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個星期之後,米氏決定接納羅夫作為伙伴。

消息一下子傳開,通行都知道了,若間老字號沉得住氣,不貴可否,只裝作看不見,小家子氣一點的行家則妒忌不已。

阿利感慨地同叔父說:“這三十年來第一次有意大利人看得起我們,應當大家慶幸,可是你看,同行如敵國,反而惹來一大堆閑言閑語。”

“自家爭氣就是了。”

“真是一盤散沙,根本不知團結就是力量。”

杏友忽然笑了,“這是他們形容華人的慣用詞。”

約瑟羅夫勸道:“你賺到錢,自然有地位。”

阿利說:“也只得這樣想。”

杏友賺到第一筆獎金,阿利勸她置地。

“一定要有瓦遮頭,方能談及其它。”

他陪她去找公寓房子。

秘醬安妮詫異,“還不求婚?也是時候了。”

阿利微笑。

“別給她太多自由,抓緊她。”

阿利答:“待她長胖一點再說。”

“胖了就更多人喜歡。”

“我有信心。”

“是嗎,那就好。”

她也愛他,平時一聲不響的瘦弱女,看見他被欺侮,挺身而出,不顧一切地維護他。

那一次真叫他感動落淚。

他了解她,她甚至不會為自己辯護,為他卻毫不猶疑。

一定會娶她,但還不是時候。

她搬離了周家替她租的公寓,自立門戶。

阿利讓她成立一個獨立部門,設計個人作品,招牌叫杏子塢。

開始有外國雜志要訪問莊杏友。

“莊小姐,杏子塢的塢是什麼意思?”

“小小的。低窪的花床。”

“啊,多麼美妙,那處種杏花嗎?”

“不錯,杏子是我名字。”

“你喜歡杏花?”

“中文裹杏與幸同音,杏友,則是幸運之友。”

“你覺得自己幸運嗎?”

杏友雙目中忽然閃過極其寂寞的押色。阿利看在眼里,暗暗詫異。

只聽得她說:“是,我極其幸運。”但不似由衷之言。

“運氣在你的行業裹可占重要位貴?”

“在任何環境里,運氣都非常重要,你需十分勤力,做得十分好,還有十分幸運。”

“莊小姐,聽說你快與羅夫先生結婚。”

杏友忽然笑了,在阿利眼中如一朵花蕾綻開那般嬌美,他想聽她如何回答。

杏友卻道:“我尚未決定什麼時候求婚。”

記者也笑,“告訴我們,華裔女打天下的苦與樂。”

“嘩,你可有六個鍾頭?”

“有。”

約瑟羅夫勸說:“你這樣寵她不是好事。”

阿利只是微笑。

“女人寵不得。”

“叔父好似相當了解女性。”

“-,她羽翼既成,一飛沖天,你留不住她。”

阿利沉默。

“你還不明白?”

“我了解杏子,她尚未准備好。”

約瑟羅夫揚揚手,“你一向精明,阿利,這次可別走寶。”

阿利低下頭,略覺無奈,平白添了心事。

“你表妹初夏出嫁。”

他抬起頭,“恭喜叔父。”

“請杏子代為設計一襲禮服,記住,需莊嚴秀麗,不得低胸露背。”

阿利大笑,“一定可以做到。”

知道後杏友大感意外。

“結婚禮服?我不會那個。”

“叔父點名要你幫忙。”

“那麼,讓我兒見你表妹羅薩琳。”

羅薩琳身段嬌小,皮屑白哲,一頭大霧發,長得似拉斐爾前派畫中女主角。

她誠意拜托:“尚有兩位伴娘。”

杏友點點頭。

“全交給你了。”

“我畫幾個樣子給你挑。”

“不,杏子,一件足夠,我信任你。”

杏友十分感動,這一家人就是這點可愛。

她在工余四出選料子,樣子心中早已經有了,她曾同自已說過,結婚禮服一定會親手設計。

既然自己一生都不會用得著,那麼,就讓給可愛的羅薩琳吧。

杏友找到一匹象牙色英國諾丁咸制的真絲,有十多年曆史,可是抖出來依然閃閃生光。

她先用白布制成樣子給羅薩琳試穿。

整件禮服並無突出之處,可是船形領口上有巧妙花瓣裝飾,使得新娘子的面孔就似花蕾,無比嬌俏。

羅薩琳看到鏡子嘩一聲,忍不住哭起來。

杏友嚇一跳,“不喜歡?”

她緊緊擁抱杏友,“謝謝你,杏子,謝謝你。”

她美得似小仙子。

“頭紗用什麼式樣?”

“叫令尊送一頂小小鑽冠給你。”

說完,杏友吐吐舌頭。


誰知約瑟羅夫進來看見女兒,淚盈于睫,“好,好。”一口應允。

可是阿利羅夫才是最高興的一個:杏子竟與他家人相處得這麼好。

羅薩琳問:“杏子,你爸也疼愛你吧。”

“是,他雖然清貧,可是深愛我,可是,他已不在人世。”

“可憐的杏子。”

杏友無奈地微笑。

阿利過來,輕輕握住杏友的手,杏友抬起頭來看看他,不說話。

禮服制成那日,剛巧有一本著名家居生活雜志來訪問,記者看到了,站在那里發猷,一定要拍照,杏友問過羅薩琳,她說沒問題,杏友又征求約瑟及阿利同意。

安妮在一旁說:“莊小姐做事如此細心,我們真學不到。”

大家都決定讓禮服出一陣子鋒頭。

記者問:“全部手制?”

“是。”

“多少工人,用了幾多時間?”

“我一個人,約兩個星期時間,遂針做。”

“真是一件最美麗的新娘禮服。”

“新娘比衣服還要漂亮。”

“你可打算接受訂單?”

杏友笑,“不不不,這是為一個好朋友所做,只此一件,下不為例。”

“多可惜。”

束腰大裙子上沒有一塊亮片或是一粒珠子,也無花邊蕾斯,羅薩琳穿上它,就是像圖畫中人。

猶太式婚禮儀式只比中國人略為簡單,已經入鄉隨俗,可是仍叫杏友大開眼界。

婚禮上有室樂團演奏音樂,並且有歌手唱情歌助興。

杏友穿看淡灰紫色套裝,十分低調,心情還算不錯,坐著喝香檳。

阿利形影不離,“一會兒我教你跳婚禮慶典之舞。”

“好呀。”

就在這個時候,歌手忽然改口,輕輕地,充滿柔情蜜意地唱:“我愛你直至藍鳥不再唱歌,我愛你直至十二個永不,那是好長的一段時間……”

杏友發猷。

過一會兒她自言自語地說:“謊言。”

阿利莫名其妙,“什麼?”

“沒事。”

婚禮到最後進入高潮,新郎與新娘踏碎了包在布塊里的玻璃杯,然後大家手拉手一起跳舞。

杏友喝得酪町。

回程里她一動不動睡著。

阿利把車停在她家附近,在駕駛位上陪她純著。

天漸漸亮了。

杏友睜開雙眼,“憶,頭痛。”

阿利也醒來,微笑,“早。”

“昨夜我們在車上度過?”杏友驚問。

“別告訴任何人,請照顧我的名譽。”

杏友看著他深情的眼睛,“放心,我會對你負責。”

他自口袋里取出一只天藍色盒子,“那麼,請接受這件禮物。”

“我─”杏友按著太陽穴。

“是叔父感謝你為他愛女縫制嫁衣。”

杏友松了口氣。

打開小盒一看,是一對心型鑽石耳環。

“呵,真漂亮。”

她立刻照著汽車倒後鏡戴上,“我永不除下。”

“杏子,下個月我陪你去歐洲開拓市場。”

杏友搖搖頭,“歐人剛腹自用,對外人成見深,門戶觀念太重。不易為。”

“一定得設法把那圍牆打一個洞。”

“我不會抱太大希塑。”

“盡管嘗試一下,至少也讓人家知道你是誰。”

杏友微笑,“你是決意棒紅我。”

“憑你自己本事,杏子,各行各業,沒有誰捧出過誰,均靠實力。”

“是,先生。”

杏子塢在游客區設有小小一家門市店面,杏友不常去,平日交安妮打理,那日,特地把羅薩琳的禮服帶回店去密封裝盒子,遇到不速之客。

那是兩位年輕華裔婦女。

站在玻璃櫥窗外,猷凱地看杏友折好婚紗。

片刻,她們推開玻璃門進店。

安妮連忙上前招呼。

杏友看清楚兩位小姐都廿多歲模樣,衣著考究,分明是環境富裕的游客。

進門來都是客人,杏友放下手上工夫。

只見其中一位像著魔般指看婚紗說:“我在家居及花園集志上見過這件禮服,原來它在這里。”

安妮頭一個笑出來。

“我願意買下它。”

安妮解釋:“這是非賣品,再說,它已經有人穿過。”

可是那標致的女郎懇求:“請讓我試穿一下。”

她的同伴有點不好意思,“她下個月結婚,找不到禮服。”

呵。

女人同情女人。

杏友問:“有無到歐洲幾家名店去看過樣子?”

准新娘懊惱,“不是太平凡,就是太新穎,況且,我不喜歡暴露。”

另一位問:“這件禮服由誰設計?”

杏友答:“我。”

“對,你姓張。”

“不,小姓莊。”

“莊小姐,我們姓王,這位下月出嫁的女士是我表妹。”

“莊小姐,求你幫我設計一件。”


杏友笑,“對不起,我不做婚紗。”

“這件呢?”

“這件特別為好友縫制。”

“她真幸運。”

那位年紀略輕一點的王小姐抓起禮服就自說自話走進試身間換上。

出來時鼻子通紅,“這就是我要的禮服。”都快哭了。

她坐下,不願動,也不肯脫下人家的禮服。

杏友笑,“我介紹幾位設計師給你,安妮,把愛德華及彼得的電話地址交給這位王小姐。”

那女郎撒嬌,“我只要這一件。”

“慶芝,別這樣,人家要笑我們了。”

安妮斟上一杯茶,“不要緊,我們的針織便服也很漂亮,請看看。”

那慶芝說:“慶芳,你幫忙求求人家嘛。”

杏友一征,王─王慶芳。

她忽然之間靜了下來,四周圈的聲音-時消失,杏友什麼都聽不見,耳邊只余王慶方三個字。

是她嗎?

一定是她,秀麗的鵝蛋臉。好脾氣,一派富泰的神情,錯不了。

杏友定一定神。

只見安妮把杏子塢招牌貨取出給她挑選,她也不試穿,便應酬式選了兩件外套。

她表妹仍然穿著婚紗,“真沒想到有這樣可愛的小店。”

安妮笑,“不算小了,去年制衣共七萬多打。”

杏友不發一聲。

那王慶芝小姐終于依依不舍脫下禮服。

王慶芳取出名片放下,“莊小姐,幸會。”

杏友連忙接過道謝。

王慶芝說:“快叫星祥來接我們。”

她表姐卻道:“他在談生意,怎麼好打擾他。”

“碎,要丈夫何用。”

“你應當嫁司機,全天候廿四小時服侍。”

安妮笑得合不攏嘴。

只見王慶芳撥電話叫家中車子出來接。

擾攘半天,兩位王小姐終于離去。

安妮這才詫異地說:“天下竟有這種富貴閑人。”

杏友忙著收抬,不置可否。

安妮取過名片讀出:“王慶芳,台塑公司美國代表,”她問:“那是一家大公司嗎?”

杏友不知如何回答。

安妮發覺杏友神色不對,“你不舒服?不如回去休息,我替你收抬。”

杏友跌跌撞撞回到家里。

她喘息著,像是被猛虎追了整個森林,虛脫似跌坐在沙發里。

過了許久,杏友臉上忽然現出一絲苦澀笑意,是嘲弄自己儒怯。

全都過去了,莊杏友已再世為人,還怕什麼。

電話鈴響,杏友抬頭,發覺暮色已經合攏。

她順手開燈,燈泡壞了,不亮。

電話由阿利打來,“安妮說你不舒服?”

“現在好了。”

“我這就過來看你。”

他帶來豐富食物,見燈壞了,迅速替她換上新燈泡。

杏友凝視他良久,忽然說:“阿利羅夫,讓我們結婚吧。”

阿利一征,佯裝訝異,“什麼,就為看這盞燈?”

“為什麼不呢,世人還有更多荒謬的結婚理由。”

阿利頷首,“你想享福了。”

“可不是。”

阿利佯裝獰笑,“沒這麼快,羅夫在你身上花的本錢需連利息加倍償還,你還得幫我打天下。”

“我想回家做家務。”

“洗燙煮全來?”

“是,洗廁所都干。”

“那豈非更累,逃避不是辦法。”

“誰說我逃避,我喜歡管家。”

“孩子呢,打算生幾個?”

杏友忽然噤聲。

半晌她才說:“告訴我關于你歐洲的計劃。”

阿利點點頭,“幸好馬上蘇醒過來。”

阿利策劃替她獵取獎項。

怎麼樣進行?當然是請客吃飯拉關系,巧妙地說好話送紅包。

世上沒有免費午餐,沒有付出,何來收獲。

在巴黎的一個星期,杏友天天穿著華服鑽飾陪阿利外出晚宴。

妝扮過的她猶如一名東方公主,公眾場所內吸引無數目光。

女子出來打天下,長得好,總占便宜。

賬單送到酒店來,杏友看了心驚肉跳。

“落手這樣重,可怎麼翻本。”

“在所不惜。”

“古巴雪茄十盒,克魯格香檳二十箱,送給誰?”

“這些細節你不必理會。”

“人類的貪念永無止境。”

阿利答得好:“我滿足你,你滿足我,不亦樂乎。”

他的算盤精彩,往往叫杏友駭笑。

她身上的珠寶全部租回來戴,耀眼生輝,天天不同,可是用畢即歸還首飾店。

不過送給有關人士作為紀念的卻毫不吝嗇,顏色款式,全部一流。

頒獎那日下午,阿利同她說:“你穩操勝券。”


杏友答:“那多好。”

“為什麼不見你興奮?”

“得意事來,處之以淡。”

“你總是郁郁寡歡。”

“別理我。”

“我不理。還有誰理。”

杏友笑了,他的權威用不到她身上,他無奈。

他為她挑了一襲桃紅緞子極低胸大蓬裙,她無論如何不肯,只穿自己設計的半透明小小直身黑紗禮服。

“聽我的話,杏子,你上台領獎需吸引目光。”

“我不需要那種目光。”

“固執的驟子。”

“彼此彼此。”

他取出首飾盒子。“戴上這個。”

盒子一打開,“嘩,”杏子說:“如此槍俗。”

阿利發怒,“再說,再說我揍你。”

杏友連忙躲到一角。

這次所謂金針獎並非歐洲大獎,可是見阿利花了這麼多心血,她不忍拆穿。

沒有一步登天的事,打好基礎,慢慢來。

她趁一絲空檔,獨自出外。

幾個旅游熱點與初次觀光的感覺完全不同,冷眼看去,只覺陳舊、老套、因循。

露天茶座的咖啡遞上來,半冷溫吞,杏友沒有喝,老懷疑杯子沒洗乾淨。

她買了一支棒冰,在亦皇宮門外輪候排隊人內看塞尚畫的蘋果。

售票員估錯年齡,對她說:“請出示學生證。”

杏友暮然抬頭,才發覺時光已逝,永不回頭,她不再是從前那個莊杏友。

她喏然退出隊伍,回酒店去。

她發覺阿利在沙發上睡著了,這幾天他也真夠累的。

杏友過去坐在他身邊,這小個子做起生意來天才橫溢,充滿靈感,什麼時候落注,其麼時候撤退,均胸有成竹,百發百中。

太精明的他無疑給人一點唯利是圖的感覺,因此庸俗了。

世人都不喜歡勞碌的馬大而屬意悠閑的馬利亞,可是若沒有銖錨必計辛勤的當家人,生活怎能這樣舒服。

這時阿利忽然驚醒,“哎呀,時間快到,為什麼不叫我。”

杏友梳妝完畢,啟門出來,穿的正是阿利挑選的桃紅色緞裙,毫無品味,卻萬分嬌豔。

阿利心里高興,嘴巴卻不說出來。

在電梯里。男士們忍不住回頭對杏友看了又看。

頒獎大會不算精彩。歐洲人最喜親吻雙頰,熟人與否,都吻個不已,杏友臉上脂粉很快掉了一半。

她那件束腰裙子最適合站著不動,一不能上衛生間,二吃不下東西,整個晚上既渴又餓,因此有點不耐煩,可是年輕的她即便微慍,看上去仍然似一朵花。

阿利有點緊張,抱怨場面沉悶。

他完全是為她,與他自己無關。

杏友站起來。

“你去哪里?”

“洗手。”

“快點回來。”

“知道了。”

她把手放在他肩上,示意他鎮靜。

杏友牽起裙據走到宴會廳外的小酒吧,叫了一杯威士忌,一飲而盡,再叫一個。

有人在她身邊說:“好酒量。”

杏友回過頭去。

那是一個像舞男般的歐洲人,慣于搭訕。

“難怪你出來喝一杯,實在沉悶,聽說幾個大獎已全部內定。”

杏友微笑。

這個時候阿利尋了出來,看見杏友,瞪那男子一眼,“快進去,”他催促她,”輪到你了。”

杏友掙脫他的手,這是他為她編排的一條路,但不是她要走的路。

在該-那,她知道她永遠不會愛他,呵是她敬重他。

她不是知恩不報的人,故此不會讓他知道她的不滿。

兩人重返會場,已經聽到司儀宣布。

“金獎得主,是羅夫制衣的莊否友小姐。”

她連忙展露笑容,小跑步那樣搶上台去,粉紅色裙子似飛躍的傘。

答謝辭一早准備妥當,且操練過多次,鎂光燈閃閃生光,她得體地,半驚喜地接過沉重的水晶玻璃獎狀,在掌聲中順利下台。

阿利興奮到極點,“大功告成,杏子,恭喜你。”

杏友放下獎狀走到洗手間去。

酒氣上湧,她用冷水敷一敷臉。

身漫站著一個外國女人,染金發,深色發根出賣了她,眼角皺紋如鳥爪一般,正在補鮮紅色唇膏。

她忽然說起話來:“猶太人捧紅你?”

杏友一征。

“當心,猶太人付出一元,你還他一千,他還說你欠他一萬。”

這是說阿利羅夫嗎?

我認識他們家你別以為鴻運當頭。“杏友不禁好笑,拿一個這樣的獎,也有人妒忌。她說:“太太,我想你是喝多了。”

什麼年齡,做什麼樣的事。

人人都年輕過,趁少不更事之際多吃一點,多玩一點,多瘋一點。

到了她這種歲數最適合陪孫兒上幼兒園,樂也融融,還當風立看喝干醋爭鋒頭干什麼。

杏友不去理她,靜靜回到座位。

忽然她伸手過去握住阿利的手。

她知道他對她是真心的,她代他不值。

“明日,我們先開記者招待會,然後,回請這班人。”

“什麼,還有?”

“當然一直長做長有。”

有人過來敬酒,不知怎地,杏友一一喝盡。

她空著肚子,很快喝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