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鍾之後,陳曦輕輕將房門推開了一條縫,先是往里面觀察了一番,確認顧曉妍手里沒拿棒子之類的凶器之後,這才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
"不好意思,其實......剛才那事,不是我故意的,是你讓我進去的."他支吾著,然後一本正經的道:"而且,我啥都沒看見."
顧曉妍感覺臉頰上還是很燙,低著頭揮了揮手.意思是不要再說這件事了,不料陳曦卻領會錯了.
"哦......那我先下去了啊."他說了一句,轉身就朝門外走去.
"等一下,誰讓你走的!"顧曉妍又把他喊了回來.
"你那個意思......"陳曦學了下她揮手的樣子,然後笑嘻嘻的道:"不是讓我滾蛋嗎?"
顧曉妍撲哧一下笑了,笑過之後歎了口氣,指著沙發道:"別貧了,你坐下,有個很重要的事跟你談."
陳曦一愣,在他的記憶中,顧曉妍很少用這種比較正常的語氣跟他說話,不免有些疑惑,心中暗想,今天這麼溫柔,恐怕未必是啥好兆頭啊?
見他坐下了,顧曉妍卻低著頭,手里不停擺弄著一只碳素筆,一副心緒很紛亂的樣子,猶豫了半天,最後才像是下了好大決心似的說道:"是這樣,公司最近在云南拿下個新項目,胡總想把你調過去,我不知道具體讓你負責什麼,但職務應該不會變的,至少是項目副經理吧,你准備一下,估計調令明後天就能下來."
啥?調我走?陳曦當時就傻眼了,呆呆的坐在沙發上,好半天也沒回過神兒來.
"不會是你嫌我事多,總沒事頂撞你,把我攆走的吧?"沉默了片刻之後,他試探著問了一句.
顧曉妍歎口氣,搖了搖頭道:"你覺得我是那樣的人嗎?再說,真要是我攆你走的話,至少也要三個月以後再說,得把補助費扣完啊,要不,早上那個會豈不是白開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徇私舞弊,故意放你走呢."
他想了下,以顧曉妍的一貫作風,還真是差不多,可既然不是她攆,好端端的正是用人之際,怎麼會突然調我走呢?畢竟在一起合作這麼多年了,彼此非常熟悉,新來一個人,還要磨合一段時間,而工期如此之緊,根本不給磨合的時間啊.
"那總得有點原因吧?"他不甘心的追問道.
顧曉妍笑了下:"原因不是明擺著嗎?你現在是黃書記面前的紅人,公司要對你重點培養唄,另外,胡總主要是擔心李小飛來找你報複,用他老人的話說,不是怕了那個混蛋,關鍵誰有閑工夫跟他扯淡啊!"
原來如此!他的心里不禁一熱,說實話,華陽集團就是這樣的企業,盡管人浮于事,盡管關系複雜,盡管論資排輩,盡管有太多不如意的地方,但是,在冷冰冰的制度背後,卻總透著一絲暖暖的人情味.而不像民企和私企,一切都分得那麼清楚,釘是釘鉚是鉚,論功行賞,按勞取酬確實不假,可真掃地出門的時候,也是連眼皮都不眨一下.
"你替我謝謝胡總吧."他道,低著頭沉思了片刻,然後深深吸了一口氣:"我不想走,即便要走,也等明年七月份之後,工程竣工了再走."
他明顯感覺到顧曉妍的眼里閃過一絲喜悅的光芒,不過很快又恢複了平時那種冷靜倨傲的神態.
"別耍小孩子脾氣,胡總的決定是對的,今天你也看到了,這個李小飛當著警察的面都那麼囂張,上次被你打了一頓,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現在又知道了你在這里工作,別的不說,一旦他天天帶著方遠途那些打手來項目部搗亂,咱們一天到晚就什麼都不用干了.我知道你不怕他,其實,我也不怕,但是真沒時間跟這種爛人掰扯起來沒完啊."顧曉妍平靜的說道:"再說,你熬了這麼多年,現在終于有了升職的機會,還是要珍惜的,總被我壓在下面,對你也不公平."
"沒啥公平不公平的,這麼多年,我早就不在乎了,說實話,我倒是挺願意被你壓在下面的."陳曦低聲說了一句,可說完之後,忽然感覺這句話有點汙,臉上不由得閃過一絲壞笑,偷眼再瞧顧曉妍,發現她好像也意識到這句話里的曖昧成分,神態有些不太自然,被他一瞧,臉竟然有點紅了.
"我......我沒那個意思,你別多想啊."他趕緊解釋了一句.
顧曉妍白了他一眼:"廢話,我知道你沒那個意思,沒有就沒有唄,還解釋個啥!越描越黑."說完,自己捂著嘴笑了起來.
看著顧曉妍羞澀淺笑的樣子,陳曦忽然有些癡了,這麼多年,顧大美女在他和眾人面前,從來都是一副高高在上冷豔無雙的模樣,如今天這般溫柔嫵媚笑容,實在第一次見.
開什麼玩笑,難道這就算我命犯桃花了?余老道這不扯王八犢子嗎?簡直是忽悠人嘛,分明就是賞花看花的命啊,狗屁也沒犯成嗎?他忽然想起了余道爺給自己算的命相,于是坐在沙發上默默的琢磨起來.
"眼珠子嘰里咕嚕的轉啥,又打什麼壞主意呢?"顧曉妍用那只碳素筆敲打著辦公桌的桌面道:"行了,回去把你屋里的東西歸置一下,等調令下來了,你的工作就全部移交給小周,這小子跟著你混了這麼多年,也該讓他獨當一面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他知道已經沒有更改的可能了,而且,胡總也好,顧曉妍也罷,都是出于一片好心.于是無奈的歎了口氣,起身緩緩朝門外走去.
"今天晚上我請你吃飯,一是慶祝你職務升遷,二嘛.......就算提前給你踐行吧."顧曉妍在他身後說了一句.
回到自己的房間,四仰八叉的往床上一躺,心里卻像壓了個大石頭,悶悶的,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
調任升職,多少年來夢寐以求的事,今天突然實現了,可卻一點也不興奮,相反心里還有點酸楚的味道.
難道是舍不得樓上的那個顧扒皮嗎?他想,也許是吧,這麼多年了,他早就習慣了被呼來喝去的工作,雖然有時候感覺沒面子,但卻是異常省心啊,因為凡事都為你安排得妥妥的,只要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就可以了.
不論你闖了什麼禍,惹了多大的麻煩,都不用擔心害怕,有顧大美女給你扛著!你需要做的,只是俯首帖耳的被她臭罵一頓就可以了.
從今往後,恐怕這麼舒服的日子再也不會有了,說良心話,現在的領導,不讓你堵搶眼就不錯了,還指望能替你扛雷,簡直是天方夜譚,像顧曉妍這樣的頭兒,真是打著燈籠都難找咯.
此去云南,也許一走就是兩三年,即便中間有探親休假的機會,恐怕也難再見上一面.公司在外面施工的同事,三五年沒見過面是常有的事兒,一想到這里,他還真有點舍不得了.
多好的一個團隊啊,沒那麼多勾心斗角,大家的關系都很融洽,再說,小周那個癟獨子還欠我兩千塊錢呢,這一走,估計這筆賬就算徹底黃了.
可是,我抬腿一走容易,那個李小飛要是不依不饒,糾集一幫地痞流氓來項目部鬧事咋辦呢?小周和老劉他們誰能應付得了啊,就顧曉妍那牛逼哄哄的脾氣,萬一要是動起手來,非得吃大虧不可.
我不能走,誰讓我是個憐香惜玉的性格呢!想到這里,他撲棱下坐了起來,不知道為啥,突然想吼上幾嗓子,于是便扯著脖子唱了起來:"妹妹你坐船頭啊,哥哥在岸上走......"
剛唱了兩句,就聽樓上顧曉妍辦公室的門一開,隨即傳來她的喊聲:"閉嘴!鬼哭狼嚎的,要唱滾回家唱去!"
他無奈的笑了下,閉上嘴,點上一根煙默默的抽了起來.被她壓在下面?哼!總有一天,我得把你壓在下面,這樣一想,不由得嘿嘿笑出了聲.
快五點的時候,樓上突然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他還以為要去吃飯了,趕緊迎到了門口,不料顧曉妍卻也不看他,徑直朝門外走去,一邊走一邊道:"你等我一會,我先去處理點事."
"你處理啥事啊?"兩個人太熟悉了,一看顧曉妍那緊鎖的雙眉和陰沉的臉色,他就知道一定是有啥麻煩,于是跟在後面追問道.
"不用你管!"顧曉妍說了句,頭也不回的繼續往前走去,到了車前,正要開門上車,卻被陳曦一把拉了下來.
"你干什麼?!"顧曉妍不禁有點火了,剛想說點什麼,陳曦卻直接從她手里搶過車鑰匙,然後鑽進駕駛室,發動汽車之後,朝副駕駛位置努了下嘴.
"我跟你一塊去,為領導站好最後一班崗."陳曦笑著說道.
顧曉妍沒啃聲,站在原地愣了幾秒鍾,最後還是轉身開了副駕駛的車門,上車之後平靜的道:"去古塔區中心醫院."
"中心醫院?到底發生什麼事?"陳曦隱隱感覺事態好像挺嚴重的,一邊開車一邊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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