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年 失蹤的孩子 第79章

和尼諾分開是一個非常艱難的過程,用了好幾個月時間.我從來都沒有為一個男人受過那麼大的罪,無論是離開他還是重新接受他,都讓我非常痛苦.他不想承認他對莉拉有過情感和性方面的提議.他罵了莉拉,還嘲笑她,說她想破壞我們之間的關系,但他在說謊.在剛開始幾天,他一直說謊,他甚至想說服我,讓我相信,我在洗手間里看到的那幕是疲憊和嫉妒導致的幻覺.最後他開始說實話,他承認了一些情人關系,但把日期都提前了,對于一些近期無法抵賴的關系,他說那些人都是無關緊要的.他發誓說,和那些女人都是友誼,沒有愛,他期望 得到原諒.我們吵了整整一個聖誕節,整個冬季,有時候我精疲力竭,不想再聽他指責別人,捍衛自己.有時候我感覺他的絕望看起來像是真的--他常常喝得醉醺醺地到我這里來,我會把他趕走.出于誠實,高傲,也許還有尊嚴,他一直都不肯答應我再也不會見那些他稱之為朋友的女人,他也不想向我保證,這些朋友的數目不會增加.

關于這件事,他會引經據典,長篇大論地說一通.他想讓我相信,那不是他的錯,而是自然的問題,是因為星座,海綿體以及他尤其發達,過度活躍的腎的過錯,總之,這是他雄性激素爆發的緣故.他用一種誠懇,痛苦但同時又自負到可笑的語氣說:"把我讀過的書加在一起,把我學的語言,數學,科學和文學加在一起,都比不上我對你的愛.是的,對你的愛是一種需求,我非常害怕會失去你,你要相信我,我求求你了,相信我,沒辦法,雖然我偶爾會有那些愚蠢,遲鈍,臨時的欲望,但我離不開你."

有時候我會感動,最通常我會很生氣,我會反唇相譏.他會沉默不語,很失措地抓自己的頭發,然後從頭開始說.有一天早上,我冷冰冰地告訴他,他對于女人的那種狂熱需求,可能是因為他作為異性戀並不是那麼堅定,所以需要不停地確認.他生氣了,他一天天逼問我,想知道安東尼奧是不是比他要好.因為我已經厭煩與他滔滔不絕地瞎扯,我說是的,安東尼奧的確比他厲害.而且在那個折磨人心的階段,他的某些朋友想和我上床,有時候因為厭煩或者為了報複,我就會答應,我會說一些和他有交情的男人的名字,就是為了讓他痛苦,我說他們在床上都比他強.

他消失了.他說過他沒辦法和黛黛還有艾爾莎分開,他說過他愛伊瑪超過其他孩子,他說過,雖然我再也不會和他複合,他會繼續照顧三個孩子.實際上他不僅僅馬上就把我們忘記了,他也不再付塔索街上的房租,電費,煤氣費和電話費.

我想在那個城區找一套比較便宜的房子,但沒找到合適的.那些比現在的房子更小,狀況更糟糕的房子,要的租金通常比這套還高,這時候莉拉對我說,她住的地方樓上有一套三居室騰出來了,租金非常低,從窗戶可以看到大路,也能看到院子.她用慣有的語氣,坦率地跟我說:"我只是告訴你這個消息,你自己看著辦吧."我很沮喪,也很害怕.我妹妹埃莉莎在最近一次爭吵中對我嚷嚷:"爸爸現在一個人,你回去陪他住吧,老是讓我一個人照顧他,我已經很累了."我自然沒答應,按照我當時的處境,我不能再承擔照顧我父親的責任,我已經成了幾個女兒的奴隸:伊瑪不斷生病,黛黛感冒剛好,艾爾莎就會感冒.還有,如果我不坐在她跟前,艾爾莎是不會做作業的.黛黛這時候會很生氣,她會說:"那你也應該幫我做作業."我精疲力竭,處于崩潰的邊緣.我所處的困境,讓我也失去了在那之前我一直努力參與的公眾生活.我拒絕邀請和約稿,不再旅行,我不敢接電話,因為擔心出版社追問書的進展.我陷入了一個漩渦,感覺自己越來越向下沉,回到城區,對于我來說就是已經沉到底的體現.我和我的女兒,又要重新浸泡在那個環境,那些思想里,讓莉拉,卡門,阿方索還有其他人把我吞沒,就像他們所希望的那樣.不,不!我向我自己發誓,我會去法院路,公爵路,拉維納伊奧,福爾切拉生活,我甯可去那些地震之後用鋼管加固的地方居住,也不願意回到我們的城區.這時候出版社的主編給我打電話了.

"你寫得怎麼樣了?"

就在那一刹那,我腦子里靈光一閃,讓我可以應付眼下的難題,我馬上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做什麼.

"我昨天剛好完成了."


"真的嗎?你今天就發給我吧."

"我明天去郵局."

"謝謝,我收到書,看了之後再聯系你."

"您慢慢來."

我掛上電話,走進臥室,在衣櫃里找到了一個盒子,我從里面找到了一冊手稿,那是幾年前阿黛爾和莉拉都不喜歡的一部小說,我看都沒再看一遍.第二天早上,送完兩個孩子上學後,我就和伊瑪一起去寄包裹.我知道自己那麼做是非常有風險的,但我覺得那是自己挽回面子的唯一辦法.我已經答應交一本書,看看,這就是一本書.那是一部不成功,很糟糕的小說嗎?算了,那就別出版了.但我很費力地去寫了,我沒騙人,我以後會更努力的.

郵局里排隊的人很多,我時不時還要抗議那些插隊的.在那個緊要關頭,我清楚地認識到自己陷入的麻煩,為什麼我會在這里,為什麼我要這樣浪費時間,我的女兒和那不勒斯會把我活活吞沒.我不學習,不寫作,我失去了自制力. 我千辛萬苦才爭取到了遠離這里的生活,但現在我又回到了原點.我感覺到很絕望,我對自己充滿了愧疚,尤其是對我母親,我更加問心有愧.加上伊瑪讓我有些擔心,每次她和蒂娜放在一起時,我都會覺得她發育遲緩.莉拉的女兒雖然要比伊瑪小三個星期,但她非常機靈,好像要比伊瑪大一歲,伊瑪反應很慢,看起來有些遲鈍.我不停研究她,想辦法對她進行測試.我想:尼諾不但毀掉了我的生活,還讓我生了一個有問題的女兒,這太可怕了.盡管如此,但我們走在路上,大家還會停下來說:孩子真胖,金色的頭發很漂亮.在郵局里也一樣,排隊的那些女人也會贊美伊瑪,說她胖乎乎的,很可愛,但伊瑪面無表情.有人給了她一塊糖,她很不情願地伸出手去拿,拿在手上一下就掉了.啊,我還是很擔憂,每天操心的事情都在增加.當我走出郵局時,包裹已經寄出去了,已經覆水難收了.我想起了我婆婆,感到心驚肉跳.我的天吶!我到底做了什麼.我怎麼能沒有想到,出版社的主編會讓阿黛爾也看看我的稿子?無論是我的第一本書還是第二本書,都是她想出版的,即使是出于禮貌,出版社也會讓她看看我的這本書.她會說:"格雷科把你們都騙了,這不是一部新小說,這本小說我幾年前都已經看過了,寫得很爛."我出了一身冷汗,感覺很虛弱.我真是拆東牆補西牆,在一定程度上,我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