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西域

范統的事前記述
◎ 范統的事前記述
逃亡是一件很累人的事,不管是一個人逃亡還是一夥人一起逃亡。
想當初我剛踏入東方城,成為東方城的新生居民時,根本沒有想到會有逃離東方城的一天啊──
人交什麼樣的朋友,就會有什麼樣的命運,但我也不是在抱怨現在的處境,只是覺得我的人生充滿驚奇,然後我正處於緊繃後的脫力,全身上下滿是疲憊感就是了。
差點就被綾侍大人殺掉了啊──
說不會手下留情,果然就真的不手下留情嗎?我到底應該敬佩還是哀嚎?話說回來,最後那幾秒實在發生了太多事情,我好像也沒有完全捕捉清楚整個過程,只知道白光乍現,然後我眼前一黑就昏了過去……這真的不能怪我!我已經因為暉侍的記憶頭痛很久,撐了好一陣子了,那個時候暈過去只是剛好而已!才不是我太沒用呢!
昏迷中其實我也不是全無意識,隱隱約約聽見的對話中,我大概知道,我們已經平安離開東方城,然後在前往落月的路上。
啊啊,總之……應該可以安心了吧?應該……可以順利在落月──也就是西方城,開始過新的──沒有負債的人生?
然後也可以到一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重新開始,試試看能不能徵求到女友?西方城的話,可能有很多美艷的金髮女人?不知道她們會不會比較不在意男朋友的嘴巴總是說出反話的問題……我看月退都不太在意了,說不定西方城的女人就像他一樣,對這種問題不會斤斤計較?
讓我結束單身的生涯吧!拜託!我誠徵女友到現在都沒半點下文啊!換個環境換份心情,我想討老婆啊!
但是……我們去西方城,只怕暫時也還無法成為合法居民?
那個假少帝還穩穩當當地坐在皇帝的位子上,月退這正牌少帝的立場尷尬,我們……應該不能只當普通居民,平穩度日吧?
難不成去到西方城,只是我們苦難的開始?
啊哈、啊哈哈哈……那麼,我看還是在面對現實之前,好好睡一覺,昏個不省人事好了……
章之一 長夜過後,仍將迎接黎明
章之一 長夜過後,仍將迎接黎明
『雖然我們離開了東方城,但總有一天還是會回去的!』 ── 璧柔
『妳把東方城這個名詞替換成音侍大人比較貼切。』 ── 硃砂
『被櫻砍了一劍還不怕,女人真是無法理解的生物……』 ── 綾侍
『其實我覺得綾侍大人也很好理解,所以還是有性別為女的可能嗎……對對對!我什麼都有說!』 ── 范統
一夜的混亂,到了現在,已經接近尾聲。
為了追擊而下達的命令,經過命令的傳達後,已經取消,東方城也解除了封鎖的狀態──畢竟女王下令要追捕的目標已從東方城消失,攔截行動已經失敗了,接下來應該做的,便是安定人心,將安寧還給城內的人們。
當然,今晚發生的事情,在矽櫻沒有交代之前,也都不能傳出去。
綾侍在從半空中降下來,收回符鳥落地後,走過面無血色的珞侍身邊時,他一句話也沒有對他說。
珞侍做出的自然不是能被誇獎的行為,只是,不管是他阻止攻擊,還是為了這麼做而破除身上封印的事,綾侍都不覺得自己有特別停下責備他的必要。
不管是事後的解釋還是懺悔,那都該等到珞侍面對矽櫻時再說,而是否責備或懲罰,也全看矽櫻的意思,他無從干涉,自然也不需要在這種時候先出言怪他。
即使珞侍沒有出手,他的那一手複合符咒得以完整地擊向黑鳥上的目標,恐怕也難以達到預期中的效果。
最後突然出現的那名白髮青年,讓他十分在意。無聲無息消解整個符陣,與強行突破東方城限制結界、傳送出去的能力,都可說是駭人聽聞,而且根據過往的一些蛛絲馬跡,那名青年的身分,他也大概推斷得出來。
做完現場的基本處理後,他接著要做的,便是回神王殿向矽櫻報告結果。
神王殿的廊殿都維持著慣有的安靜,直到他踏入矽櫻居室時,才聽見裡面矽櫻近乎情緒失控的說話聲音。
「你說話啊!你覺得你沒有任何話需要對我說嗎?」
矽櫻的臉色十分蒼白,在剛動用王血的情況下出手,本來就會對身體造成不小的負擔,不過應當去休息的她現在仍沒有靜養歇下的打算,音侍則站在她前面有一段距離的地方,緊抿著唇,一語不發。
當綾侍掀開紗帳,進到室內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景象。
「對於你的行為,你就沒有一句話可說嗎!」
矽櫻尖銳的聲音顯示著她的精神狀態,音侍則不知是失神還是難以面對她,始終沒有將視線移動到她身上,也沒有出半點聲音。
「你……!」
在憤怒與難受雙重影響的情況下,面對音侍這種沒有反應的態度,矽櫻終於忍不住一揚手,一道冰藍色的銳風就朝他掃了過去。
音侍沒有閃避的意思,矽櫻的憤怒絕大部分都是他引起的,不管解不解釋,他都沒有立場閃過,只能硬生生承受,然而他受了攻擊也不吭聲的態度,並不能使矽櫻的怒火消退,她手腕一動,又是一道勁風朝他削去,彷彿想就這麼攻擊到他出聲為止。
然而這一次的攻擊卻被介入中間的綾侍擋下了,矽櫻未出全力的氣勁,在身為千幻華的他的身上自然無法造成任何傷害,只是衣服開了道口子。
「綾侍!連你也要背叛我嗎!」
盛怒之下,矽櫻的神情幾乎為之扭曲,綾侍則搖了搖頭,右腳屈膝下跪,平靜地開口。
「櫻,他只是武器,不是護甲,禁不起多少攻擊,我們與落月處於交戰狀態,傷了他對妳沒有好處,希望妳能暫緩責任的追究,先以自己的身體為重,稍後再與他溝通這些問題。」
儘管抬出了一些正當理由,求情的意味還是不言可喻,站在他身後的音侍愣了一下,卻仍沒有開口,矽櫻則盯著綾侍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壓下情緒冷冷地發問。
「追擊結果呢?」
「失敗了。」
得到這樣的回答,矽櫻明顯地不滿意,然而,儘管她想再問下去,動手的後遺症給身體帶來的陣陣不適感,還是讓她考慮過後,做出了先去休息的決定。
「之後再向我報告詳細的情況。這段期間沒有我的允許,音侍不得離開神王殿!」
禁足是她暫時給予的處分,剛才盛怒中沒有考量,但綾侍說的話,她是有聽進去的,確實即使音侍幫助了敵人,即使她對此完全不能諒解,她仍不怎麼希望音侍受傷。
審問告一段落,音侍至少可以先回音侍閣了,綾侍在送矽櫻進內室,替她打點完一些瑣事後,出來便已沒看見音侍的人影。
於是離開矽櫻的居處後,綾侍就往音侍閣去了。他沒有話要對珞侍說,不代表他沒有話跟音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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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侍閣的各個出入口,一向設有禁止通行的結界,但只要摸索出音侍是走哪道門進去的,要通行倒也不難。
在他推開門看到音侍的時候,音侍還是那副失神的狀態,聽見他的腳步聲也沒有喊他,就像是遭到了很大的打擊一般。
他甚至沒變化出那身他覺得搭配起來有趣的鎧甲幻象,就只穿著單薄的衣服,坐在房間裡面。
「他們已經走了,你還心神不寧些什麼?莫非你還會為了背叛櫻的事情感到愧疚?」
綾侍一開口,語氣便帶著濃濃的諷刺,音侍聞言微顫了一下,反射性地答了話。
「我只是……」
開了這個頭後,他頓時又說不下去了。
他只是不希望,像是暉侍那樣的事情再次發生。
他沒辦法違背矽櫻已經下達的命令,沒辦法讓暉侍活下去。
這些話他都沒辦法說出口。
沒辦法說出他只是不希望再看到認識的人發生意外,沒辦法說出他只是不希望繼續看見矽櫻越來越冷酷,隨著一次又一次的事件,失去自己原有的性情。
想要守護她的心情一直都沒有改變。所以璧柔想救出月退,他也能夠體會那樣的心情。
想要守護自己主人的心情……
「只是什麼?」
綾侍在等他說下去,可是他卻置若罔聞,眼神又黯淡了下來。
「不管你跟他們的來往是兒戲還是認真,弄到背叛主人,你真的都不覺得需要道歉?」
看他沒說話,綾侍便繼續以帶刺的語調問了問題,音侍則像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神情逐漸顯露出無助。
「小柔……」
這種情況下還聽見敵國皇帝護甲的名字,綾侍當然立即不悅了起來,不過還沒等他發作,音侍就繼續說了。
「櫻用我砍了小柔一劍……櫻用的是銀光,我……」
希克艾斯的劍刃,銀光即是噬魂之光,金芒才是平常散發的光芒。
乍聞這個消息,綾侍也怔住了。
他不知道對音侍來說,璧柔──也就是愛菲羅爾,應該算是什麼。
東方城與西方城交換過武器,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在那之前,他們屬於同一個國家,也是一對的武器與護甲,儘管在東方城相遇後沒認出彼此,大概代表他們過去不怎麼熟識,但以前的關係或許依舊存在。
當他感受到自己的劍刃撕裂愛菲羅爾的身軀時……那會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來到這裡的目的,明明是斥責音侍幫外人的行為,但看著這樣的音侍,揣摩著他的感覺,綾侍不由得又心軟了。
「她不會有事的。再怎麼說,她也是以治癒力聞名的愛菲羅爾,不是嗎?」
走到他身邊,輕輕拍上他的肩,綾侍這麼安慰著他。他想,也許這些話是他現在需要的。
「她不會有事的嗎……」
音侍抬起頭看向他,彷彿希望他再給一次肯定的答案。
比起璧柔的安危,綾侍其實覺得,音侍更應該放在心上的,是矽櫻或者東方城。
然而,他還是順著他的意思,對他重複了一次這句話。
「她不會有事的,音。」
這明明是個毫無根據的保證,但音侍還是因此而稍微鎮定了下來。
或許是因為,他只是想要有人跟他說這句話……也或許是因為,跟他說這句話的人,是他一向信賴的綾侍。
范統逐漸找回知覺時,人還沒有完全清醒。暉侍的記憶帶來的混亂與頭痛,似乎平定了些,雖然昏迷作夢的時間還不足以整個吸收消化那些屬於別人的記憶,但至少現在勉強處於和平共處的狀態,悶哼一聲後,他慢慢找回了手腳的感覺,然後睜開了眼睛。
最初焦距還沒對好時,眼前的景物還有點模糊,讓范統差點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在鳥背上被雷劈中而瞎了──幸好他的眼睛很快就恢復了正常,他這才坐了起來。
喔喔喔,好像重生了一次一樣……咦?
月退呢?璧柔跟硃砂呢?還有焦巴呢?這、這是哪裡?這是怎麼回事?我一個人被丟在荒郊野外了嗎?
范統發現自己孤單地躺在野外的地上時,整個人是很慌亂的,不過在他視線環繞身周一圈後,他才發現這裡不是只有自己一個人。
在他身邊不遠處,坐著一個正在打瞌睡的白髮青年。青年有張端正清秀的臉孔,看起來有種出塵的氣質,感覺很像各種神話故事中會出現的仙人,而在范統看向他,疑惑著對方身分時,白髮青年也醒過來了。
「啊……這個,請問我是誰啊?」
第一句話一問出口,范統就想賞自己巴掌了。
我只是要問「你是誰」這麼單純的問題,為什麼也可以被詛咒顛倒得好像我失憶一樣啊!
聽見他的問題後,白髮青年也呆了一下,范統只好再問一次。
「我是想問你是誰啦,我一定不認識你……」
我是說我好像不認識你。雖然這個人我確實沒看過,但也沒必要用「一定」這麼肯定的詞吧?
如果剛才是錯愕,現在他面前的青年就是確切表現出不悅了。不過,沒等臉色難看的他說出什麼,范統就因為又發現另一個重要東西不見而大呼小叫了起來。
「啊!噗哈哈哈呢!那個……你有看見我的護甲嗎?是一根拖把!」
誰會拿拖把當護甲啊!我是說我的武器拂塵啦!詛咒亂什麼亂,渾蛋!
「……」
白髮青年看向他的眼神先是複雜,接著變得有點冷淡,最後渙散了起來,似乎又想睡了。
「早知道就不管你了,連本拂塵都認不出來,死沒良心,還是睡覺實在。」
他說著,沒等范統消化完他話語裡的訊息,人就先垂下頭閉目入睡了。
啊?啊啊啊啊?
「你、你聽什麼!我到底是誰啊!不要這麼慢就睡覺,先把事情交代模糊再睡啦!」
范統激動地爬了起來,衝過去抓著白髮青年的肩膀搖了幾下,於是對方又不耐地張開睏倦的眼,不怎麼高興地瞪向他。
「實力不好就算了,還沒有口德,沒有口德也算了,腦袋還不好,本拂塵就在這裡,死范統你是聽不懂嗎?」
罵人的語氣跟說話的聲音的確跟噗哈哈哈很像,但范統還是很難接受這件事情。
「可是,噗哈哈哈是一根拖把啊!怎麼會變成鬼!」
「本拂塵不是拖把!要變成鬼你自己去變!」
「對喔,音侍大人原本也是一把劍,他也是變成鬼的,所以……噗哈哈哈會變成人也是沒可能的?原來噗哈哈哈是跟希克艾斯等級差很多的爛東西嗎?」
這次的反話一講完,范統便頭皮發麻,知道事情不妙,果然,白髮青年的眼睛裡立即燃燒出怒火,臉上也露出一種被羞辱的表情,但即使現在是人形,有手有腳,他還是沒有直接出手打范統,而是繼續用言語抗議。
「誰是爛東西!你再繼續惦記別的武器試試看!我以後再也不幫你了!」
冤枉!誤會啊!我哪有惦記音侍大人!那麼白癡又吵的武器我才一點也不想要!你也稍微想起來一下我的詛咒問題好不好?虧我一醒來沒多久就想到你,你怎麼忘了我會說反話!
范統在臉色難看地想過這些話後,噗哈哈哈沉默了下來,半晌才再次看向他。
「你也忘了我們心靈相通可以直接內心交談。好吧,既然你沒有妄想別的武器的話,勉強原諒你。」
咦?心靈相通?對喔!我怎麼都忘了?所以這傢伙真的是噗哈哈哈?這次怎麼這麼好說話,馬上就相信我啦?該不會是剛才誤會我又臉皮薄不想道歉,才給自己找台階下吧……啊啊啊!慢著!
范統想到一半,猛然想到剛才的話明明沒使用心靈溝通,噗哈哈哈卻聽到了的事情,然後意識到自己正抓著他,所以心裡想什麼,他都能聽見──只是現在縮手,也有點太遲了。
「范.統……」
噗哈哈哈那咬牙切齒的聲音,彷彿說明了他的忍無可忍。
「對不起嘛!你可不可以先跟我講兩下之前發生了什麼事?大家都跑到哪裡去了?我現在條理分明,完全搞得清楚,別和好了好不好?」
我是說我一頭霧水搞不清楚,我們可不可以先別吵架……噢,不對,講話做什麼啊,還是直接心靈溝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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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9-18 193839]
想通了這一點後,范統隨即用了心靈溝通來和噗哈哈哈交談。
『我們是怎麼脫離東方城的啊?最後我實在沒什麼印象……』
「還不是因為你不自量力,明明沒有多少能耐,還硬要闖進去救人,情況不妙也跑不掉,本拂塵又不能沒了主人,只好幫你們離開啊。」
噗哈哈哈不像范統有語言障礙,可能人形狀態下,用嘴巴回答比較方便,所以聽了范統用心靈溝通問的問題後,他就直接開口回應了。
『你、你還真了不起啊,那種狀況下,大家都束手無策,你居然還有辦法讓我們安然逃脫……』
范統除了吃驚,也確實有點敬佩,聽出他語氣中的佩服,噗哈哈哈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本拂塵厲害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你到現在才知道嗎?哼。」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范統多少也曉得噗哈哈哈很喜歡被捧了,但在噗哈哈哈對他的成見還沒解除之前,捧得太過火可能會被他當成刻意諂媚,還是見好就收比較好。
『那還真是謝謝你,我還以為你真的不想管我了呢。』
范統這句話也是真心話,噗哈哈哈則在聽完後,神情顯得有點不自然。
「本拂塵只是沒看過像你這麼笨的人,居然為了朋友就不考慮自己的安危,才有點……覺得你或許沒那麼該死而已啦!就算我出手幫了你,跟我要不要原諒你還是兩回事!」
噗哈哈哈除了喜歡被人稱讚,臉皮薄這一點,范統也是知道的,這個時候最好不要再講出可能刺激他自尊心的話,所以他轉移了話題。
『我知道了啦……不過,原來你可以變成人,那怎麼到現在才變啊?』
「哼,變成人很累的,我才不喜歡變成人呢,只不過變成人才能自己施展術法符咒,要出手就必須變成人,然後他們又拜託我在這裡保護著你,我才維持人形的,等他們回來我就要變回去了。」
沒聽過有人比起當人還比較喜歡當拂塵的,范統傻了一下,同時也從他話語中捕捉到了自己想要的訊息。
『你是說跟我一起逃跑的人嗎?他們去哪了啊?』
他只問了這個問題,要是追加「說要保護我怎麼在打瞌睡」這句,噗哈哈哈搞不好就會惱羞成怒,那他就什麼也不必問了。
「騎著那隻鳥一起去找食物了。」
噗哈哈哈交代得十分簡單,然後他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
「你那個金色頭髮的朋友還沒醒,但也被載走了。」
范統頓時遭到了一點打擊。
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是什麼意思嘛!要是月退也留下來就算了,是嫌我礙事還是鳥背上沒位子了?簡直像被惡意拋棄一樣啊!
被丟在這裡感覺就好像我發生了什麼事情都沒關係啊──你們覺得噗哈哈哈這副散漫的樣子很可靠嗎?
『月退既然沒醒,他們帶走他做什麼?』
「我說我只有幫忙守著自己主人的義務。」
搞半天原來是你不配合啊──范統鬆了口氣,勉強拿這個當藉口安慰自己沒被拋棄。
『說起來,原來你頭髮是白色啊?』
「你有看過哪把拂塵的毛不是白色的嗎?」
噗哈哈哈好像有點不悅,彷彿覺得這是常識一樣。
……噢,原來毛是頭髮的部分?的確沒看過黑毛拂塵、綠毛拂塵,要是真的有那種顏色,應該是弄髒了沒洗乾淨吧?……這麼說來柄又是哪個部分?身體嗎?有、有前後的差別嗎?例如握中間是腰?那我以後是不是盡量握中間比較好啊!嗚喔!
『那個……這樣說的話,我拿著你的時候是不是該小心注意哪些地方?會不會摸到哪裡覺得不太舒服……』
范統小心翼翼地發問,但噗哈哈哈的反應還是很大。
「范統!你怎麼總是愛講這些不知羞恥的話!」
『沒有啊!我哪有──』
「我果然、果然不該讓你知道的!就算我可以變成人,我也不會考慮什麼什麼相通的!你滾遠一點!」
『早跟你說過肉體相通是精神相通的反話了!我才不會對你怎麼樣,你又不是身材火辣的美女!』
話說到這裡,噗哈哈哈似乎就已經不想跟他交談下去了。
「反正你已經醒了,應該可以自己保護自己吧!我要休息了!」
說著,他的身體忽然幻化為光點,只不過一秒的時間,就還原成拂塵的模樣落到了地上。
從人變成拂塵的鐵證就在眼前,這下子范統當然也無法再懷疑他的身分了,但叫他自己保護自己,他還真有點頭大。
喂──雖然暉侍的記憶已經解封了,但我又沒有劍!沒有劍啊!你教我怎麼把拂塵當劍使啊!暉侍他不會符咒不會術法,就只有劍術好,你要我怎麼辦啊!
能不能流暢地用出劍術都還是個問題呢!我這沒用的手臂連劍都抓得不是很好呀──
不管他再怎麼吶喊,甚至拿起噗哈哈哈直接跟他抱怨,也都沒得到回應,噗哈哈哈像是鐵了心要睡覺一樣,回給他的只有打呼聲,讓他相當無奈。
所以啊,我得在這荒郊野外等他們回來?他們真的不會迷路找不到我嗎?
而且肚子的確也餓了……喔喔喔喔,快點回來吧,一個人亂沒有安全感的啊──
范統坐在原地等了兩個小時後,地面上終於出現了焦巴龐大的黑影。
因為注意到黑影的關係,他才抬頭看向天空,本來想稍微揮手打個招呼致意,但看見焦巴直接把獵物叼在嘴上,新鮮的動物屍體還不斷滴血的畫面後,范統頓時臉上一抽,默默地想裝做沒看見。
我──我們在成功入侵西方城之前,都要過這種原始野蠻的生活嗎──不要讓我看見食物的原型屍體好嗎?這樣我會吃不下去啊!
焦巴平安降落後,在讓背上的人下來的同時,也將口中的收穫放到了地面,但是,在牠想直接咬走一塊當作自己的份時,硃砂敲了一下牠的頭。
「你給我變小了再吃。」
他冷冷的語調如同在指責牠以原本的體積進食很浪費食物一樣,於是,迫於他的眼神威脅,焦巴只好乖乖變成小鳥,再可憐兮兮地啄走一小塊肉,到旁邊進食去了。
硃砂,我覺得我們幾個人也吃不了那一整隻……況且,璧柔是不吃的對吧?噗哈哈哈也不必吃啊,你就給牠多吃一點會怎麼樣?
范統有點同情這隻得到不良待遇的鳥,不過,他也沒勇氣把話說出來就是了。
「范統,你總算醒了,又沒受傷到底怎麼昏過去的?」
硃砂先讓還在沉睡的月退躺好,才接著看向范統,似乎對他在逃亡中昏倒的事情頗不滿意。
「咦?你的拂塵又變回去了?本來還想多問他一點事情的……」
璧柔看來看去沒看見噗哈哈哈的人影,然後才發現范統手上拿著的拂塵。籠罩在她傷處的淡淡銀光,現在看起來已經消失大半,她雖然臉色還是有點蒼白,但精神顯然已經好了不少。
在范統來看,當時那一擊明明就足以造成致死傷害,璧柔卻還能慢慢恢復,他只能說這個世界無奇不有。
「我頭痛啊,忽然被記憶封印,跑進去好多很好消化的東西,壓力太小,後來我也不知道怎麼樣就暈倒啦。」
范統也只能這麼交代,不過,對於他這種說話方式,硃砂和璧柔都聽得有點疲憊。
「你的武器跟你精神相通,可不可以請他再化為人形,幫你翻譯你的話啊?」
啊?那怎麼可能?噗哈哈哈他很懶的,要請他傳話還不如我自己拿筆寫……
對於璧柔的要求,范統搖了搖頭,硃砂則在勉強理解他剛剛說的話後,露出了不高興的神情。
「肯幫你解封記憶已經不錯了,還嫌啊?綾侍大人可就沒順便幫我解封。」
嘖嘖,別這麼斤斤計較好不好?沒幫你解封,搞不好是因為你的記憶其實也沒什麼重要的東西啊,要是解封之後得到一堆你在原本的世界把一個又一個的雙性同族吃抹乾淨的記憶,你會覺得很有幫助很開心嗎?
「好了,既然你醒了,那就去處理一下食物。」
硃砂緊接著便指向那個新鮮的動物屍體,支使他開始做事。只是,忽然被分配了這個工作,范統一時還有點反應不過來。
「我?做什麼啊?」
我從來沒有哪裡顯示出我擅長廚藝吧?我連碗粥都煮不好,你要我處理生肉?你是真的想吃嗎?
「丟個什麼火咒的把肉烤熟啊,不然這裡也沒有火源,怎麼吃啊?」
硃砂不耐煩地解釋。他自己沒學術法跟符咒,自然無法憑空生火,月退昏睡著,這事情也不好叫還是個傷患的璧柔做,所以就找范統了。
「萬一烤不焦怎麼辦?」
范統身上確實帶著不少符紙,要成功弄出個馭火咒不是難事,但要控制在什麼威力,烤出來的肉才能吃,這個他可就不曉得了。
「烤焦了你就負責再去捕一頭來重弄。」
硃砂對吃的十分堅持,雖說難吃的東西他也能入口,但不能吃的東西跟難吃的東西是不一樣的,吃焦炭簡直比沒吃還糟糕。
「你這樣逼迫一個料理高手會不會太過份啊!」
「材料是我們辛苦獵捕回來的,你負責料理,這很公平。」
「團體活動中應該讓各人做自己不擅長的事才對啊!」
「我大概知道你本來想說的是什麼。所以你對狩獵比較擅長嗎?有嗎?」
呃……本人到現在連隻雞都沒殺過……雖然殺過人,但那些都是不受控制的意外……
「不管用什麼方法,你負責把肉弄成熟食就對了。」
硃砂以一種不容反駁的語氣做出了結論,由於吃的東西跟璧柔沒什麼關係,基本上她也就置身事外,不加入這個討論了。
范統頓時面臨了難題。
這下子怎麼辦……不然還是問噗哈哈哈好了,感覺他神通廣大,烤個肉大概也不成問題吧?
抱著這一線希望吵醒他睡覺中的拂塵後,他得到的當然是不太友善的回應。
『本拂塵不是說過我是武器不是廚具,不會煮菜了嗎?』
噗哈哈哈覺得同樣的話說兩次有點煩,尤其還是被叫醒的情況下。
『你那麼厲害,這種小事怎麼可能不會做,就別再謙虛了啦!幫忙烤個肉吧,我們都很想吃啊!』
事到如今,范統也只能試試看拍馬屁管不管用了。
『……既然只是這種小事,我也不至於小氣到幫個忙都不願意,好吧。』
沒想到真的見效了。看來噗哈哈哈的單純指數可能比原先預估的還要再更高一點。
於是,噗哈哈哈又從拂塵變成了人形,硃砂跟璧柔搞不清楚他們的協議,都有點不太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不過這個時候,月退忽然發出了一點聲音,貌似要醒了,大家的注意力就都被吸引了過去。
「我慢慢烤肉,不用管我。」
噗哈哈哈這時候倒是很善解人意,曉得他們關心月退的狀況,說完這句話他就自己默默走去生肉那邊研究了。
月退在睜開眼睛時,視線還有點迷茫,等到看清楚圍在自己身邊的三個人後,他才受到驚嚇般地猛然坐起。
「哇!」
下場就是……跟范統的額頭撞個正著。
「嗚……」
月退揉著自己的額頭,才剛醒來就狠狠撞了這麼一下,他覺得根本還沒清醒就暈了起來。
「痛活我了,月退,你突然起身做什麼啊!」
范統算是這起事件中的受害者,疼得眼淚都快飆出來了,但這也是他選的位置不好的緣故。
「對、對不起,我太緊張……」
聽到范統說痛,月退頓時有點慌,連忙轉向他想看看有沒有怎麼樣,確認沒什麼大礙後才鬆了口氣。
「看起來跟之前一樣嘛,好像不太需要擔心的樣子。」
硃砂評論的口吻顯得有點冷淡,大概是針對他過度關心范統這一點。
「恩格萊爾,你……我……」
好不容易終於能跟清醒的月退說上話,璧柔的神色也有些尷尬──對於之前她自身種種糟糕的行為。
這個屬於過去的名字,總算喚回了月退的記憶,想起突入戰場後發生的種種事情,他的表情也因而開始僵硬,瞧瞧范統,瞧瞧硃砂,再看看璧柔,一時之間不曉得該先說什麼。
「對不起,我一直沒告訴你們我原本的身分,而且因為我的關係,害你們不得不離開東方城……」
最後,月退低下頭先道了歉,他對自己的身分打亂了朋友們安寧的生活這件事,似乎十分愧疚,也很在意。
「這有什麼好道歉的?去哪裡生活不是都差不多嗎?我們都達成共識了,你還良心不安些什麼?」
「是啊是啊,離開東方城就等於不必支付債款了,這樣多痛苦啊!」
硃砂跟范統一人一句安慰著他,璧柔則先湊過來關心他的身體狀況。
「恩格萊爾,你現在還好嗎?使用王血後又動武,有沒有什麼後遺症,或者哪裡不舒服?」
被問到這個問題,月退想了想,便老實地回答。
「右手暫時不能用了,可能得經過調養或者治療,在不妨礙恢復的情況下,只能做一些簡單的動作,此外,魔法跟術法都被封住了,得找個高手幫忙解除封印限制……」
說到這裡,他忽然意識到什麼,突地又充滿了緊張。
「雖、雖然如此,我的左手還是可以拿劍打鬥的!如果需要的話,也還是可以勉強使用右手,遇到敵人或者野獸,我還是幫得上忙的!」
他那副極力想保證自己不會成為累贅的樣子,讓他們三個都微微一愣,范統抓了抓頭,大概可以了解他的心思。
月退,你這麼緊張做什麼啊?好像很想證明自己還有利用價值,以免被拋棄的模樣,大家都是朋友,我們是為了救你才逃出來的,怎麼可能因為你現在缺乏戰力就把你丟掉?你也未免想太多了吧?
「恩格萊爾,你不要擔心戰鬥的事情,我們會保護你,你只要好好休養就好了,不管你殘廢還是變成廢人,我都會帶你回西方城的!」
璧柔彷彿在聽他說了這樣的話之後感到心痛,當即激昂地說出了這些話語。
呃,璧柔小姐,月退他現在手腳也還好好的,至少能動能說話,妳用不著說得好像會變得那麼嚴重吧?這感覺不太吉利耶。
「以前你還是少帝的時候,他們都是怎麼對待你的啊?跟我們家族的感覺還真像。」
硃砂感慨了一句,似乎對原本的世界有點懷念。
你們家族其實沒有半點溫情吧!小孩子是工具嗎!你居然還看似很肯定這種價值觀!
而關於這一連串的事情,月退覺得自己好像還是該更加慎重地再確認一次,所以又開了口。
「我……真的不是,真的沒有刻意欺騙、隱瞞你們的意思,我只是說不出口,而且對於過去的身分,我也一直不想承認面對,我很想擺脫生前的陰影重新開始新的人生,可是……好像還是沒辦法的樣子,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永遠不要讓你們知道的……」
月退說著說著,頭也越來越低。
咳,嗯,我覺得你現在還很混亂,有種搞不清楚自己在說什麼的感覺,邏輯也不是很通順……不過,這些其實都不是重點啦,你為什麼會這麼在意?不必這麼努力想說明自己的心理轉折啊,啊,難道……
「是不是因為珞侍不能諒解,所以你很怕又被我們接納?」
儘管范統的嘴又自動把排拒說成接納了,但月退的眼睛裡還是出現幾分驚慌,算是承認他說中了自己的心事。
喔喔,搞半天是因為身分曝光後被珞侍討厭,心裡受到傷害,我們去找你的時候你才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啊?你也堅強一點好不好?朋友沒了可以再交啊,世界上那麼多人……好吧,我也不是這個意思的啦,我知道這會讓你受到傷害,只是沒必要因為這點打擊就沒自信到那種程度吧?
「珞侍大人?我們要逃走的時候,他有出手幫忙。」
硃砂在他們剛出神王殿的時候離開回宿舍去拿行李,所以沒有目睹范統跟珞侍起爭執的那一幕,他只知道上了鳥背後的事情,因而不解地提出這件事。
「什麼?」
月退那時昏迷中,自然不會知道,范統那時頭痛欲裂,根本沒有辦法關注周圍發生的事情,此時聽到硃砂這麼說,他們兩人都吃了一驚。
「我確實看見珞侍大人丟了一道符打散了綾侍大人朝我們轟過來的攻擊,那之後我們就脫離東方城了。」
璧柔當時也盡了全力在維持防護,沒有注意,不過硃砂沒有說謊的必要,他們都曉得。
「說不定……他只是不希望范統死掉而已。」
月退看了看范統,又低下頭這麼說,顯然一點自信也沒有。
或者該說是,不敢再隨便抱持期待。
「這世界上除了你,還有人不希望范統死掉的嗎?」
這直接到絲毫不理當事者就在旁邊的發言,出自硃砂的嘴裡。
喂!死人妖你不要太過分喔!你這樣明目張膽地暗示你希望我去死是可以的嗎!不要說得好像只有月退瞎了眼才會在乎我一樣,你是不是忘記我們現在同在一條船上啦!
范統固然很想開罵,但考慮到詛咒的影響下,搞不好說出來的都是讚美,他只好打消這個念頭。
「范統雖然沒有很受歡迎,但人緣也沒這麼差吧……?」
璧柔這句話到底是不是在幫范統平反,還有待評估。
「錯了,月退,那個……你們以後到底該怎麼稱呼我啊?到底要叫恩格萊爾還是月退?既然知道了我後來的名字,放著不管好像也怪怪的?」
范統覺得繼續談珞侍的話題,可能會造成月退的困擾,他本來就已經有點混亂了,還是拉開話題比較好。
不過他說出來的反話也讓大家無話可說了。
為什麼會變成我啊!我是要說我們以後怎麼稱呼你……講得好像我奪了西方城少帝的身分一樣!
「這兩個名字你才不配用呢。」
硃砂持續毫不留情地諷刺他,月退則因為稱呼的問題陷入了短暫的煩惱,不過,很快的,他還是做出了決定。
「你們……還是繼續叫我月退好了,雖然是亂取的,可是再重新取一個也來不及了……」
也就是說你兩個名字都不太喜歡,但是比較討厭你的本名就是了?因為那個名字所背負的東西嗎?……璧柔!還不快改口!別再叫他恩格萊爾啦!
「恩格萊爾,你不喜歡你原本的名字嗎?以前、以前的生活,也都沒有值得你留戀的東西嗎?」
聽了他的決定,璧柔好像有點難過,在她這種軟軟的態度下,月退很難直視她的眼睛。
「妳要怎麼叫都沒關係,我也不會介意。」
接著打破這種奇異氣氛的,是硃砂的聲音。
「我從以前就一直很想知道你們到底有什麼關係,現在我知道你們是主人與護甲的關係了,所以,你們到底有什麼情感糾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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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退看璧柔的眼神,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很有問題,硃砂當然感覺得出來,而這個問題也是范統很好奇的。
嗯,我也很想知道答案。八卦人人愛聽,我自然是不例外的,來吧,月退!事到如今,應該也沒什麼需要瞞著我們的事情了吧?
「我們……」
月退遲疑了幾秒,開口之後又持續停頓。
「我……」
他停頓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苦惱地垂下頭後,他先問了別的問題。
「你們……對於我曾經是西方城皇帝這件事,真的都沒有任何排斥的感覺嗎?」
既然他想再確認一下才能安心,他們也不介意再跟他說清楚一次。
「沒有。我喜歡的對象身世顯赫,我覺得這樣很好。」
硃砂一點也不害羞地在話語中告白了。
「我們都是舊有的原生居民,跟你有國仇家恨,不必擔心這麼多,別再想珞侍的事情了啦,他都不肯出手幫你了,不就代表他還是念著舊情?」
范統仍舊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可是,他是那麼討厭『落月少帝』,他已經憎恨我憎恨那麼久了──」
「那是因為他不認識你,不了解你,也不懂背後的原因,憎恨陌生人是很容易的一件事,也不必考慮這樣的情感會不會讓對方受傷,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反正,目前這還是無解的事,你就別想了,至少我們還陪在你身邊啊。」
范統說完這段話後,月退看向他的眼神帶著困惑。
「范統,你的詛咒治好了嗎?」
「我也不希望啊,事實上只是我偶爾中了十分之一的機率講錯話而已。」
看來詛咒的確還沒好的樣子。
「總之,我們也不想了解你,想誤會你,關於你的未來,說給我們聽聽吧。」
連番的反話讓范統有點絕望,但他相信月退聽得懂。
「嗯,告訴我們你的過去吧。」
硃砂點了點頭,他倒是也聽懂了范統的話。
月退本來還有點退縮,但這時璧柔握住了他的手,就像是默默地鼓勵他說出口一樣。
看著這三個願意冒險將他救出來的人,他吸了口氣,終於開始回憶過去。
◎ 范統的事後補述
大家都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我們整團連鳥都沒事,可能是我平時燒香拜佛起了作用,同時也多虧了我有一把好拂塵。
啊,我現在其實還看不出我們未來會如何,不過大家臉上都沒有死相,至少可以確認生沒有生命危險,這讓我安心了許多。
沒錯!因為綾侍大人把記憶都還我了,所以我現在除了擁有暉侍給我的記憶,我也拿回了自己的那部分,是完整的范統啦!
要不是嘴巴講不出想講的話,說不定我又可以開鐵口直斷的店鋪賺錢了呢!現在占卜看相我都沒問題,心裡真是踏實了不少啊!
呃,我所說的這些都不包含那隻鳥。我沒學怎麼看鳥的命,本來就是不同種的生物,這也太為難我了,焦巴的命運可能得自己自求多福。
我相信,不管是我原本的世界還是這個世界,都不會有人去學如何看鳥相的,學得這個技能根本賺不了錢嘛!先別說講出來的話鳥聽不聽得懂,你說鳥會自己飛來要我幫牠看相嗎?不會嘛!看完了相有錢付嗎?沒有嘛!叼幾顆石頭幾根草來就想打發我嗎?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
說起來,我也想找個時機告訴他們暉侍記憶的事情……不過,現在應該先讓月退講他的事,我這邊就暫時再說好了。
噗哈哈哈肉到底烤好了沒啊?怎麼都沒有香味?
咦!不見了?哪裡去了!烤個肉也可以烤到失蹤!而且我們還沒有人發現!
可是他剛剛說不要管他,所以……他等一下應該會自己回來吧?啊哈哈哈?
不、不管了,現在打斷月退的話,搞不好他就不講了,等月退講完如果還沒出現再說……真是的,搞得我心神不寧,要去哪怎麼也不說一聲嘛!
章之二
章之二 交朋友只了解一半沒關係,要結婚請了解八成
『啊,那當好兄弟呢?十成?』 ── 音侍
『跨越了兩個等級,比結婚還高是怎麼回事?……』 ── 月退
『這就是我目前為止看過很多人會對相知甚深的兩個人說「你們乾脆去結婚算啦」的來由嗎?』 ── 噗哈哈哈
「我是在四歲的時候被送進聖西羅宮的,那個時候,西方城在皇帝的示意下,對王族直系與旁系的孩子都進行了資質評選,皇帝想選出一個有能力讓天羅炎認主的孩子,培養出一個真正擁有強橫實力的繼承人。」
月退整理了一下頭緒後,便從事情的最初開始說起。
「皇帝得了絕症,所以才會急著想找繼承人,西方城的皇帝被長老們控制好幾代了,他渴望下一代能擺脫這樣的處境,只可惜……我也跟他們一樣。」
他說到這裡,自嘲般地一笑,硃砂則不解地發問。
「絕症?不能用王血治療自己嗎?皇帝最初為什麼會被長老們控制?」
「可以用王血治療,只是他對被控制的人生已經感到厭倦。」
月退在解釋這一點的時候,神情也顯得黯然。
「幾代之前的皇帝出了意外,臨死之前將王血傳給幼子,託付給當時的長老,沒想到長老起了異心,意圖掌控年幼的新帝,將王血與王權握在手中,而他們也做到了。」
這種權力鬥爭之類的黑暗事情,范統聽了就頭痛,對他這種自認是普通平民的人來說,這些事聽起來實在很難有切身體會的真實感,可是偏偏這是發生在他朋友身上的事。
既然不想死,又為什麼不用王血救自己啊?啊,對了,是不是剛好一個月內救過人?這樣真虧耶,救了別人,結果救不了自己……不對啊?一個月的限制不是復活嗎?治療應該不限次數才對──其實那個皇帝是被謀殺的吧!他根本是被迫交出王血的力量,傳給一個幼小的笨兒子──喔喔喔西方城好黑暗啊!我忽然發現我很有這方面的剖析天分,是這樣嗎?
「畢竟是很小的時候的事情,很多事情我都記不太清楚了。包含我原本的家人、前任皇帝的長相、西方城街道建築的模樣……」
說到這裡,月退露出了略顯悲傷的微笑,然後他又想起自己漏掉了一件事,連忙補充說明。
「啊,我忘了說,在被送入聖西羅宮做為王位繼承人後,他們便剝奪了我的視覺,讓我失明,後來我之所以會以布條蒙眼,是因為臉遮了大半,他們讓替身出現時比較不會被發現,而且,讓一個雙眼完好的人裝成瞎子畢竟比較困難,他們也不想讓人知道西方城的皇帝是看不見的,遮起來就沒這些問題了,而我反正也看不到東西,蒙著布條對我來說不會造成困擾。」
他做完這番解釋後,范統頓時有點說不出話來。
眼睛好好的居然搞成瞎的?殘害幼童也不是這樣的吧!你們到底有多心狠手辣啊!你們有問過他的意願嗎?
「讓我失去視覺,是為了培養我『純粹想像』的資質能力,因為天羅炎是東方的劍,驅動時需要用到術法,皇帝選了我就是為了要一個能讓天羅炎認可的人,自然一切以這點為考量,我都能明白。」
知道他們會問原因,月退便自己先說清楚了,同時還想到了什麼而笑了出來。
「所以,術法其實我本來就會,但都只會一些高階術法,剛好死到東方城去,碰巧有機會接觸基礎的術法,這種機緣還真是有趣呢。」
……你為什麼還笑得出來啊?
范統又一次覺得自己不了解月退了。
「總之,在前任皇帝死後,我便成為了西方城的新任皇帝。長老們想控制我,卻也畏懼我越來越強的力量,平日我身上總是背負著上了層層邪咒、魔法束縛的鎖鍊,聽從他們的話,讓我救他們想救的人,治療他們想治療的人……」
說到這裡,月退忽然看向了范統,表情也柔和了許多。
「范統,你是我第一個出自自己的意願用血治療的人呢,之前不管我想削減誰的痛苦,只要長老們不同意,我都只能壓抑下想幫忙的心情……能夠為自己喜歡的朋友做點什麼,實在是很開心的事情,彷彿也可以摸索到一點自我與存在價值,對我來說,那其實是很值得紀念的一件事情。」
你是說我被雷劈那一次對吧?所以那個果然是王血嗎!我覺得心情有點複雜!殺雞焉用牛刀!而且我有幸被王血治療,居然根本不太記得過程跟詳細情況,這樣我以後怎麼跟後代子孫炫耀啊!
唉,女友都交不到了,想那些根本就不存在的後代子孫做什麼……
總之幸好你剛救完珞侍就衝戰場去了,要是再耽擱一些時間,像那次一樣等到後遺症的後勁全都出來,不就變成可以被幾個普通的新生居民擒住,虛弱得只能躺床的狀態了嗎……
「器化能發揮出武器最大的威力,越高階的武器越難修成,反噬也越嚴重,而我因為跟天羅炎修成器化的關係,身體連帶受到傷害,命本來就不長,只是還沒等到撐不住的那一天,我就在身體虛弱的時候被人殺害了。」
喔喔!終於!你要說到那個殺人兇手了吧?就是那個假少帝對吧?
如果希望等書一次看比較多的內容,可以自己控制不要看太多試閱喔,謝謝。
畢竟上本後記就說過卷八比較平淡了,其實不必急著看應該也還好......
「那爾西他……我……」
好不容易說到這裡,月退卻好像提到這個名字,就說不下去了一般,一反剛才的平淡,整個陷入了遲疑停頓。
在他停止下來的時候,他們都沒有開口催促。如果他就這麼不說了,他們也能體諒的,強迫他去回想殺了自己的人的事情,確實很殘忍。
「對不起。長久以來的習慣,遇到痛苦的事情,我總是會隔開自己的心與知覺,想保護自己不受到傷害,習慣了放空逃避後,真正要面對就變得有點困難……」
他面上帶著歉意,這麼說著,好像對自己無法平靜看待那個人而感到慚愧一樣。
這種事……也不是你的錯吧?應該是害你變成這樣的人的錯吧?
聽月退說出這種話,范統不由得感到難過。
「沒有人責怪你,你不需要道歉。」
硃砂對他這麼說,月退則沉默了一陣子後,接著說了下去。
「那爾西……是暉侍的弟弟。他們是前任皇帝的親生兒子,因為我的關係,他們失去了王子的地位,長老將他們視為可利用的棋子,讓暉侍去東方城臥底,那爾西則留在西方城當牽制他的人質,暉侍會把他在東方城的生活詳細報備,機關的開法位置也包含在信中,所以之前去打掃的時候,我才想找找看有沒有什麼東西,不過果然還是太大膽了,被發現是正常的。」
噢,原來是這樣啊?你想太多了,我是因為得到了暉侍的記憶,才會在那時候下意識看向那裡的,要不然根本沒有人注意到你的行動啦。
「消失的暉侍大人居然是西方城的探子?那他現在人呢?」
硃砂對暉侍的情況一無所知,所以便問了這個問題。
「他……已經死了。」
雖然跟暉侍連見都沒見過,但提及暉侍的死訊,月退的語氣中還是透露出了些許感傷。
噢,這個我知道,他就是死在我面前的。
范統在心裡補充了這一句。
「我也是被殺之前才聽說這個消息,但既然是那爾西說的,應該不會錯……」
他言語之間流露出來的態度,隱約仍存在著對那爾西的信任,也許他本人並沒有發覺,但聽的人都看得出來。
原本他想接著解釋,因為暉侍死了,那爾西才決定動手殺了他,但想了想又覺得說不出口。
那可能只是個觸發點。難道暉侍一直活著,他就不會殺他了嗎?
月退將手貼上了自己的胸口,緩緩地撫向自己的頸間。
那個時候,那爾西就是用他冰涼顫抖的手,掐住他的脖子。
『只要你不存在就好了……』
恍惚間,他彷彿又置身於目不能視物的黑暗當中,於窒息與疼痛的痛苦中,又一次聽見這句話。
儘管他已經重生,但這個傷口一直都沒有消失。
而他也一直……還無法問他「為什麼」。
「我其實並不了解他在想什麼……」
承認這一點並不困難,只是承認之後,他多少還是會覺得有點難過。
為什麼跟一個人相處了那麼多年,卻仍覺得他如此陌生呢?
「你們還有什麼想知道的嗎?」
像是不知道還該說哪些,月退索性這麼問,讓他們自己提問題。
凋落の雨滴
契約搭檔烈風閑云 ←這就叫做云消雨散~
丫的你讓人看看10+27長什麼樣會死麼為什麼從頭到尾最多就是一個側影一直到未來篇結束最後一幅圖也只是一個站在棺材旁邊上半身全都被樹擋上了的兩條腿你就是不給看是不是啊啊啊---------
「到底要怎麼樣才能這麼強啊?」
范統心直口快地發問了,這句話難得沒被顛倒,卻是個有點沒意義的問題。
「你問他為什麼這麼強,就好像問魚怎麼會游泳一樣。」
硃砂搶在月退回答之前就先說話嘲笑他了,被比為魚的月退則是苦笑了一下。
「我的實力是犧牲了很多事物換來的,沒有到天生或者本能的地步,努力才能換取成果,范統你要是肯每天練一萬張符咒,控制力一定會大有進步。」
一……一萬張?月退!你絕對是魔鬼!
「有必要,我禁得起這種考驗,我覺得我還是不要靠你保護比較好。」
范統說完反話後,立即重重搖頭,深怕月退當真,每天都督促他練習,那他可吃不消。
「還有,因為記憶被封印的關係,我有多的能力,派不上用場,不過這件事還是之前再解釋好了。」
經過那番驚險的逃亡後,他覺得大家都需要安頓下來休息,一口氣消化這麼多資訊,恐怕也很難靜下心來分析,所以他還是決定先別提暉侍的事。
同時他也有點關心消失的噗哈哈哈回來了沒,斜眼瞥過去後,他吃驚地發現噗哈哈哈不知何時又出現了,剛剛到底去了哪裡,他實在很好奇。
噗哈哈哈,你在做什麼?不是說好要烤肉嗎?屍體還在那裡沒處理啊!你怎麼一出現就在那裡打瞌睡,你身邊那幾包又是什麼啊?
雖然使用心靈溝通的話,這點距離他可以直接問他,但這邊還沒結束就去管那邊,一心二用好像不太好,范統只好先忍下好奇心,繼續聽這邊的討論。
「你被關起來的時候,沒有被人怎麼樣吧?」
硃砂問了一個比較不相干的問題。嚴格來說的確也是「過去」的事情,但跟西方城沒什麼關係就是了。
你這問題是怎麼回事啊?什麼叫做沒有被人怎麼樣?你覺得他會被人怎麼樣?現在看起來好手好腳的,應該沒被刑求拷打,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嗎?……不要讓我想起米重那番收後宮的言論!女王應該不會把他怎麼樣吧?應該不會吧?
「我在牢裡的待遇挺正常的,多虧了違侍大人。」
月退的回答倒是讓他們意外了。
「違侍大人?」
「違侍?音侍總是掛在嘴邊罵的那個違侍?」
「你說違侍大人?那個很喜歡新生居民又一心違逆女王的違侍大人?」
三個人三句話,很明顯可以聽出哪一句是范統說的。
「是啊,違侍大人下令嚴禁他們動用私刑,所以我才能在牢中過得那麼安穩的……」
從月退口中獲得肯定的答覆後,三人的臉色都有點微妙,但也沒興趣繼續研究違侍是什麼樣的人了。
「恩格萊爾,你是西方城的皇帝,現在也離開東方城了,沒有必要繼續喊大人啦!」
璧柔為了月退的稱呼矮化自己的身分而抱不平,硃砂也點頭贊同,同時問了另一個問題。
「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我們的行動應該都以你的決定為主。」
講白了,就是「現在東方城回不去了,你如果不想去西方城,我們也願意跟著你流浪」的意思,在場的人也沒有異議,只等月退回答。
「……」
月退微張著唇,似乎因為還沒考慮過而難以立即回答。
「恩格萊爾,跟我回去嘛!都先住到我家沒關係,我家大得很,小心一點應該不會引起懷疑,安全上也沒有問題,你可以養傷,他們可以休息,這樣不是很好嗎?」
見他無法決定,璧柔便焦急地勸起他來了。
咦?對喔,璧柔好歹也領了個金線二紋,原本住在西方城,有自己的宅邸也不奇怪……所以璧柔在西方城到底是什麼身分啊?總不可能用愛菲羅爾的名義招搖過活啊?
范統正在心裡猜測著,月退便苦惱地開口了。
「其實不管是右手的狀況還是我身上的限制,如果不要造成大家的麻煩,死掉重生是最快的,可是現在死了就會回東方城的水池,沒有辦法這麼做……」
對啊,死回去的話,我們這麼努力逃出來就沒有意義了……咦?等、等等,這不就代表……
「沒錯,所以你不能死。不只是你不能死,我們也都不能死。」
硃砂這番話明顯是針對范統的,他也確實以一種威脅的眼光看向了范統。
「從現在開始,我們都不能死掉,你要是死回東方城去,我們是不會去救你的,到時候你就自己看著辦。」
他的話十分直接,而月退也露出了擔憂的表情。
「范統,凡事小心一點,就把自己當成原生居民吧。」
咦──真的一次都不能死嗎?這會不會太難了啊!就算我現在有暉侍的劍術記憶,將來要對上的可能是西方城金線三紋的高手耶!萬一有危險,噗哈哈哈你一定要救我啊!
「要是你真的死回東方城,你……一定要等我。無論如何我都會設法取回力量救你的,就算要奪回皇位發兵攻破東方城,我也會去做的。」
這個……月退你怎麼突然這麼強硬?你這樣好像在說你不惜珞侍恨你一輩子也要來救我一樣啊?我該因此而感到安心嗎?這件事情還沒有真的發生,不要激動,快把這陰冷的寒氣收回去,我也不希望自己變成讓東方城亡國的禍首啊……
「那如果是我呢?」
硃砂問這個問題的時候有點不悅,大概是問之前就覺得月退不會為他做到這種程度了。
「還有我呢?」
璧柔也跟著問了,范統對她有點無言。
拜託,小姐妳湊什麼熱鬧啊,妳被女王陛下拿希克艾斯劈一劍都還好好的,世界上根本沒有人殺得死妳吧?況且妳又不是新生居民,死了也不會從水池浮起來的啦,搞笑喔?
如果前面的書還沒看,就別先看卷八的試閱吧。(無奈)
先看了後面再來問前面就有寫的東西,是很令人無奈的。
「你們不會死的,我比較擔心范統……」
月退面對這等陣仗,頓時有些退縮。
「我們不會死這個結論是怎麼推算出來的?」
硃砂挑了挑眉,顯然不怎麼滿意。
「我不會讓你們死的。」
這次,月退的回答堅定多了,但下一句嘀咕,氣勢馬上就虛了下去。
「至於范統,我實在沒什麼把握,啊,以我現在的狀況,要做出這種保證好像有點自大了,唔……」
等一下,月退你這話又是什麼意思啊!我看起來真的那麼弱小又倒楣嗎!我看起來就是一副什麼都不做也會有天上的隕石掉下來把我砸死的樣子嗎!我也不過在你面前被音侍大人的門滅掉一次,還有被自己丟的符爆掉一次,你用不著因為這樣就對我如此沒信心吧!
「我才不會活呢!我會好好死給你們看的!可惡!」
范統本來想做出有志氣一點的發言,但在詛咒的顛倒下,頓時就變成很自暴自棄的話語了。
「別理范統了,肚子有點餓,食物料理好了沒啊?」
硃砂說著,看往了噗哈哈哈的方向,大家也都跟著他看了過去。
「范統,那是你的拂塵嗎?」
月退問話的聲音帶著幾分吃驚,但范統的驚訝遠比他大。
「你怎麼知道他是嗚哇哇哇啊!你又沒看過他!我都是到今天才知道他可以變成鬼的耶!」
夠了,詛咒,我警告你,真的夠了喔,再讓我說出那麼可笑的名字,小心我再也不說話讓你沒有把話顛倒的樂趣。
「呃……我只是這麼推測,畢竟我知道武器跟護甲是可以變成人的……」
對喔,你身邊就有兩個例子……可是這還是有點說不通啊?
「這麼說來,你之前也說過噗哈哈哈是很爛的武器,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范統才剛問完這句話,就被一個軟軟的結實物體砸中頭。
「就算知道是反話,還是不可原諒。」
噗哈哈哈什麼時候不好醒,偏偏就在說到他壞話的時候醒過來,這大概也可以算在范統的倒楣事項中。
你怎麼這麼小心眼啊!明知是反話還要計較!你剛剛到底扔什麼砸我……咦,包、包子?哪來的包子!叫你去烤肉,哪裡變出包子來的!都掉到地上沾土啦!暴殄天物啊!人家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你拿肉包子打我,我可是不會撿起來吃的!
不過,這時注意到包子的也只有范統而已,月退還是決定先回答范統剛剛問的問題。
「我和天羅炎訂立了契約,也一直是用右手拿劍的,所以,我的右手殘留著天羅炎的氣息,這也就是我在武器店拿起武器,對方都會一直尖叫的原因,音侍大……音侍的話,他本身就是希克艾斯,自然沒有武器受得了直接接觸時他身上的氣息……范統你在音侍閣死掉那一次,我曾經不小心把噗哈哈哈拿起來過,但他卻沒什麼反應,睡得一樣安穩,能夠無視天羅炎氣息的,至少也是同階級的武器,因此,他能變成人,也是很好推測的。」
月退這一大串解釋下來,范統聽得還算清楚,但將這邏輯在腦中轉過一次後,他當場臉色大變。
不會吧!這不就是說──
要印證自己的想法,最快的方法就是直接實驗,於是范統猛地轉向硃砂,迅雷不及掩耳地搶過了他身上的匕首。
『啊──放手!放手!救命啊──不要碰我──!』
匕首淒厲的慘叫聲瞬間因為接觸而在他腦中響起,當然也同時叫給身為主人的硃砂聽了。
「你要做什麼啊!」
硃砂立即以粗暴的動作將匕首從他手上奪回,略微緊張地檢視自己武器的狀態,順便也安撫武器受驚的心靈。
「不──我居然也變成殺刀腿了!怎麼會這樣!」
這個事實讓范統遭到了不小的打擊。天羅炎與希克艾斯的氣息都會讓低階武器畏懼,噗哈哈哈的等級差不多的話,同理可證,身為他的主人,手上自然也會有讓低階武器害怕的氣息──這等於也間接證實了噗哈哈哈的價值。
沉月之鑰 卷八 西城 試閱十四 suru8aup3 在天空部落發表於111929 | 卷八 西城 鼓勵此網誌:0
「早跟你說過有了我以後就不能再有別人了。」
噗哈哈哈皺著眉,覺得他大驚小怪。
「我以為那只是你大方跟分享慾的發言啊!」
我是說小氣跟獨佔慾!噢噢噢!搞半天居然是很實際性的警告嗎?
「范統,不要太貪心,有一把好武器比拿了十把普通武器好多了,何必貪圖新鮮想拿別種武器呢?」
月退溫言勸著他,但他話語中暗藏的意思讓范統覺得他根本知道重點所在。
你也知道是武器「種類」的問題嗎!我這輩子難道就只能拿拖──拂塵?我真的沒有拿一些正常一點的武器的命了嗎!還是我只能像音侍大人那樣拿壞掉的?或者是新生居民碰不到的噬魂武器?
「反正你到現在還是對本拂塵有所不滿!」
噗哈哈哈那敏感的自尊心好像又受到刺激了,范統見狀,連忙想澄清誤會……儘管其實不是誤會。
「我只是覺得,碰到別的武器都會讓它們呻吟,好像我這個人很親切一樣,感覺有點好嘛,不是在怪你啦!」
范統這次的反話也成功地讓眾人對他投以異樣的眼光。
「你們有什麼問題到旁邊用心靈溝通說好嗎?我肚子餓了想吃東西,月退也是。」
硃砂極為冷淡地說著,對范統跟他武器的家務事一點興趣也沒有。
什麼月退也是……你什麼時候可以代替月退發言了啊?自己餓了不要牽拖月退好嗎?
「食物在這裡。」
聽到他們要用餐,噗哈哈哈便指向那幾包原本不存在的東西。
「這是……?」
原本要料理的食材被放置在旁邊,卻生出了幾包不知道哪來的袋子,大家都覺得噗哈哈哈應該解釋一下。
「沒做過的事情,想來想去要做好還是太難,武器應該要有自尊,不該下廚,反正你們要的是可以吃的食物,也不一定要吃那頭東西,我拿現成的還比較快。」
噗哈哈哈的說明並不難懂,但大家還是有未解的疑惑。
「所以……那些到底是哪來的?」
你該不會要說你剛剛回了東方城一趟吧?你該不會只花了這點時間就來無影去無蹤地從東方城偷了食物回來了吧!這也太誇張了,這根本是常理外的存在才辦得到的事情啊!
范統覺得自己想出來的解答已經很荒謬了,沒想到噗哈哈哈的回答比他想的還要荒謬。
「希克艾斯給的。我跟他拿的。」
希克艾斯,也就是音侍。他們幾個同時在腦中進行了這樣的名詞轉換。
「什、什麼──」
你不只跑回東方城去,還跑進神王殿!然後你跑進神王殿居然遇到音侍大人,他還送你一堆吃的!這到底是什麼不可理解的狀況!
「你見到音侍了嗎?他還好嗎?有沒有被女王為難啊?」
提起音侍,璧柔立即關切了起來,這次月退倒是沒對她的關心有什麼表示,畢竟音侍幫了他們很大的忙,擔心他現在的狀況也是應該的。
「你先交代你為什麼會跑到神王殿去吧……?」
范統覺得問事情應該先弄清楚先後順序,這樣比較好了解,而跟璧柔比起來,噗哈哈哈似乎還是覺得自己的主人較為重要,所以他選擇先回答范統的問題。
「要回去東方城,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什麼人比較少的座標,我就選了神王殿啊,印象中人不多。」
……
我不知道該對你這簡單的思考做出什麼樣的評論,噗哈哈哈。這樣聽起來好像我對這件事爆笑出聲一樣,但其實我一點也笑不出來啊……你一點也沒想過那裡很危險嗎!還是你真的對自己那麼有信心,如入無人之境?
「你進去神王殿,都沒有人發現?」

硃砂也覺得這很不可思議,一個可能是噗哈哈哈太神奇,另一個可能就是神王殿的警備太弱了。
無論是哪一個,感覺都是讓人不太能輕易接受的答案。
「有啊,遇到希克艾斯,被他拉去他那裡問了一堆問題,我跟他說我要找吃的,他就弄了一堆送我,也不用錢,剛好解決問題。」
噗哈哈哈將事情說得很省略,不過,想來他應該也沒有被音侍糾纏太久,畢竟他可是在他們說話的期間就回來了。
「那……音侍他還好嗎?」
剛剛問的時候沒有得到回答,璧柔只好再問一次。
「沒什麼精神的樣子,不過,我要走的時候有好一點。」
聽起來人應該還好,也還有一定程度的行動自由,大家這才稍微放下心來。
本來在逃出東方城後,他們也想用符咒通訊器聯絡音侍的,但卻怎麼樣也聯絡不上──這是因為音侍的符咒通訊器已經被矽櫻破壞掉了,他們當然是不會曉得的。
喔,所以說,這幾包都是從神王殿搬來的好料?我們不用吃那不知名野獸的屍體了?雖、雖然這狀況有點不可思議,但好像是難得的好事啊……這就是送別飯嗎?去西方城之後,大概就吃不到東方城的料理了吧?這麼一想,搞不好連那難吃的公家糧食都會變得令人懷念?
「神王殿效率也太好了吧,這麼短的時間就可以做出這麼多食物來……」
硃砂打開袋子檢查了一下裡面有什麼食物,袋子一開,香味就飄了出來,不只范統覺得嘴饞,就連月退也感到飢餓感快速浮現。
「我們還是慢點來吃吧!」
范統雖然說出了反話,但這種時候大家都能理解他想說什麼。
在食物被拿出袋子後,三個人立即開始狼吞虎嚥。
「等你們吃飽,我們就去西方城吧!」
璧柔好像怕月退又變卦一樣,一再地提起這件事。
「我們要怎麼去啊?也讓焦巴載我們,用走的?」
用走的哪一年才會到啊!我是說用飛的啦!
范統在一陣氣惱後,決定裝沒事繼續啃手上的美食,無視硃砂鄙視的目光,而旁邊吃完了小塊碎肉,盼不到這幾個傢伙分點熟食的焦巴,則在聽了這個提議後抖了抖,似乎有點不樂意。
「噗哈哈哈是不是可以用術法帶大家一起移動?這樣好像比較快?」
璧柔把主意打到了噗哈哈哈身上,省時是個好處,安全舒服也是優點,坐在焦巴背上,強風一直當面襲來,吹得實在不太舒適,要是能一眨眼就到達目的地,那實在是個不錯的選擇。
「本拂塵不是交通工具。」
噗哈哈哈皺起了眉頭,對於璧柔想拿自己取代焦巴的功能感到不太高興。
由於他有自己的自尊與驕傲,牴觸到這兩樣東西的時候,他就不怎麼肯幫忙了。
「這只是舉腳之勞,如果你辦不到,又不是小事情,就小氣一點嘛。」
范統在吃著東西說話不便還說出反話後,終於放棄,決定用心靈溝通。
『噗哈哈哈,再幫我們一次嘛──』
「不要,用走的又不是不能到。」
人形狀態下,噗哈哈哈就是懶得用心靈對話回答他,大家雖然推測得出來他們在做什麼,但只聽得到噗哈哈哈答話的感覺還是很微妙。
『可是提早到西方城,提早安定下來的話,你也比較方便休息啊,甚至我們也不必煩惱路途中的糧食了,早點到不是比較好嗎?』
范統努力舌燦蓮花想說服他,但他覺得自己的口才等級其實不算高,能不能說動噗哈哈哈,就看運氣了。
「那都是你們要煩惱的事情,我只要變回拂塵,就不關我的事了。」
就算不知道范統說了什麼,只聽噗哈哈哈的回答,也可以知道溝通目前不順利。
雖然絞盡腦汁想要想出新的說詞,不過邊吃飯邊用腦的感覺實在不怎麼好,於是范統聳聳肩,放棄了。
「我們還是乖乖用走的吧。」
不,請用飛的!用飛的!
「嘖,還是得繼續坐鳥啊?」
硃砂的語氣透露著不滿。要是焦巴可以說話,說不定會想抗議「免費勞工做苦力還嫌」之類的話。
「范統拿拂塵真的拿得穩嗎?如果從空中掉下去怎麼辦?」
喂喂!不要這樣威脅刺激他!
「你……你要是讓我摔下去,我就自己去流浪!」
噗哈哈哈的反應不小,看他扭曲著臉孔說出這句話,范統也大概明白這屬於「無法原諒的事」了。
「用飛的去,慢慢來也不錯……」
月退小聲地嘀咕了一聲,他心裡還是有點想逃避現實,覺得不想那麼快就回到沒多少美好回憶的故鄉。
「好吧,那還是麻煩焦巴好了,既然這樣,我先說一下,我們必須在距離西方城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就先落地,然後再用走的過去,最好是挑個沒有人的地方,不然很引人注目,然後,我先進城,你們設法混在西方城的新生居民中入城,以免被發現你們是我帶回去的,還是謹慎一點比較好。嗯,這之前,我先給你們都加上魔法,將東方城的新生居民印記偽裝成西方城的吧,但是,在身分經不起檢驗的情況下,為了避免被調查,即使我們到了西方城,你們可能也不能登記為正式的西方城新生居民……大致就是這樣了。」
對於回西方城的規劃,璧柔還是有稍微動腦的,只是這番必須一直帶著東方城印記的解釋,也讓范統的壓力更大了。
即使到了西方城也不能解脫嗎?這是什麼悲哀的處境啊!國際通緝犯果然沒有人權,我本來還以為去西方城換個印記,不能死的限制就解除了,沒想到居然沒這回事!
說是打擊也不為過,明明現在吃的是好吃的東西,范統還是覺得嘴巴裡苦了起來。
「妳在西方城表面上到底是什麼身分?」
硃砂問了這個問題,事實上,這的確有必要問一下。
「唔……反正到了你們就知道了啦。」
璧柔不曉得在裝什麼神秘,沒有直接回應這個問題,月退則是眼光飄向了遠方。
「原來妳也會覺得說不出口。」
對喔,月退跟璧柔原本認識嘛,所以璧柔在西方城的身分,他當然是知道的……她不肯說,你就代替她告訴我們嘛!你怎麼可以跟她狼狽為奸呢!
「討、討厭啦!我知道擅自跑到東方城是我不對,但那也是因為──」
「因為想倒追音侍大人。」
硃砂截斷了璧柔說到一半的話,幫她說完了下半句。
「才不是這樣!不要亂說!」
璧柔的聲音幾乎像在尖叫了,這個話題也就沒有持續下去。
就算音侍大人不是主因,但我想他至少也佔了百分之三十以上吧?別跟我說妳去東方城是為了刺探敵情,照妳平常的表現,這可信度連百分之一都沒有啊。
「那麼,服裝呢?我們穿這樣沒有問題?」
硃砂接著問了另一個問題。在他們開始討論這些事情後,噗哈哈哈便又開始打瞌睡了。
「噢,這點不必擔心,東方城的服飾在西方城挺流行的,穿東方服飾的居民不少,西方城也有一些東方面孔,你們不會太顯眼,只要把流蘇摘掉就可以了。」
瞧她說得輕鬆,范統跟硃砂也忍不住看向了月退。
「那個假少帝已經露出臉了吧,月退的臉也不會太顯眼嗎?」
「呃……遮一下可能比較好。不過沒事蒙面,大家多半會覺得很可疑就多看幾眼,只怕也不太妙,雖然近距離看過的人應該不多,多半也認不出來……總之盡量別出門吧?」
看來璧柔雖然想了不少相關的事情,卻仍遺漏很多重點,感覺上實在不怎麼可靠。
「邪咒中有讓旁人不會注意到我的暗示性咒文,我等一下教妳,再幫我處理就好。」
月退嘆了口氣,自己提出了解決方法。要不是他現在力量被封,可能就乾脆自己處理不拜託璧柔了。
「流蘇摘掉是一回事,我們去到西方城,不必弄個什麼金線在身上嗎?」
硃砂接續著問的這個問題,讓范統用異樣的眼光瞧向了他。
胃口真大啊,我們去那裡,拿個銅線就差不多了吧?你居然一開始就想要金線?金線的高手在西方城應該也不是量產的,忽然弄個金線在身上,也太顯眼了吧!
「噢,沒有關係,西方城沒有硬性要求一定要把金線銀線弄在自己身上,收起來或者藏著都可以,畢竟有人喜歡隱藏實力,有人過於自卑,所以你們身上沒有那種東西,大家也不會起疑的。」
……所以,我們現在是要扮演隱藏實力或者過於自卑的人嗎?唉。
「那麼……應該都沒有問題了吧?」
目前大家也想不出別的問題,所以便一致點了頭。
「那就再重複一次我們的目標──每一個人都不能死!」
……結果,我們已經定案的,居然只有這個目標啊?
這到底該說是消極還是積極呢?看似消極,卻很難辦到……我們不能有更遠大的,像是幫月退奪回皇位之類的目標嗎?
「對了,希克艾斯有託我傳話。」
大概是想到這件事的關係,噗哈哈哈又醒了,聽到音侍有話想告訴他們,大家都安靜下來等他說下去。
「他說……他說了什麼啊……」
噗哈哈哈在開了個頭後,整個迷迷糊糊的,彷彿有點想不起來了,這讓他們實在有點洩氣。
「別人拜託你傳的話,你至少也忘快一點嘛!」
不要瞪我。我想說的是記久一點,別這樣。
「我想起來了,他說……有機會的話,再一起去抓小花貓。」
好不容易噗哈哈哈找回了記憶,說出來的卻是這麼一句讓大家無言的話語。
音侍大人,您果然是個白癡嗎?
「音侍他也太沒有緊張感了吧?」
璧柔嘴角抽了一下,臉孔因為這不符合期待的話語而有點扭曲。
「他該不會是做壞的武器吧?」
知道音侍的真實身分後,硃砂就開始懷疑這一點了。
「也許我開始可以理解西方城當初為什麼想跟東方城交換武器了。」
月退苦笑著發表了感想,這算是他難得說出口的損人話。
「所以天羅炎比較不正常?不是這個意思嗎?那東方城為什麼不換?」
范統又忘記惦記著別的武器會讓噗哈哈哈不高興的事,問出了這個問題。
「天羅炎……」
提起這個名字,璧柔頓時就僵硬了,處於一種講不出對方好話,又不敢說壞話的情況。
「當初西方城跟東方城是以友好鄰邦,鞏固關係為由交換武器的。」
月退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用官方理由來交代。
我想聽真正的原因啊!真正的!
「聖西羅宮……還是得去面對的。我不能丟下天羅炎不管……」
他決定行動的原因彷彿都是因為一些放不下的牽掛。
一些本來應該在他死去時就已經與他無關的牽掛。
「月退,你有沒有考慮為自己做點什麼啊?」
當范統問出這個問題後,氣氛隨著月退的呆滯,而變得有點凝重。
呃……我問錯問題了嗎?
「吃你的東西,不要一直問一些不經大腦的問題。」
硃砂冷哼了一聲,說完這句話,就當作這個問題已經結束了,月退似乎也無法回答,而維持著沉默。
唉,好吧,吃飯、吃飯……
音侍閣深夜有客人不是什麼罕見的事,尤其是這個客人是綾侍的情況下。
不過,在這個時間點看見綾侍,音侍多少還是有一點意外跟心虛──而事情果然也跟他猜測的差不多。
「深夜還讓人送了一堆食物到你這裡來嘛……然後沒多久就通通不見了?我怎麼不知道你什麼時候需要吃東西了?」
綾侍擺明就是知道他做了虧心事,才特地到這裡察看的,音侍的表情隨著他想講的話變來變去,最後還是轉為想不出好藉口的苦惱模樣。
「啊,不過就是叫了一堆吃的,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你如果告訴我你通通都吃掉了,我就會大驚小怪給你看。」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事。化為人形的情況下,雖然可以進食,但可是要額外耗費精力將食物轉化掉再使之消散的,為了假裝成人類,做做樣子吃一點還好,那麼多的份量,根本沒有人會特地吃來找自己麻煩,就算是音侍也沒誇張到這種地步。
「你……既然都一副心知肚明的樣子,為什麼不乾脆一點,非要這樣繞圈圈講話啊!我也不想說謊找藉口騙你啊!而且又騙不過去!」
被綾侍用那種冷淡的眼神盯著,音侍總覺得渾身都不舒服,忍不住就抗議了。
「所以你也知道是不該做的事情吧?什麼事情都寫在臉上,現在精神倒是好多了。」
綾侍瞥了他一眼,做出這樣的評論,語氣依然帶點嘲諷。
「……每當有認識的人死去、消失,我總是會很難過。」
猶豫了一陣子後,音侍開口說出的,是與目前的話題關係不大的話語。
「我總是希望大家都好好的,想見都能見得到面,不要來來去去,每次都留下我,想忘記也不能忘記……」
從被製造出來到現在,他已經認識了很多很多的人,也一再地目睹、聽聞他們離世。
有人是自然死亡,有人是遭遇不測。即使是理當能一直更換軀體活下去的新生居民,常常也因為種種原因而難逃死亡的宿命。
每一次他都很難過,即使未必有人知道。
雖然能夠記起來,放進腦袋裡的人,數量並不算多,但也就因為這樣,才會顯得每一個都很重要。
「音,那是不可能的。」
與他流露出情緒的表現相反,綾侍的態度相當冷靜。
為什麼總要說出這種天真的話呢?
理智地面對現實,承認這是個不可能達成的願望,然後實際一點,妥善盡好自己的身分應盡的職責──明明應該要這樣做才對的。
這像是一種不成熟的逃避,然而,綾侍也難以對此說什麼。音侍就是這樣的人,也是這樣單純的個性與毫不掩飾的關心與情感,吸引了周遭的人。
「反正……食物送都送了,我做都做了,你要罵就罵,隨便你啦!」
音侍有點自暴自棄地說出了這樣的話,綾侍則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
「你能恢復精神也是好事,接下來還有很多事情要面對。」
「很多事情?」
「你該不會忘了我們還在交戰狀態吧?你以為櫻會就這麼算了嗎?」
聽了綾侍的話,音侍呆了幾秒,似乎有點無法接受這個訊息。
「可是……明知落月的皇帝是假的,為什麼還要繼續作戰,如果他們不打我們,就不要主動去打他們嘛!」
「你跟我說也沒有用,就算去跟櫻說,她也聽不進去的。況且,真正的少帝不在,也是開戰的好時機,那個假貨沒有一舉毀滅我們軍隊的實力,就算有,他看起來也不像會為落月付出的樣子。」
音侍聽這些分析只覺得越聽越心煩,這種煩躁的感覺,大概是對一切都使不上力造成的。
「但至少……櫻還沒下達命令吧?」
矽櫻還沒有任何行動,但這也只是因為事發還沒過多久,等她穩定情緒,平靜下來後,繼續作戰的指令應該就會發佈下來了。
「我們所要做的,只有等待。」
綾侍是這麼回答他的。這確實是現在的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 范統的事後補述
我一直以為我只睡了幾個小時,沒想到其實我一睡就睡了一天多。
也就是說我們其實已經離開東方城一天多了,我們也一天多沒吃飯了,難怪會這麼餓,絕對不是我食量變大了,也不是因為食物太好吃了,只是餓太久而已,嗯。
前往西方城協助月退奪回帝位──聽起來是充滿志氣的風光任務,儘管當事者對這件事似乎不怎麼有興趣,但我還是既怕事又有點期待。
如果成功了,我們不就是史書上那種協助皇帝登基的功臣嗎?頓時不就榮華富貴享受不盡了?而且月退也不像那種會做出兔死狗烹過河拆橋的事情的人,只要復位成功,我就可以在西方城過好日子啦──?
但、但是如果要**行賞,那可能就不太妙了……我在整個復位行動裡,多半只是跟班吧?雖然我現在多多少少有一點戰鬥能力,但我不太喜歡走在最前面逞能的感覺啊,通常這種人死得最快,躲在後面明哲保身才是對的,隱藏實力就是為了要在救命關頭派上用場……這麼說來,我到底要不要告訴他們暉侍的事情啊?怎麼有種越等待越說不出口的感覺?
說起來,因為月退不夠積極的關係,我們根本還沒有訂立什麼縝密的計畫啊。現在在焦巴背上,風吹得我頭髮都快變成雞窩了,要我現在忽略這襲擊我顏面跟耳朵的風聲進行思考,實在很難完善啊,不過我還是來分析看看好了?
那個叫做什麼的……喔對,那爾西。多虧了暉侍的記憶,我才會記住這個名字,不然還是稱呼假少帝比較方便……總之現在他的身邊應該有魔法劍衛跟長老吧?如果要立下戰功,不考慮那些皇宮侍衛的雜魚的話,至少得找其中一個人單挑決勝負才行。
……沒記錯的話,印象中目前看過的魔法劍衛,不是金線三紋就是金線二紋。
暉侍……好像是淺黑色流蘇的樣子。不知道東方城的階級跟西方城的應該如何比較換算,但是我總覺得以我目前的狀況,單純想依靠暉侍那我還沒掌握上手的劍術來跟金線三紋或者金線二紋的高手決鬥,恐怕三十條命都不夠我死。
那麼,長老呢?不曉得長老們的實力怎麼樣?
把希望放在長老身上,好像也不是什麼聰明的抉擇……他們都可以限制月退的行動了,想來也不會是簡單的角色,這樣看來我真是前途堪憂,想建立功績也太難啦。
好吧,暫且不把我歸為戰力,我們來看看……我們現在的可作戰人員有璧柔、硃砂……
……沒了?
沒、沒了!這是什麼狀況啊!這根本穩輸的吧!硃砂雖然不算弱,但跟那種實力頂級的比起來就弱得很啦!璧柔金線二紋也不算差了,可是金線二紋就是打不過金線三紋啊!相較之下,假少帝那邊是什麼華麗的陣容啊!噗哈哈哈又不肯幫忙戰鬥,那麼,除非月退恢復,不然我們根本毫無勝算嘛!
事情都還沒開始,就已經得到了毫無勝算的結論,怎麼會這麼絕望呢!要是月退能恢復實力,他們來幾個都不夠看吧?如果要以最簡單的方式取得勝利,當然是讓可以瞬間獲勝的人去打,而非讓必須纏鬥許久還未必會贏的傢伙上場,所以……月退要是恢復,就等於他一個人全挑,要是沒恢復,我們就等死,成功與否根本取決於月退嗎!這樣我們存在的意義是什麼啊!
這樣子是不行的!這樣根本死定啦!一定得想出一個突破之計……焦巴你不要突然九十度轉彎!差點害我摔下去啊!啊……我好不容易建構起來的思考也被打亂了,搞什麼嘛!
算了,既然動腦不是我的強項,那我還是乖乖把腦袋放空,等著看同伴們會不會想出什麼解決辦法吧……
章之三 西方城
章之三 西方城
『首先應該找個好的導遊,接著做好行程規畫,然後就可以來一趟西方城深度之旅了!』 ── 璧柔
『團費都妳出的話,我沒意見。』 ── 硃砂
『可以改成美食之旅嗎?』 ── 范統
『等等,天羅炎呢?那爾西呢?這、這樣子真的是可以的嗎!』 ── 月退
有的時候他也會這麼想──也許是記憶裡面缺乏了影像這個要素,所以他對西方城才會這麼陌生,找不到一點親切的熟悉感。
或者是因為,那裡本來就沒有幾個對他親切的人,他又長年生活在範圍不大的狹小空間裡,根本也沒有認識、融入過那個環境吧?
明明那是他的國家。
明明他也曾經擔下守護那裡的職責,曾經為了保護住在那裡的人們不受侵擾,卻對那片土地沒有歸屬感。
地位、身分,其實不是他想要取回,或覺得應該屬於他、應該重新拿回來的東西。他所想要的原本幾乎都已經擁有了,重生以後獲得的一切,他十分珍惜也很滿足,只是……
總有一點點放不下的事物。希望能夠釋懷,卻又怎麼樣也辦不到的。
直到現在,他還是常常作夢。
除了被殺時的夢境,有的時候……也會夢見一些仍然記得,潛意識裡懷念的事情。
而當這兩種夢境的對象都是同一個人時,他實在也不知如何自處。
『在透過裡界或者地下管道交換物資的種類中,西方城的有錢人特別喜歡夜止出產的蜜果,許多夜止的產品由於入手不易,往往價格哄抬得很高,像是夜止隨處可見的陸雞毛,在西方城售出的價格可能就會有十倍之高……』
眼睛看不見的他,沒有辦法自己讀書,那爾西這個侍讀被派到他身邊來,主要的作用就是唸書給他聽,像這樣的聽讀行為,已經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至少他已感到習慣──不管是那爾西那平板單調的聲音還是身邊有一個人這件事。
只是,儘管是唸給仍該被稱做小孩的他聽的書,也不是什麼溫馨明亮的童話故事,那種書不會被擺在他的書房裡。如果他沒有特別的要求,那爾西通常就隨便挑一本唸了,今天這本遊記就是那爾西挑的,正好講到一些貿易相關的事情,對於那爾西的選書他也沒什麼意見,只安靜地聽著,偶爾隨口提出一些問題。
『蜜果?那是……』
『一種水果。』
那爾西的回答跟沒有回答差不多。
『大概是什麼樣子呢?形狀、顏色,吃起來的味道……』
『你知道這些有什麼用嗎?』
那爾西在跟他說話的時候,時而會出現這種不太耐煩、帶點不悅的態度。
於是他便不說話了。不是生氣,只是不知道該回答些什麼,甚至也不曉得該不該再請他繼續唸下去。
半晌,他聽見書本被放到桌上的聲音,在心裡猜測著那爾西是不是不想唸要離開了,但卻聽到接近的腳步聲,然後,那爾西抓住了他的左手。
對方的手指在他的掌心畫了一個形狀,緩緩的,不帶一絲急切。畫完後,那爾西才開口。
『蜜果大概就這麼大,明白了嗎?』
『啊……嗯。』
他愣愣地點頭,接著又因為覺得那爾西好像生出了點耐心,所以忍不住又問了別的問題。
『那吃起來是什麼味道呢?』
其實他也不是真的很想知道,只不過不管多麼習慣孤獨,有時候他還是會想多跟人對話。
『我又沒有吃過,怎麼會知道?』
那爾西隨即又不耐煩了起來,順手又拿起了書,按照書上的說明回答他。
『書上只有寫味道很甜,就這樣。』
『那陸雞毛你摸過嗎?』
『當然沒摸過,那跟蜜果一樣是夜止的東西。』
『你不喜歡夜止的東西嗎……?』
『我喜不喜歡,都是我自己的事情。』
因為那爾西擺出一種「與你無關」的態度,月退也就問不下去了。
『那,就繼續吧。』
他雖然是西方城的皇帝,不過,這個宮裡大概沒有人畏懼或是尊敬他。
大家都清楚他只是一個被架空的王血容器,不能為自己作主。
包含他自己,也十分清楚。
他想要的也不是眾人的尊敬畏懼,甚至也不是權力或自由之類的東西。
那個時候的他啊……究竟想要什麼呢?
看完鋼彈00的劇場版覺得莫名空虛所以又來發一篇
距離蜜果的事情過了幾天後,某天早晨,他如同往常地進入書房,卻在桌上摸到一個昨天沒有的東西。
桌面上一向都平平的,沒擺什麼物品,突然間在他習慣擺手的地方多出一個圓圓的物體來,他當然會發現,基於好奇,他將那東西拿起來摸了摸,光滑的表面上帶著一些水的濕潤感,還有隱隱約約的香氣。
也許是食物,聞起來很好吃的樣子。他這麼想著。
但是這裡為什麼會有食物呢?
可以出入書房,然後有可能在這裡放個東西又不解釋的人,他想來想去覺得只有一個,於是,當那爾西出現時,他就開口問他了。
『那爾西,這是什麼?』
『蜜果啊。』
那爾西回答的聲音有點不悅,聽起來好像不太願意回答這個問題似的。
『蜜果?為什麼會放在這裡?』
『不就是給你吃的嗎?你不是想知道吃起來什麼味道?』
東西是他拿來放的,但他卻好像不怎麼願意承認這件事的樣子。
那爾西的話讓他愣了一下,他沒遇過這樣的事情,不太習慣,也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這種時候再繼續問「這個不是很貴嗎」、「你怎麼有錢買,你是怎麼弄來的啊」之類的問題,好像也不太對,所以,他選擇老實地低下頭,道了謝。
『謝謝。』
因為這大概算是這輩子第一次收到別人額外給的東西,儘管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麼,但他覺得,這個應該勉強可以算是禮物,所以便放進口袋,打算好好收起來。
『收起來做什麼?吃掉!』
敢對皇帝使用命令句的侍讀,西方城史上可能沒幾個,那爾西無疑的就是其中之一。
『食物就是拿來吃的,你太瘦了,應該多吃一點。』
所謂瘦不瘦,因為看不見,沒有比較對象,他一向也不太清楚,所以在那爾西說出這句話後,他只微微困惑地偏過頭。
『我吃不吃,不是都無所謂嗎?如果到了身體虛弱,出現危險的地步,長老們就會給我灌營養劑,所以……應該沒有關係吧。』
或許是因為長期處在那種不正常的教育下,那個時候的他,能夠如此輕易地說出對自己這麼冷漠的話,並視之為理所當然。
他的身體不是屬於自己的,所以他不需要關心,也不必多為它做什麼。
他的存在意義是為了這個國家,他以這樣的生活方式過到了現在,所以,他的生命是需要他活著的人該想辦法維持的,出了問題那些人自然會設法弄好,他一點也不需要擔心,只要麻木地接受所有的事情,這樣對他來說也比較輕鬆。
直到即將死亡的那一刻他才明白,這些想法全都是錯的。
他總是把心阻隔在外,漠然看待自己的一切,對這些事情都感到厭倦,彷彿覺得什麼時候死掉都沒有關係──明明是自己的生命,卻覺得事不關己。
然而事實上,他卻渴望活下去。
在吸不到空氣,意識逐漸遠離之時,他才知道自己如此不願意死去,甚至驚覺自己願意用任何條件來交換活下去的機會。
對原本那樣的生活厭煩,是因為那樣的生活是錯誤的。
他不是應該放棄自己的生命,而是該努力改變那樣的生活環境,那是他明明該為自己努力,卻沒有做的。
只是那個時候,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不吃就還給我,要餓死是你自己的選擇。』
那爾西聽了他的話之後明顯地流露出了生氣的情緒,那個時候的他並不曉得對方為什麼會發脾氣,雖然心裡有點捨不得,但他還是把蜜果拿出來,攤開了手掌準備交回。
從他手上拿回蜜果時,那爾西一句話都沒有多說。
那爾西主動拿東西給他,就只有那一次而已,那之後就再也沒有了。
「月退,快到了,璧柔說我們要準備降落了。」
硃砂和范統對於月退在疾駛的鳥背上還可以睡覺這件事都感到十分佩服,在沒有人特別抓住他的情況下,他雖然在睡覺,卻也沒有要掉下去的樣子,這幾乎可說是特殊才能了,整個團體裡,多半也只有他做得到而已。
「咦,我睡著了嗎……」
剛被叫醒的月退,還有點搞不清楚狀況,彷彿不知道身在何處。
「是啊,你是不是太有精神了,之前才清醒那麼久,現在又睡。」
范統的反話持續發作中,在聽多了的習慣下,現在基本上大家都比較能聽得懂他在說什麼了。
「真是不好意思,我不知不覺就睡了……」
月退尷尬地說了這句話後,又補充了一句。
「下次……如果我在身邊有人的時候睡著,還是把我叫醒吧,還好今天作的是比較溫和的夢,你們忘記我說過我睡覺時可能會做出一些無法控制的事情了嗎?尤其又在飛行中,萬一把手插進焦巴的背裡,就太對不起焦巴了……」
「……」
他以歉然的神情和溫和的口吻說出這種話,實在讓人不知道該回答他什麼才好。要是真的發生那種事,他們倒是可以理解為什麼他睡著了還不會摔下鳥……手都插進鳥背裡了,應該也不是那麼容易可以拔出來的吧。
「啊,不過我現在力量被封印,所以應該還好,不會發生那種事情,我差點忘了。」
月退說一說,忽然想起自己能力被封印的事,但是他那「應該」還好的說法,還是讓范統覺得很不能放心。
「至少王血的效力還在吧?插一次你就幫他治療一次,死不了。」
硃砂的發言相當冷血。
「喂,有這樣插了再插,插了又插,一直插個沒完沒了的嗎?你也對這隻鳥壞一點好不好?」
范統臉孔抽搐著說出了這樣的話,他終於良心發現為焦巴說話了。
「可是,王血的治療也有疲乏時間,接受治療後一段時間內重複治療可能會無效耶。更何況我剛救過珞侍還沒幾天,復活一個月只能用一次,期間治療的效力也會有影響的……」
月退也沒立即否認他不會一再犯行,只是略帶困擾地解釋起王血的使用問題,這讓焦巴頭上的寒毛都豎起來了。
「別說這個了啦,我們都要降落了……降落之後,就按照說好的進行喔!我在西方城等你們。」
璧柔不太放心地又叮嚀了一遍,也跟他們再確認了一次西方城的位置,生怕他們迷路到又走回東方城去。
「我們還沒準備好。」
范統要說的應該是「我們已經準備好了」,只是這時候的月退,卻也有點想附和他說錯的話。
「是啊……」
他們所要降落的區域,只要再走個幾區,就可以抵達西方城了。
月退實在無法說自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事實上他仍覺得有點徬徨無助,彷彿都是因為身邊的友人推著他去作這許許多多的事情,他才會答應行動的。
如果這麼消極的話,不就跟以前一樣了嗎?
他死前告訴自己必須改變,至今又努力了多少呢?
輕輕搖了搖頭後,月退要自己暫時別再想這些會造成壓力的事情。
現在的環境已經不是當初的環境了。順其自然試試看,也許……
雖然心裡不算堅定,但他還是決定循著這條路走下去了。
不會有問題的。只要大家都在一起。
「哇啊啊啊──!」
「死鳥!誰讓你俯衝著陸的!」
……應該,就不會有問題的。
「記得從現在開始要改說西方城的語言,別露餡。」
長久以來的習慣一時要改掉,還真的有點困難,不過,他們因為是新生居民,具備兩國語言都會講的能力,已經是萬幸了,至於說哪一國語言的問題,就只能自己多多注意了。
他們現在已經逐漸走到有人的地方,月退那使人忽略他容貌的暗示當然也早就請先離開的璧柔施好了,東方面孔在西方城畢竟算是少數,他們三個又都穿著東方服飾,在一起行動還是有點顯眼,不過,這些路**概也只是視線關注個幾秒罷了,將注意力投過來的人並不多。
然而這種情況,在他們進入下一區時,便出現了改變。
「……硃砂,妳為什麼要突然變成女孩子呢?」
月退一看到硃砂變成女性體就有點緊張,他雖然想盡量以穩定的聲音發問,但顯然不怎麼成功。
「我只是想讓我們隊伍的人員組成看起來正常些,這樣比較不會引人注目。」
硃砂一面撥著頭髮一面解釋,但她的解釋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人妖,不要睜眼說瞎話好不好?妳是對周圍的一切視而不見嗎?妳有沒有發現在妳變身為現在這副身材火辣的美女模樣後,四周聚集過來的眼光至少增加了三倍,停留的時間也不知道多了多少秒啊!妳不知道美女的殺傷力是很高的嗎?況且,三個男人走在一起哪裡不正常了!根本是妳的觀念有問題吧!
范統在心裡罵了一大堆,而月退也有差不多的疑問。
「原本三個男的一起行動,有哪裡不正常嗎?我看這裡很多人也都這樣啊。」
「那是找不到女伴、缺乏魅力的團體。」
硃砂的認定不只主觀,還帶有偏激的攻擊性。
……所以呢?妳變成女性體只是因為想替我們提高身價嗎?爭這一口氣有什麼意義?只會提高紛爭發生的機率吧?
「那……又怎麼樣呢?」
月退完全無法理解硃砂的邏輯。
「那樣感覺很差。而且會有女人過來搭訕要求加入。」
這個問題硃砂回答得毫無滯礙,於是月退又看向了旁邊,彷彿難以繼續跟她交談下去。
「月退,手臂讓我挽著嘛?」
硃砂在變成女性體後,總是會順勢提出一些讓月退感到困擾的要求。
喂,所以妳現在是想怎樣?妳想擅自將隊伍組成變更為「一對情侶跟一個大電燈泡」嗎?妳到底要排擠我到什麼地步才甘心?不要欺人太甚!我可是有噗哈哈哈罩的!
「不要,那樣太引人注目。」
月退立即就拒絕了,在這方面他一向臉皮很薄。
所以在沒有人看見的角落裡就可以嗎……月退,你話不說清楚的話,會引起誤會啊,你知道硃砂總是很喜歡找漏洞鑽,上次你不就因為一時失言被她追得滿房間跑,差點被撲倒嗎,怎麼還不懂得記取教訓?
「反正又沒有人認得我們,何必那麼拘謹?」
儘管遭到拒絕,硃砂依然沒有放棄的意思,持續緊咬著不放。
「就算在沒有人認得我們的地方,行為舉止也要控制啊!」
月退擺出一副不會因為對方三言兩語就改變心意的態度,於是,硃砂的勸說就轉了個方向。
「那麼,就想成簡易的偽裝嘛,你從東方城脫逃的事情,搞不好西方城也有內線情報,要是連協同逃脫的人數性別都掌握了,他們就會過濾進城的人,我變成女的就可以混淆視聽,對吧?」
嘖嘖,正面誘拐不成,就開始迂迴作戰了嗎?雖然聽起來好像有幾分道理,但如果要排除被注意的可能性,我們三個直接分開進城不是更好?
「如果在進城的時候想混淆視聽,我們乾脆分開進城比較有效吧?」
月退的腦袋還是清楚的,沒有一下子就被拐到。
「雖然如此,我們還是得去璧柔家,她如果是有權有勢的人,這個時間點回來,家裡又馬上招待了符合特徵的三個客人,很難不被懷疑吧?」
聽了硃砂進一步的游說後,月退皺起了眉頭。
「的確是這樣沒錯……」
「西方城會猜你帶著幾個同伴回來,唯一的女性是愛菲羅爾,樣貌他們那天在戰場上就看過了,也就是說,他們應該想不到你身邊會有個女伴,狀似親密的情侶比較不會被他們列為清查目標,對不對?」
當然不對。隨便在路上認識一個女孩子,一起行動,以月退的條件來說有什麼難的?只要他沒有像我一樣的嘴巴,根本是手到擒來……嗚!我為什麼要自己捅自己的痛處啊!
「好像……有一點道理。」
月退面露遲疑,有點遲疑地這麼回答。
范統差點被自己吞的口水嗆到。
你給我等一下!都幾歲了還這麼輕易就受騙嗎!人心險惡啊!三思而後行,到時候別怪我沒有提醒你!……我還真的沒有提醒你,我都只有在心裡吶喊而已,真糟糕……問題是這時候壞了硃砂的好事,她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奇怪了,我都有暉侍的實力了,也就是淺黑色流蘇階級,我還怕硃砂做什麼?
「就是嘛,所以說──」
「就、就算有一點道理,也不必實行得那麼徹底啊!我辦不到!絕對辦不到的!」
見硃砂笑著朝他貼過來,月退還是驚恐地閃開了,照他那種個性,沒有好好訓練過的話,想跟人偽裝成情侶,的確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你只要乖乖不動讓我為所欲為就可以了,這很難嗎?」
「嗚咳!咳、咳咳咳咳……」
范統這次真的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
這是什麼超有侵略性的發言啊!還能聽嗎!還好那隻鳥變小後被璧柔順便帶走了,不然豈不是多一個純潔的心靈被玷汙!噗哈哈哈你什麼都沒聽到對吧?那個人妖講話的時候最好都閉上耳朵!
由於他現在沒有握著噗哈哈哈,噗哈哈哈自然是聽不到他心裡的碎碎唸的,從拂塵毫無反應來看,可能睡得正好,這算是個不錯的情況。
「很難嗎……」
月退仍然皺著眉,似乎很認真在思考這個問題,連范統被口水嗆到都沒有理會。
要是連反應都不能有的話,當然很難,那不是一般男人辦得到的事,雖然我也不曉得你屬不屬於一般男人的範圍,但依我看來,你還是別誤入歧途比較好……不要在這種時候認真!她根本只是想在見到璧柔的時候示威而已吧?快醒醒啊!
「不行,我覺得還是不行。」
范統的禱告可能產生了點效果,月退想來想去,還是搖了頭。
「你沒試試看怎麼知道不行嘛?」
硃砂的語氣聽起來有點失望,月退則回答得異常認真。
「我用想像的就知道不行了!」
哈哈哈,妳輸了吧。人家為了練純粹想像可是犧牲了眼睛,段數很高的。
在旁邊偷偷幸災樂禍幾乎已經變成范統固定的嗜好了,雖然這個嗜好稱不上好,但也沒妨礙到別人,所以他依然把這種行為當作自己私底下的小小樂趣,沒怎麼反省自己的心態。
卷八 西城 鼓勵此網誌:0
「咳,東方城快到了,看得見城門了,你們就別吵了吧。」
范統試圖讓他們注意起眼前的事情,由於他將西方城說成東方城,確實也達到了驚嚇的效果。
「嚇我一跳,我還以為我們真的走錯了。」
月退餘悸猶存地這麼說。
……會說出這種話,顯然你對認路沒什麼信心吧?
走得更近一點後,西方城的城門就可以清楚看見了。
厚實的城牆,是兩座城共有的特色,以西方城的城牆以白色的石頭為主體,營造出一種穩重莊嚴的感覺,整體的風格自然和東方城是不同的,裡面來來往往的居民也多是金髮碧眼,月退在這裡就不會顯得特別醒目了,當然,這是在容貌有遮罩暗示的情況下。
整齊劃一的衛兵在城門口排成一列,從那一絲不苟的穿著與姿勢,可以看出西方城的嚴格與秩序性──站在能看清整個城門的位置,他們各自有各自的感慨。
「我還真的沒看過西方城的城門,這是第一次看見呢。」
身為西方城皇帝,講出這句話的時候,月退的心裡是有點心情複雜的,先不說他當上皇帝後,出城的機會沒幾次,光是被剝奪了視覺這一點,就足以構成他看不到城門的最大原因了。
「現在開始看,也還不遲。」
硃砂對西方城當然不會有任何感傷的情懷,只不過當作在確認接下來要生活的地方罷了。
「真是不奇怪……」
與他們不同,范統獨自處於一種無法跟他人訴說的疑惑當中。
東方城的文字都恰好是我用的文字了,西方城的文字為什麼不是英文呢?根據常理推斷,城門上的字應該是西方城沒錯,不過卻是我完全不認識的文字啊!本來我的英文閱讀能力就已經夠爛了,現在還變成目不識字的狀態,也太感傷了吧?啊,其實光從口語不是英文的時候我就該發現了……可惡,既然有一個巧合,為什麼不能乾脆兩個都巧合呢!
來到新的環境,卻要變成文盲,這也是老天的考驗嗎?老天會不會太垂青我了啊!不要這麼欣賞我好不好!我不會成材的,別再磨練我啦!
咦咦,等一下,暉侍的記憶裡明明學過西方城的文字啊?我在讀他的記憶看信的時候也是看得懂的,那時候頭好痛都沒意識到不是英文……再、再試著叫出來吸收看看……
喔喔喔喔!我看得懂了!老天爺還是有照顧我的!太好啦!會兩國語文的優勢!我終於有贏過他們的地方了嗎!可惡,我現在情緒好激動,心情澎湃啊!
……可是,為什麼西方城的城門上寫的不是西方城,而是「成為此地的一份子,便形同宣誓效忠皇帝,本國的一切皆屬於皇帝」呢?
這簡直就跟標榜每件九十九元,旁邊再寫上一個小小的「起」,或者商品上華麗的廣告詞寫了一堆,然後用小小的字在角落寫個「本產品根據使用者個人差異可能有不同效果」一樣,充滿了詐欺的感覺嘛!西方城都是這樣騙一開始還看不懂文字的新生居民的嗎!我該慶幸我一開始沒被搶到西方城嗎!
「月退,原來西方城皇帝比東方城女王還開明啊,居然光明正大在城門上寫著一切都不屬於皇帝。」
范統有感而發了一句,而且,這句話根本是寫假的,西方城皇帝喪失實權已經很久了,這可是從月退口中證實的。
「啊?你說什麼?」
月退一頭霧水地看向他。
「咦,你沒聽不懂我的話嗎?我是說城門下寫的文字啊。」
而且還使用比較復古的文法呢,虧暉侍語文能力還不錯,雖然小小年紀就離開西方城,但是卻還懂這些。
「……對不起,我看不懂。我沒說過嗎?因為眼睛的關係,我也無法學認字,西方城的文字對我來說是全然陌生的。」
月退以有點困擾的神情低低地回答,看起來彷彿有點自卑。
……啊?那個,你不是西方城的皇帝嗎,不,我明白,眼睛看不見的確無法習字,這……所以你現在看得懂東方城的字,卻反而看不懂西方城的字?這是什麼搞笑的情況?簡直令人想哭啊!
「月退看不懂可以推測得出來,但是你為什麼看得懂?」
硃砂一挑眉,很快地提出了質疑。
喔!露餡了!
其實這的確是遲早要告訴你們的事情,但又有點離奇,我們一定要在城門口說嗎?還是等安頓下來再說吧?
「我覺得還是到找不到紙筆的地方再說,比較不方便。」
范統這個說法還算合理,也被他們接受了,每次都要分析范統講出來的話哪個詞是反的,在要聽很多解釋的情況下,可是很累人的。
「那麼,我們先進城吧。」
他們現在頂著西方城新生居民的偽裝,可以抬頭挺胸地從正門進城,想來這裡的人應該也沒本事看破他們印記的問題,所以直接進去就可以了,絲毫不必心虛。
不過,凡事總會有個意外,而他們這夥人就是常常遭遇意外的那種人。
在他們靠近城門,正要跨入時,衛兵們忽然因為裡頭走出來的某個人而集體整齊劃一地行禮。
「唔,果然是伊耶訓練出來的,連敬禮都這麼整齊啊……」
一面感嘆一面從城門內走出來的,是雅梅碟。
月退愣了一下,硃砂跟著停頓,范統也一下子傻住了。
章之三 西方城(下半部分)
怎......怎麼會這麼巧啊?現在怎麼辦?裝作若無其事進城?可是,一般新生居民看到魔法劍衛不必打招呼嗎?再怎麼說我們也跟他有幾面之緣,月退的臉有作遮罩暗示,我們的可沒有啊!總不能還沒進誠就被抓包吧!
還是現在立即轉身逃走?可是,這樣動作就太可疑了啊,一定會被追的吧!我能期待他認不出我跟硃砂嗎?噢,硃砂現在是女體,還有可能認不出來,但是我根本沒什麼改變呀!除非他有音侍大人那個腦殘腦袋,否則──
相較於范統的驚恐,月退跟硃砂倒是很鎮定,不過照范統看來,硃砂是遇到甚麼事都處驚不變,月退的話,大概就是純粹的呆掉反應不過來而已。
「站崗辛苦了,今天應該也沒什麼異狀吧?」
雅梅碟先跟衛兵說了一句話,接著便隨意看了看附近。
不!不要看過來!
「戰爭期間怎麼會有低階的新生居民在城外......咦?」
雅梅碟先注意到他們新生居民的身分,定睛一看後,他頓時瞪大了眼睛。
「你......你們......」
完蛋了!果然被認出來了嗎!我到底該高興只見過幾次面的人認得我,還是為現在的窘境擔憂啊!
雅梅碟一開始目光是停留在范統身上,顯然認出他應該是東方城的新生居民了,接著他彷彿在腦袋裡做了連結,隨即將視線轉移到月退那邊,然後就定在他身上沒移開了。
不要說你看破遮罩暗示了!應該沒有吧?壁柔施的邪咒應該沒這麼沒用吧?我冷汗都要冒出來了,別這樣嚇唬人啊!
范統雖然希望雅梅碟給個痛快,可是雅梅碟卻整個人失神了,他們根本摸不透他在想什麼。
現在登時變成沒有人出聲的狀態。這種詭異的安靜讓人覺得不太舒服,幾個人各懷心思,直到剛才被雅梅碟問了問題的衛兵遲疑地開口。
「大人,他們有什麼問題嗎?」
雙方的反應都這麼奇怪,衛兵會如此認為也是正常的。
雅梅碟還沒回答,另一個他們熟悉的聲音就插了進來。
「你們怎麼還在這裡?」
噢!壁柔妳總算出現啦!還曉得要出來救我們嗎?不過這台詞......演的是哪一齣啊?事先又沒套招,很難反應接話耶?
及時現身的壁柔已經換上了一身截然不同的衣服,也戴上了覆蓋上半臉的面罩,而那身衣裝的樣式則是上范統傻眼,看看壁柔再看看雅梅碟,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月壁柔?」
雅梅碟終於將目光從月退身上移開,看向壁柔,神情還有幾分迷惑。
「他們是我派出去辦事的,你找他們有什麼事嗎?」
壁柔開口說話的態度很自然,如同事情就真的是這樣一般,雅梅碟則帶著一種「怎麼可能」的表情,頓了幾秒才回答。
「......妳今天才剛回來,就很忙的樣子啊?」
嗚喔!我覺得他根本就心知肚明!他一定看穿了什麼吧!既然妳都來了,我們可不可以聯手在城門把他滅口?先下手為強啊?
范統心理毫無秩序地吶喊著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但滅口之類的,也只是說著好玩,他其實不太喜歡做這種事,因此,他還特別吵了一下噗哈哈哈。
『噗哈哈哈,醒一下啦!等等如果有事,你可不可以帶著我們逃走啊!』
『嗯?......范統,你怎麼又要逃?你怎麼這麼弱啊?』
聽起來還真像「飯桶!你怎麼又要逃?你怎麼這麼弱啊?」
『反正──反正,到底可不可以嘛!』
『快要死時再叫我。』
噗哈哈哈說完這句話,就把握睡眠時間不再理他了。
......我覺得你心中的順位,睡覺絕對是第一名。
無奈地確認了這一點後,范統只好靜候事情發展。
「我剛回來當然很多事情要處理,難道還需要跟你報備?」
壁柔瞪大了眼睛,不客氣的說。她在西方城的形象跟東方城似乎不太一樣。
每個女人是不是都有很多張面孔啊?范統默默想著。
「妳無故失蹤,怠忽職守那麼久,現在回來理應先向陛下報備才──」
雅梅碟以不滿的語氣說到一半,忽然就停下來,然後別開了臉。
「算了,我還有事,先離開了。」
他告別的話語來得也很突然,大家都不了解他到底在想什麼,帶既然他要走,這裡也不會有人攔他。
危機好像度過了......?
「還愣在哪裡做什麼?快點跟上。」
畢竟這裡有別人在,壁柔跟他們說話時,語氣便維持那種上對下的模式了。
經歷剛才的驚嚇後,范統還有點魂不守舍,一路上居民見到壁柔時行禮問好,他也渾渾噩噩得沒聽進去,直到他們抵達壁柔氣派得自宅時,范統才回神過來。
壁柔的宅邸不向西方城的城門那麼不明,上面明明白白地標了一個足以說明主人身分得詞──
劍衛府。
● 范統得事後補述
所以......壁柔在西方城得表面身分其實是那個從來都沒出現過得鑽石劍衛嗎?
怎麼大家都有顯赫的真實身分?我都沒有啊!還有,公職原來可以這樣當得嗎?無故曠職那麼久,居然還沒有被免職?有沒有這麼好做的工作,有沒有那麼好賺的薪水,人比人氣死人──
說起來我也算得天獨厚了,無論在哪邊都有權貴在照顧,其實......我好像應該知足?
總之,壁柔有錢有勢,所以我們至少可以吃好穿好睡好吧?
除了有點難以置信以外,其實這是個好消息耶,這代表我們需要應付得魔法劍衛少了一個了,假少帝那邊的戰力減一!
但為甚麼就不能減掉比較厲害的呢......他們剩下來的幾乎都是金線三紋啊......
要作戰之前,就是該做好全盤的規劃,才能立於不敗之地。雖然由我這個人生充滿失敗的人來說這句話,好像有點沒說服力,但我覺得這是一句很實在的話,偶爾我們也該實行一下。
人家說擒賊先擒王,如果用壁柔魔法劍衛的身分作為掩護,不知道我們可不可以混進去皇宮,跳過剩下那幾個魔法劍衛,直接做掉假少帝就大功告成?要是假的死了,那幾個效忠錯人的也就沒戲唱了吧,我覺得這是個好主意,應該比光明正大對決來得有勝算,適時的卑鄙都是必要的,不曉得他們懂不懂這個道理......
幾個同伴裡面,我只能肯定硃砂懂這個道理。這樣想想還真有點悲哀,難道可以跟我汙穢的心靈有共鳴的只有那個人妖嗎?唉,我只能說人長大了就無法繼續單純下去,想當年,我也是相信世界上都是好人的蠢孩子呢,人還是得幻滅過才會開始成長的,像我就是因為鄰居拿一條十顆售價二十元的糖果來賣我一顆五塊錢,我發現真相之後才對人性起了懷疑──
好了,辛苦跋涉到現在,可以要張床好好休息了吧?
呃,還要交代暉侍的事情?我都忘了......真是不饒人啊,答應了幫人完成遺願,拿了人家給的記憶跟能力就是麻煩,希望以後不會再遇到這種事情了,光是暉侍的部分,我就已經沒把握能完成了,要是再加上其他人的,我這輩子恐怕真的得欠債欠到底了......
章之四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如果這是真的,我跟音侍打一百次就該贏一百次才對,但事實上沒這回事。』──綾侍
『如果這是真的,那個米重大概可以打贏很多人吧?』──硃砂
『糟、糟糕,那可能不用打就直接輸了......』──月退
『到底是誰比較不了解誰啊?』──那爾西
將人迎近府內後,壁柔直接把他們帶到裡面的廳房,讓所有的僕人退下後,她隨即拿下面罩透氣。
「呼,好累,要用這個身分出現就是這樣,感覺真夠拘束。」
這裡已經沒有外人了,他們想問什麼自然也可以問了。
「壁柔,妳是三角劍衛?」
我還三角龍咧,這管不好的嘴巴實在是......詛咒居然還懂得鑽石是撲克牌的方塊圖形?我以為鑽石的反話應該是泥巴之類的啊。
「是鑽石──不,不對,你又在說反話,真是的,差點上當。」
上當了又怎麼樣呢?只不過是多澄清一次而已,也沒花多少口水吧?
「這麼沒責任感居然可以身居高位,妳是靠關系得來的職位吧?」
硃砂一開口就是毫不給面子的話,壁柔不由得臉上一熱。
「我至少有魔法劍衛的實力,才、才不是靠關係當上的,我好歹也有參加選拔考試,所以宮裡那群人不曉得我就是愛菲羅爾,這點你們可以放心。」
對於壁柔的職務,范統已經不想發表任何感想了,這時候落井下石搞不好會讓對方惱羞成怒,講好話又可能變成難聽話,保持沉默才是保身之道。
「在我家可以安心,僕人不多,都是自己人,不必怕他們會告密。」
都是自己人......那妳為什麼叫他們出去?
這邏輯有點矛盾,好吧,我姑且當作妳覺得人少比較自在好了。
「你們一路過來這裡還順利吧?怎麼會在門口撞見雅梅碟,害我還緊張了一下。」
大家一坐下來,壁柔便趕緊確認分別之後發生了什麼事,由硃砂簡單交代後,她臉色變嚴肅了起來。
「看來還是小心一點比較好,要是被盯上就麻煩了,那傢伙很擁護皇帝,但是又真假不辯,實在很糟糕。」
這裡四個人,對雅梅碟比較有認知的可能就只有壁柔了,月退這個足不出戶的皇帝,以前根本跟魔法劍衛連見都沒見過。
「范統,你現在可以解釋你看得懂西方成文字的事了嗎?」
硃砂同學,妳還真是窮追不捨,感謝妳一直提醒,我想忘都忘不了啊。
由於要解釋事情,范統便跟壁柔討了紙和筆。西方城當然是沒有毛筆的,但用蘸墨水的硬筆寫字,范統倒也不會不擅長,花了一整張紙的篇幅後,他總算把事情大概交代了一遍,然後給他們傳閱。
「范統,你是故意只寫給壁柔看才用西方城文字的嗎?」
硃砂拿過來一看,馬上冷眼看他。她跟月退都不懂西方城的文字,說明用西方城的文字寫,的確只有壁柔看得懂。
啊!糟糕!一定又是暉侍上身!真是的,暉侍你明明在東方城待比較多年,為什麼要害我下意識用西方城的文字書寫啊!
「裡面有什麼祕密不能給我們看嗎?」
月退也覺得自己好像被排擠了,畢竟,他才剛說過自己看不懂西方城文字沒有多久。
不是!不是啊!不要誤會!
范統迫不得已,只好在壁柔讀那張紙的期間,又抽一張紙出來,以東方城文字說明前因後果。
不過,他才剛寫完,壁柔也看完了,於是他只好把那張紙再交出去,然後安靜地等待壁柔跟他們說明狀況。
「暉侍......你遇過暉侍?所以,他真的死了?」
月退的語氣,顯示他似乎不太希望這是真的,范統則無奈地點點頭。
「我不是都沒寫上去嗎,就是那樣了。」
人很奇怪,總是喜歡對已經寫出來的事情提出疑問,明明已經寫得很清楚了,還是要再問一次得到親口確任才信一樣,范統覺得這點還挺累人的。
「你得到了暉侍的能力跟記憶,所以你現在豈不是有淺黑色流蘇的實力?」
硃砂比較注意的是這部分,她對暉侍這個人沒什麼興趣。
「照理說應該不是這樣沒錯。」
「真的嗎?范統,我們找個空地試試看。」
原本還在關注暉侍下落的月退,立即就興奮起來了,想來暉侍也不是他認識的人,所以在他心裡完全比不上跟范統有關的事情。
「試......試試看?你想做什麼,你要怎麼試啊?」
范統一聽,臉上立刻露出驚恐的神情,只要想到死在月退手下的那些高階魔獸,他就覺得胃痛。
「只是看看招式而已,我也可以教教你具體的劍術適用跟怎麼改進啊,壁柔,這裡有可以活動的空地嗎?」
「有啊,我家有練習室,我帶你們過去吧。」
壁柔正要帶路,硃砂卻有別的意見。
「我對范統的劍術沒什麼興趣,我想沐浴更衣,有乾淨的衣服嗎。」
「噢......我拿我的衣服給你好了,我請人帶妳去浴室,等一下再拿衣服過去給妳。」
她雖然也想親自招待每個客人,但分身乏術的時候,還是有先後順序的。
硃砂對這樣的安排沒有任何意見,於是,他們便先分開行動。
一個魔法劍衛的家中,練習用的劍可說是常備物品,儘管壁柔幾乎沒怎麼踏過自家的練習室,但這些東西還是準備著,今天剛好可以派上用場。
對范統和月退來說,這樣很方便,可惜在開始之前,范統還得經歷一段有點艱辛的溝通。
『范統!你居然不用我,要去用那種爛東西!』
噗哈哈哈的語氣顯得氣憤難當,完全無法接受自己的主人要捨自己去用那種連壞掉的武器都稱不上的東西。
『噗哈哈哈,你冷靜一點,我們只是要練習,為了避免誤傷,當然不該拿火力強大的武器......』
『就算是練習,也要全力以赴啊!藉口!你就是愛找藉口!』
喂喂,你也太認真嚴肅了啊?如果兩個人都全力以赴,死的人可是我喔!不要陷害你主人,乖一點,聽話一點啦!
『如果不想用我,買我做什麼!』
等一下,怎麼跳到這麼嚴肅的話題了?而且,當初買下你的原因你不是也知道了,就是我被珞侍陰了啊,你一定要重提這傷心往事嗎?你自己不也很討厭這一段?
月退還在旁邊等他們溝通完畢,范統只好繼續努力。
『那個......我們不必談論這個吧?主要是,現在要練習的是劍術,既然是劍術,總得使用劍才能練啊,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你就體諒一下嘛。』
『你瞧不起我!』
『慢著,這跟瞧不起你有什麼關係啊?』
范統覺得頭痛極了,本來要跟月退對練就已經有點頭痛,現在噗哈哈哈還不可理喻,他簡直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我真的對你沒有任何不滿,我只是現在需要用劍而已,你不要想太多啦......』
『真的是這樣嗎?』
噗哈哈哈的語氣裡流露著濃濃的懷疑,大概是因為被耍過太多次了。
『真的!我用我的人格跟你保證!』
只是不知道我的人格現在還值幾個錢就是了。
范統說完這句話後,被他放置在桌上的噗哈哈哈突然一閃,范統所看到的模樣就出現了變化,他不由得揉了揉眼睛,一揉、再揉......

『你總不至於又要產出什麼不能用的新藉口來了吧?』
噗哈哈哈聲音中還帶點不確定性,但那已經不是范統現在關注的重點了。
「──」
而范統差點就忘記精神溝通直接用自己的嘴巴叫出來了,不過由於過度震驚,腦袋一片空白,所以儘管他張大了嘴巴,還是沒喊出半點聲音來。
壁柔已經給硃砂送衣服去了,沒看到這一幕,有幸成為目擊者之一的月退也十分驚奇。
「范統......你的武器真是讓人充滿驚喜耶。」
可以轉換自身型態的武器,連聽都沒聽說過,而且看起來似乎是「真的」變成了一把劍,而非視覺幻象。
從原本柔軟的毛跟硬質柄的部分,要如何轉化為劍體,這物質的變換讓人完全無法理解,怎麼想都無法想出一個合理的法則來,但這個世界本來就充滿了不可思議,拂塵的組成成分要如何變成劍,還是不要計較太多比較好。
『你你你.....你居然可以變成劍?』
怎麼不早說啊!為什麼不早說啦!害我還以為我必須一輩子拿拂塵痛苦了好久──
『你該不會要說出你比較喜歡希克艾斯還是天羅炎的造型之類的話吧?雖然不是辦不到,但你要是說出那種話,本拂塵可是會生氣的,先警告你。』
噗哈哈哈難得好心提醒他自己的地雷,可能他自己也不想繼續生氣下去了。
你現在明明是一把劍,還本拂塵個頭啊!有夠不搭調!不過,我到底是怎麼什麼狗屎運才買到一把萬用武器?當初那價格真的太便宜啦!就算五萬串錢只怕也是值得的,五萬串錢可以買到跟天羅炎、希克艾斯差不多的武器的話,一定一大堆人搶著買!很多人不是沒錢,只是買不到好東西啊!
『抱、抱歉,我只是太吃驚了......』
『吃什麼?以前不是就用過了?』
什麼用過?誰跟你用過?.......啊!難道是你抽我記憶的那時候......難怪屍體上有銳利的傷痕!原來你抽的是暉侍的記憶,然後又變成劍,結果我清醒的時候根本都沒看到了啊!你有必要那麼快變回去嗎!害我誤會你誤會到現在!
無論如何,問題看起來都解決了,所以范統便拿起了他面前這把模樣很正常的劍。噗哈哈哈大概不太喜歡花俏的德性,即使變成了劍,也沒特地把自己變得華麗一點,外觀十分普通。
「你們好了?可以開始了嗎?」
月退見他拿起武器,便這麼判斷,范統硬著頭皮點點頭後,月退也用沒受傷的左手,隨便挑了一把練習劍握起。
「好,那我們來吧。」
不知道為什麼,月退那抹可說是興致勃勃的微笑,明明很好看,卻讓范統不寒而慄起來。
壁柔在將衣服拿給硃砂後,又去忙了一些家裡的事情才回來,所以,當她回來後,這邊已經是尾聲了。
和月退的氣定神閒比起來,范統顯得有點狼狽,雖然是沒有鋒利度可言的練習劍,加上月退根本沒用什麼勁力,但范統的衣服還是破了幾個口子,只是,至少沒受什麼傷,以結果來說,還是不錯的。
「暉侍真的將能力都給了你啊,連內勁都可以用了,要是你平常也習慣隨時運作著,對防身絕對有很大的幫助。」
月退已經放下了劍,開始分析講評了,范統則還在使用自己不上手的能力後的虛脫中,而噗哈哈哈判定現場的戰鬥氣氛已經消散,便做出了決定。
『范統,已經結束了吧?那我要變回去了喔。』
噗哈哈哈說著,也不等他回應,就自己變回原本的樣子了。
望著手上的拂塵,范統一陣無語。
你......你就這麼喜歡當拂塵嗎?你一點也不覺得其他武器的造型比較好看嗎?雖然以自己的品種為傲也不能說不對......
「所以......我用得還不行嗎?」
我想問的是我劍術還行嗎......從月退口中說出來的一定準,我想知道我的水準啊,萬一暉侍傳給我的劍術,到了我手裡根本不能看,那他可能會無法瞑目吧?
「還不錯,暉侍的確有淺黑色流蘇的水準,我想你只要多熟悉幾次,就能夠發揮出應有的實力了。」
月退在談到自己熟悉的事物時,神態和平常是不一樣的,那副自然流露出的從容模樣,與平常那個含蓄內向的少年真的有很大的差別。
唔,月退,你一直維持這個樣子比較好啦,正個人的氣場都不同了呢,平常的氣場就比較灰暗,也容易吸引不好的東西,以我專業的眼光看來,你必須從裡到外改變,才能跟著改運啊。
「月退,我覺得你現在的神態很糟糕。」
范統想到什麼就隨口說了出來,月退則是因為話題忽然轉變而愣了一下。
「呃?」
「我是說,像現在就很糟糕,不會畏畏縮縮的,有種綻放光芒的感覺,你應該試著用這種態度跟硃砂說話看看,我覺得這樣比較能建立不平等的關係。」
我懶的解釋了,反正你聽得懂就好。如果是現在的樣子,搞不好就壓得過硃砂的氣勢了,不覺得很心動嗎?以前我也這麼說過,你就不考慮一下,這次至少試試看嘛。
「唔,真的是這樣嗎?」
月退還在懷疑,正好說人人到,沐浴完的硃砂也出現了。
「硃砂,妳好了啊?衣服可以穿嗎?」
壁柔率先跟硃砂打了招呼,聽了她問的問題後,硃砂皺了皺眉頭。
「胸口太緊。」
......
別、別這麼直接讓我們知道妳們胸圍的差距啊!顧慮一下旁邊有男人吧──啊,我忘了妳是人妖,根本無所顧忌。
聽了硃砂的感想後,壁柔的笑容有點僵住,大部分的女人大概都無法不介意這種事情,而月退則是聽不懂的那種人,范統乾脆低聲地鼓吹他剛才的事。
「剛好啊。人也走了,你就試著用剛剛的態度對她說點什麼嘛?」
他純粹只是想看看會有什麼效果,月退也沒有排斥這個建議,思考了幾秒後,他看向硃砂,自然地露出微笑。
「硃砂,妳穿這樣挺好看的。」
咦!等一下,我不是叫你稱讚她......
而硃砂在與他眼神對上,面對面這麼聽他說了這句話後,居然一反常態地臉紅了。
──我看到什麼百年一次的奇景了嗎!妳這個成天想吃人家豆腐,整個想把人生吞活剝的人妖居然會露出這種情純羞澀的少女才有的表情!事到如今誰會相信啊!用妳之前那不斷倒貼的表現來看一點說服力也沒有啊!
范統覺得自己現在的表情一定很像看到鬼,月退也因為這意想不到的效果而慌張地回頭質問范統。
「范統!這跟你說的不一樣!」
雖然語氣有點重,但他還是記得要低聲說的。
「我只是叫你跟她說幾句話,我沒叫你把她。」
冤枉啊,哪是我的錯,稱讚一個剛出浴的少女姿色動人,分明就是對她有意思吧?還有,你又破功啦!鎮定!恢復成剛才從容自信的樣子,不然鎮不住母老虎啊!
「我挑的衣服當然好看嘛」
壁柔逃避了胸圍的問題,將話題歸往衣服的方向。
「是啊是啊,不好看的是衣服。」
范統想幫忙帶開話題,但在反話的效果下好像是在反駁壁柔的話一樣。
可惡,我絕對不會承認臉紅的樣子讓人有點心動的!唉,男人真是可悲,常常被美好的表象觸動,這樣是不行的啊......月退,你要是真有那個意思,我可以免費幫你們看八字喔──不過我看你多半也不曉得自己的出生時辰,當我沒說過吧。
「月退──」
硃砂才剛開口喊出名字,月退就當機立斷地打斷了她的話。
「我們!剛、剛練劍完也流了汗,覺得有點不太舒服,所以也想淋浴一下!」
喂喂,自己惹的禍不打算承擔嗎?你還是不是男人啊?
「浴室嗎?我幫你們準備的房間裡都有,剛剛來的路上房間只給你們看過了......」
壁柔看解人意地做了答復,月退便立即抓著范統的手逃離現場。
「那我們先去洗澡了,謝謝!」
你要去洗澡抓我做什麼?為什麼洗澡也要抓著我一起行動啊!我們並沒有要一起洗吧!喂!
范統固然不太甘願被拉著走,但此刻她也沒有抽回自己手的能耐,只能認命了。
被丟下來的硃砂挑了挑眉,等月退跟著范統走了以後,她看向壁柔,唇角上揚。
「月退的房間在哪裡?」
明明對方的實力連襟線都還搆不到邊,壁柔卻覺得自己陷入了賣主與否的絕境中。
*
離開練習室後,范統跟月退還是分別回自己房間了,淋浴雖然是逃走的藉口,但此時也真的有這個需要,月退進了浴室沖洗過後,才驚覺沒跟壁柔要衣服。
把脫下來的衣服再穿回去也沒什麼不可以,反正裡面換過就好,倒也沒到不能忍受的地步,只是──當他開門踏出浴室,發現想逃避的對象就坐在床邊時,那種驚恐真是難以言喻。
「硃砂,妳怎麼會在這裡?」
月退勉強克制縮回浴室的衝動,努力做出鎮定的樣子。范統說這樣才不會被輕易吞掉,他雖然半信半疑,也只能試試看再說了。
「我拿東西來給你。」
硃砂平靜地回答,月退則不解了起來。
「東西?」
他第一個反應是衣服。要是壁柔讓硃砂拿衣服來給他,他覺得這根本是種幸災樂禍的陷害,可能得好好溝通一番。
不過,硃砂的手邊看起來沒有像是衣服的東西,那個小包裡面裝的應該不是。因為好奇的緣故,硃砂朝他招手,他便乖乖走過去坐到她旁邊了。
「來,給你,你的東西。」
硃砂從那個小包中掏出了一個物品給他,在他看清楚是什麼後,月退頓時覺得心裡冒出了一種不知名的情感。
「啊,是這個......」
他伸手接了過來,一下子湧上內心的複雜情感,讓他不知道說什麼。
是他的萬花筒,范統在過年時送他的萬花筒。
「我們趕著離開東方城,匆匆忙忙的,來不及讓你收拾行李,我趕回去也只來的及抓幾樣東西,我看這個對你來說好像挺重要的,所以......」
硃砂在說明時,月退只靜靜聽著,然後點點頭。
他的確很重視這個東西。第一個朋友所送的第一個禮物,旋轉一下就可以變出各種絢麗圖案來的神奇物品......本來以為就這麼遺落在東方城了,每想到能再拿到手中,這也算是個意外的驚喜。
盯著萬花筒,他也回憶起在東方城度過的短暫時光,還有大家一起過年時夜晚的星空。彷彿都還是不久以前的事,卻已經不太可能再體驗那種平靜無憂的日子了,這樣的感傷也許只有他自己才能明白,而這個萬花筒也象徵著那段他所珍視的時光。
「謝謝妳,硃砂。」
他說出口的道謝,是發自內心的。再發現什麼紀念性的物品都沒能帶走時,他也沮喪過,硃砂將萬花筒交給他,他所收到的其實不只是這個東西,還有包含在這個動作裡,對他的關心與體貼。
正因為明白這一點,他的心才會被這種無以名狀的感動填滿。一瞬間被觸動的情感,讓他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謝意,面對著硃砂美麗的臉孔,他不由得伸手碰觸了她的手臂,順著滑向肩膀搭著。
說不出話的時候,想做點什麼的衝動總是會浮現,他其實也恍惚地不曉得接下來該做什麼,只是順應內心的想法去做。
「我......」
只是,在他還猶豫著要不要靠近,也沒沒徵求同意前,房間的門就突然被打開了。
「恩格萊爾,我拿衣服過來,你比較喜歡東方城服飾還是......咦?」
進入房間裡的是壁柔跟范統,在他們還沒看清楚房中的兩人過於貼近的距離是怎麼回事時,月退就閃電般火速退開站了起來。
可想而知,少年那好不容易萌生出來的勇氣也瞬間蒸發得一乾二淨了。
「范統也洗好啦,真快。」
月退那副慌亂中強裝沒事的模樣,實在破綻百出。
硃砂則是在無言地警向這兩個礙事者後,充滿不悅。
「嘖,又是范統。」
被點名的范統一臉無辜。
現在又是怎麼樣?躺著......不,路過也中槍啊?我壞了你們的好事嗎?不,你們之間可能有好事嗎?月退總不會沖個澡出來就轉性了吧?就算真壞了你們的好事,壁柔也有份,為什麼只怪我?
「我們一起過來看看狀況,順便提醒你們快要到用餐時間了,記得到餐廳去,恩格萊爾,這裡有幾套衣服,你挑挑看吧。」
壁柔將衣服攤在床上讓月退挑選,月退看來看去,面有難色。
「.....還是東方城的服飾好了,這件比較類似我穿的......」
「你比較喜歡東方城的服飾啊?為什麼?西方城的衣服也有穿起來很舒適的啊。」
壁柔不太了解他選擇的理由,所以問了一句。
「我以前看不見,衣服都是僕人幫忙穿的,西方城的衣服我不曉得怎麼穿,東方城的衣服我也只學會穿我這種的......」
月退尷尬地說出了理由,這還真是大家沒想過的原因。
我還以為西方城的衣服你應該閉著眼睛也會穿咧!沒想到以前居然是給人服務著穿衣服的喔?
范統對最初見到月退,被問衣服怎麼穿的事情仍印象深刻,看來月退回到西方城,什麼都得重新學起的樣子。
「那就沒什麼事了,換好衣服再過去餐廳吧,我們在餐廳等你們。」
這次壁柔就沒留下來幫他們帶路了,餐廳在哪裡,隨便問府內的人也知道。
對於要留下月退跟硃砂獨處,范統多少還是有點擔心,但這次月退沒看著他露出求救的眼神,所以他便半疑惑地跟著壁柔走了。
「......好好的氣氛都被破壞掉了。」
房內只剩下月退跟自己,硃砂便出聲埋怨了,剛才那麼好的機會實在很難等到,而月退也只乾笑一下。
「硃砂,我要換衣服......」
硃砂現在畢竟是女性體,月退很難不介意她的眼光,直接在她面前更衣。
「這樣就要趕我出去了?」
硃砂的聲音帶著委屈,月退頓時有點困窘。
「那是......」
「我本來還以為會被吻的──」
「我、我沒有!我沒有要做那種事,妳誤會了!」
強裝出來的鎮定就因為這麼一句話徹底崩解,月退急忙否認了自己曾有過的意圖,覺得臉像要燒起來似的。
「不然妳本來想做什麼?」
硃砂眨了眨她靈動的眼睛,期待著月退的回答。
「......我去浴室更衣。」
既然人看起來一時半刻還請不出去,月退只能讓步,選擇別的解決方式了。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月退。」
「我也不知道答案啦!」
看著月退抓著衣服躲進浴室的身影,雖然沒有要到什麼理想的答覆,但硃砂還是不自覺地笑了。
*
自從來到幻世,范統一再發覺自己是個環境適應能力很強的人。
例如有人會認床認枕頭,換個地方就睡不好,他曾經也以為自己是這種人,但經過證實,他完全沒有這種問題。有人會挑食物的種類與烹煮方式、調味風格,但對他來說,只要是好吃的食物就沒有任何問題,各地的特色食物他都很有興趣──只要吃得起。
當然也有偏好的食物,只是,吃不到特別喜歡的食物也不會死,他覺得這樣的自己生活著很方便,眼下這頓晚餐就頗令人滿意。
啊──人果然會再吃美食的時候感到幸福呢,不管有再多煩惱跟壓力,只要一吃美味的食物,那些事情感覺起來好像就不怎麼嚴重了,相較之下,在東方城只有公家糧食可以吃的時候,每天的生活彷彿都沒有什麼期待也沒有什麼希望......
不過這頓晚餐還真是豐盛啊,放了這麼多我們根本吃不完的菜色,嗯,不管壁柔小氣還是大方,至少可以肯定她不會給月退吃不好的,我們跟著月退就當是沾光吧,哈哈哈哈。
之前噗哈哈哈從神王殿拐帶出來的食物當然也很好吃,但逃亡中難免有點食不知味,現在是坐在明亮寬敞的餐廳裡吃飯,感覺當然不同,范統覺得食慾彷彿都增加了,雖然如此,大家都吃飽時,桌面上還是剩一堆菜。
「從明天開示,我會到處去打聽、了解現在城內的狀況,你們可以在府內自由活動,不過盡量不要外出。」
大家在喝餐後的茶休息時,壁柔這麼告訴他們。范統不由得抓了抓頭,提出了疑問。
「我們目前的目標跟走向,到底決定了沒啊?」
「不就是砍了那個殺人兇手,幫助恩格萊爾奪回皇位嗎?這還有什麼好問的?」
壁柔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順便還看向月退徵求附和。
月退在呆滯了一下之後,勉強點了點頭。
「所以啦,我去偵察敵情,你們就待在家裡吧,恩格萊爾的右手不是需要靜養嗎?趁這個機會好好休息吧,范統跟硃砂有特別想做什麼樣的活動?」
雖然要把人放在家裡,壁柔還是想了解他們會進行什麼樣的活動。
「鍛鍊武技。」
硃砂回答了一句很實在的答案。以她的個性來說,這個答案的可信度很高。
「喔......加強符咒的修練跟熟悉劍術吧。」
當范統說出這句話時,大家不約而同以奇怪的眼神看向了他。
做、做什麼啦!我難得沒說出反話,你們也不用這樣看我吧!
「范統,其實你這句話是反話吧?」
第一個提出質疑的是壁柔,范統頓時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
「什麼嘛!你們為什麼都不相信我!我也不想幫上月退的忙啊!如果我還是那種半吊子的水準,根本什麼忙都幫得上,好像只是被帶來當吉祥物的,這樣感覺很好耶!」
我的反話還是一樣讓人絕望,這種輪迴到底什麼時候才會停止啊.....
「看不出來你這個好吃懶做的傢伙也會想幫忙。」
硃砂大概幾乎沒給過范統正面的評價,月退則顯然有點開心。
「有上進心很好啊,其實也不必真的幫我什麼,只要有這份心意就夠了,不過,增進自己的實力是該做的事情,有天賦根機緣,放著不理就浪費了。」
喔喔喔!月退,你果然對我很好,但這樣會讓我更慚愧啊!
「但這裡是西方城,你要修符咒,不就只能自修了?恐怕找不到人教你耶。」
壁柔的憂慮泛統也想過。如果是術法,還可以請教月退,符咒的話......這裡恐怕就真的沒有人可以指點了。
「沒關係,我不會自己努力。」
哼,詛咒你就繼續陰我吧,我已經不會為了這點小錯誤就失態或激動了。
『范統,你要練符咒啊?』
這種時突然聽到噗哈哈哈講話,真的會讓人嚇一跳。
『對啊,兩張符一起練,之前也有一點效果了,我想讓穩定度高一點,可惜這裡是西方城,想學高級一點的符咒也不知道能去哪學......』
『范統,你如果想學符咒,我可以當你的老師喔。』
喔,這樣啊,心領了......慢著,你說什麼!
范統激動地把噗哈哈哈拿了起來,讓原本正盯著他的三個人都不太明白是怎麼回事。
『范統,你握那麼大力做什麼,會不舒服......』
『我只是對我可能成為符咒大師的未來充滿了希望啊!噗哈哈哈你的符咒水準一定超強的吧?有你教的話我的修行就有指望啦!』
『恩哼,這話還算可以聽,本拂塵覺得感覺還不錯。』
『那就拜託你了!』
私下達成協議後,范統興奮地跟身邊的同伴報告這個消息。
「我有學生了!」
老師啦!是老師啦!等一下噗哈哈哈又跟我鬧,我可吃不消......
「哪裡突然冒出一個老師來......啊,該不會是指噗哈哈哈吧?」
月退問到一半就自己想到答案了,范統也連忙點頭。
「你的術法也是天羅炎教的吧?所以我想我讓噗哈哈哈來教應該很有問題。」
我是說沒問題。至少我就看不出月退的術法有任何問題。
「沒有問題嗎.....其實也......」
月退欲言又止的眼神飄忽了起來,見他這種態度,范統不由得緊張。
「總覺得聽起來不太保險呢。」
壁柔跟著露出了憂心的表情。
「你確定拂塵使用符咒的方法跟人類相通?你確定他教你的感覺你真的能領悟?」
硃砂又在旁邊落井下石了,而范統也確實被這顆石頭砸中。
噢!不要瞬間毀滅我才剛建立起來的信心與願景!你們是這樣打擊一個立志向上的好青年的嗎?就不能說點鼓勵的話嗎──
「我忽然想到一個點子!」
壁柔好像突然靈機一動,就這個擱置了范統要跟噗哈哈哈學符咒的話題。
「近距離見一見我們的敵人,應該有助於了解敵情,不如你們假扮成我的隨從,跟我一起進宮見那個假少帝吧!」
......啊?什麼?
這是什麼亂來的主意啊?不要這麼認真啊!女人!
● 范統的事後補述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唔,我一定要用這種古怪的笑聲當作開場白嗎?這樣感覺起來好像我很弱智一樣,形象還是要維持啊,就算嘴巴治不好,氣質顧一顧,少說話,說不定還是有吸引女人的本錢的,我一定要深謀遠慮好好規劃,為了我未來的幸福找想......
我們真的還有未來嗎?在壁柔那個有勇無謀的計畫下,我們真的還有可能有未來嗎?就這麼毫無準備的跑去敵人的大本營,根本是給人家甕中抓鱉的吧?其實我們進去了就別想出來了吧?我不要啊!
妳到底是基於什麼鬼理由覺得這是個好主意的......我不能理解妳的思考啊!還是妳覺得妳反正是殺也殺不死的護甲,就算情況再怎麼險峻,妳也還有帶著主人逃命的餘力,至於其他人怎麼樣就無所謂了──是這樣嗎?快告訴我是這樣嗎!把話說清楚好讓我決定我們要不要散夥各走各的啊!
可惡,我知道我們根本就不可能散夥啦,人生地不熟,在這裡沒有人依靠,跑出去我是能去哪裡啊,簡直像跟壁柔簽了賣身契一樣,然後再被美味的食物灌飽,養豬計畫,豬養肥了就可以宰了,然後......不,我還是停止這無意義的胡思亂想好了,這對現在的處境沒有半點幫助啊──
雖然我對參觀西方城的皇宮的確有點興趣,但並不是這種躲躲藏藏的方式好嗎?如果可以,我還是想跟恢復皇帝身分的月退一起風風光光地走進去啊,這樣我還能很驕傲地跟別人說我東方城跟西方城的皇宮都去過了......可是,仔細想想,我好像也沒結交到能讓我說一說炫耀的對象,況且我這張嘴又能跟誰說呢?米重嗎?
噢,不,都來到西方城了,就別再想起那個讓我不舒服的人啦,都是壁柔的提議太驚悚了,害我連先前練劍被月退用毫無勁力的劍慘電的事情都沒辦法在意了......
總直言之,姑娘您行行好,這提議就當作沒說過行不行啊?
章之五 賣身契不可以亂簽,婚約也不可以亂訂
『我真是無法像一個瞎子要求選女人的眼光。』──那爾西
『對不起......』──月退
『你道歉什麼!為什麼要道歉!你的立場呢!還有我的立場呢!』──璧柔

璧柔在提出這個建議時固然是很興奮的,但在她說出口後,餐廳的氣氛整個就冷了下來。
「嗯?怎麼了?你們為什麼都不說話?」
問出這句話的她顯然沒發現問題所在,這裡最有發言地位的月退只好說話了。
「這樣......可能不太好吧?」
「咦?為什麼?我覺得應該很有趣啊!」
只是因為很有趣嗎!就只是因為很有趣嗎!只是因為很有趣就可以無視我們人身安全的問題嗎?妳是不是跟音侍大人在一起久了,腦袋也被他感染啦!近墨者黑,拜託妳再去找一個有正常腦袋的人親近好嗎!
不對,武器護甲變成人形後,到底有沒有器官跟腦袋,實在是不可解的謎題,或許我該降低標準,請妳找個有長腦袋的人相處就好?別再率性妄為增加大家的困擾了可以嗎?儘管我之前也有過讓妳帶我們進王宮突襲假少帝的蠢念頭,但那基本上是我想來娛樂自己的,而妳卻真的把它說出口──而且我們也不是要去突襲,只是要看看而已?
范統覺得整個人都疲憊了,很想直接攤到桌子上去。
「到底是哪裡有趣......」
月退苦著臉看向旁邊,似乎難以用強硬的話語潑她冷水。
「反正我回來本來就該去跟『少帝』報備一聲,交代這陣子去了哪裡,你們就順便跟我一起進宮去嘛!」
璧柔沒有因為這樣就放棄,像是打從心裡覺得這麼做很棒一樣。
「我也覺得挺有趣的。」
沒想到硃砂居然也補了這麼一句話。
硃砂,妳在想什麼?妳怎麼可能會贊同璧柔的話?還是女人在某方面會有共通觀點?如果妳現在變回男性體,會不會馬上就駁斥自己說過的話了?
范統覺得自己已經無法理解這個世界與身邊的人了,他也覺得放棄理解可能會比較輕鬆一點。
「有人可以跟我解釋一下哪裡有趣嗎?」
月退悶悶地問著,同時眼光飄向了范統。
不要看我啊!看我做什麼,有趣又不是我說的,在場除了你以外,就只有我覺得不有趣而已,你怎能期待我有辦法解釋給你聽!我跟你是同一國的,正在等待她們說明清楚啊!
「觀察敵人是應該做的事,如果能有以不起眼的身分從旁觀察其平時姿態的機會,我覺得不可放過。」
硃砂總算稍做了解釋,似乎十分在意這個敵人的樣子。
怎麼,妳這麼積極想為月退復仇啊?苦主都還沒說話呢。
「觀察他?妳對他有興趣?」
月退切入問題的點有點微妙,硃砂也點點頭。
「的確有點興趣,很想親眼瞧瞧。」
妳這興趣到底從何而起?為什麼聽起來不像是要幫人復仇的語氣?
「妳到底是基於什麼目的想觀察他,不,妳到底把他當成什麼啊?」
月退這問題依然問得很奇怪,硃砂則回答得毫不猶豫。
「不就是跟范統差不多的存在嗎?」
給我慢著!這句話又是什麼意思啊!我跟那個喪心病狂殺人魔有什麼差不多的共通性?這是嚴重的汙衊!他是殺了月退,我是差點被月退殺掉,到底哪裡差不多了啊!差不多都是男的嗎!
啊......那傢伙好像是暉侍的弟弟。這麼說來,暉侍還交代我要跟他說對不起.....我為什麼要跟他說對不起啊!我只想叫他去死不行嗎!看起來是最好完成的一個遺願,卻讓人完全不想去做,怎麼會這麼難搞──
「哪裡差不多了啊?那傢伙至少長得很帥啊。」
璧柔這句話一點也沒安慰到范統。
我不該對妳這個以貌取人的女人抱持任何希望的。在妳眼裡我跟那個假少帝的決定性不同居然只有臉嗎!而且我還比他差!我情何以堪!
「明明就完全不一樣,不要拿他們兩個人來比啦......」
月退的話總算讓范統聽得順耳一點,只是他的聲音有點虛弱。
我覺得你應該用更堅定有魄力的語氣強調我跟他的不同啊,該強勢的時候就該強勢嘛!
「好啦,反正我們明天就一起去吧,大家就當作去玩就好了,放鬆心情啦。」
不管璧柔說得再輕鬆,范統也難以放下心來,月退一樣面有難色,但他終究沒說什麼,璧柔便當做他默許了,接著,眾人便解散,回房睡覺去。
算了,事情怎麼樣都好,先安穩睡過今晚再說。柔軟的床鋪我來了!今天終於不必睡在野外或者鳥背上啦!睡覺也是人生最幸福的幾件事之一,呀呼!
月退怎麼開了他房間的門之後就一直呆站在門口啊?嘴裡還一直念什麼.....「沒有上下舖」?你懷念那麼狹窄難睡的床?有必要這樣嗎?
「范統......」
喂喂喂,不要看過來,你想做什麼?我可是打定主意要獨享那張大床的!別想動搖我!
「你......現在想睡嗎?」
唔?
這倒是我預料之外的問題,這個開頭,接下來會問什麼呢?
「還好。」
「我現在沒什麼睡意,你如果有空的話,我能不能拜託你一件事?」
講得這麼慎重其事......又是什麼事情了啊?
「不可以啊,不要說。」
我是要你說說看啦,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需要拜託我的事情......
「每天睡覺前的時間......可以教我寫字嗎?」
啥?什麼寫字?
看范統露出一臉不明白的表情,月退只好進一步解釋。
「就是,西方城的文字......我都看不懂也不會寫,這樣是不行的,我覺得還是早日學會比較好,當然我也知道需要時間......如果覺得麻煩就拒絕我沒有關係,我想我遲早還是有機會學的。」
哇,我要教西方城的皇帝寫西方城的字!那我豈不是成了皇帝的老師?雖然以前就教過東方城的字了──怎麼在東方城時也學寫字,到了西方城還是在學寫字啊?
「沒問題啊,才不會很輕鬆呢,你想多了。」
范統講出的反話還是會讓他有點懊惱,不過用行動來說明就可以了,他當即快速開門從房裡拿了璧柔給他的多餘紙張,再出來走向月退,接著便打算進他房間教他西方城的文字了。
「你們不睡覺是要做什麼?」
硃砂為了拿別的替換衣物,去了璧柔房間一趟,回來的路上剛好經過這裡,變皺個眉頭朝正要進房的兩人發問了。
「范統要教我西方城的字。」
這個問題沒什麼不能回答的,月退立即就給了她答案。
「你們該不會又要趴在床上練字了吧?」
大概是之前的事情印象深刻,硃砂的神情帶了點質疑。
神經病啊!有桌子誰要在床上寫字!而且那次是月退沒搞懂我在說什麼才造成的誤會好嗎!不要以為那是常態!講得好像我們很愛在床上寫字一樣......
「范統,床上用硬筆寫字可能真的有點難寫......」
月退居然還為難地朝他看過來,彷彿委婉地勸他不要選床上似的。
為什麼你也誤會我喜歡在床上寫字啊!我的人格到底出了什麼問題讓你們如此誤解──
「我們有要在床上寫字,桌子不好用得多,為什麼要用桌子?」
啊嘎嘎嘎!就算知道他們可能聽得出這是反話,親耳聽到自己說出要在床上寫字的感覺還是很差啊!
「硃砂,晚安。」
月退擠出一絲笑容跟硃砂說了晚安,把范統推進房裡,然後就關上了門,應該是不想再糾纏下去了。
「唉,話總是說得很好,感覺心情真是棒透了,還是話說多一點好了,沒事也要講話。」
一段話裡面被顛倒這麼多詞,真是讓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不要因為詛咒的事情沮喪嘛,范統。如果因為怕講錯話就不講話,那你不就只能跟噗哈哈哈交談了?就算講了反話也沒關係,我都會仔細聽的。」
月退很努力地安慰他,他想了想,才稍微釋懷了些。
也是啦,這不就跟怕出車禍就不出門一樣嗎?雖然拿車禍來比喻的話,我出車禍的機率是百分之九十,還是不要出門比較好,可是如果我一直不說話,詛咒永遠不會解除啊,到底要講多少句才夠啊?
「沒事的話就開始吧,嗯,就先從月退這兩個字結束教起好了,雖然這應該不算是東方城的字,但在西方城的文字裡也有代換的文字......」
范統本來就不太懂語文應該從何教起,以前在東方城的時候他就是隨性亂教的,現在當然也不會有所改變。
「噢,腿啊......」
月退聽了范統的話後恍神了一下。
「什麼?」
范統沒聽清楚他說什麼,所以問了一句。
「沒什麼,那就開始吧,唉。」
既然沒什麼,那你又嘆什麼氣啊?你如果對學習有疑問就該說出口吧?
范統就這麼抱著淡淡的疑惑,開始教他西方城的文字了。

活了二十幾年才發現自已幾乎沒什麼朋友,是一件很哀傷的事情,雅梅碟此刻正在體會這種心情。
雖然也不到「目前為止的人生都白活了」的地步,不過,想要商量事情時總是不知不覺跑到伊耶的家來,來到這裡才想對方揚言不再管他了,但臨時要想出另一個可以商量事情的對象,他卻發現自己想不出來──也因此,他現在才會站在人家家門口,反省著過去二十幾年來的交友情況與人際關係,而在他不把心中只有皇帝、為了忠君可以付出一切這一點當作是問題的前提下,自然是反省不出什麼來的,可惜這裡也沒有人能夠提醒他。
伊耶現在已經解職了,不過,門口的劍衛府文字尚未拿掉,他的地位似乎也依舊高高在上,沒有人敢來招惹他,以他現有的家產,不必特地再去哪裡任職,也可以過著很好的生活,僕人照樣請得起,因此,門口那個長年顧門的門房當然也還在。
就算不認得紅心劍衛,雅梅碟都來過多少次了,門房要不認得也難,這種客人在門口徘徊許久卻不靠近的情況相當詭異,所以在通報伊耶後,他便過去邀請雅梅碟進去了。
雅梅碟在帶著複雜的心情進屋後,隨即在大廳內見到了看起來明顯情緒不佳的伊耶,於是他就愣愣地出聲詢問了。
「伊耶,你請過進來做什麼?」
「是誰在別人家門口徘徊了四十五分鐘不離開啊!一進來還問這種話,是我該問你想做什麼才對吧!」
伊耶在他開口問完第一個問題立即就爆發了,不管是什麼情況下,雅梅碟似乎都能輕易激起他的怒氣。
「因為我以為你不想理我了,所以不知道該不該登門拜訪──」
雅梅碟試圖解釋自己奇怪的舉動,伊耶則沒有聽完的耐心就直接打斷他的話。
「你所謂的有沒有登門只是有沒有請人通知要拜訪的差別嗎!要猶豫不會在家裡猶豫完啊!直接過來之後在別人家門口猶豫,你當這裡是公共廣場嗎?看了很礙眼!」
伊耶劈頭罵了一大串後,雅梅碟居然還認真跟他研究了起來。
「所謂看了礙眼,也要有看到才算數吧,你不是待在屋子裡嗎?那我在外面繞圈圈煩惱你應該也看不到才是......」
「夠了!有話快說,你到底來做什麼的?」
至少伊耶還肯聽他說話,雅梅碟這才想起本來的目的,急切地說了起來。
「伊耶,月璧柔回來了。」
「那又怎麼樣?你著急什麼?難道你欠她錢嗎?」
伊耶對這個消息一點興趣也沒有,回來一個魔法劍衛,不算是什麼大消息。
「不是,她收留了幾個新生居民,我覺得他們應該是夜止來的,其中一個我有印象,然後有一個身上施了讓人無法看清楚容貌的暗示,我在想、我在想,他會不會是──」
「是?」
伊耶冷笑了一聲,彷彿這件事也一樣勾不起他的興趣。
「這有什麼好煩惱的嗎,你要忠於那個少帝,夜止的新生居民混進西方城,你就據實報給他知道就好了,看要帶兵包抄圍剿還是怎樣,都遵奉他的意思啊?聽從他的命令就可以了,這樣不是很輕鬆嗎?有什麼好苦惱的?」
聽了伊耶的話後,雅梅碟一下子作聲不得,略帶混亂地接著說了下去。
「可是,我......」
「你搞不清楚哪一個是真的,所以不知道該怎麼做?難道你覺得我就會知道嗎?我告訴你怎麼做,你就會按照我的話行動?」
伊耶問的問題,讓雅梅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也許他只是想找人說一說這件事,並不覺得這樣就能找出自己行動的方向,但這種近似撒嬌的行為,本來就不適合找這個對象進行。
「明明就已經懷疑他了不是嗎?哼,他們遲早會對上的,到時候你就繼續搖擺不定吧。」
他彷彿已經決定置身事外,對所有事情袖手旁觀,然後冷嘲熱諷這些局中的人。
「事情不管變成怎麼樣,你真的都無所謂嗎?」
雅梅碟雖然立場很混亂,但對伊耶這種態度還是很不認同的。
「我對像傻子一樣在裡面攪和一點興趣也沒有,被人耍弄是我最討厭的事情之一,無能到被人做掉的王也沒有讓我主動追隨的價值,況且,我已經不是魔法劍衛了,你該不會忘記這件事了吧?」
伊耶以嫌惡的語氣回答了這個問題,從他話語中的說法看來,他根本就已經認定誰是真的了,只是就算如此,他也什麼都不想做。
「還有事嗎?」
他不耐煩的語氣透露出趕人的意思,雅梅碟在頓了一下之後,沮喪地搖了搖頭。
既然沒事,他當然就被請出去了,伊耶沒叫他快滾已經很客氣了,離開伊耶的府邸時,雅梅碟覺得心理的煩惱一點也沒有解決。
如果他是宮裡那位陛下忠實的臣子,他就該在發現可疑人物的第一時間前往聖西羅宮通報,讓宮廷那邊有充裕的時間可以商討對策......
可是在經歷這麼多事情之後,他實在無法視之為理所當然的行為,毫不猶豫就這麼做。
就算去跟被月璧柔收留的那名少年接觸,他也無法從這種迷惘中解脫的。
最後,他發現自己也許也只能跟伊耶一樣,什麼事都不做,就這麼等待西方城即將到來的變動。

吃早餐的時候,餐桌上的一片低氣壓,范統完全感覺得出來。
噢,對啦,我們今天要去敵軍的大本營,不過也不用這麼死氣沉沉的吧?月退,我就是在說你啦,不好的氣氛都是從你那裡散發出來的,昨晚沒睡好嗎?
想到昨天教字教到後來,心念一動問月退想學的字時,月退那副反射性想回答什麼卻又硬生生忍住的樣子,范統就覺得他實在心事重重。
你到底還有什麼不能說的事情嘛?自己一個人悶在心裡,明明就不好受,為什麼就是不肯說出來呢?連不認識自己國家的字,不會穿自己國家的衣服都說得出口了,還有什麼更難以啟齒的事情嗎?
范統百思不得其解,同時也為了從月退那裡蔓延出來、毫無停止跡象的低氣壓而嘆氣。
「等大家都吃完,你們就換上隨從的衣服跟我出發吧!」
璧柔的精神很好,完全沒有留意她主人不正常的模樣。
你們沒有心靈相通果然是真的。按照這種沒默契又不體貼的狀況,再過個十幾二十年搞不好都沒有希望啊?況且月退又不怎麼穿護甲,根本沒有靠近接觸增加相處的機會啊,你們這樣真的好嗎?
范統一面想著這些問題一面吃著因為氣氛而變得有點難以下嚥的早餐,所幸,這餐飯很快就結束了。
有鑑於放月退一個人去換衣服,他可能會卡在研究衣服怎麼穿而遲遲不肯出現,這個協助更衣的工作就被硃砂搶著接走了,在她變為男性體後,月退也找不到拒絕的好理由,只好半推半就地被他拉去更衣。
三個人換上的隨從衣服,都是同一個款式的,當然,也都讓他們蒙面了,幸好璧柔本來就戴著面罩,帶三個蒙面的隨從倒也不會多奇怪,做好準備後,璧柔便帶著他們一起出門了。
范統決定先用輕鬆一點的心情觀察西方城的街道,畢竟接下來可能就住在這裡了,了解一下未來的居住環境,還是有必要的。
西方城不像東方城有十分明顯的十字大道,不過還是有主要的大路,其他道路再由大路向外延伸擴展,猶如開枝散葉般的感覺,倒也有幾分美感。
璧柔的劍衛府位在西方城東南面的角落,聖西羅宮則位在正西的位置,一路上一些較大的建築物或設施,范統都很想問問是什麼,畢竟不是每棟建築物外面都會寫得清清楚楚的──然而,在這裡能回答他這個問題的,恐怕也只有璧柔,而他們現在扮演的又是璧柔的隨從,當然不可能隨便開口跟主人聊天。
所以,范統也只能壓下自己的好奇心,默默跟著前進了。
路上走動的幾乎都是原生居民呢,所以西方城也跟東方城一樣,為了戰爭將新生居民都集中起來訓練管制了嗎?
范統之所以現在可以這麼安然淡定地觀察周邊的人,是因為他在出門前稍微測過了吉凶,至少沒出現什麼特別糟糕的大凶徵兆,因此,他判定這一趟應該還是安全的,他對自己的本業有信心。
這麼大一個城,當然不可能完全用走的過去,他們是透過連通城內的傳送點來行進的,從距離聖西羅宮最近的傳送點出來後,只需要再走一段距離,就可以抵達目的地了。
「聖西羅宮就在前面了,提起精神唷。」
璧柔出聲提醒了一下,聽見她的聲音,范統也抬起了頭看向前方。
喔喔,已經到了啊?聖西羅宮就在前......面......啦?
再抬頭看見前方那座華美宮殿的瞬間,范統整個人彷彿僵硬石化了。
這、這什麼恐怖的地方!充滿陰沉的怨氣啊!這根本是一個不吉利到了極點的東店吧!到底有幾個人冤死在裡面過啊?月退你生前一直都住在這種地方嗎?難怪你會不健康!難怪你會早死!......不過,被殺掉好像不該算在屋子頭上......但是你就算沒被殺,也活不長啦!天啊,這麼可怕的皇宮!皇宮都是這樣的嗎?拿回記憶跟能力後我沒有機會看看神王殿的狀況,搞不好也這麼糟糕?陰氣到了這種程度根本難以淨化乾淨,你住在裡面的時候,真的都不覺得空氣怪怪的嗎?
范統內心的驚恐在他什麼都沒說出來的情況下,沒有人發現,硃砂對西方城的皇宮沒什麼特別的興趣,月退則是略帶感慨地看著自己從小住到大,卻幾乎沒正眼看過也不知道長什麼樣子的故居,眾人可說是各懷著不同的心情面對這座宮殿。
「那就走吧!」
等一下!慢著!可不可以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做個護身符!我不想直接面對那些怨氣的衝擊啊!啊,不對,我身上根本沒有材料可以做,西方城也不曉得有沒有賣那些作護身符需要的東西......那至少讓我畫個平安符吧!順便也幫月退畫一個──
噢,我忘了,我們是新生居民......也就是說,嚴格來說我們已經是死人了,倒也不必害怕那些怨氣。裡面的侍衛僕人應該也幾乎都是新生居民吧?所以不會常常出事,就算出一點事,因為新生居民可以復活重生,大家也就不會太在意......
可是皇帝跟他老婆們一定是原生居民啊!那不就代表整個皇宮裡只有皇帝一家子在承受這些怨氣然後倒楣嗎!皇宮到底是蓋誰住的啊!本末倒置啦!
不過這麼一想,那我們搞不好什麼都不做,放著不管,那個那爾西就會死於非命了?這樣也大快人心皆大歡喜吧?不必親手殺人,就可以讓敵人死亡,這真是一件好事情......但不曉得月退怎麼想?他會不會想親自動手呢?
范統還在聖西羅工糟糕的環境衝擊中並思考起一些事情時,璧柔就已經帶著他們去跟宮門的守衛交涉了。
以魔法劍衛的身分,要進宮不難,不需通報就可以直接放行,反正裡面一些管制進出的場所有別人看守,那不在守大門的守衛職責內。
他們跟在璧柔身後進了這陌生的宮殿,一走進去,范統就皺了眉頭。
噢噢噢......我還是感覺得到不舒服啊!這真是個很適合做惡夢的環境!晚上有很高的機率會被陰氣壓著起不了床吧!我到底要不要跟月退說啊?說你老家很不吉利,不宜人居這樣......
范統一面想著,一面也看向了月退,頓時發現月退的腳步有點遲疑,似乎越走越慢,范統正想喊他時,就「看見」月退身上漾盪了幾絲足以使環境灰白的黑氣出來。
哇啊!月退你怎麼了!這是什麼......質變的那個領域力量嗎?天啊!居然完全把聖西羅宮的陰氣死死壓制下去了,你到底有多恐怖啊!我不知道該怎麼評論,這......該說是防身護罩嗎?有這股恨在你根本百毒不侵了,沒有什麼東西贏得過你的氣,可是這樣不太好吧?你又想到了什麼啊?
「我......」
月退終於徹底停下了腳步,也稍微收斂了一下剛才范統看見的可怕氣息,所以璧柔跟硃砂看向他的時候沒有看到那些黑氣。
「我想,我還是不要進去好了。」
呃?都進宮了你才打退堂鼓?但你的精神狀態的確不太妙,心理準備還沒做好對吧?我也支持你別去了,萬一爆發,事情會很難辦啊。
「咦?為什麼?都進來了──」
璧柔第一時間還想再勸勸他,不過,月退的眼神立即就讓她說不下去了。
「緩和一下情緒吧。」
硃砂伸出手給月退揉了一下肩膀,稍微被嚇到的璧柔這才回過神來。
「我知道了,可是你一個人回去也很奇怪,不然等一下我們進去,你在門外等吧?只是聽見聲音的話......應該沒關係吧?」
雖然周圍沒有人,璧柔講話還是放低了聲音,月退也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這個提議。
皇帝居住的宮殿,自然不可能小到哪裡去,他們要見到皇帝,便得先知道皇帝人在什麼地方。
問月退他以前都待在那裡,他想必也很陌生,還不如直接問宮內的人比較快。
本來以為找到了地方就可以見到人了,沒想到在皇帝的書房外,他們還是遭遇了一點阻礙。
「你說什麼?」
璧柔交涉的期間,一旁等待的范統本來都是在恍神的,但璧柔尖銳且高分貝的聲音,還是瞬間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陛下吩咐不見任何人,請您見諒。」
書房外面的守衛重複了一次剛才說過的話,璧柔當然完全不能接受這個結果。
「任何人?他還是有見別人吧?連魔法劍衛都不見?為什麼?」
咳,璧柔,妳這態度有點不像人家的臣子護衛耶,雖然妳現在面對的只是區區一個守衛,但打狗也要看主人,如此咄咄逼人的態度絲毫感覺不到妳對少帝的敬意,這樣真的是可以的嗎?雖然他是敵人沒錯,但表面上妳還是得當他是皇帝啊!
「陛下就是這麼交代的,您不能進去......」
啊,我能了解你的退卻。人在面對兇女人的時候,總是會下意識想逃走的,畢竟有的時候這種對象無法理性溝通啊。況且這個兇女人還是地位很高的魔法劍衛,得罪不起,你也真是可憐,這種任務很難辦啊,每個人都會問你為什麼少帝不見客,兇也都兇你,但明明就不是你決定的,你真倒楣......
「別人不見也就算了,我是陛下的未婚妻,未來的皇後,你憑什麼在這裡攔我!讓我進去!」
隨著璧柔帶著怒氣喊出來的話,范統的腦袋頓時當機了一下。
陛、陛下的......我差點都忘了妳說過未婚妻這件事了,所以妳的未婚夫是西方城的皇帝?想也知道不是那爾西對吧?是月退嗎?所以居然是月退嗎──
此時此刻,范統實在非常想扭頭去看月退的表情,他相信硃砂也很想看向月退,只是他們如果一起用異樣的眼神看月退,那也表現得太奇怪了,所以他只好告訴自己蒙面也看不見表情,然後忍住這股衝動。
搞半天,你跟音侍大人是奪妻之恨──?到底為什麼會有這個婚約,你解釋清楚啊!你明明知道璧柔是你的護甲吧?你居然跟你的護甲訂婚?你們兩個到底怎麼搞的,人家噗哈哈哈就曉得不可、不,算了,我什麼都沒說......
「您請回吧,陛下交代過的......」
守衛,我覺得你越來越可憐了。你被吩咐能說的也只有這一句了吧?少帝為什麼不見人,你又怎麼可能知道原因呢,就算你知道,他沒說可以說,你也不敢說吧,我看少帝那個樣子就知道他一定很難搞,你做這個職位多久了?辛苦啦。
「你讓開!」
喂喂,璧柔,妳要硬闖嗎?這樣不妥吧?妳現在扮演的到底是什麼樣的角色啊?裡面那位可是個喜怒無常的傢伙耶?
「請您別這樣!您不能進去──」
我覺得我心中快要有種現在上演的是哪一齣的感覺了,我們到底是來做什麼的啊?這裡是魔法劍衛強逼宮廷守衛的現場嗎?而且璧柔又打著皇帝未婚妻的名號,感覺簡直像是電視裡面常演的那種皇後娘娘殺到皇帝寢宮抓姦的戲碼啊──我們只是很低調地來刺探敵情的不是嗎?
「夠了。讓她進來,真夠吵的。」
如同一場鬧劇的爭執,在這個冷傲的聲音傳出後,終於宣告中止。
得到「少帝」的親口允許,守衛便不再堅持,往旁讓出路了。月退在聽到聲音後便陷入了僵硬中,此刻自然是留在外面沒跟上的,硃砂似乎也有意留下來陪她,於是,跟著璧柔進去的,便只有存著幾分好奇的范統了。
書房內的光線不算充足,但也沒到陰暗的地步,會有光線不足的問題,主要是因為室內透光的窗戶只有一扇,其他窗子都被簾幕蓋住了的關係。
那爾西就坐在透光的那扇窗邊,手靠在旁邊支著下顎,以一種無聊不屑的眼神看了過來。
「怎麼?妳這麼堅持要見我一面,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嗎?我親愛的未婚妻?」
哇,真的長得很像......應該說跟暉侍長得很像,然後有種大一號的月退的感覺,嗯。說起來明明不是雙胞胎,為什麼可以這麼像啊?還是這個世界的原生居民,只要有兄弟關係都會長得很像?
「我回到西方城,當然應該來見你,你不這麼認為嗎?」
面對那爾西那種挑釁的語氣,璧柔的回話也難以好聲好氣到哪去。
小姐,姑且不論皇帝不皇帝,妳的態度也缺乏對未婚夫的甜蜜與溫柔啊......妳不是很會演戲嗎?把妳的演技拿出來好好使用呀──
范統默默地想著。幸好他只是隨從的角色,完全不必說話,只要在旁觀察就可以了。
「我確實不這麼認為。」
那爾西微微一笑,說出了相當不給面子的台詞。
「你──」
忍住、忍住啊!還有,妳從剛剛開始都沒對他用敬稱耶,這樣好嗎?
「如此無禮蠻橫的女子,當初我真不知道是頭腦怎麼撞壞了才會選妳當未婚妻。」
那爾西淡淡地掃了璧柔一眼,隨即頗感無趣地看往別的地方。
你這樣羞辱她真的好嗎?你真的都不怕她一怒之下,腦中某條線忽然斷掉,就做出很可怕的事情?就算你有自信不被做掉,被抓花臉之類的,應該也很丟臉吧?
然後......裡面這個音量,外面應該還是聽得到的,月退,我真的好想知道你現在是什麼表情,這個未婚妻是你選的沒錯吧?
「如果不是你毫無理由拒絕見人,我也不會這麼生氣啊!」
被說成潑婦,大概沒有哪個女子不會介意,不過璧柔不管是憤怒還是冷就,那爾西對她的態度可能都不會有多少變化。
「什麼未婚妻不未婚妻的,那種東西我可是一點也不介意的,不過妳既然出現在這裡,我倒是想到有一件事可以談。」
那爾西說著,唇邊又勾起了一抹不帶善意的笑,這次他倒是正眼盯著璧柔了,只是那帶著幾分輕挑與譏諷的眼神,自然是不會讓人感覺舒服的。
「解除婚約吧,我也不想娶年紀比我大的女人,意下如何呢,姊、姊?」
禁、禁句啊,女人的年齡,那個......但是,只喊姊姊還算是有慧根啦,妳有種就喊阿姨看看啊?搞不好璧柔也有辦法賦予你那種跟我一樣的詛咒,跟我一樣慘死,到時候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要是世界上有個同樣被詛咒的傢伙,我心裡也會平衡一點,璧柔,快詛咒他!
「這種事情才不是你可以決定的呢!你這個沒禮貌的──」
璧柔火大地吼到一半,才想起必須將對方當作是真正的少帝,只好中途打住。
「所以我不是正在跟妳商量嗎?我不喜歡妳,妳也討厭我,或者......」
那爾西邊說邊走了過來,在璧柔面前停下後,冷不防伸手勾著手指抬起了璧柔的下顎。
「妳有什麼好,不然我們現在試試?」

這次親眼看到月退身上竄出黑氣的人是硃砂,如果是范統,感覺到那種氣息只怕會避之唯恐不及,但硃砂知道月退的情緒反應是源自裡面某兩個人,所以只皺了眉頭,思考要不要轉移他的注意力。
而他所能想到的轉移注意力方法,都是像抓過來舌吻之類的驚嚇療法,要是月退曉得他在打什麼主意,恐怕就完全無法關注裡面的狀況了。

「開什麼玩笑!誰要跟你試什麼啊!我們之間根本沒什麼好談的,告辭!」
璧柔情緒激動地用力拍開那爾西的手,立即就決定離開了。
啊?就這樣?講沒幾句話耶?說好要觀察敵人刺探敵情,這樣到底觀察刺探到了什麼啊,他隨便激妳幾句妳就不行了?
范統為這結束得太快的會面感到訝異,雖然也沒他插嘴的餘地。
「哦?不是要匯報妳這陣子的去向嗎?妳到底是來做什麼的?特地來找妳未婚夫吵架?」
那爾西的話語中依然帶著濃濃的諷刺意味,彷彿就是故意惹人生氣一樣。
「我不想跟你說話啦!」
璧柔一副繼續跟他待在同一個空間呼吸同樣的空氣很難受的樣子,扯了范統一把就直接出書房的門了。
看見他們兩人出來,月退跟硃砂都維持安靜,雖然他們四個人彼此大概都有很多話想說,但此處不是適合的地點,這點判斷能力他們還是有的。
「我們回去了!」
璧柔一出來,就氣沖沖地對月退跟硃砂這麼說,等到附近沒有別人的時候,她想必是要好好發洩一番的。
而在他們還沒移動腳步離開時,書房的門又再次開啟。
「陛下。」
守在門口的守衛看到那爾西出來,連忙行禮,那爾西則看也沒看璧柔等人一眼,就朝另一個方向離開了,似乎只是要去別的地方而已,不是特別出來送客或者挽留的。
儘管只有看到一眼,月退好像還是受到了影響,直到硃砂捏了他一把,他才恍神地跟著移動。
至少沒出什麼亂子,四個人進去,四個人出來,結果不算壞,范統這麼安慰著自己。
以他的立場而言,能越早離開這個磁場不好的地方當然好,等出了聖西羅宮,他立即大口呼吸新鮮空氣,覺得外頭的感覺真是好多了。
「氣死我了!那個輕浮的男人!他把人當白癡耍嗎?我覺得我被調戲了!渾身都不舒服!」
一走進沒什麼人的小巷,璧柔就用力地跺了腳,彷彿想把滿腔的不悅都宣洩於地上的塵土般。
奇怪,我以為妳被帥哥調戲都很高興的,他也長得不差吧?要說輕浮,我覺得音侍大人也沒好到哪裡去呀?怎麼他講肉麻話的時候妳都一臉陶醉,這是什麼差別待遇?
「我覺得我比較想知道,所謂的婚約是怎麼回事?」
因為離開了聖西羅宮,月退身上又有保護容貌不被注意的暗示,他們三個「隨從」就將蒙面的東西拿下來了,所以,硃砂在說這話的時候,大家都可以看見他臉上皮笑肉不笑的神情。
噢,怎樣都好,你們兩個可以不要惹硃砂生氣嗎?我覺得這是維持團體和平的先決條件之一。你們這幾個人複雜的感情糾葛,別拖我下水好不好,我只是無辜的路人耶。
「那個是恩格萊爾提出的。」
璧柔彷彿為了自保而試圖撇清關係。
「我?但是那是因為妳──」
月退瞪大了眼睛,隨即覺得難以繼續說下去,而顯得有點懊惱。
到底是怎樣?說清楚啊?
「你們說來說去都沒說到重點啊,你們真的要結婚?」
硃砂挑了挑眉,不太高興地繼續問,范統相信他要是沒得到一個令人滿意的答案,一定會暴怒,現在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罷了。
嗯,要是我苦苦追求一個女孩,她什麼都不說清楚,又好像漸漸開始接納我,然後我為她出生入死捨棄國家後發現她居然早就有未婚夫,注定是別人的老婆,那──的確很糟糕,怎麼想都會抓狂啊。
「我們才沒有要結婚!」
璧柔第一時間就言詞否定了。
「......我們的確沒有要結婚。」
月退沒有反駁她的話,但看向她的目光卻有些古怪。
「要結婚為什麼不訂婚啊?」
范統終於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也理所當然地變成反話了。
你們就認命說明清楚吧,今天沒說清楚,硃砂不會放過你們的,你們應該也看得出來吧?
在兩個同伴的「關心」下,月退跟璧柔總算斷斷續續解釋起當初的原因。
將雙方的話拼湊起來後,建構出來的大概是這樣的場景:
『恩格萊爾──那些男人好煩,都已經說對他們沒興趣了,還一直糾纏我,討厭死了!』
平常都在外自由自在生活,偶爾才來看一次主人的愛菲羅爾,因為生活上的煩躁,對著幼小的主人埋怨著。
『嗯......不然,妳就說妳是我的未婚妻,也許他們就會退卻了?』
平時沒什麼機會接近對自己友善的對象的少年,在希望替對方解決問題的情況下,努力想出了這個方法。
『咦!聽起來不錯耶!可是長老他們會答應嗎?』
愛菲羅爾聽到這個方法,登時眼睛一亮。
『只是讓妳擺脫糾纏用的,又不是真的要結婚,應該沒關係吧......』
少年雖然不能作主多少自己的事情,但還是不想讓她失望。
『唉呀,恩格萊爾這麼可愛,長大以後一定也很帥,就算真的嫁給你也沒什麼關係啊!』
愛菲羅爾一面說著一面給了主人一個大大的擁抱,還在少年那稚嫩的臉頰上親了一口,之後完全不管少年那紅透了的臉龐與複雜的心情,就這麼離開了少年的房間......
喂!璧柔妳這魔女!玩弄純情少年的心之後還不認帳啊!妳是開玩笑的,可是妳怎麼知道對方不會當真──
范統聽完他們過去的婚約由來後,對於被欺騙了感情的月退有著無限同情。
不過我覺得要妳對月退負責,也只是誤他一生罷了,妳還是趕快放他自由,讓他可以去尋找新的對象吧......唔,換成硃砂?我必須說,你的女人運真的不怎麼樣......
「所以,長老團還真的這麼好說話,就直接答應了?」
硃砂問了這個問題後,月退低下了頭。
「......關禁閉三天懲罰而已。」
值得嗎?為了一個假的未婚妻,值得嗎!會被那些沒人性的長老罰你應該心知肚明吧?你到底有何必要犧牲自己成全一個不愛你的女人啊!
「會提出婚約當作解決辦法,還真是稀奇。」
硃砂不冷不熱地說完,月退就著急地解釋了。
「那只是因為,武器、護甲跟主人的關係也近似伴侶,我才會聯想到嘛!」
聽見月退這種說法,范統立即一陣惡寒看向腰間的噗哈哈哈。
別說出麼可怕的話好嗎!什麼近似伴侶啊!這樣以後誰想找同性別的武器?
但這樣說起來,你豈不是有兩個美女老婆?這又讓人覺得你好命了,那麼,矽櫻女王也等於有兩個帥哥?不,綾侍大人嚴格來說,跟美女比較沾得著邊......
好吧,如果你把璧柔當成你老婆,那我只能說我真佩服你,看著自己老婆在自己面前給自己戴綠帽,卻沒有針對不知情的音侍大人,你真是個明理成熟的人啊.....
「硃砂,你不是對那個假皇帝有興趣嗎?為什麼沒有進去啊?」
璧柔大概是覺得話題一直圍繞在這件事上不太好,所以問了別的問題。
「我只是想知道月退面對他的反應而已,那個比較重要。」
硃砂也回答得很乾脆,沒有閃避不談。
所以,你就是想觀察所有月退在意的人就對了?你這樣會不會太緊迫盯人啊?那只是他怨恨的仇人,沒必要這樣吧?
「那麼,我們觀察這一趟,你們覺得有沒有損失?」
我是說有沒有收穫啦,有──沒──有──收──穫──?我們不是去玩的吧?今天這樣,你們到底得到了些什麼?快跟我說讓我知道一下啊,因為我自己覺得好像白去了......
「有!我覺得我吃虧了!」
璧柔又一時不察就把范統的反話當真了。
「我覺得意外得知了不少的事情,算是拜這一趟所賜。」

硃砂說的明顯是婚約的事。
「我本來就覺得不該來的......」
看來月退也覺得沒什麼收穫,至於有沒有損失,就不曉得了。
「那......朋友見也見過了,接下來我們的下一步呢?」
我是說敵人啦,我們到底有沒有什麼比較可行的應敵準備可以做?
「我會再去打探城裡的消息,看看有沒有什麼可利用的情報啦,才剛回來,都沒什麼時間好好瞭解情勢,你們就按照之前說的,先待在我家修行吧?」
璧柔倒是很快就決定了,雖然范統覺得她好像不太可靠,但因為一時也提不出更好的意見,也就只能點頭了。
「璧柔,西方城能弄得到毛筆嗎?」
這個時候,月退突然問了這麼一句話。
「毛筆?應該不難,西方城有一些店會進東方城的東西,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弄來的......我想毛筆應該也找得到吧,你要這個做什麼?」
璧柔回答完後,也起了好奇心追問。
「如果可以的話,硯台那些也順便幫我準備......在東方城練字練了那麼久,拿毛筆都拿習慣了,忽然要改成硬筆,實在不太方便,為了練西方城文字能順利一些,我想還是用毛筆吧。范統,可以嗎?」
「......」
我真的不知道該對認真煩惱的你說些什麼。難道你打算一輩子都不用西方城的硬筆了嗎──?拿東方城的書寫工具來學西方城的文字,多麼不倫不類!你是西方城的皇帝耶!
唉,算了,也只是小事情,況且訓人並非我的長項,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 范統的事後補述
我覺得啊,我們是要做大事的人──對吧?應該沒有人不認同吧?那我繼續說下去。做大事的人,要進行任何事情時都應該先好好規劃才對,步步為營才是上策,興之所至便隨興亂來,只會自亂陣腳,切忌切忌。
對啦,我就是在說今天這件事。分明就是太亂來了吧?
我知道這樣很像打馬後炮,可是──早在還沒去之前,我就已經質疑過啦!現在只不過是證實這件事的確很糟糕罷了,而且還看不出到底有什麼意義。
而且硃砂,你又是在期待些什麼啊?期待讓月退跟那爾西見面可以爆出什麼火花嗎?要是真的爆了什麼東西出來你也不會高興吧?我覺得這種興趣很惡劣啊,別拐受害者去面對殺人兇手好不好?
璧柔妳這應該叫做偷雞不著蝕把米吧......噢,賠了夫人又折兵也挺符合的?反正就是自食其果啦。妳的道行跟那個殺人兇手比起來還太嫩了點,沒辦法做到喜怒不形於色的話,就別去自取其辱啊,我們還得裝作沒看到妳丟臉,這樣很累耶。
然後月退啊,婚約這檔事,要不是璧柔說溜嘴,你該不會打算永遠不跟我們說了吧?你急著跟硃砂解釋又是為什麼,你很擔心被他誤會?你們之間的關係現在到底怎樣了,我霧裡看花越看越不明白啊!如果真的想躲避他的糾纏,拿璧柔黨擋箭牌,讓她受死就好了嘛,反正那個對不起你的女人也沒有拒絕的權利,不利用一下也太可惜啦?
處在這麼糾葛的狀況中,我覺得我好像是多餘的......啊哈哈哈,這一定只是錯覺吧?
再拿到毛筆後,我教月退練字的進展是比較快速了些,不過用東方城的筆來寫西方城的字,還是讓我覺得說不出地彆扭。
我順便問了月退為什麼暉侍會跟那爾西長得這麼像,但卻被投以一種看稀有動物的神情。
他說只要是同樣父母生出來的,理所當然都會很像......但這是你們這個世界的規則啊!又不是我的!我哪會知道啊!為什麼要用那種我沒聽過很奇怪的眼神看我!只要是同父母生出來的都會很像,那如果是姐弟呢?也會很像嗎?那豈不是悲劇?要不是知道綾侍大人不是人,我還真懷疑他是長得跟他姊姊還是妹妹很像咧!幻世的基因遺傳能力也太恐怖了吧?根本沒什麼組合變化才會長得很像不是嗎?月退跟暉侍兄弟明明不是親兄弟,只是有著有點距離的血緣關係,這樣也可以長七、八成像,大家家裡的下一代根本都像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齊聚一堂的畫面用想的就覺得很詭異啊!
然後月退又接著解釋,由於原生居民生育困難,難產機率也高,只有可以取很多老婆的王家本系旁支比較有可能有多一點的孩子,其他人很少有兄弟姊妹,大部分的原生居民都是獨生子,連堂表兄弟都未必有,久而久之大家可能也就忘了這回事了。
......比起接受這個原因,然後接受大家在看見那爾西還有看見你的時候沒想到可能會是暉侍的親人或者兄弟,我寧可認為是大家都很笨沒想到耶,如果大家都已經不曉得有血緣關係的兄弟會長得很像了,那你還用那種我不知道很孤陋寡聞的眼神看我做什麼!你這不是自相矛盾了嗎!
那天晚上我花了點時間探索暉侍的記憶。暉侍記憶裡的那爾西已經很模糊了,畢竟事隔遙遠,又只相處過幾年的時間。
但寄回西方城的信,偶爾也會收到那爾西的回信,那大概是暉侍對這個弟弟唯一能留下印象的東西了。
所以,到底是......?
不過,要送到暉侍那裡的信,應該也會經過檢查,沒有辦法寫什麼真心話吧?
不管怎麼樣,他殺了月退是事實,他這個人到底如何,那不是我該去管的事情了啦,做人太雞婆只會橫生枝節......就算月退可能很想知道他這個人怎樣,那也不關我的事啦!那爾西看起來就是一副很討厭的樣子啊!橫看豎看都是嘛!況且他還害死了珞侍呢!
我決定我不要想他的事情了,我要睡覺了。
明天開始就要讓噗哈哈哈教我符咒了,說實話我確實有點不安,到底......會怎麼樣呢?
章之六 即使在進行謀反大業,還是有日常生活要過
『生活需要調劑,比如說談戀愛之類的。』──硃砂
『妳來西方城想找談戀愛的對象嗎.......?』──月退
『你到底是害怕、打擊還是鬆一口氣,看在我好好問出一個問題的份上,能不能說清楚講明白啊?』──范統

每天起床就有好吃食物的生活,對范統來說,就已經幸福無比了。
西方城的生活,光是這一點就比東方城強多了啊!
光用食物來斷定,實在心態可議,不過因為他沒有說出來,當然也不會被人罵,他只要一個人在餐桌前沾沾自喜就可以了,基本上沒什麼人會管他。
「那麼,我就依照昨天所說的,出去打探消息囉!」
璧柔所負責的,是一個無法看出到底有沒有認真做的工作。然而這件事也只有她適合去做,所以也只能交給她了。
「月退,你打算做什麼呢?」
硃砂一早起來便又變成女性體了,璧柔說了自己的預定執行項目後,硃砂便關心起了月退的行程。
「我只要坐在房間裡就可以度過一天了......」
月退說得好像浪費時間對他來說也沒什麼大不了似的,這大概是因為以前他還在聖西羅宮居住的時候,已經很習慣呆坐一整天了。
「與其發呆還不如跟我一起度過嘛......」
硃砂嘴裡唸著,月退倒是沒有立即拒絕,而是好奇地問了一句。
「妳今天要做什麼呢?」
「我在想,不知道可不可以去西方城的學校上課?戰爭期間學校有開嗎?」
來到了西方城,硃砂依然想當學生,不過范統實在不曉得她有什麼可以學的。
妳在東方城的時候,術法跟符咒都沒有學,依我看,西方城的魔法跟邪咒也是差不多的東西吧?所以妳要學劍術嗎?妳拿的武器又不是劍。
「戰爭期間,西方城的學校只有原生居民的部分有繼續教學喔,不過,要去旁聽應該可以,這裡比較不像東方城那樣嚴格區分新生居民與原生居民的教室。」
璧柔畢竟住在西方城的時間遠大於在東方城的時間,這點基本常識還是有的。
「戰爭期間,學校裡出現新生居民不會很正常嗎?」
我是說不會很奇怪嗎.......從住手先生那天看到我們時說的話,就可以知道西方城戰爭期間不應該有新生居民到處悠閒亂竄吧?
「嗯──用我的身分背書就可以啦!如果真的想去上課的話,就交給我處理吧!」
璧柔在各方面的協助上真得頗為熱心,於是,硃砂便轉向了月退。
「怎麼樣?跟我一起去旁聽嘛?」
妳邀他做什麼啦?西方城三門技術,他都通透熟爛了吧?聽了也是白聽啊,他去當老師還差不多好不好?
「喔......也好。」
月退常常在各種時候做出出人意表的事情,就像是現在這個回答。
你為什麼會答應!你為什麼會答應啊──!你根本還沒睡醒吧!還沒睡醒的話,就去睡一睡再來啊!不要在腦袋不清醒的時候做出會讓你後悔的決定,這是我二十幾年人生的經驗談啊!
「恩格萊爾,你在西方城還有什麼需要學的東西嗎......?」
璧柔似乎也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不由得問出了這個問題。
「的確沒有什麼需要學的......我、我只是嚮往學校生活,我喜歡那種普通日常生活的感覺,我......算了,我還是不要去好了。」
月退原本試圖解釋自己想跟著去上學的動機,但是越解釋好像就越緊張,也覺得好像很難被理解,最後乾脆就悶悶地說出要放棄的話了。
你、你這孩子不要這樣催淚啦!你總是一再地表現出對那種我們覺得很無聊很平常的事情十分有興趣、樂在其中的樣子,這樣我們就會忍不住一直想像你以前到底有多可憐,然後氣氛就會變得很感傷啊!你的眼界要開闊一點,你已經自由了,世界都可以到處亂闖啊,明明就可以過更有意思的生活,為什麼要拘泥於當個學生呢!
「又沒有人反對,你為什麼要自己打退堂鼓啊?陪我去旁聽嘛,你明明有興趣不是嗎?」
硃砂可沒有就這麼死心的打算,月退並沒有直接拒絕,感覺他只是需要一點支持來建構勇氣罷了,她當然很樂意繼續鼓吹。
「你如果真的想去看看西方城的學校,也沒什麼不可以的啊,那我先去幫你們安排打點囉?范統呢?」
璧柔直接就當作月退要去了,於是她順便也問了一下范統的意思。
「我不要練符咒啊,把練習的地方借給我就可以了,不過在室內會不會有點安全?」
范統不想學一堆然後都不專精,既然決定要練符咒了,他就想將時間都投入在符咒上,不想聽到有西方城的課可以上就跟去。
「咦!你要練符咒可千萬不要把我家燒掉啊!」
聽了范統的話,璧柔立即就緊張起來了,屋子燒掉的損失還好,臨時要找住所可就麻煩了。
我也不想啊,我也不想練個馭火咒就把妳家燒掉,所以到底該怎麼辦?有沒有戶外的場地?
「雖然外面有空地,可是路人經過都看得到啊,被人發現你在練符咒的話,可能不太保險......」
璧柔看起來也很困擾的樣子。的確,魔法劍衛的家裡有人在練符咒,怎麼想都哪裡怪怪的。
「范統,不然我們還是去虛空一區練吧?」
噗哈哈哈忽然自己化為人形,一開口就是這麼一句讓范統臉孔抽搐的話。
開、開什麼玩笑!之前可以去,是因為有月退當保鑣啊!救我跟你兩個人去,你要死嗎?就算你會保護我,就算你有保護我的實力,你這副散漫的樣子也讓人覺得很不可靠啊!
「你們......要去虛空一區?可是......」
月退一聽,馬上就為范統擔心起來了。
「那裡畢竟有一定的危險性,還是我也跟你們去,不,不對,我現在沒有力量......」
對啊,你現在也無法保護我,幸好你自己響起來了。而且你才剛答應硃砂要陪她去上課,過不到一分鐘就改口,你這樣硃砂跟我樑子可結大了......
「范統的記憶都解封了,就算符咒用不出來,也還有劍術啊。」
噗哈哈哈說得一副一點也不會不安的樣子,整個對范統很有信心。
你......你這是什麼意思?所以你完全不打算保護我,遇到魔獸也要我自己應對,端出暉侍的劍術來,打不過就算了,你就是不插手干涉?你這樣太殘忍了吧!
「暉侍是淺黑色流蘇對吧?淺黑色流蘇......在虛空一區安全嗎?」
璧柔一面問,一面轉頭想尋找適合詢問的對象,最後她的視線定在桌邊的焦巴身上,這隻鳥也十分有靈性地搖搖頭。
你看!虛空一區的魔獸都表示淺黑色流蘇無法在虛空一區橫著走啦!就算那裡不是東方城領地而是無主的領域,還是可能遇上音侍大人他們吧?綾侍大人可不會放過我們的,我反對這個主意!
「不然......虛空二區?」
......一定要虛空開頭的嗎?
范統不知道該怎麼評論現在的狀況才好。
「焦巴,那虛空二區呢?淺黑色流蘇在虛空二區安全嗎?」
璧柔乾脆通通都問焦巴了,而焦巴這次偏了偏鳥頭,猶豫了一下。
「焦巴猶豫了耶,這次沒有直接搖頭,虛空二區畢竟沒有一區那麼危險,搞不好可以?」
「不行,只要不是絕對安全的地方,就不能讓范統去。」
月退的話語異常堅定,彷彿范統去的地方只要有一絲危險性,他就絕對不同意。
拜託,月退,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絕對安全的地方啊,哪個地方可以絕對保障我的安全?你身邊嗎?那也要你先恢復實力啊......不過我要澄清,我在心裡想這些,絕對不代表我想去虛空二區,我只是天生喜歡吐槽而已......
「范統又不是溫室裡的花朵。」
噗哈哈哈皺著眉,顯然對月退的話有點意見。
對啦對啦......我當然不是溫室裡的花朵,這個冷笑話我早就想過啦,講出口還會變成冰箱裡的飯桶是吧?真是夠了。
「范統......」
月退話才開了個頭,就別開了頭,自己碎碎念了後半句。
「可能......比溫室裡的花朵還容易死。」
......
月退你這話什麼意思......朋友一場,你就是這麼看待我的嗎?在你心中我真的這麼不堪一擊,甚至還會自己招致災厄?你到底對我的存活率多沒有信心!我明明還沒有死超過十次啊!可惡!
「那就去資源二區!」
范統一時賭氣之下做出了前往虛空二區的決定,不過,講出來的話又顛倒了。
「以我們現在的逃亡背景,去資源二區還比虛空二區危險吧?虛空二區至少還是無主的地帶,資源二區可是東方城的領土呢。」
硃砂在一旁說著風涼話,明明她曉得這是顛倒過來的地名。
對啦,我知道啦,被綾侍大人抓到的話,死得比什麼都快。
「范統上次挨了本拂塵一轟,還過了好幾秒才死耶。」
噗哈哈哈的反應有點慢半拍,還在研究之前的話題。
你這話又想表達什麼了?撐了幾秒很了不起?而且嚴格來說那次爆炸算我自己轟自己的吧?什麼時候又算你的了?
「你怎麼能這麼平淡地提起害死主人的事情......?」
月退看向噗哈哈哈的眼光裡充滿了難以置信,就范統看來,這股難以置信有很高的機率可以在噗哈哈哈回答下一句話後轉為憤怒。
不──!不要惹月退生氣!雖然這之前我都倡導不要惹硃砂生氣,但那是因為硃砂很容易生氣,我才會說了又說一再地說啊!事實上月退這種不常生氣的傢伙生氣起來更恐怖啊!就算他現在失去了大半的力量,我覺得搞不好還是有本錢可以把這房子給拆了!即使拆不了房子,拆一根拂塵也是小意思啊!
「啊哈哈哈!反正我要回家練符咒了!我不會自己去找地方的,你們需要擔心!」
這種情況下,最好是在噗哈哈哈什麼都還沒說下去時就趕快把人帶離開,范統也確實這麼做了,雖然噗哈哈哈現在是人形,沒辦法輕輕鬆鬆抓了就跑,但因為噗哈哈哈的人形沒有變得很徹底,體重還是跟拂塵狀態時一樣,所以抓住之後就像放風箏般拉著奔出去還是沒問題的,范統就這麼忽略了後面月退慌張地呼喊聲,跟噗哈哈哈一起閃出璧柔的宅子。
從劍衛府裡面落荒而逃,看起來好像做了什麼壞事似的,繼續待在門口也不太好,喔喔喔,噗哈哈哈,快點帶我去練習符咒的地方吧──什麼虛空一區虛空二區的都好啦,隨便啦──
「好啊,沒問題。」
由於現在處於手被抓著的狀態,噗哈哈哈聽得到他心裡想的東西,於是,彈指之間,范統眼前的景物就改變了。
等、等一下!怎麼這麼快!這陰暗深沉的天空與荒蕪的大地......所以這裡真的是......?
「嗯,我挑了虛空二區。」
噗哈哈哈十分冷靜地告訴了他地名,完全無視周遭被兩個外來客驚動的魔獸群。
「好了,我們來練習吧。」
練......練?練習什麼?眼前應該先做的是生存作戰吧!你是要我練習這個嗎──
范統已經過於驚恐地連吼叫吶喊都喊不出來了,尤其在他判定一旁的魔獸已經目露凶光的時候。
「噗哈哈哈!你不覺得我們不需要先把周圍這些安全生物解決才能結束嗎!」
當他好不容易找回自己因緊張而變質的聲音後,第一件事就是尋求噗哈哈哈的援助。
這些獸類看起來隨時會撲上來把我給吃掉啊!
「噢,對喔,也是。」
噗哈哈哈點點頭,認同了他的意見,他本以為噗哈哈哈會親自動手,沒想到這一口氣還沒鬆下來,噗哈哈哈就......主動變成了一把劍。
『你符咒還不行嘛,那就用劍解決吧。嗯,你要是想丟符咒,雖然我現在是劍,但還是有增幅效果的......可是我怕你又不小心炸死自己,還是算了吧。』
看著這把懸浮在他眼前等他去握的劍,范統的手顫抖著──也許連身體都在顫抖了。
結果......你還是要我自己解決嗎──!
「吼嘎──」
聽見騷動起來的魔獸吼聲,范統也只能毫無選擇餘地地抓起面前這把劍為了生存奮戰了。
而且可悲的是,因為抓著噗哈哈哈的關係,他連在心裡抱怨咒罵都不行......

「范統真的沒問題嗎......」
儘管已經跟硃砂在前往西方城的路上,月退還是憂慮著范統的情況。
「不是說有淺黑色流蘇的實力嗎?還擔心些什麼?」
硃砂話講得很輕鬆,這大概是因為她根本不關心范統的死活。
在璧柔的劍衛威能下,他們根本立即就取得了去學校旁聽的資格,至於要去旁聽哪一門課,他們打算等到了之後再決定,璧柔說學校大廳內有每日課程的時間表,課程進度跟老師為人也可以跟辦事處的小姐打聽,聽起來西方城的學校挺親切的,當然......也可能是因為他們是由鑽石劍衛打過招呼的學生,才會有這種待遇。
「黃昏沒有回來的話,我一定要去找他.......」
「范統不會錯過吃飯時間的,如果錯過了午餐,就不可能不回來吃晚餐。」
硃砂這麼斷定。不過,那是在范統有命回來吃晚餐的前提下。
西方城並不像東方城是方方正正的城市,東北面向外擴張出去的部分,就是西方城學校的所在地。整個學校的面積跟建築物整體都相當氣勢磅礡,但礙於一些不成文的規定,高度與大小還是沒有超過聖西羅宮就是了。
「為什麼......為什麼西方城的學校是黑色的啊?」
月退對東方城學苑的建設格局印象不錯,而對於要來親眼看看自己國家的學校,他還是抱持幾分期待的。
只是眼前這暗色系──或者說根本由黑色建構而成,彷彿看了就心生沉重感的學校,顯然絲毫不符合他的期待......不,甚至應該說,讓他遭到了很大的打擊才對。
「為什麼不是更明亮美好一點的顏色呢?明明是學校,蓋成這種樣子,簡直跟我質變看出去的畫面差不多,這樣誰想踏進去.......」
在這樣的打擊下,少年單薄的身形似乎搖搖欲墜,差點就要跪倒。
「我不知道你對學校有著什麼樣的幻想,不過,不喜歡的話,搶回皇帝的位子,打掉重建不就好了?還可以把西方城所有看不順眼的建築物整個改革整肅一番,這樣不就好了嗎?」
少年的同伴則是以毫不在意的口吻做出了十分亂來的建議。
「是這樣嗎......」
由於另一個總是說出反話來打斷話題的同伴不在,少年彷彿受到了這些話語的蠱惑,即將誤入歧途。
「對啊,所以你要積極一點吧?這都是為了拿到權勢後為所欲為啊。」
同伴不負責任的發言依然持續著。
「說得沒錯,西方城的學校,我的國家的學校,怎麼可以長這個樣子,奪回帝位之後第一件事就是重建學校......!無法忍受,實在......」
「同學,你們不進去嗎?擋住門口啦。」
身後陌生學生的聲音總算讓月退清醒了過來,連忙先讓出路讓人通過。
「我到底在想什麼啊,怎麼能因為這麼奇怪的理由就......這是不正當的心態,必須改正才行......」
月退喃喃自語著,硃砂也沒有繼續推波助瀾。
「我們先進去看看要上什麼課吧?」
這畢竟才是他們來這裡的正事,所以月退點了點頭。
學校的當日課程表就放在大廳最醒目的位置,一進去就可以看到的,一天下來所有教室的課表都列在這裡了,可想而知,這面板子也不可能小到哪裡去,光是要找出哪一門是初學者上的,就足以讓人眼花撩亂很久。
「硃砂,妳想上哪一種課程呢?」
劍術、邪咒、魔法外,還有一些奇怪的課,像是一些心理輔導或者未來志願協尋、性別認同障礙之類,月退不太了解內容的課。無論如何,總得先鎖定一個範圍,縮小課程的選擇區塊才對。
硃砂對那些心理輔導類的課程整個不屑一顧,她有興趣的一向是戰鬥上實際有用的東西,當然心理戰在戰鬥中也有一定的作用,可是對她來說,特地去學那種東西還不如直接用實力解決對方,耍心機的吸引力實在不高,就算要學也不是現在。
「邪咒好像挺有趣的,聽聽看邪咒的課好了。」
她很快就選定了目標,但月退聽了以後卻微微一顫。
「不考慮一下魔法跟劍術嗎?」
「我不想學劍術,我拿的不是劍。魔法的話,感覺就跟術法差不多,我覺得邪咒看起來比較適合我的樣子。」
硃砂一副就是想暗算人的模樣,月退不由得看向了別的地方,碎碎念了一句「我覺得妳要是學會了我很危險」之類的話。
「既然決定邪咒了,就挑一門初學者的課吧。」
看來月退是改變不了她的決定了,只好陪她開始挑老師了。
璧柔說過可以跟辦事處的小姐打探風評,為了避免遇到糟糕老師,這個程序最好還是做一下。
「嗯──邪咒的話,各個老師都有自己比較擅長的區塊喔,詛咒類、束縛類、領域類,還有各種類別,你們比較想學哪方面的?」
硃砂在邪咒的分類上完全是外行人,當辦事處小姐以甜美的聲音這樣問時,她皺了皺眉,還真不知道該回答什麼。
因此,她看向了比較懂這些的月退,希望他進一步解釋。
「呃......詛咒類發作起來比較痛,束縛類發作起來比較難受,平時沒太大的感覺,領域類發動的時候很不舒服,其他類別比較冷門,不過我也差不多都試過,大概就是這樣,妳還想知道什麼?」
月退的解釋讓人有點無話可說。
「我覺得聽起來有點籠統。」
就算這樣的解釋讓人無話可說,那個無話可說的人也絕對不是硃砂,於是,月退只好換個方法說明。
「好吧,詛咒類發作時可能會痛到站都站不穩,不過過去了就沒事了,束縛類發作後會在床上躺個三四天,領域類跟詛咒類有點像,解除後所有的感覺幾乎都不會殘留,所以會很痛,領域偏向輔助性,所以主要是不舒服。」
這次的說明更加讓人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這種親身經歷而且經驗豐富的解釋,連辦事處小姐聽了都傻眼。
「同學,你都嘗試過?」
月退對於那種「你有自虐傾向嗎」的眼光有點不曉得如何應對。
「我只是碰巧都遇過而已......」
那是以前還在聖西羅宮當少帝時的事情,他自然只能隱晦帶過。
「詛咒類還是束縛類呢......?」
硃砂似乎對這兩個類別比較心動,而她對束縛類心動的理由是什麼,月退一點也不想知道。
「算了,還是聽聽看詛咒類的課好了。」
同理,月退實在也不想知道她那個「算了」究竟是什麼算了。
「詛咒類的話,今天初學者的課程有──」
辦事處小姐在得到硃砂的答覆後,便熱心介紹起課程跟老師來了,雖然課表上開課的老師很多,但裡面卻有很多是不被推薦的,看到這種結果,他們也不得不承認來尋求幫助是對的。
最後硃砂選好了課程時段跟老師,由於還有一小段時間才開始上課,他們就先在學校裡逛逛了。
「不是黑色就是白色跟灰色......」
劍術科、邪咒科跟魔法科的建築物都讓月退一而再再而三地失望,他還是比較喜歡一些溫暖柔和或者鮮亮的色彩,偏偏建築物都這個德行。
「希望能聽得懂課程,不知道我有沒有慧根。月退,邪咒需要什麼資質嗎?」
硃砂現在關注的是即將要上的課程,身邊有個問起來很方便的人,她當然不會放過。
「我不知道耶,我很快就上手了。」
只是有的時候,問一個天才這類問題,很難得到什麼需要的答案。
「如果能學得會就好了,我也希望能多學會幾種技能。」
硃砂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神情是很認真的,月退看了看她,低聲說了一句。
「......我也可以教妳。」
「咦?」
硃砂眨了眨眼睛,看似沒聽清楚,於是月退又說了一遍。
「上課有不懂的地方,回去後我可以教妳......雖然我講的也未必比較好懂啦。」
對於他難得的主動,硃砂有點意外,不過她還來不及驚喜或者感動,月蛻變又補了一句煞風景的話。
「啊,可是,晚上范統要教我寫字,所以可能得找其他有空的時間。」
就這麼不經意地一句話,又讓硃砂咒殺范統的欲望大大提升了一個階層。

月退跟硃砂中午回璧柔家吃飯時,范統並沒有出現,於是下午的課月退就開始心神不寧,畢竟現在東方城的符咒通訊器也不能用了,在完全忘記跟璧柔討西方城通訊器的情況下,他們聯絡不到范統。
不過,在他們晚上回去吃晚餐時,范統已經坐在餐桌前吃東西了,大概是午餐沒吃的關係,他整個吃得很多又很快,而且沒等他們回來就自己開始用餐了,但看到他那副狼狽的樣子,他們一時之間也無法將指責的話說出口。
范統當然也有發現他們進來,在這之前,他已經讓璧柔無言地盯著很久了,但他並不在意,只顧吃自己的飯。
「范統,你至少也去整理一下儀容再來吃飯吧......」
目瞪口呆的時間過去後,璧柔總算遲疑地說出了這句話,不料她才一說完,范統就像什麼開關被打開了一樣,瞬間淚流滿面。
「用、用不著哭吧!我又沒說什麼重話!」
「我只是覺得......不幸死著回來吃這頓飯,實在是太感動了,死掉真好,上天果然還是殘忍的,所以我一時控制不住平靜的情緒啊──」
「你今天到底遭遇了什麼事情啊──!」

一團混亂過去後,大家總算入座開始用餐了,范統也稍微恢復正常了些。
呼,吃了一堆又哭過以後,好像有種拋開了自尊前往新境界的感覺,人果然還是需要適當發洩的,這樣才會健康啊。
嚇到大家的范統基本上已經吃飽了,現在正拍著肚子在旁邊休息。
你們為什麼都用那種異樣的眼神看我啊?我也不過就是頭髮亂了點,衣服燒焦破了幾塊,身上還有乾涸的血跡而已啊!我知道看起來很像歷劫歸來的樣子,但我又沒有缺手斷腳,也好好地......可能不太好地,至少活了下來,你們難道就不能用欣賞或者讚揚的眼光看我嗎?
「范統,你沒事吧?需要治療嗎?」
以范統現在的外表,月退根本判定不出他有沒有受傷,還是直接問本人比較快。
「噢,當然不可能毫髮無傷啦,不過這次運氣比較好一點,只有受了點重傷,有生命危險,雖然我不怕痛,但這樣就要治療好像太浪費了,不用管我沒關係。」
我要說的是輕傷啦......還有,我很怕痛,我從來都沒有不怕痛過啊,咦?怎麼一面說視線一面變紅了?......喔喔,是抓頭抓破了凝結的傷口,血從頭上流下來了吧,這點血我沒在怕的!我可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啊!怎麼可能因為這點從自己頭上流下來的血就暈眩動搖呢!
「范統,你到底是輕傷還是重傷啊!」
月退已經分不出他這句是不是反話了,朋友額頭上淌流而下的鮮血似乎又有點刺激到了這名心靈纖細的少年。
「本來應該受輕傷的,但是因為有噗哈哈哈在,所以變成重傷了。」
嗚呼!噗哈哈哈你不要在衣服裡用柄揍我啊!我是說因為有你的保護符咒,所以至少我還能輕傷回家,我真的沒有要誣陷你的意思!
「你用寫的好不好?」
硃砂以不耐煩的語氣這麼要求。
妳在要求之前,先給我紙筆啊......難道妳要我在餐桌上寫血書嗎?
「簡單的醫療魔法我也會一些,就別麻煩恩格萊爾了吧?」
璧柔反正不吃東西,十分有空,當下便走過來幫范統治療了。
「范統......那麼,你今天符咒練得怎麼樣?」
既然傷口好像不礙事,月退就關心起了其他問題。
「......練了......不少。」
一整天下來,練了不少的根本是劍術啦!可惡!而且還沒吃到午餐!中午那時候我應該是在跟那隻綠色有條紋的怪物纏鬥吧?有夠難纏的,希望下次不要再遇到牠的同類......不,不對!從明天開始我可不可以不要去虛空二區了啊!
「你真的跑去虛空二區?」
硃砂顯然不認為范統去了那種危險地方還回得來,可是他身上的血跡又很真實,讓她有點半信半疑。
「當然啊!我可是從資源二區生還回來呢!」
不要再資源二區啦!說得好像我身上的傷是被陸雞咬的一樣!哪有那麼可笑的事啊?
「真不放心,到底該不該跟去看看......」
月退覺得才一天沒看到范統,他就自己出了很多事,就這麼放任他不管,實在很令人不放心。
「你要跟我去上課啊。」
硃砂馬上就表達了不滿,看來她也沒興趣一起去虛空二區。
我明天真的沒有要去虛空二區了好不好?我會跟噗哈哈哈好好溝通的,你們不要當作我接下來都要去虛空二區練啦──
「還是......范統你要不要跟我們去上課?」
月退為難地做出這個提議後,硃砂看起來不太樂意多個電燈泡,范統也搖了搖頭。
「我不練符咒,今天練太多了。」
今天根本沒怎麼練到財對啦!呃啊,說起來還有符紙的問題要解決......
頭上的血已經被璧柔止住了,現在璧柔正在對他身上其他小傷口施以魔法治療,范統就順便問了她一句。
「璧柔,東方城買得到練習用符紙嗎?」
拜託,東方城連買都不用買,直接領就有啦,我真的厭倦這種一再反駁自己的話的人生了啦。
「唔......符紙的話也許還弄得到,練習用的就有點難了耶。那種東西在這裡感覺應該沒什麼市場,不會有人去弄來賣的。」
璧柔面帶困擾地回答,她的回答也讓范統困擾了。
糟糕,我得用真正的符紙來練符咒?先不提浪費的問題,這樣真槍實彈的,我覺得我很危險啊!就算沒拿著噗哈哈哈,符咒只有原本的威力,還是可以讓我死得很難看吧?這、這下子要拿命來博練習了嗎?
這個問題其實有點嚴重,但范統也只有蒼白著臉孔,沒有提出來跟大家討論。
「普通的符紙行嗎?」
住在這裡吃人家的用人家的,還都得麻煩人家去籌自己要的東西,所以當璧柔這麼問的時候,范統實在不好意思說不行。
「不行。」
但他不好意思說是另一回事,說出來的話被顛倒又是另一回事了。
「到底是行還是不行啊......真是的,你回房梳洗一下,拿紙筆來再說啦!」
對這種必須一直猜測對方話語中真正的意思的交談,璧柔很快就失去了耐心,范統反正飯也吃完了,便摸摸鼻子按照她說的話去做了。
回到房間後,他先從衣櫃裡拿取替換的衣服,不過當他要進浴室時,噗哈哈哈用精神溝通喊住了他。
『范統、范統。』
『怎樣?』
『你要洗澡是吧,順便幫本拂塵洗一洗。』
噗哈哈哈忽然提出的這個要求,讓范統無話可說了一下。
『你需要洗嗎?毛白白的啊,又沒弄髒......』
『什麼沒弄髒!變成劍的時候有弄髒啊!你想裝傻嗎,明明切了那麼多噁心怪物的身體,有的綠綠的、有的紅紅的啊!你要負責,絕對要幫我洗一洗啦!』
負什麼責啊,要是你肯出手幫忙把那些兇猛獸類通通解決,我還需要拿你當武器搏命,現在再來被你抱怨汙了你的身體嗎?
『你不會變成人自己洗啊?為什麼一定要我幫你服務?』
『本拂塵提供身體給你使用,你負責事後的清潔處理,我覺得這是很公平的事情。』
我覺得聽起來好像怪怪的。還有,那種狀況,根本是你強迫我使用吧?我覺得一點也不公平啊!我被迫使用你去廝殺,然後累得要死還得幫你清洗......我這是什麼勞碌命?
『如果不知道你能變成人也又算了,現在知道你可以變成人,還要跟你一起洗澡,感覺實在怪怪的......』
要是你是女的我二話不說立即抓你進浴室啊,偏偏就不是......屬於我的好姻緣到底在哪裡呢?
『我現在是拂塵又不是人,我不懂問題在哪裡。』
『我會被你看光光啊!』
『又不是沒看過,看一次跟看一百次有什麼差別嗎?本拂塵對你的身體一點興趣也沒有,你大可放心。』
我為什麼要被你用這種鄙視的語氣教訓啊!這是怎樣!
『而且你不會先穿著衣服洗我嗎?自己要脫給本拂塵看的,不知羞恥。』
我沒有回嘴你就越說越難聽啦!不要以為我會繼續容忍下去喔!小心我故意在清潔劑裡面加墨水!把你染成綠毛看你還囂張得起來嗎──
『范統,清洗的水要用溫的喔,最好稍微偏涼,燙的會傷害我的毛,冰的我不喜歡。』
你還真挑啊!有得洗就不錯了,到底誰才是主人!
范統心裡唸歸唸,還是乖乖去放了溫水,調好水溫,再把噗哈哈哈拿進去清洗。
......不,這已經不是勞碌命了,這根本是奴才命的等級吧?我到底......我到底欠了這拂塵什麼?噗哈哈哈你有沒有生辰八字?有的話給一下好不好?我應該來徹底研究一下我們之間命格的關係之類的問題,總要讓我找出個原因啊!死也要知道怎麼死的吧!
『范統,你專心點好不好?不要以為隨便洗洗就可以了,要徹底清潔,我可是很愛乾淨的。』
挑剔就自己洗啊──渾蛋──
在拂塵的清洗工作結束後,范統也洗完自己後,接著便又是教月退寫字的時間了。
今天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可說是范統過得很充實的一天。

◎ 范統的事後補述
媽媽,通往高手的路好艱難,我可不可以反悔,我可不可以不要了?
仔細想想,我原本明明是個普通人不是嗎?都是事情自己找上我的,我可從來沒惹事生非把自己攪進去的意思啊!到底為什麼事情都會找上我呢?人的交友會影響自己的命運是嗎?
就在今天,我成了從虛空二區生還歸來的勇者。
要是幾個月前......不,就算是五天前,這也是我完全不敢想像的事啊,我的人生究竟是從哪裡開始扭曲了呢?這到底算不算是往我希望的方向前進?
不過重點應該是,我今天幾乎沒練到符咒啊!被追殺、逃亡、迫不得已拿劍反擊......我今天白天所做的,幾乎就是這樣的游擊生存戰而已啊!這應該不是我本來的目的吧?我所希望的應該是到一個安靜無人打擾的空間,好好專心練我的符咒,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那種還沒靜下心來拿出符咒,就會冒出一隻魔獸來的環境,完全就是在逼我熟悉暉侍的劍術嘛!可是我理想的職業是符咒師,不是需要體力的劍士啊!我相信如果以後要在西方城生存下去,符咒師這種稀有職業一定比滿地都是的劍士珍貴得多,更何況我將會是皇帝認可的符咒師,行得正坐得端,應該也絲毫不必擔心被排擠!
為了我幻想出來的光明未來,我應該要努力練符咒,所以我不該去一個只能練到劍術跟體力的環境對吧!明天沒有要去虛空二區了對吧!
噗哈哈哈居然跟我說,虛空一區的危險性高,特色在於高危險的魔獸,虛空二區的危險性高,則是因為數量過多的普通魔獸......既然你知道的話,為什麼不乾脆帶我去虛空一區算了啊!搞不好運氣好還可以挑到沒有魔獸的地方練符咒呀!
可是......運氣好這種事情好像很少發生在我身上......
今天還聽說硃砂開始學邪咒了,月退還要抽空教他的樣子......我覺得這真不是什麼好消息,月退,你都不怕他咒殺我嗎?
要是符咒好不容易練出點成績,卻被硃砂詛咒而死,我情何以堪?
唉,還得找個新地點作為練習地才行。而且拿真正的符紙練習,到底又會有什麼狀況......我該不會真的得靠月退的王血救治吧?千萬不要啊──
章之七 最強劍衛......已離職的
『唉,最近被關在神王殿裡,好無聊喔,老頭幫我找點樂子吧,我們一起去捉弄死違侍怎麼樣?』──音侍
『你果然根本沒有在反省嗎......』──綾侍
『那該死的音侍什麼時候才能出去啊!我想要安寧的生活!』──違侍
『違侍,這該不會是你第一次沒有遮名字的公開發言吧......?』──珞侍

在西方城的日子,轉眼間半個月就過去了。
這半個月的時間,范統持續他不知道去哪裡進行的符咒練習,月退跟硃砂持續去上課,璧柔也持續外出打探消息,各人各自的進度都只有自己清楚,畢竟相見的時候通常都是在吃飯,沒有特意聚在一起開會的話,基本上也沒什麼機會了解彼此的狀況。
但今天吃晚餐的時候,璧柔站在餐桌前面對著他們,一副有什麼大事要說的樣子──這似乎宣告著他們終於該做點什麼了。
「經過我半個月來不斷打聽過濾消息的努力,我整理出了幾個比較有用的情報,我們大家來討論看看下一步怎麼做吧!」
范統維持著往嘴巴裡塞東西的狀況,跟月退還有硃砂一起看向她。
原來妳真的有去打聽情報啊?以我過去對妳的了解,我還以為妳號稱要打聽情報,但出了家門就跑去逛街購物買衣服了......我果然對妳有偏見嗎?
「說說看吧。」
硃砂淡淡地這麼說。
這種宛如上司的語氣是怎麼回事......?月退是璧柔的主人,妳可不是吧?
「嗯......首先是,西方城跟東方城的戰事好像又要繼續進行了,休戰了半個月,大概是各自處理國內的問題,現在又再次開戰了的樣子。」
啊?又要開戰?戰不完啊?那個假少帝這麼有把握可以掌控得住局面?他現在根本內憂都還沒解決吧,而且西方城的士兵真的相信他是真貨嗎?
「要開戰?為什麼?」
這個消息引起了月退的注意,他顯得有點震驚。
「這次好像是東方城發起的喔,我也不太清楚原因......」
哦?東方城發起的?
不清楚原因也是正常的,要是東方城的宣戰佈告又在打官腔,誰看得出真正的理由啊?
「東方城發起的?為什麼,他們明明已經知道那爾西沒有王血了──」
月退無法理解矽櫻繼續發動戰爭的原因。原本應該是因為王血注入儀式破局,為了迫使少帝點頭同意配合才發起的戰爭,大家都是這麼認知的。
「搞不好是覺得你逃了以後也是去西方城,就是要逼你出面?如果西方城又戰敗,面對東方城的侵略,也只能盡快將你找出來以免滅國吧?」
硃砂每次做的都是不負責任的隨性發言,這些話也使月退感受到了不少壓力。
「怎麼會......」
針對這件事的討論不急,璧柔想先把其他消息說完再說。
「第二個消息是,長老們好像被囚禁起來了,他們已經一段時間沒露面了,根據我努力打聽的結果,應該是那個渾蛋假貨策動奪權,長老們被他得逞了,所以成為階下囚了吧?」
「咦?」
看得出來,月退也很在意這個消息,連續兩個消息都是他相當關注的。
「長老們......這樣嗎?」
他好像不知道該表現出什麼樣的情緒。依據他先前的說法,他在聖西羅宮的生活都受制於那幾個長老,那些體罰應該也都是長老們下令或者執行的,等於整個人被他們掌控,沒有自由,也就是說,長老們也是他應該憎恨的對象才是。
但看他現在的表情,似乎也沒有單純因為這消息而喜悅的樣子。不過,范統反正已經放棄了解他種種複雜的心情了,倒也沒有很想知道他此刻的想法。
「這不是大快人心的事情嗎?你看起來為什麼沒有很高興?」
范統不問,不代表硃砂不會問,而在硃砂問了之後,月退露出了困擾的神情。
「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去想這件事情。很複雜。」
我也知道你很複雜。你一直都很複雜。說起來,那爾西的實力應該沒有你強吧?怎麼人家就能奪權,你就不行啊?你是不是對自己的人生態度太消極了,根本沒有認真想做點什麼?雖然你們兩個的情況好像也不太一樣,不能相提並論啦......
「最後一個消息是很重要的消息!」
璧柔神情認真地這麼宣告。
咦?慢點,已經最後一個消息了?只有三個消息嗎?以妳鑽石劍衛的人脈,打聽了半個月只有三個有必要讓我們知道的消息,是這個意思嗎?好像太少了點吧!還是西方城真的都沒有什麼可提的事情啊?但打聽這三個消息需要花到半個月的時間?
「鬼牌劍衛辭掉了魔法劍衛的職務,我想他應該對那個假貨有所不滿,所以才不願意繼續為他做事吧?我覺得他是我們可以拉攏的對象,雖然有點冒險,但還是該去見他一面試試看,你們覺得呢?」
哦哦?尋找願意支持月退的同伴,是嗎?這提議聽起來比上次去見那爾西有建設性多啦,可是,這樣等於我們都得曝露我們的身分,讓對方知道月退現在就在西方城,那......萬一賭錯了呢?萬一他心裡還是向著那爾西,只是鬧鬧脾氣辭官在家,根本沒有支持我們的可能性,我們到時候怎麼辦?交涉不成,為了保護自己,就直接把他滅口嗎?
想要滅口也得有本事滅口才行啊!鬼牌劍衛,是那個矮子沒錯吧?他可是金線三紋──也就是說,跟月退一樣的等級耶!萬一他翻臉無情直接對付我們,我們有辦法自救嗎?
「鬼牌劍衛是哪一個啊?」
硃砂無法把稱號跟人對上,所以詢問了這個問題。
「最高的那一個。」
范統一時心直口快就回答了,當然說出來的是反話。
「不要聽范統說的,是最矮的那一個。」
璧柔馬上澄清了這個口誤。
喂!我只是好心想幫忙解答罷了,妳這女人態度為什麼這麼不友善啊!
「總之......是最強的那一個。」
月退的評斷方式跟他們不太一樣,而他話一說出口,范統便瞪大了眼睛。
什麼?我本來還抱著僥倖心態的,想說就算是金線三紋,裡面也有強的金線三紋跟弱的金線三紋,但你卻說他是魔法劍衛裡面最強的?他明明長一張年輕的娃娃臉,卻比那個大叔強嗎!那假如交涉破裂,我們真的會有活路?我覺得那個金髮的看起來好像比較和善的樣子,我們要不要換個目標看看啊!
「他是最強的嗎?比那個年紀稍大的劍衛還強?」
硃砂顯然對這句話也有點半信半疑,畢竟一樣是金線三紋,大家總會覺得有十幾二十年差距的話,應該是年紀較長的那個人比較佔上風才對。
「啊,鬼牌劍衛一般都是給實力最強的劍衛當的喔,這是西方城一直以來的慣例,雖然黑桃劍衛奧吉薩沒怎麼出過手,很難評斷他的實力,但鬼牌劍衛伊耶是五名劍衛中最強的,這在全西方城盡人皆知。」
原來是這樣嗎?
「五侍的封號都有他象徵的意義跟評選標準嗎?」
我要問的是五名劍衛,自己翻譯一下,謝謝。話說這種常識性的東西,搞不好翻一翻暉侍的記憶都有?但我現在懶得翻,拜託直接告訴我吧。
「嗯──我也很好奇五侍的名字是怎麼取的,不過你現在提這個做什麼?」
璧柔妳就繼續裝傻嘛!誰在問五侍啊!
「月退,你應該聽不懂我的問題吧?」
范統轉而求助月退後,月退露出了尷尬的笑容。
「我知道你要問的是五個魔法劍衛象徵的意義與評選標準......但我沒了解過這方面的資料,所以還是請璧柔回答你吧。」
喂......你這個......你根本是個不及格的皇帝啊!連自己的近衛臣子是怎麼選出來的都不知道!雖然可能也不是你選的,但你怎麼可以都不關心啊!你從來沒想過跟外人聯繫,培養一點自己的人馬好脫離那個牢籠嗎?你的人生觀到底是哪裡出了什麼問題啊!
「是這樣喔?我一時沒反應過來你說話又顛倒了啦,那我就大概說明一下好了,最初創立魔法劍衛這五個職位時,理想上的安排是這樣的──」
璧柔說著,便依照想到的次序講解了起來。
「鬼牌劍衛必須要是最強的,因為他是負責為皇帝剷除所有障礙的人;紅心劍衛必須有種無可置疑、願意為皇帝奉獻一切的忠誠,他主要的責任是維護皇帝的人身安全;黑桃劍衛必須擁有一顆冷靜的腦袋,他必須指出皇帝的缺失,並協助皇帝改正;鑽石劍衛必須有細微的觀察力,他的用途是代替皇帝親近人們,了解國內的情況。最後就是梅花劍衛了,梅花劍衛比較沒什麼特別的,大概就是每個劍衛的工作都可以找他協助,名義上雖然也是魔法劍衛,但實際上應該算四個劍衛的助手。」
喔──這樣聽起來還挺清楚的。也就是說,我們要去見的是負責替皇帝掃掉障礙的人......那麼我們被他當成障礙除掉的機率也不低吧?還是說他已經辭職了,所以不必擔心他繼續為宮裡那個傢伙履行鬼牌劍衛的義務?
「只是,這些都是當初理想的標準,後來選出的劍衛未必每個都符合,也未必都有在執行這樣的工作,畢竟有的皇帝可能覺得魔法劍衛只要魔法跟劍術好就行了,有的皇帝覺得魔法劍衛只需要保護自己,五名劍衛可以聯合施展出來的保護結界也是在那種皇帝的要求下研發出來的,到現在剩下來的標準,只有鬼牌劍衛必須是最強以及紅心劍衛最重要的是忠誠了。」
聽起來有點感傷。而且我覺得紅心劍衛的忠誠,還被歪曲之後往別的方向利用了啊?拔雞毛算什麼?這是在測試忠心嗎?
「那麼,五個劍衛現在大致上都在做什麼?」
硃砂對現在的魔法劍衛職務狀況感到好奇,璧柔也就接著說明了。
「根據我的了解,之前伊耶主要負責練兵,城裡的守衛隊也是他訓練的,雅梅碟大概都在做假貨給的奇怪任務,奧吉薩幾乎都待在假貨身邊,不知道在做什麼,我......咳,以前大概就偶爾去沉月通道幫忙搶人這樣,然後梅花劍衛,似乎也是閒著,而且之前那個被音侍用噬魂之力傷了所以卸職,後來選出暫時的,實力素質又不太好,好像還在研究要不要另外找人選的樣子,可能會再召開評選會吧......」
還要再選啊?月退你要不要去應徵算啦?
「叫范統去應徵,搞不好可以臥底。」
硃砂喝了口茶,然後這麼說。
什麼!為什麼是我!哪裡錯了吧!先不管實力問題,只要給住手先生看到一眼不就破功了嗎!
「范統......不成吧?」
月退有點傻眼地吐出這一句話,反正他就是覺得范統不該去做任何危險的工作。
「范統根本不會魔法啊!這樣無法錄取啦!」
璧柔指出了一個重點,魔法劍衛不只是劍術要好,魔法也得下工夫的。
「對啊,范統不會魔法,不行的。」
月退小小地拍了拍胸口,似乎鬆了一口氣。
你那「幸好找到了一個正當理由可以阻止這件事」的神態是怎麼回事啊,月退?你就這麼不信任我的能力嗎──雖然我也不太信任自己......
「咳,那就繼續我們剛才的話題吧?我覺得我們應該去爭取伊耶當同伴,你們覺得呢?」
大家都維持沉默。
「除了爭取他當同伴,還有一個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啊!恩格萊爾身上的限制需要找個高手幫忙解除封印限制不是嗎?我覺得如果是鬼牌劍衛,說不定有辦法?要奪回帝位,我們現在的狀態是辦不到的吧,我們總得做點什麼才行啊?」
對喔!都忘了!還有月退的問題啊!啊──這個可就麻煩了,這的確是一定要解決的問題啊,傷腦筋......
「恩格萊爾,你的意思呢?」
月退才是最應該表態的人,他們所做的事情、他們為什麼會在這裡,主因都在於他。
都給了你半個月的心理準備時間了,你應該也考慮清楚了吧?快點做個決定啊。
「那就......試試看吧。」
儘管態度沒有很堅定,但至少他表達出了意願。
「嗯,那我等一下就去提出拜訪請求吧,伊耶的家有點遠,不在城內,來回需要一點時間。」
啊?不在城內?魔法劍衛居然不住在城內嗎?......不,等一下,妳有必要這麼積極嗎?我們先擬定好對策再說啊!難道要這樣有勇無謀地直闖人家的住處?什麼都不準備嗎?
「我以為居民一般都住在城內?」
硃砂也覺得很奇怪,東方城那邊的狀況,各領地是有一些小聚落沒錯,但都是些過得比較辛苦的居民住的,像魔法劍衛這種地位高的人理應住在城內才是。
「可能他個性比較孤僻,不喜歡人多的地方的樣子?我也不清楚原因啦。他的劍衛府設在城外一處小丘上,不過至少跟西方城在同一區。」
那些都無所謂啦,重要的是我們不該這樣傻傻愣愣的就自己送上門啊!預防措施呢?撤退方案呢?
「要是談的結果很順利怎麼辦?」
范統終於忍不住自己開口問了。
「你是說不順利嗎?」
璧柔確認了一句,范統連忙點點頭,然後接著問。
「萬一他相信我們,願意成為我們的同伴,然後想直接把我們抓去給那爾西的話,我們要怎麼應對啊?」
我是說他不相信我們,不願意成為我們的同伴的話啦。你們該不會都沒考慮這個問題吧?你們覺得那矮子是可以輕易說服的對象嗎?
「對不起,我不太擅長計畫事情,一向是走一步算一步。」
月退居然在聽完之後道歉了,搞不好他真的沒想過這個問題。
所以你行事才總是那麼亂來嗎......?你做好決定之前拜託先想想後果跟退路好不好?你又不是笨蛋,那顆腦袋動一下應該不難吧?
「唔......我想可能,應該還是跑得掉吧?范統你不要那麼悲觀啦。」
璧柔對於范統的提問,也只不安了一下,很快就決定把一切交給命運了。
不是我悲觀,是妳太樂觀吧......?
「我先回房一趟。」
范統對剩下唯一還沒發言的硃砂會說出什麼沒有興趣,他覺得還是回房間安靜下來卜一下這趟的運勢,至少對於自己的算命能力,他還是有幾分信心的。
儘管缺少一些器具,占卜不能算得很完全,但以他基本的能力,還是可以運作的,花了點時間,他對算出來的結果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朦朦朧朧的,怎麼最近常常這樣啊?
每次都只能斷定沒有強烈的凶兆,所以應該沒問題,這樣很悶啊......什麼時候可以來個大大的吉兆?這半個月來我每天出門前都占卜,也從來沒看過好兆頭,唉......
由於現在住在璧柔家,吃住開銷都算璧柔的,沒什麼金錢上的需求,所以范統也沒打算在西方城擺攤做算命生意。況且,現在每天練符咒都來不及了,根本沒有時間做多餘的事。
璧柔的拜訪請求很快就送出去了,接著,便是忐忑不安地等待伊耶的答覆了。

請求拜訪的帖子,伊耶一向是不親自看的。
他十分痛恨交際應酬,對於招待一些陌生又麻煩的客人也毫無熱忱,一般訪客他是拒絕會面的,家裡的管事會負責過濾拜函,覺得可能需要他過目的,才會送到他手上。
當今天在桌上看到這張拜函時,伊耶一時也不知道該說是意外還是預期之中。
發函者是鑽石劍衛月璧柔。因為先前就聽雅梅碟說過一些事情了,這個拜訪要求背後可能有的目的,他想他也猜測得出來。
至於見還是不見,他其實也沒有考慮多久。
「已經太久沒有什麼讓人覺得有趣的事了。」
看著邀請函上的名字,伊耶此刻想著的,是隱藏在這名字後面的某個人。
「雖然很麻煩,不過,就見個面吧。」

有了會面許可,范統等人所要做的,自然就是整裝出發了。
既然打算跟伊耶攤開來說,月退那讓人看不清楚容貌的暗示也可以暫時先解除,反正去了那裡,這種伎倆也是會被看破的,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做,比較光明磊落些。
在去之前,月退跟璧柔溝通了一些小細節,范統則處於恍神狀態,大概還不太能接受今天就要去伊耶家的現實。
啊哈、啊哈哈哈,月退解除了暗示,也就是說我們一照面可能就有答案了嗎?我覺得這還挺刺激的啊,真的得先做好心理準備,最好站離門邊近一點,以便逃跑......
「好了,我們出發吧。」
璧柔說出這句話後,范統幾乎都維持在恍神的情況下跟著行進,下一次回神時,已經是正面面對那座丘陵上的大宅時了,以致他有種「未免走太快了吧」的感覺。
跟大門的守衛報備過後,就有人來帶他們進去了。伊耶的居處建築挑高,有著十分高聳的屋樑,和璧柔那較為寬平的屋子不同,這裡感覺更像是西方城的城堡。只是范統處於緊張胃痛的情緒中,難以好好觀察這座宅子,他現在實在不曉得該希望伊耶早點出現還是不要出現,但他也明白,逃避現實不是解決問題的好方法。
「少爺在裡面等著您們。」
僕人帶他們到正廳門口,恭敬地告知了這句話,看樣子沒有跟著一起進去的打算。
都已經來到這裡了,自然也沒有退縮的理由,走在最前面的璧柔在僕人打開門後毫不猶豫地踏了進去,走在後面的他們便跟進了。
坐在正廳內的男子,乍看之下只是個擁有一頭柔軟白髮的俊秀少年,然而那雙銳利的眼睛透出的感覺,並不是一個普通少年能夠擁有的。
范統現在也能比較敏感地感受到危險性了,伊耶就很直接地給了他危險感,至於是否有敵意,至少他還沒有明顯感受出來。
主人迎接客人,照理說該打個招呼或者說點場面話,但他只是掃過他們一眼,冷笑了一聲,讓人猜不透他想說什麼。
「我不會說『歡迎光臨』。」
伊耶認人的本領固然很差,但那張與他討厭的人十分相似的臉孔,他還是辨識得出來,這只是證實他的猜想罷了,他絲毫不顯驚訝,甚至一開口就是這樣的話。
「之所以同意見你們,只不過是無聊罷了,有什麼能引起我興趣的事情就說說看吧,至於客套的廢話就不必了。」
雖然稱不上客氣,但至少不算完全排斥或激盪出火花的開場,讓范統稍微安了點心,而負責解釋來意的人,是璧柔。
在簡單說明己方狀況的過程中,伊耶那帶點不耐與不滿的眼神一直沒有改變,雖然摸不透他的心思,璧柔還是硬著頭皮說出了最重要的那句話。
「我們希望你能幫助我們,成為我們的助力,如果你不想管這些事情,希望至少能請你幫忙看看能不能解除恩格萊爾身上的力量限制......」
她一直說到這裡,伊耶都只靜靜地聽著,沒有打斷她的話,但在他提出了同伴邀約後,他卻也沒正式她回應這個請求,而是以一種不悅的視線,瞥向了後面的月退。
「要請別人幫忙,不會自己開口嗎?」
噢......我覺得這句話不太客氣耶,雖說矮子一直以來表現出來的態度,就我過去看到的印象來說,確實也沒有客氣過,可是正常人對皇帝不該用這種語氣說話吧?如果他不怎麼尊重月退,不就代表我們不太可能獲得他的幫助?
范統一面在心裡猜著伊耶的想法,一面進行著這樣的思考。而被伊耶直視的月退,則彷彿不曉得該如何回答。
那個,月退,你要是不說點什麼,他應該會生氣吧?
范統才剛這麼想,伊耶就冷冷地說下去了。
「我不覺得我有什麼理由非得幫助你們不可。」
「咦?但是,放任宮裡那個假貨繼續當少帝,這根本是不能容忍的事情吧?」
璧柔一聽伊耶這麼說就急了,若不能得到伊耶的支持與幫助,月退的處境真的會很為難。
「沒有任何證明。只憑這幾句話,就要我相信他是真的嗎?事情沒有這麼簡單的吧?」
他說是這麼說,卻也沒有像質疑那爾西時一樣,要月退現場使用王血的能力。
「我......」
璧柔實在很想說出「身為愛菲羅爾的我就是證明」這樣的話,可在不知對方是否真能成為同伴的情況下,她不該輕易洩漏身分,這也是月退在來之前跟她商議過的。
「不過,我可以考慮這個提議,相對的,我有我的要求。」
本來伊耶看起來已經要拒絕他們的邀約了,沒想到,他突然又補了這麼一句話。
而這句話他是看著月退說的。
「什麼要求?」
到現在還一聲不出的話也太過分了點,月退總算順著他的話問了問題。
「我替你解除三十分鐘的限制,拿起劍,戰勝我。」
伊耶的要求十分簡單,他的語氣中也帶著對自身實力的自信,顯然他也不覺得自己會輕易落敗。
他彷彿只是追求一場與強者的比試──如果眼前的這個人是真貨的話。
「不行!恩格萊爾他右手還在復原中啊!而且戰鬥中如果有什麼意外,該怎麼辦?」
璧柔第一個就跳出來反對,伊耶金線三紋的實力可不是擺著好看的,她很擔心月退會在比鬥中受創。
「我唯有對強者俯首稱臣。我不允許站在我之上的,是個沒有實力的廢物。」
伊耶從座位上站起來的同時,冷笑著說出了這樣的話。
「誰管你是不是真的少帝,想要我服從,就拿力量戰勝我。就算你不是真貨,只要你夠強,扶持你當皇帝也無所謂啊──畢竟我看宮裡那個傢伙不爽很久了。」
從他的身上,可以感覺出他明顯的戰意,這樣的戰鬥意志似乎已經被他壓抑很久了,尋求好的對手一直是他本能所驅使的事情,如果現在送上門的這個讓他失望,他是不會為他付出任何東西的──即使他是恩格萊爾。
畢竟他現在已經不是魔法劍衛了。他已經扔下了授勳,回復了自由之身。
「怎麼樣?不敢接受嗎?你所謂的金線三紋難道是要加入天羅炎來計算的?」
伊耶的話語充滿挑釁,璧柔本來還想再說點什麼,月退卻向前一步制止了她。
「我接受。」
這一次他的聲音平穩而堅定,不像之前總帶著猶豫。
「啊?可是,恩格萊爾──」
因為璧柔的身分不方便曝光,月退自然是無法穿著愛菲羅爾進行比鬥的,現在天羅炎也不在他手邊,他有的就只有自身的實力而已。
「其實我也想過,我也許真的很沒用吧。長達十年以上的時間,都被長老們掌控著,甚至空有力量仍被暗算,死得如此不甘心......我缺乏許許多多當皇帝需要的能力,又怎麼能說服別人無條件幫助這麼無能的我呢?儘管我並不是為了想當皇帝回來的,但是我必須去做一些該做的事情,取回我的劍,那麼我總是該自己做點什麼的。」
他說到這裡頓了一下,才接著說下去。
「除了我所擁有的力量,還有願意陪我回到這裡的你們,我或許什麼也沒有了。我知道這麼做也不能代表什麼或者證明自己的價值,只是輛輛是我少數可以使用的東西,我覺得我沒有拒絕逃避的道理。」
語畢,他迎向了伊耶的目光,藍色的眼中一片沉靜,並沒有為了即將到來的戰鬥而產生任何情緒反應,彷彿這只是一件他平常就隨時在經歷的事情。
「不錯的眼神,那麼就跟我來吧。」
伊耶點了點頭,首度有了讚許。他們當然不可能在大廳直接就這麼開打,曾經身為鬼牌劍衛的伊耶,家中自然有適合比武的地方,示意他們跟上後,伊耶就走向另一側的廊道,準備前往接下來要舉行戰鬥的場所。
月退既然都做出決定了,璧柔、硃砂跟范統也只能跟著他過去。行進的途中,范統多少還是有點不安。
「月退,打得輸嗎?」
該死的詛咒別再觸楣頭了好不好?
「我會贏的。」
盯著伊耶走在前方的背影,月退輕輕地回答,如同是對戰鬥結果的宣告,或者預示。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