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中年女人叫王雅萍,現任華陽集團的工會主席.
別小看工會主席,在行政級別上,那也是副經理一級的干部,所有待遇一樣不差,只不過平時的工作卻清閑的很,最多就是給職工發放福利的時候能忙上幾天,偶爾搞個工會活動,再就沒啥正經事兒了.
之所以能有這麼個美差,是因為她的父親曾經是市里的主要領導之一,這種情況,在華陽集團比比皆是,一點都不奇怪.
雖然已經退休了,但她的父親至今還住在那片市領導專屬小區里,而且和黃書記是鄰居,所以,王雅萍和黃薇自然很熟.
熟到什麼程度呢?熟到只知道乳名,而不知道她的大名叫黃薇.
陳曦一見是她,也趕緊站了起來,略顯尷尬的打個招呼,一時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只是在一旁默默的站著,並沒吱聲.
"你們認識呀?"黃薇一見這情況,笑著問道.
王雅萍看了眼陳曦,笑吟吟的道:"當然認識呀,小陳嘛,現在是我們公司的當紅小生,勇斗歹徒的英模人物,今年工會還打算要給他頒發點獎金呢."說完,看了眼桌子上的菜,用一種很奇怪的語氣繼續說道:"這麼豐盛啊,小陳可真舍得下本錢啊."
說心里話,陳曦很討厭王雅萍這種說話的語氣,于是便只淡淡笑了下,沒說什麼.
黃薇一聽則趕緊解釋道:"王姐,今天是我請陳哥吃飯."
"是嘛?"王雅萍像是很吃驚的道:"不管誰請客,必須得男士掏錢嘛,要是連這點紳士風度都沒有,那還有啥意思."說著,看了陳曦一眼,笑著問道:"我說得對不,小陳?"
出于禮貌,陳曦微微點了下頭.黃薇似乎看出了他的尷尬,趕緊岔開了話題:"王姐,你怎麼自己來吃飯呢,姐夫沒陪你一起啊."
王雅萍微微一笑,還沒等開口說話,飯店的門一開,從外面走進來六七個打扮時髦的女人,她伸手一指道:"這不,我是和同事們一起出來逛街的."
這些同事當然也認識陳曦,有幾個還比較熟悉,于是紛紛過來打招呼,寒暄過後,一幫女人就在距離他倆不遠的一張大桌上坐了下來.
陳曦能感覺到,女人們不時在往這邊偷看,而且還在低聲議論著什麼,其實,不用聽他也知道,王雅萍肯定將黃薇的身份透露了出去,而作為本公司的小伙子,與市委書記的閨女約會吃飯,這麼爆炸性的事,當然值得這幫女人好好議論一番.
黃薇發現了他的局促和不安,于是低聲問了句:"你好像不願意她們發現咱倆在一起,是有什麼不方便嗎?"
陳曦喃喃的道:"我是不願意被她們說閑話,在這幫人眼里,我無非就是借著救過你,然後妄圖以此為跳板......"說到這里,不由得苦笑了下:"算了,不說了,你都懂的."
黃薇一時無語,低著頭略微想了下,突然大聲喊道:"服務員,買單!"
陳曦被她的這個舉動嚇了一跳,這六個菜還沒怎麼動筷啊,咋就喊上買單了呢?還沒來得及問啥意思,服務員已經走了過來,他只好掏出銀行卡,卻被黃薇一把搶了過去.
"多少錢."黃薇笑著問道.
"一共548元."服務員輕聲答道.
黃薇打開錢包,抽出六百塊錢遞過去,然後禮貌的對服務員說道:"麻煩你給我打包."
待服務員離開了,黃薇這才將銀行卡塞給他,然後還調皮的使勁眨了下眼睛.他這才明白黃薇的心思,不由得心里熱乎乎的,也沒說什麼,只是默默歎了口氣.
找了零錢,拎著打包好的菜,黃薇很自然的挽著陳曦的胳膊,走到王雅萍的面前,非常得體的道別,然後在眾人的注視之下,二人有說有笑的朝門外走去.
出了飯店大門,走出去一段路,黃薇才輕輕將手抽出去,然後低著頭,幽幽的說道:"這樣就可以讓她們少說些閑話了."略微停頓了下,她又苦笑著繼續道:"其實,我這個家庭也挺麻煩的,很多時候,我真不願意別人知道,就是因為一旦公開了,甚至連個好朋友都交不到了.我根本無法分辨,那些對我好的人,是因為喜歡我,還是喜歡我爸的權力."
陳曦歪著腦袋想了下,壓低了聲音說道:"我可先聲明一下啊,那天晚上救你的時候,百分之百不知道你是市委書記的閨女,真的,一點都不知道."
黃薇撲哧下笑了,瞪了他一眼道:"我也沒說你啊,相反,你是唯一一個知道我身份之後,反而不搭理我的男人,說了你可能不相信,如果在我們家吃飯之後,你要是主動聯系我的話,可能對你的看法就會產生一些微妙的變化,真的,我現在都有點神經質了,一有男人主動接近我,我就不舒服."
"那你放心吧,我絕對不會讓你有那種不舒服的感覺."陳曦笑著跟了一句,黃薇聽罷卻沒有笑,只是默默的看了他一眼,並沒有吱聲.
兩個人一前一後下了樓,出了購物中心,黃薇突然說道:"陳哥,我收回剛才那句話,你要是接近我的話,我會感覺很開心的."
他不由得一愣,半晌才歎了口氣道:"丫頭,我由衷的謝謝你這句話,但是,恐怕會讓你失望了,我有女朋友,也很喜歡她,所以,我不能再接近你,而且,對我而言,你幾乎是高不可攀的,我知道自己的分量,根本不具備這個資格,所以.....我還是消停一點好,否則,肯定會摔得很慘的."
盡管是即興發言,但這句話已經算是很得體了,既表明了態度,也把自己說得很卑微,盡量減少黃薇被拒絕的尷尬和不悅.
黃薇聽罷只是微微笑了下,輕聲說道:"那好吧,我能理解."他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要知道,拒絕這樣一個身份的女孩,還是需要很大勇氣和決心的,正打算問問她怎麼回家,卻聽她喃喃的說道:"沒想道,被人拒絕的滋味這麼難受,這麼多年了,我一直在以各種理由拒絕別人,這次終于輪到我自己了."
陳曦也不知道該安慰幾句,還是說點其他的,只是呆呆的看著黃薇,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要不,你也拒絕我一次唄?"
黃薇捂著嘴吃吃的笑了,笑過之後,深深吸了一口氣,臉上隨即又恢複了往日的淡然和從容.
"就知道瞎說!"她嘟囔了一句,說完,將所有打包盒一股腦都塞給陳曦,然後徑直朝路邊走去.
"我送你回去唄."陳曦往前跟了一步,不過猶豫著又停了下來,只是朝著她的背影喊道.
"不用,我自己坐出租車."黃薇說著,笑吟吟的轉回身:"今天是我請客,你可欠我一頓飯啊,哪天我要是心情不好的話,你得還給我."說完,加快腳步,很快便消失在一片燈火闌珊之中.
那天晚上,陳曦失眠了,心里亂糟糟的,也不知道是因為顧曉妍還是黃薇,總之瞪著兩只眼睛一直熬到天都快亮了,才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他是被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驚醒的,睜開眼睛一看,天已經大亮了,于是忽得一下坐了起來,將電話抓在手里,定睛一瞧,來電話的是顧曉妍.
"一會兒別去項目部了,直接去胡總辦公室開會,八點整,別遲到了."顧曉妍的聲音有些沙啞,這令他有點奇怪,在一起三年多了,彼此還是比較了解的,顧曉妍通常都是在頭天晚上喝多的情況下,第二天才會是這種聲音.
"昨天晚上你喝酒了呀?"他趕緊問了句.
"喝了一點."顧曉妍淡淡的道:"你趕緊起來吧,胡總上午還有事,只有半個小時的時間,一定不要遲到."說完,也不待他說話,便掛了電話.
喝酒......好端端的跟誰出去喝酒了?他默默的想,無意間瞥了眼時間,竟然已經快七點半了.
我的天啊,他趕緊從床上一躍而起,沖進衛生間,以最快的速度將自己收拾利索,然後飛似的跑下樓,鑽進桑塔納的駕駛室,開車便走.
這一路上,除了沒闖紅燈,他幾乎把所有違章的動作都做了個遍,趕到公司樓下的時候,看了眼時間,差十分鍾八點.
總算沒有遲到,要知道,在胡介民召集的會議上遲到,後果是非常嚴重的,曾經有一位副處長,就因為開會遲到,被胡總一句話就免去了職務,氣得這哥們直接就調離了華陽公司.
小跑著進了電梯,到了胡總辦公室門外,輕輕敲了幾下門,聽胡介民在里面喊了聲進來,這才推門走了進去.
顧曉妍已經到了,見他進來了,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隨即低下了頭.
他隱約的感覺顧曉妍的臉色有點難看,坐下之後又偷眼看了下,發現兩只眼睛也布滿了血絲,顯然沒睡好的樣子.
"把你們倆臨時找過來,是有個事要談一下,"胡介民說道:"安川的設計已經搞定了,大洋投資公司把官司打到了北京,有關領導下指示了,一切按原設計執行,這樣一來,那邊的征地工作要馬上展開,力爭一個月內全部拿下,另外平陽段的征地也要盡早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