通訊器情緒激動地抱怨著,實在是因為沒有人可以講太苦悶,他才逼不得已找了珞侍。
『那你節哀吧,算你倒楣,誰教你嘴巴有這種「優點」呢?』
「我要告訴月退,你明明知道,卻故意不告訴他,害他一直誤會到現在。」
因為珞侍的態度太幸災樂禍了,范統忍不住想威脅他一下,剛好威脅的話也沒被顛倒,真是天時地利人和。
『......!范統!你這個小人!你怎麼可以這樣暗算別人!』
哼哼哼,曉得緊張了吧?你這小毛頭不要以為我拿你沒辦法,弱點在哪裡根本一清二楚。
「不敢當,要論暗算我怎麼及得上珞侍小人您呢?」
看吧,我就說不能叫珞侍大人,喊出來很可能變成小人的。但是這個時候顛倒,只能說顛倒得剛剛好。
『你......反正不准說!你要是告訴他,我、我三個月不請你吃飯!』
嘖!怎麼大家的弱點都被別人看透了啊!搞半天我也被你看得一清二楚嘛!
可是我已經說出去了耶,怎麼辦?
真糟糕,月退那邊難以言喻,現在連珞侍這邊也要有危機了嗎?這算不算是自食惡果啊?如果我去要求月退跟我串供,他會不會同意?
「你不請我吃飯,那也不請月退吃飯?」
我就不相信沒有我在,你這臉皮薄的敢跟月退兩個人吃飯。
『我才......我不要跟你說話了啦!』
珞侍一怒之下,就鬧脾氣切斷了范統的通訊,結果,講了這麼多還是沒有什麼幫助。
唉,珞侍,好孩子是不可以這樣的,這是家教不好的表現。不過你對別人應該也不會這樣吧?朋友果然是拿來頤指氣使用的。
范統一面無奈,一面看打工時間也快到了,只好準備準備,出門去。

范統雖然是個懶人,但其實也沒有很排斥打工這件事。用勞力換取金錢,是很合理的事情,比較不合理的就是他拿不到那份金錢,因為所有打工的費用都要拿去還債,而欠下這些債也讓他覺得很沒天理。
打工沒錢可拿,感覺就像在做義工。做義工這種事情,范統是沒興趣的,可惜這也容不得他選擇,他連選擇打工夥伴的權利都沒有,更何況是決定要不要打工呢。
「范統,好久不見啊,你們的比賽真是一帆風順,有沒有覺得我幫你報名也是一件不錯的事啊?」
米重一看見他就笑容可掬。當初米重好像說過,因為他是帶他的人,所以他打贏了米重就有獎賞,現在他們都贏這麼多場了,米重搞不好都賺翻了吧?
可是,米重還是來打工了。到底是他欠債的數目是天文數字,還是其實也沒有賺到多少錢呢?
「你靠我們賺的錢,也不應該分給我吧?」
「啊,你曉得的,我當然沒有要分給你的意思啊。」
我是說你也該分一些給我......算了,我怎麼會想跟米重談錢呢?
「難得你沒有跟月退在一起,他不是也會陪你打工嗎?「
米重這麼一提,范統的心情就更差了。
「不過他不在,說話也比較沒壓力,怎麼樣,還有沒有想向我打聽的事情?看在這陣子得到的好處上,可以不跟你收費。」
范統覺得米重自說自話的能力越來越高強了,搞不好他一句話也不回答,米重一樣可以自己一直說下去。
「如果沒有想問的情報,我也一樣可以說故事喔,反正這個打工很閒嘛,不說說話也挺無聊的。」
反正你就是想講話給別人聽就是了......真受不了你。
目前的負債還有一百七十串錢,希望可以快點還完,就不用再被強迫打工了。
「不如講講比武大會的事吧。」
「比武大會的事?你要聽什麼?淵源?有幾年的歷史?這次大會最有希望勝出的幾個組別?」
只是問個比武大會也有這麼細項啊?為什麼會有最有希望勝出的幾個組別這種東西,難道你還私下開賭盤?
「有什麼就講什麼啊,你隨便講,我認真聽。」
不是認真聽,是隨便聽啦。你這個人講的話,我怎麼可能認真聽呢......
「有你這樣沒勁的聽眾,我講起來也很沒樂趣耶。」
你到底要不要講,還挑剔這麼多!
「其實比武大會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典故,已經舉辦很久了沒錯,但好像一開始也沒什麼特殊的故事,就是突然想到就舉辦了,並沒有任何優美的傳說。」
米重如他所講的,開始沒勁地講起了沒什麼看頭的內容。既然都沒什麼特殊的,那其實也可以不用講吧?
「每一屆的規則和獎品多多少都會有些修正。讓東方城五侍先做示範賽,是今年才開始的新項目,也因為這樣,我才多了一個機會可以看到綾侍大人啊!美麗的綾侍大人啊!音侍大人怎麼能下手那麼不知輕重,居然削掉了綾侍大人幾根頭髮,要是傷到了他的臉蛋該怎麼辦!我看得都熱血沸騰,心臟差點就要停了──」
你可以不要三句不離綾侍大人好嗎?我覺得下手不知輕重的是綾侍大人才對吧,音侍大人分寸拿捏得剛剛好啊,雖然這所謂的分寸在對上違侍大人之後就不曉得拋到哪個宇宙去了。
「說起來,示範賽也是有賭盤的,結果都跟大家猜得差不多,因為光看流蘇顏色就可以知道了,賭的人不太熱絡,音侍大人對違侍大人就算是一賠四百,還是沒有人要違侍大人贏。」
還真的有賭盤?你們這樣是可以的嗎?如果米重你憑著一股熱情賭綾侍大人贏,那你不曉得輸掉了多少喔?
「比武大會的前五名有向侍挑戰的權利,倒是已經持續好幾年了。大概差不多是五年前開始的吧?不過,可以挑戰的侍不包括珞侍大人,畢竟他跟其他幾位大人的程度還相差太多,尚未到可以接受挑戰的程度,這也算是保護他的做法吧。」
唔......有這回事啊?珞侍一定也對這種特殊待遇感到不高興吧,他總是很在意自己實力不足的事實,然後就處在那種不甘心又無可奈何的情緒中。
「大家多半都不向誰挑戰啊?」
范統聽到這裡才插了一個問題,以免米重一直講,看起來很像是自言自語。
「嗯......挑戰的理由是可以有很多的。有人喜歡挑戰看起來有機會可以打贏的,有人喜歡挑戰自己的偶像,有人是有私人恩怨所以才提出挑戰,這五年統計下來,被挑戰最多次的是違侍大人,然後是綾侍大人,最後是音侍大人,暉侍大人是不計的,畢竟他少了兩年的紀錄。」
哦......違侍大人果然很惹人厭,大家即使知道會輸,還是抱持著打到他一下也好的心情向他提出挑戰,是嗎?
那綾侍大人是怎樣?是像米重這種,覺得被綾侍大人打死也爽的變態,還是那些懷春少年秉持著敵意,因為音侍大人的緣故而提出挑戰啊?
至於音侍大人......感覺就是不長眼睛的人才會去挑戰。根本不可能打贏,還可能被他手滑了一下做掉,打完多半也得不到什麼有用的經驗,會挑戰他的人大概都很有實驗精神吧。
「然後啊,討厭違侍大人的人,被違侍大人打敗之後就更討厭他啦,哈哈哈哈......」
這是一定的嘛。我也挺想知道,新生居民裡面,最強的人流蘇不知道到什麼階級了?
「目前被看好的,大致上都是些紅色流蘇的隊伍,競爭得可激烈了。你們能打到現在的地步也算不錯了,如果輸了也不要難過啦。」
什麼話,我們的目標可是前五名耶。這是因為你不懂月退,你不懂月退啦。
這麼說來,既然有賭盤,實在應該去賭自己贏一下喔?
但我的偏財運超差的,搞不好本來會贏,因為我賭我們贏,結果就輸了,這樣可得不償失啊。
「噢,對了,范統,那天跟你們一起出現在擂台邊的火辣美女是誰啊?」
米重說著,忽然開始跟他打聽消息起來了。
火辣美女......誰啊?我有認識這樣的人嗎?不會只是剛好站在旁邊吧?
「她真的是硃砂嗎?雖然貌似通過了身分鑑定,但也差太多了吧?之前怎麼看都是個男的啊?那胸部是怎麼纏起來的,有困難吧?」
搞了半天原來是在說硃砂喔。你那個時候看到的確實是個男的沒錯啊,結果你的著眼點在胸部?等一下,你不是心裡只有綾侍大人一個嗎?你不是同性戀嗎?你去關注一個火辣美女做什麼?
「有沒有什麼祕密可以告訴我?很多人想打聽她的情報呢。」
所以,是商業價值?
打聽了也沒用啊,人家心裡只有月退而已。而且我還是無法單純把硃砂當成火辣美女來看待,這實在是太複雜了,真的。
「我沒什麼不可以告訴你的。盡量問我。」
全錯了啦!
倒也不是什麼朋友的情報不能出賣,是硃砂太潑辣......太認真嚴肅了。像他那種狠角色,要是被他知道我賣了他的消息,我肯定只能去求月退出賣色相救我。
「我不是已經問了嗎?快告訴我啊。噢,你不會還想抬價吧,我最近沒有錢啦,就當作贊助一下嘛──」
我真的沒有要告訴你的意思,不要再糾纏不休了啦──
范統覺得,理當是輕鬆性質的打工也可以做得很累,這一定是米重的關係。
希望下次打工可以不要再排在一起了。不要再強迫我這個語障人聊天了啦!
章之七 黑白視界(二)
打工的日子是苦悶的,就連有比賽的日子,也得先去打工,這點更加苦悶。
下午的課是術法課,他不必去上,所以排了打工,月退在上課,硃砂在宿舍,就只有他一個人要打工......范統越想越覺得心情低落。
范統一面在內心祈求今天不要再遇到米重,一面朝打工的地點前進。
不過,他走著走著,卻不得不停下腳步,只因為,前方有人擋住了他的去路。
咦,現在是......?
范統敏銳地感覺到這幾個人的敵意,然後,他才驚覺這條巷子好像偏僻了點,在他覺得不妙而想後退時,連後面也被人包圍了。
「你們沒事嗎?」
......這種時候,詛咒就別開我玩笑了吧?他們自然是有事找我的。
但是,看起來有事的只怕會是我,難道、難道又要在負債一百串錢了嗎?我不想死啊!
噗哈哈哈!你該不會又在睡覺了吧!啊,該死的,還沒心靈相通,要出聲講話才有用,可是這種情況下又不適合開口......
「我們想請你跟我們走一趟,你應該不會反對吧?」
帶頭的紅色流蘇男子露出了不具好意的笑容,他們都特地到這裡來堵他了,想必也是跟蹤他一段時間了。
我反對!我當然反對!跟你們走怎麼看都不會有什麼好事情的!況且我還要去打工啊!無故翹班會留下不良紀錄的!啊,其實你們根本就找錯人了吧?找我做什麼,我只不過是個草綠色流蘇的平民!
范統一心只想從這裡脫身,他不知道這些人的目的是什麼,忽然被這麼多人包圍,讓他覺得恐懼,無奈,如果他們不肯放他走,他還真沒有什麼辦法可以逃離。
「你還是配合一下比較好吧,看看這是什麼?」
前面的其中一個人亮出了一把刀,刀上那層薄博的光芒,讓范統的瞳孔一下子緊縮了起來。
噬魂武器。
他這才注意到,這群中裡面有一個原生居民,跟他們是一夥的,會找個原生居民,多半也是為了利用那把噬魂武器進行威嚇吧?
「如果你想反抗,我們可無法保證打鬥中不會誤傷喔?」
誤傷?開什麼玩笑,我都已經有語言障礙了,再被傷到導致靈魂受損的話,天曉得會變成什麼德行?
范統的臉色很難看,照這種情勢,他好像真的只能乖乖跟著他們走了,不管他內心有多麼不願意。
「帶走。」
領頭的男子下達了命令,幾個流蘇階級較低的少年便走向了他,在其中一個人往他的脖子劈了一下,他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術法軒的課程結束後,月退收拾了一下東西,隨即離開教室,準備回宿舍。
畢竟傍晚還有比賽,回去休息一下就又得出門了,可以休息的時間不多,還是不應該浪費的。
而他走到學苑門口時,卻被一個不認識的學生叫住,因為這次不是女孩子,他多少有點疑惑。
「有事嗎?」
「你朋友說有急事,約你去一個地方見面,我是來幫他轉達的。」
聽了對方的話,月退愣了一下。
「范統嗎?」
說到朋友,他第一個想到就是范統,雖然想不出來為什麼要託人約見面,但他想想最近自己的態度,頓時覺得,范統沒有自己來找他,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是啊!那地方有點遠,我帶你去吧?」
月退想了想,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那就麻煩你了。」

跟著這名帶路的學生在小巷裡繞來繞去的月退,到現在才曉得東方城還有這麼複雜偏僻的巷弄。
整個東方城畢竟是很大的,有很多地方他都沒有去過,跟著繞了這麼多條巷子後,月退甚至有點懷疑,他自己不曉得有沒有辦法走得回去。
「還很遠嗎?你確定沒有走錯地方?」
月退雖然覺得隨便質疑人家不太禮貌,不過,這地方的感覺就是怪怪的,他也不覺得范統會自己沒事逛到這邊來,好歹之前他們也都是一起行動的。
「快到了快到了,是這邊沒錯。」
領路的學生陪笑著這麼回答他,於是,他雖然覺得納悶,還是繼續跟著他走下去。
一面走著,他也一面思考,等一下見到范統到底要說什麼。
他跟范統說給他幾天的時間,算一算也過了三天了,是該做出個結論。
要回想以前那些對話比較有問題,好跟范統確認,再跟他道歉,這真的是個大工程。月退也沒有自信想起全部,他很怕東漏西漏漏掉一堆他曾經誤解范統意思的沒有提到,如果留下了疙瘩沒解決,他可是會很在意的。
這三天他就一直在想這些事情,上課也難以專心。重複著恍神、走神、出神的動作,幸好他本來就很擅長切割身體跟腦袋,一心二用,所以上課還沒有什麼問題。
但未來該怎麼辦,他就真的想不出來了。
聽不懂朋友的話,怎麼想都是一件很糟糕的事,到底該怎麼辦呢?
「這不就到了嗎?就是這裡了。」
月退的思緒被領路的學生的聲音勾了回來,他抬起了頭,巷弄內顯得有點雜亂......
然後,他看見了范統。

范統這輩子沒有什麼被人打昏的經驗,上輩子也沒有。正常來說,一般人都不該有這種經驗,他也一直期望自己能像個一般人,不然就當個上天眷顧的人也不錯,但很可惜他都無法如願。
也許上天眷顧確實是有,但眷顧的可能是衰運。
他從昏迷中清醒時,眼前還有點模糊,想要活動身體卻發現被人綁著,被打昏之前的記憶還有,想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不會是好事,但總得搞清楚狀況。
「醒啦?醒得還真巧,你朋友來了呢。」
聽著耳邊的聲音,范統困難地張開眼睛,這才看到在一段距離外的月退。
「范統......」
月退看到他醒來,有點著急地想靠近,但被幾個綁架同夥人攔了下來,只站在原地擔心地看著他。
范統不太明白月退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他決定先了解一下自己的狀況。
他現在是坐在地上,手被跟後面的雜物綁在一起,所以活動不自由,也無法站起來,整體上除了被敲了一下的脖子有點痛,沒什麼大礙。
但他們費事將他綁來,事情當然不會這麼簡單,儘管他覺得身上沒有哪裡有問題,還是不敢亂動,只因為旁邊一個傢伙就拿著那很要命的噬魂武器,刀鋒正抵著他的臉。
只要劃到一下,他馬上就會從沒事變有事。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月退終於開口了,他的語氣有著隱藏不住的怒意,卻也不敢輕易動手。
他的速度很快,但可能快不過那把致命的刀。
雖然他可能辦得到在執刀的人將刀劃下之前奪下那把刀,但這只是可能,不是一定,所以他不能賭。
看著刀上那象徵著噬魂武器的刀光,月退一下子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
「沒什麼意思,只是要你配合不要反抗而已。」
聽到這樣的話,范統大概也明白他們針對的是月退不是他了。
他不得不說用這種手段很卑鄙。不就是正面打不過所以挾持人質嗎?
但是,他們到底想做什麼?
「你應該明白該怎麼做吧?」
大概算準了月退不敢拿范統的安危開玩笑,他們見他沉默,便覺得他是屈服了。
那名紅色流蘇的男子使了個眼色,一名學生就走到了月退面前,直接就是一拳朝月退的腹部揍下去。
范統睜大了眼睛。他看到月退退了一步,悶哼了一聲,然後有人從兩旁架住他,拳腳又招呼了上去。
「住手!你們做什麼,有什麼不滿就用說的,為什麼要......」
負責看守范統的人往他身上狠踩了一腳,讓他因為吃痛而說不下去。
「不想多吃苦頭就閉嘴,不關你的事。明明是個西方人,有什麼資格在東方城這麼囂張?」
「我們今天就讓他認清楚自己應該有的處境啊,什麼樣的身分地位就去做什麼樣的事情,東方城根本就不應該有西方臉孔,還平等競爭?憑什麼?」
范統不知道東方城對於西方臉孔的排斥與歧視已經到了這種地步,這些聚集在這裡的人裡面,好像也有比武大會上落敗給他們的傢伙,這根本是嫉妒與挾怨報復。
為什麼?就算是比武大會上被殺掉的人,人也都不是月退殺的啊!
你們做這種事情能證明什麼,明明一點意義也沒有!
這裡所有的人似乎都對於能夠報復、欺凌一個比自己強的人感到性分,唯一讓他們遺憾的大概就是,被他們暴力對待的對象一點聲音也不發出來,這點大大降低了他們的樂趣。
他們進行這種群體圍毆,當然不會顧忌什麼,鐵棒之類的武器也是毫不留情就往月退揮過去,將他打倒在地之後,又會有人將他拉起來,彷彿這點程度根本還不能盡興,然後便繼續對他施暴。
范統只要喊叫就會被揍,但他覺得自己還是無法就這麼閉嘴,乖乖在旁邊沉默看著。
月退是因為誰才會落入這樣的狀況的?
他本來不用幾分鐘就可以將這裡所有的人打倒,是因為誰才讓他們這樣對待?
范統再看向這些人的時候,只覺得這些人都瘋了,全是一群瘋子。
新生居民應該是這樣的嗎?懷抱著遺憾與執念而來,其中就有許許多多像他們這樣,心靈扭曲的怨靈?
但是,他們還找來一個原生居民一起做這種事。所謂的惡行,根本就不分亡者與生者吧?無論內心是否因為死亡的恨意而扭曲,做的都是一樣的事情啊......

「時間已經到了,你的隊友還沒有來嗎?那麼,要宣判棄權了。」
比武大會的擂台旁,等候選手的時間已經用盡,負責任向硃砂這麼表示,因為規定上,團體組一定要人到期才能進行比賽,就算只推派一個人上台也一樣。
「搞什麼......」
硃砂皺起了眉頭,頻頻看向街道兩旁,但看來看去就是沒有范統跟月退的身影。
他們是知道時間的,硃砂可以肯定這一點。昨天晚上還特別提醒過,記性不可能這麼差吧?
又沒有故意不來的理由,那麼為什麼時間到了,人卻還沒有出現呢?

月退已經無法自己站立著了。
即使被人托著,他的手臂也是垂軟在身側,像是使不出一點力氣,范統也不知道他是否還醒著,是否早已昏了過去,可是,這些人卻還不打算結束。
「對了,還有利用價值嘛!流蘇!」
在其中一人的拍手聲中,他們搶下了月退的流蘇,然後幾個草綠色流蘇、淺綠色流蘇跟白色流蘇的學生就輪流向月退提出決鬥。
「我們要跟你決鬥,你還聽得見吧?」
月退似乎已經無法回應,在傷重的情況下,他幾乎等同不戰而敗了,辛辛苦苦升到深綠色的流蘇,掉回白色也成了必然。
「好像昏過去了,真沒意思,接下來呢?」
都已經把人弄成這樣,他們自然也沒了最初的忌憚跟謹慎,原本拿著噬魂武器看著范統的人也過去圍著昏迷的月退湊熱鬧,各自提議要怎麼處置他。
「當然還是要把他殺掉的,對吧?」
「噢,用這把嗎?誰來動手?」
他們在嘻笑中將噬魂武器傳了過去,看見這一幕,范統又忍不住喊了出來。
「你們不要太過分!怎麼可以用那種東西!」
「沒有用在你身上就不錯了,還是你也想死嗎?西方臉孔的傢伙少一個算一個,殺掉也不會有人追究的。」
「還是讓他來吧,違侍大人很保護原生居民,讓他來殺絕對不會有事。」
說著,他們將刀傳回了那個原生居民手上。范統用力扭動著手臂,想將繩結扯松,但儘管手扯得很疼,掙脫的速度似乎還是來不及讓他去阻止。
「不可以!你們......」
「吵死了!少礙事!」
一名少年把旁邊的鐵棒朝他扔過去,擊中了他的頭部,頭部的劇痛讓他整個人腦袋空白了一陣子,這個時候,那名原生居民也將刀往月退身上砍去。
那一瞬間,這個區域的空氣,忽然橫向扭曲了一下。
在空間不合理地扭曲了幾秒的時候,所有人的動作都為之一頓,當他們再度找回自己的神智,卻發現那個本該昏迷的人的手,抓住了要將刀砍向他的人的手腕。
「我不會......再給你一次機會......」
整個寂靜下來的空間,唯一的聲音,是月退低低的說話聲。
他的聲音很輕,沒有用上什麼特殊的語氣,就如同只是平板的敘述句,卻在這樣的氣氛中格外清晰。
在他說話的同時,空間的扭曲更加強烈了起來,猶如有種可怕的東西在中心蔓延開來一般,那種感覺讓人很難去說明,但確實每個人都察覺到了現場的異狀。
整個環境的顏色,在這股扭曲之下,洗白剝落。
他們一時之間都懷疑自己的視覺是不是產生了問題,因為他們看出去的世界,忽然之間只剩下黑白兩種顏色交織出來的模樣,整個失去了色彩。
「我不會......再讓你殺我一次......」
其實應該要逃跑的。
從狀況生變開始,他們就應該要逃掉的。
即使現在才跑掉,都是正確的、本能所驅使的,沒有任何人會嘲笑他們,這本來就是應該的。
只是他們辦不到。
從那點空間扭曲開始擴散時,從他們看出去的世界原因不明地遺失了色彩,直到現在,原本端正的景物都開始變形,宛如知覺迷幻的重壓使得地面浮動、建築物崩解......
從徵兆出現開始,他們就已經無法克制住骨子裡寒顫出來的冷意,使盡了力氣也只能退後,手腳彷彿都不是自己的了,主宰身體的意識也不聽使喚。
那個時候他們還不知道,的確,手腳、身體,很快就不是他們的了。
「永遠......不原諒......」
當他說到這句話的時候,原先平板的語氣瞬變,話語間傳達出的無比憎恨,瞬間使得黑白空間的威壓上升了數唄。
范統是在淒厲的尖叫聲傳出第一聲時勉強張眼看過去的,而他一眼看去,便是拔出了腰間配刀的月退,一揚手將一名少年橫切為兩截的畫面。
他們都以為她應該無法再站起來了,他就連動一下手臂都令人匪夷所思,那應該是重傷的他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可是,事實勝過所有的預設,他非但醒了,還以極端恐怖之姿,狠手進行他的反擊。
「月退!」
范統喊了一聲,然後又覺得剛才被擊中的頭腦一陣暈眩,讓她沒辦法再維持抬頭的姿勢。
月退!不可以啊!
不可以殺原生居民啊......!
跟繩結奮鬥了半天,他的右手終於掙了出來,有一隻手可以用,其實能做的事也不多,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把手伸進懷裡去,掏他的符咒通訊器。
他唯一的念頭是求助。開啟了團訊後,嘶啞地問了一句有人在嗎,接著就聽見了音侍毫無緊張感的聲音。
『啊,有啊有啊,我在唷,什麼事嗎?』
「音侍大人,救命......」
『咦?什麼?怎麼回事?你在哪裡?......』
在努力喊了那一聲之後,異變空間所帶來的壓力,便讓范統再也承受不住地鬆了手,符咒通訊器摔了下去,跌到了他的手無法拿到的地方,自然也就無法再對話下去了。
那些人的慘叫聲在環境的壓迫下,根本也無法聽得仔細。頭部受傷的暈眩感與殘留黑白的視覺下的不舒服,再加上時而閃過耳際的嘶聲尖嘯,讓范統覺得自己就麼失去意識也不奇怪。
他根本很難再去思考任何事情了,可是環境所帶來的不適的扭曲,讓他想杜絕感官都不可能,那種絕望籠罩的情緒佈滿了整個空間,刺激著他的神經,他難得產生一種生不如死的感覺,而這種感覺是這個月退創造出來的環境帶給他的。
一段時間過去後,他其實不知道究竟具體過了多久,對他來說很漫長,但應該只有一下子,那些人的尖叫聲不見了,地上剩下一片一片長刀掃過噴濺出來的血網,那把噬魂武器滾落一邊,它的主人已然失去了寶貴的性命,也不知道是那堆屍首的哪一個。
空間扭曲帶來的痛苦感,讓范統幾乎想出聲哀求,讓這一切停止,而在這樣的折磨中,不可思議的是,他發現在自己還能聽見月退踩過了血跡、踩過了地面的腳步聲,那腳步聲正朝著他接近,一步、兩步......
人都已經死了,瀰漫空氣中的殺氣卻沒有散去。
當范統強撐著仰起頭十,月退以那樣緩慢的速度,已經快走到他面前了。
整個扭曲不成形的環境中,月退的形體模樣卻異常清晰。他端正俊美的臉孔沒有任何表情,而他空洞失焦,不像看著任何事物的雙眼,正是構成這個環境的色彩,一白一黑。
那樣形成完全對比的黑白雙眼,純粹得幾乎也產生出一種奇異的美感,儘管它帶來的是毀滅性的破裂,依舊令人分不清是因為什麼原因而屏息。
少年的臉孔曾經露出那樣溫和的笑容,現在卻宛如人偶般死沉。
少年那原應是天空色的雙眼平常注視著他時都帶著溫暖,現在卻像是在看一個對他而言不具任何意義的東西。
月退......?
范統茫然地看著這個他幾乎全然陌生的月退,茫然看著他走到他面前。
茫然看著他對他舉起手中輝耀著熾亮白光的刀,朝著他的頭頂,起手斬下。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