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九  趙二

○蘇秦從燕之趙始合從

蘇秦從燕之趙,始合從說趙王曰:“天下之卿相、人臣,乃至布衣之士,莫

不高賢大王之行義,皆願奉教陳忠于前之日久矣。雖然,奉陽君妒,大王不得任

事。是以外賓客,游談之士無敢盡忠于前者。今奉陽君捐館舍,大王乃今然後得

與士民相親,臣故敢獻其愚,效愚忠。為大王計,莫若安民無事,請無庸有為也。

安民之本,在于擇交。擇交而得,則民安;擇交不得,則民終身不得安。請言外

患:齊、秦為兩敵,而民不得安;倚秦攻齊,而民不得安;倚齊攻秦,而民不得

安。故夫謀人之主,伐人之國,常苦出辭斷絕人之交,願大王慎勿出于口也。

“請屏左右,曰言所以異陰陽而已矣。大王誠能聽臣,燕必致氈、裘、狗、

馬之地,齊必致海隅魚鹽之地,楚必致橘柚云夢之地,韓、魏皆可使致封地湯沐

之邑,貴戚父兄皆可以受封侯。夫割地效實,五伯之所以覆軍禽將而求也;封侯

貴戚,湯、武之所以放殺而爭也。今大王垂拱而兩有之,是臣之所以為大王願也。

大王與秦,則秦必弱韓、魏;與齊,則齊必弱楚、魏。魏弱則割河外,韓弱則效

宜陽。宜陽效則上郡絕,河外割則道不通,楚弱則無援。此三策者不可不熟計也。

“夫秦下軹道則南陽動,劫韓包周則趙自銷鑠,據衛取淇則齊必入朝。秦欲

已得行于山東,則必舉甲而向趙。秦甲涉河逾漳據番吾則兵必戰于邯鄲之下矣。

此臣之所以為大王患也。

“當今之時,山東之建國莫如趙強。趙地方二千里,帶甲數十萬,車千乘,

騎萬匹,粟支十年;西有常山,南有河、漳,東有清河,北有燕國。燕固弱國,

不足畏也。且秦之所畏害于天下者,莫如趙。然而秦不敢舉兵甲而伐趙者何也?

畏韓、魏之議其後也。然則韓、魏,趙之南蔽也。秦之攻韓、魏也則不然:無有

名山大川之限,稍稍蠶食之,傅之國都而止矣;韓、魏不能支秦,必入臣。韓、

魏臣于秦,秦無韓、魏之隔,禍中于趙矣。此臣之所以為大王患也。

“臣聞堯無三夫之分,舜無咫尺之地,以有天下。禹無百人之聚,以王諸侯。

湯、武之卒不過三千人,車不過三百乘,立為天子。誠得其道也。是故明主外料

其敵國之強弱,內度其士卒之眾寡、賢與不肖,不待兩軍相當,而勝敗、存亡之

機節固已見于胸中矣,豈掩于眾人之言,而以冥冥決事哉!

“臣竊以天下地圖案之,諸侯之地,五倍于秦,料諸侯之卒,十倍于秦。六

國並力為一,西面而攻秦,秦破必矣;今見破于秦,西面而事之,見臣于秦。夫

破人之與破于人也,臣人之與臣于人也,豈可同日而言之哉!

夫橫人者,皆欲割諸侯之地以與秦成,與秦成,則高台,美宮室,聽竽瑟之

音,察五味之和,前有軒轅,後有長庭,美人巧笑,卒有秦患,而不與其憂。是

故橫人日夜務以秦權恐猲諸侯,以求割地。願大王之熟計之也。

“臣聞明王絕疑去讒,屏流言之跡,塞朋黨之門,故尊主廣地強兵之計,臣

得陳忠于前矣。故竊大王計,莫如一韓、魏、齊、楚、燕、趙六國從親以儐畔秦,

令天下之將相相與會于洹水之上,通質刑白馬以盟之,約曰:‘秦攻楚,齊、魏

各出銳師以佐之,韓絕食道,趙涉河、漳,燕守常山之北。秦攻韓、魏,則楚絕

其後,齊出銳師以佐之,趙涉河、漳,燕守云中。秦攻齊,則楚絕其後,韓守成

皋,魏塞午道,趙涉河、漳、博關,燕出銳師以佐之。秦攻燕,則趙守常山,楚

軍武關,齊涉渤海,韓、魏出銳師以佐之。秦攻趙,則韓軍宜陽,楚軍武關,魏

軍河外,齊涉渤海,燕出銳師以佐之。諸侯有先背約者,五國共伐之。六國從親

以擯秦,秦必不敢出兵于函谷關以害山東矣!如是則伯業成矣!”

趙王曰:“寡人年少,蒞國之日淺,未嘗得聞社稷之長計,今上客有意存天

下,安諸侯,寡人敬以國從。”乃封蘇秦為武安君,飾車百乘,黃金千鎰,白璧

百雙,錦繡千純,以約諸侯。

○秦攻趙

秦攻趙,蘇子為謂秦王曰:“臣聞明王之于其民也,博論而技藝之,是故官

無乏事而力不困;于其言也,多聽而時用之,是故事無敗業而惡不章。臣願王察

臣之所謁,而效之于一時之用也。臣聞懷重寶者,不以夜行;任大功者,不以輕

敵。是以賢者任重而行恭,知者功大而辭順。故民不惡其尊,而世不妒其業。臣

聞之:百倍之國者,民不樂後也;功業高世者,人主不再行也;力盡之民,仁者

不用也;求得而反靜,聖主之制也;功大而息民,用兵之道也。今用兵終身不休,

力盡不罷,趙怒必于其己邑,趙僅存哉!然而四輪之國也,今雖得邯鄲,非國之

長利也。意者,地廣而不耕,民羸而不休,又嚴之以刑罰,則雖從而不止矣。語

曰:‘戰勝而國危者,物不斷也;功大而權輕者,地不入也。’故過任之事,父

不得于子;無已之求,君不得于臣。故微之為著者強,察乎息民之為用者伯,明

乎輕之為重者王。”

秦王曰:“寡人案兵息民,則天下必為從,將以逆秦。”蘇子曰:“臣有以

知天下之不能為從以逆秦也。臣以田單、如耳為大過也。豈獨田單、如耳為大過

哉?天下之主亦盡過矣!夫慮收亡齊、罷楚、敝魏與不可知之趙,欲以窮秦折、

韓,臣以為至愚也。夫齊威、宣,世之賢主也,德博而地廣,國富而用民,將武

而兵強。宣王用之,後富韓威魏,以南伐楚,西攻秦,為齊兵困于殽塞之上,十

年攘地,秦人遠跡不服,而齊為虛戾。夫齊兵之所以破,韓、魏之所以僅存者,

何也?是則伐楚、攻秦而後受其殃也。今富非有齊威、宣之余也,精兵非有富韓

勁魏之庫也,而將非有田單、司馬之慮也。收破齊、罷楚、弊魏、不可知之趙,

欲以窮秦、折韓,臣以為至誤。臣以從一不可成也。客有難者,今臣有患于世,

夫刑名之家皆曰‘白馬非馬’也。已如白馬實馬,乃使有白馬之為也。此臣之所

患也。

“昔者秦人下兵攻懷,服其人。三國從之,趙奢、鮑佞將,楚有四人起而從

之,臨懷而不救,秦人去而不從。不識三國之憎秦而愛懷邪?忘其憎懷而愛秦邪?

夫攻而不救,去而不從,是以三國之兵困,而趙奢、鮑佞之能也,故裂地以敗于

齊。田單將齊之良,以兵橫行于中十四年,終身不敢設兵以攻秦折韓也,而馳于

封內,不識從之一成惡存也。”于是秦王解兵不出于境,諸侯休,天下安,二十

九年不相攻。

○張儀為秦連橫說趙王

張儀為秦連橫說趙王曰:“弊邑秦王使臣敢獻書于大王禦史。大王收率天下

以儐秦,秦兵不敢出函谷關十五年矣。大王之威行于天下山東,弊邑恐懼懾伏,

繕甲厲兵,飾車騎,習馳射,力田積粟,守四封之內,愁居懾處,不敢動搖,唯

大王有意督過之也。今秦以大王之力,西舉巴蜀,並漢中,東收兩周而西遷九鼎,

守白馬之津。秦雖辟遠,然而心忿悁含怒之日久矣。今宣君有微甲鈍兵,軍于澠

池,願渡河逾漳,據番吾,迎戰邯鄲之下。願以甲子之日合戰,以正殷紂之事。

敬使臣先以聞于左右。

“凡大王之所信以為從者,恃蘇秦之計。熒惑諸侯,以是為非,以非為是,

欲反覆齊國而不能,自令車裂于齊之市。夫天下之不可一亦明矣。今楚與秦為昆

弟之國,而韓、魏稱為東蕃之臣,齊獻魚鹽之地,此斷趙之右臂也。夫斷右臂而

求與人斗,失其黨而孤居,求欲無危,豈可得哉?今秦發三將軍,一軍塞午道,

告齊使興師度清河,軍于邯鄲之東;一軍軍于成皋,驅韓、魏而軍于河外;一軍

軍于澠池。約曰,四國為一,以攻趙,破趙而四分其地。是故不敢匿意隱情,先

以聞于左右。臣切為大王計,莫如與秦遇于澠池,面相見而身相結也。臣請案兵

無攻,願大王之定計。”

趙王曰:“先王之時,奉陽君相,專權擅勢,蔽晦先王,獨制官事。寡人宮

居,屬于師傅,不能與國謀。先生棄群臣,寡人年少,奉祠祭之日淺,私心固竊

疑焉,以為一從不事秦,非國之長利也。乃且願變心易慮,剖地謝前過以事秦。

方將約車趨行,而適聞使者之明詔。”于是乃以車三百乘入朝澠池,割河間以事

秦。

○武靈王平晝間居

武靈王平晝間居,肥義侍坐,曰:“王慮世事之變,權甲兵之用,念簡、襄

之跡,計胡、狄之利乎?”王曰:“嗣不忘先德,君之道也;錯質務明主之長,

臣之論也。是以賢君靜而有道民便事之教,動有明古先世之功。為人臣者,窮有

弟長辭讓之節,通有補民益主之業。此兩者,君臣之分也。今吾欲繼襄主之業,

啟胡、翟之鄉,而卒世不見也。敵弱者,用力少而功多,可以無盡百姓之勞,而

享往古之勳。夫有高世之功者,必負遺俗之累;有獨知之慮者,必被庶人之恐。

今吾將胡服騎射以教百姓,而世必議寡人矣。”

肥義曰:“臣聞之,疑事無功,疑行無名。今王即定負遺俗之慮,殆毋顧天

下之議矣。夫論至德者不和于俗,成大功者不謀于眾。昔舜舞有苗,而禹袒入裸

國,非以養欲而樂志也,欲以論德而要功也。愚者闇于成事,智者見于未萌,王

其遂行之。”王曰:“寡人非疑胡服也,吾恐天下笑之。狂夫之樂,知者哀焉;

愚者之笑,賢者戚焉。世有順我者,則胡服之功未可知也。雖敺世以笑我,

胡地中山吾必有之。”

王遂胡服。使王孫緤告公子成曰:“寡人胡服,且將以朝,亦欲叔之服之

也。家聽于親,國聽于君,古今之公行也;子不反親,臣不逆主,先王之通誼也。

今寡人作教易服而叔不服,吾恐天下議之也。夫制國有常而利民為本,從政有經

而令行為上。故明德在于論賤,行政在于信貴。今胡服之意非以養欲而樂志也。

事有所出,功有所止。事成功立,然後德且見也。今寡人恐叔逆從政之經,以輔

公叔之議。且寡人聞之,事利國者行無邪,因貴戚者名不累。故寡人願募公叔之

義以成胡服之功。使緤謁之叔,請服焉。”

公子成再拜曰:“臣固聞王之胡服也,不佞寢疾,不能趨走,是以不先進。

王今命之,臣固敢竭其愚忠。臣聞之,中國者,聰明睿知之所居也,萬物財用之

所聚也,賢聖之所教也,仁義之所施也,詩書禮樂之所用也,異敏技藝之所試也,

遠方之所觀赴也,蠻夷之所義行也。今王釋此,而襲遠方之服,變古之教,易古

之道,逆人之心,畔學者,離中國,臣願大王圖之。”

使者報王。王曰:“吾固聞叔之病也。”即之公叔成家自請之曰:“夫服者,

所以便用也;禮者,所以便事也。是以聖人觀其鄉而順宜,因其事而制禮,所以

利其民而厚其國也。被發文身,錯臂左衽,甌越之民也。黑齒雕題,鳀冠秫縫,

大吳之國也。禮服不同,其便一也。是以鄉異而用變,事異而處易。是故聖人苟

可以利其民,不一其用;果可以便其事,不同其禮。儒者一師而禮異,中國同俗

而教離,又況山谷之便乎?故去就之變,知者不能一;遠近之服,賢聖不能同。

窮鄉多異,曲學多辯。不知而不疑,異于己而不非者,公于求善也。今卿之所言

者,俗也。吾之所言者,所以制俗也。今吾國東有河、薄洛之水,與齊、中山同

之,而無舟楫之用。自常山以至代、上黨,東有燕、東胡之境,西有樓煩、秦、

韓之邊,而無騎射之備。故寡人且聚舟楫之用,求水居之民,以守河、薄洛之水;

變服騎射,以備其參胡、樓煩、秦、韓之邊。且昔者簡主不塞晉陽以及上黨,而

襄王兼戎取代,以攘諸胡,此愚知之所明也。先時中山負齊之強兵,侵掠吾地,

系累吾民,引水圍鎬,非社稷之神靈,即鎬幾不守。先王忿之,其怨未能報也。

今騎射之服,近可以備上黨之形,遠可以報中山之怨。而叔也順中國之俗以逆簡、

襄之意,惡變服之名,而忘國事之恥,非寡人所望于子!”公子成再拜稽首曰:

“臣愚不達于王之議,敢道世俗之間。今欲繼簡、襄之意,以順先王之志,臣敢

不聽今。”再拜。乃賜胡服。

趙文進諫曰:“農夫勞而君子養焉,政之經也;愚者陳意而知者論焉,教之

道也;臣無隱忠,君無蔽言,國之祿也。臣雖愚,願竭其忠。”王曰:“慮無惡

擾,忠無過罪,子其言乎!”趙文曰:“當世輔俗,古之道也;衣服有常,禮之

制也;修法無愆,民之職也。三者先聖之所以教。今君釋此,而襲遠方之服,變

古之教,易古之道,故臣願王之圖之。”王曰:“子言世俗之間。常民溺于習俗。

懸著沉于所聞,此兩者所以成官而順政也,非所以觀遠而論始也。且夫三代不同

服而王,五伯不如教而政。知者作教,而愚者制焉;賢者議俗,不肖者拘焉。夫

制于服之民不足與論心,拘于俗之眾不足與致意。故勢與俗化而禮與變俱,聖人

之道也承教而動,循法無私,民之職也。知學之人,能與聞遷;達于禮之變,能

于與時化。故為己者不待人,制今者不法古,子其釋之。”

趙造諫曰:“隱忠不竭,奸之屬也。以私誤國,賤之類也。犯奸者身死,賤

國者族宗。反此兩者,先聖之明刑,臣下之大罪也。臣雖愚,願盡其忠,無遁其

死。”王曰:“竭意不諱,忠也;上無蔽言,明也。忠不辟危,明不距人。子其

言乎。”趙造曰:“臣聞之,聖人不易民而教,知子不變俗而動。因民而教者不

勞而成功,據俗而動者慮徑而易見也。今王易初不循俗,胡服不顧世,非所以教

民而成禮也。且服奇者志淫,俗辟者亂民。是以蒞國者不襲奇辟之服,中國不近

蠻夷之行,非所以教民而成禮者也。且循法無過,修禮無邪,臣願王之圖之。”

王曰:“古今不同俗,何古之法?帝王不相襲,何禮之循?宓戲、神農教而不誅,

皇帝、魘、舜誅而不怒。及至三王,觀時而制法,因事而制禮,法度制令,各順

其宜;衣服器械,各便其用。故禮世不必一其道,便國不必法古。聖人之興也,

不相襲而王;夏殷之衰也,不易禮而滅。然則反古未可非,而循禮未足多也。且

服奇而志淫,是鄒、魯無奇行也;俗辟而民易,是吳、越無俊民也。是以聖人利

身之謂服,便事之謂教。進退之謂節,衣服之制,所以齊常民,非所以論賢者也。

故聖與俗流,賢與變俱。諺曰:‘以書為禦者不盡于馬之情,以古制今者不達于

事之變。’故循法之功不足以高世,法古之學不足以制今。子其勿反也。”

○王立周紹為傅

王立周紹為傅,曰:“寡人始行縣,過番吾,當子為子之時,踐石以上者皆

道子之孝。故寡人問子以璧,遺子以酒食,而求見子。子謁病而辭。人有言子者

曰:‘父之孝子,君之忠臣也。’故寡人以子之知慮為辯足以道人,危足以持難,

忠可以寫意,信可以遠期。詩云:‘服難以勇,治亂以知,事之計也。立傅以行,

教少以學,義之經也。’循計之事,失而累;訪議之行,窮而不憂。故寡人欲子

之胡服以傅王乎。”

周紹曰:“王失論矣,非賤臣所敢任也。”王曰:“選子莫若父,論臣莫若

君。君,寡人也。”周紹曰:“立傅之道六。”王曰:“六者何也?”周紹曰:

“知慮不躁達于變,身行寬惠達于禮,威嚴不足以易于位,重利不足以變其心,

恭于教而不快,和于下而不危。六者傅之才,而臣無一焉。隱中不竭,臣之罪也。

傅命仆官,以煩有司,吏之恥也。王請更論。”王曰:“知此六者,所以使子。”

周紹曰:“乃國未通于王胡服。雖然,臣王之臣也,而王重命之,臣故不聽令乎?”

再拜,賜胡服。

王曰:“寡人以王子為子任,欲子之厚愛之,無所見丑。禦道之以行義,勿

令溺苦于學。事君者,順其意不逆其志;事先者,明其高不倍其孤。故有臣可命,

其國之祿也。子能行是,以事寡人者畢矣。《書》云:‘去邪無疑,任賢勿貳。’

寡人與子,不用人矣。”遂賜周紹胡服衣冠、具帶、黃金師比,以傅王子也。

○趙燕後胡服

趙燕後胡服,王令讓之曰:“事主之行,竭意盡力,微諫而不嘩,應對而不

怨,不逆上以自伐,不立私以為名。子道順而不拂,臣行讓而不爭。子用私道者

家必亂,臣用私義者國必危。反親以為行,慈父不子;逆主以自成,惠主不臣也。

寡人胡服,子獨弗服,逆主罪莫大焉。以從政為累,以逆主為高,行私莫大焉。

故寡人恐親犯刑戮之罪,以明有司之法。”趙燕再拜稽首曰:“前吏命胡服,施

及賤臣,臣以失令過期,更不用侵,辱教,王之惠也。臣敬循衣服,以待今日。”

○王破原陽以為騎邑

王破原陽以為騎邑。牛贊進諫曰:“國有固籍,兵有常經。變籍則亂,失經

則弱。今破原陽以為騎邑,是變籍而棄經也。且習其兵者輕其敵,便其用者易其

難。今民便其用而變之,是損君而弱國也。故利不百者不變俗,功不什者不易器。

今王破卒散兵以奉騎射,臣恐其攻獲之利不如所失之費也。”王曰:“古今異利,

遠近易用。陰陽不同道,四時不一宜。故賢人觀時而不觀于時,制兵而不制于兵。

子知官府之籍,不知器械之利;知兵甲之用,不知陰陽之宜。故兵不當于用,何

兵之不可易?教不便于事,何俗之不可變?昔者先君襄主與代交地,城境封之,

名曰無窮之門,所以昭後而期遠也。今重甲循兵不可以逾險,仁義道德不可以來

朝。吾聞信不棄功,知不遺時。今子以官府之籍亂寡人之事,非子所知。”牛贊

再拜稽首曰:“臣敢不聽令乎?”至遂胡服,率騎入胡,出于遺遺之門,逾九限

之固,絕五俓之險,至榆中,辟地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