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與此同時,楊琴和孫培彰也看見了他,三個人互相對視著,都不免一愣.正和王主任說話的中年男子見狀,說了句一會聊,便瞥下王主任,大步迎了過去.
"培彰啊!有日子沒見了,你還是這麼帥!"他大聲說著,走過去親熱的握著手,拍拍打打的,一看彼此就很熟悉.
陳曦盯著中年男子的背影,低聲問王主任道:"這人是不是市政二公司的總經理康銘輝?"
他曾經見過康銘輝一次,只不過由于身份的原因,距離比較遠,所以現在並不敢確認.
"是的,這家伙怎麼跑安川來了,莫非有什麼大項目不成?"王主任低聲嘟囔了句.顯然,他並不知道安川二環路改造工程的事情.
讓陳曦頗感意外的是,康銘輝不光和孫培彰認識,居然和楊琴也很熟,由于距離比較近,他清楚的聽康銘輝喊小琴,而楊琴則親熱的叫康叔叔.
孫培彰和康銘輝寒暄了幾句,便走了過來,照著陳曦肩頭就是一拳:"真巧了,你也來吃飯,對了,昨天沒喝難受吧?"陳曦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笑著反問道:"你啥意思啊,今天是周日了,你這個時候還不走,明天不打算回省城上班了呀?"
孫培彰卻微微一笑,很認真的說道:"讓你說對了,安川山清水秀,人傑地靈,我還真就不打算走了."
正說笑之時,卻見楊老大陪著一個穿深色夾克衫,頭發略有些花白的男子也拐了過來,康銘輝一見,立刻笑容滿面的迎上前去,只不過這次他的聲音很低,但從握手的肢體語言上可以做出判斷,這兩個人,才是今天的主角.
穿夾克衫的男子顯得很低調,並沒有過多停留,也不抬頭,快步從陳曦等人身邊走過,徑直進了包房,康銘輝亦步亦趨的跟後面,楊老大則朝陳曦微微一笑,但也沒說什麼,只是跟著一起走進了包房.
待三個人都進去了,孫培彰貼在陳曦耳邊小聲說道:"今天還有事,就不聊了,等忙過這幾天,咱倆還得好好喝點,把這十多年的酒都補回來."說完,朝楊琴點了點頭,兩人也一前一後朝房間走去.
領導遇到了熟人,小周他們幾個自然不便在旁邊呆著,早就識趣的進了房間,走廊里只剩下了陳曦和王主任兩個.斜對面的房門關上之後,王主任略微沉吟了下,這才問陳曦道:"這些人你都認識嗎?"
"除了那個穿夾克衫,剩下都認識."陳曦低聲道:"跟我打招呼的是省城南風銀行的副行長,是我高中同學,那女的是工業園管委會的副主任,年長的男人就更有名了,安川的首富,人稱楊老大."
王主任若有所思的點了下頭,並沒再說什麼,而是轉身朝房間里走去,陳曦也緊跟其後,進了屋,大家紛紛站了起來,張羅著讓兩位領導入座.
按照規矩,首座肯定是王主任的,陳曦坐在了他的右手邊,方圓本來想挨著陳曦坐,卻被幾個小伙子硬摁在了王主任的左邊.
大家依次坐好,飯菜很快擺了上來,王主任簡單說了幾句開場白,于是便都滿上了酒,推杯換盞的喝上了.
陳曦的任命下來了,分公司也成立在即,對大家來說肯定是件高興事,所以酒桌上的氣氛一直很熱烈,王主任雖不像胡介民,劉漢英那樣豪飲,但也有點酒量,左一杯右一杯的喝得很開心.
唯獨陳曦有點心不在焉.
康銘輝大老遠的跑到安川請客,顯然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楊老大作陪,就更加說明主賓的身份非同一般.
那個穿夾克衫的男人雖然只是一閃而過,但身上官氣十足,肯定是安川的頭面人物,要這麼說的話,那這頓飯幾乎百分之百跟二環路工程有關了.就是不知道,楊老大和孫培彰怎麼也會攪合進來呢!
顯然,康銘輝已經下手了,對陳曦而言,這當然不是個好消息,胡介民的硬性考核指標不是鬧著玩的,即便他不當華陽集團的總經理了,但考核指標不會改變,一般來說,除非有極其特殊的原因,繼任者為了保持工作的連貫性,是不會輕易修改什麼的.
第二年盈利,第三年產值過億,這對任何一個經營者來說,都不是輕而易舉就能達到的.想要完成,安川二環路改造工程勢在必得,否則,自己恐怕就只剩下引咎辭職一條路了.
不行,這件事不能再含糊了,他暗暗對自己說道,以康銘輝一貫大手筆的工作作風,再晚一點,恐怕連湯都沒得喝了.
"酒也不喝,菜也不吃,悶頭琢磨啥呢?"王主任輕輕捅了他一下.
他這才回過神兒來,正想開口解釋,卻見王主任朝他遞了個眼色,然後拎起桌上的一瓶茅台酒,笑呵呵的道:"走吧,咱倆去對面敬康總一杯."
這正中他的下懷,于是連忙站起了身,跟著王主任便出了房間,敲開了對面包房的門.
與他們那邊杯盤羅列,山珍海味不同,這邊一共也就六七個菜,偌大的餐台上顯得空蕩蕩的,而且並沒喝酒,房間里飄著一股淡淡的茶香.
兩人一見這個場面,不由得有點發懵,所幸的是王主任見多識廣,應變能力比較強,只是微微愣了下,隨即笑著道:"康總,你這也太低調了吧,讓我們這喝酒的情何以堪啊."
從他們倆一進屋,康銘輝便站了起來,聽王主任這麼說,隨即哈哈大笑道:"老王啊,你可能還不知道,我來之前啊,跟胡總打過電話,本來是想約他一塊來安川的,可是介民兄履新在即,不想再參合企業的事了,于是我就自己跑來了,不過也挺好,他不來,這酒就免了呀.你是知道的,誰跟他喝酒腦袋都疼,老胡那不是在喝酒,純粹是在玩命嘛."說完,轉向眾人說道:"我給大家介紹下啊,這位是咱們華陽集團的王總,也是我的老朋友,今天算是不期而遇啊."
一般情況下,這種非正式場合,互相介紹的時候,把對方的職位略微抬高一些,也算是一種禮貌,所以,康銘輝稱王主任為王總,也不為過.
王主任聽罷,趕緊將酒瓶交給陳曦,又讓服務員再泡上一壺陳年普洱,然後端著茶杯道:"他鄉遇故知,這是值得喝上一杯的,但既然大家不喝酒,那我就代表胡總經理,敬康總和在座的諸位一杯茶吧,用咱們平陽話說,叫做:只要感情有,喝啥都是酒!"說著,便要給康銘輝斟茶.
康銘輝卻連忙制止了,伸手示意先給穿夾克衫的男人斟滿.王主任也不多說,便轉向了那人,康銘輝則在一旁介紹道:"這位是安川的林總."
被稱為林總的人並沒有動,只是很矜持的笑了下,做了個謝謝的手勢,康銘輝隨即指著楊老大道:"第二杯茶得給我楊大哥倒."待王主任給楊老大也斟滿了一杯,他這才往椅子上一坐,笑呵呵的道:"來吧,這才能輪到我呢."
眾人皆笑,王主任也給他倒了一杯,又轉向孫培彰和楊琴,二人畢竟年輕,一看王主任五十歲上下,又是華陽集團的領導,自然堅決不肯,陳曦見狀,也笑著插了一句:"王總,這兩位一個是我高中同窗,一個是我大學師姐,所以還是我來敬吧."
王主任聽了,微微一笑:"好吧,既然這樣,那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說著,便將茶壺交給了陳曦.
陳曦接過來,剛往前上了一步,忽聽康銘輝問道:"王總,你還沒介紹呢,這位年輕人是誰啊?"
"哦,他是我們華陽集團安川分公司的總經理陳曦,胡總最器重的青年才俊之一,是我們華陽集團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啊,再過十年,沒准就是另一位華陽的掌門人了."王主任很認真的說道.
"小陳確實不錯,老康,你恐怕還不知道吧,前些天,力擒悍匪余振海的那個小伙子,就是他呀!"一直沒怎麼吱聲的楊老大也插了一句.
此言一出,不僅康銘輝,連那個叫林總的中年男人也明顯面露驚訝之色,都將目光投了過來.
見此情景,陳曦趕緊謙虛的說道:"楊叔這話說得不准確,其實,將余振海緝拿歸案的是安川警方,我只不過起了個輔助作用,談不上力擒二字."
"那也不簡單啊!余振海是橫行多年的悍匪,殺人不眨眼的亡命徒啊,能抓住這家伙可不容易,實在佩服!"康銘輝說著,還豎起了大拇指,說完之後,這才反應過來,扭頭看了眼身邊的楊老大,驚訝的道:"大哥,難道你們都認識?"
楊老大用賞識的目光看了陳曦一眼,微笑著說道:"我們豈止是認識,還很熟悉呢!"
"鬧了半天,這都是一家人啊."康銘輝說著,親熱的摟住楊老大的肩膀,對陳曦說道:"我這輩子,就認了這麼一個大哥,對了,你剛才喊楊叔,要這麼論的話,你得喊我康叔才對呀!"
"康叔!"陳曦的嘴甜,馬上就跟了一句.
楊老大一聽,隨即推了康銘輝一把:"你這家伙,不論走到哪里,就願意充大輩兒,喊你一聲叔,你不得給點見面禮呀?"
不料康銘輝大手一揮道:"見面禮有什麼啊,就沖這聲叔,他們那桌飯我買單了!"
于是大家又笑了起來.
陳曦依次給孫培彰和楊琴倒了一杯,然後大家端起杯喝了一口,又互相客氣了幾句,二人便告辭了,康銘輝和孫培彰起身相送,楊琴送到了門口,略微遲疑了下,瞥了陳曦一眼,又退了回去.
"老王,今天我這邊還有事,就不陪你多聊了,等回平陽再聚."康銘輝道,王主任則連連點頭.孫培彰則用力握著陳曦的手,將他拽到一邊,壓低聲音說道:"等明後天,我給你掛電話,咱倆再細聊."
"明後天,你不回省城了呀,真打算入贅楊家,當上門女婿啊?"陳曦驚訝的問.
孫培彰則微微一笑:"做不做上門女婿是後話,但我確實要在安川呆上一陣,總行任命我為安川支行的行長了,以後咱倆又能經常在一起玩了."
聽孫培彰這麼說,他不由得往房間里瞥了眼,卻見楊琴低著頭,默默的擺弄著手機,而楊老大和那個林總,正在低聲說著什麼,林總好像還朝他這邊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