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房間,酒宴繼續,幾個年輕人已經徹底放開了,在方姐的攛掇下,小周和王洪明拼起酒來,姚遠則在一旁笑呵呵的看熱鬧.
難得胡總送了兩瓶茅台,而且今天心情也確實挺好,就讓大家敞開喝一回吧,他想,于是並沒制止,只是點上一根煙,默默的坐在一旁,心里卻還在琢磨著康銘輝那邊的飯局.
所謂林總,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二環路工程指揮部的總指揮林百濤,想到這里,他打開挎包,將那張名片拿了出來,翻過來掉過去的看了一陣,隨後遞給了王主任,並指了指名片上林百濤三個字.
王主任瞥了眼,眼睛一亮,隨即皺著眉頭壓低聲音問道:"是那個林總?"
他微微點了下頭,把二環路工程和胡介民對此事的態度簡明扼要的說了一遍,王主任聽罷,略微思忖了片刻,微笑著道:"看來,胡總是打算讓你背水一戰,置之死地而後生啊,不過,光有決心還不夠,還是得開動腦筋,你的對手是康銘輝,這可是個老江湖啊,在市政企業這個圈子里,絕對算得上是大哥大級的,你初次上陣,就遇到這麼個對手,打好了,一戰成名,從此開啟新時代,可要是打敗了,恐怕以後的日子就很難過了,以他在這個圈子里的地位,你再想立足就難了."
他歎了口氣,苦笑著道:"王主任,說了不怕你笑話,我自己都沒什麼信心."
王主任略微沉吟了下,緩緩說道:"我倒不這麼認為."說完,見陳曦還是一臉頹然,于是先將名片遞還給他,這才微笑著說道:"首先,我對胡總有信心,介民是我這輩子最佩服的人之一,這麼多年,他在華陽集團的決策,沒有一項是錯誤的,別看他表面上粗獷,其實心細如發,對形勢有著非常獨到和敏銳的判斷,就拿分公司來說吧,事實上,這件事已經醞釀有幾年了,我們私下里也就人選和時機問題討論過多次,但卻沒想到,最後他選中的人是你,盡管出乎我的意料,但我堅信他的選擇是正確的,你一定具備挑這副擔子的能力.其次,成立分公司的時機抓得非常准,你恐怕不知道,這幾年受經濟大環境的影響,華陽集團已經到了發展的瓶頸期,如果不是頭幾年開辟了管道項目,現在的日子會非常難過."
陳曦一直身處企業的基層,對這些只有高層人員才能掌握的核心信息並不了解,今天聽王主任一說,這才恍然大悟,其實,最近幾年,財務中心對各種費用控制得越來越嚴格,下面的人大多認為是財務中心的孫洪彬為了拍領導的馬屁,故意設置了這麼多條條框框,就連顧曉妍也時不時發幾句牢騷,今天聽王主任一說,才知道其中是大有原因的.
王主任抽了口煙,又繼續道:"大環境不好,基本建設項目就少,項目少,競爭就激烈,中標價格越來越低,絕大多數項目不僅需要墊款施工,而且回款也越來越慢,一拖幾年是常有的事,企業早就不堪重負了,要不是最近這四五年,石油管道項目異軍突起,極大的緩解了資金緊張的問題,公司的情況就非常嚴峻了."
"要這麼說的話,目前的時機並不好啊?"他小聲嘟囔了句.
王主任卻微微一笑:"你懂什麼,從去年開始,經濟環境就開始穩步回暖了,只不過你還沒意識到罷了,這還在其次,主要是通過安川-平陽燃氣工程,搭上了李長江這麼一位大財閥啊,全亞洲要是評出十個不差錢的人,李長江肯定占一個名額,把他和安川分公司捆綁在了一起,絕對是戰略性的決策,對企業日後的發展將會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告訴你,李長江入股分公司的事,連省里都驚動了,相關領導都做了批示,要求國資委方面高度重視,不然的話,胡總怎麼可能開口就給你定下這麼高的目標,他可不是那種好大喜功的人,"
一番話聽得陳曦目瞪口呆,他只知道自己遇到了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卻從來沒想過安川分公司會引起這麼多關注,自己無意之間,已經被推到了風口浪尖,成為備受矚目的對象了.
"最後,通過這一段時間的觀察,我對你也漸漸有了信心."王主任輕輕拍了下他的腿:"想干一番事業,不光要有能力,其實,還是需要點運氣的,而我發現你屬于二者兼而有之.基于以上這麼多理由,所以我相信你能完成介民的宏大構想.小陳啊,業務上的事我不懂,但要想站穩腳跟,打開局面,你只有拿出破釜沉舟的決心,所謂狹路相逢勇者勝,干工作,就得有股子狠勁!"
不得不承認,胡介民之所以非常倚重王主任,絕對是有原因的,他很會做思想工作,說話極具鼓動性,輕描淡寫的一番話,卻讓陳曦信心猛增,暗暗想道,反正也沒有退路,不如放手一搏,胡總不是也說了嘛,只要不違法亂紀,什麼手段都可以使,康銘輝雖然老道,但我手中也並非一張牌沒有,錢宇,林百濤這樣的實力派人物暗中相助不說,我還可以走下李長江的後門呀,畢竟這15個億是他的投資,只要他肯發話,政府方面怎麼也要給點面子吧.
這樣一想,再借著三分酒勁,豪氣頓生,猛得一拍桌子,啪得一聲,把那邊正拼酒的幾個人嚇了一跳,小周和王洪明還以為他生氣了,不由得面面相覷,有點不知所措了.
他也不吭聲,拿起酒瓶,將剩下的酒都倒進自己的杯子里,然後端起酒杯,掃視了下眾人,大聲說道:"諸位,胡總的兩個必須,你們也都聽到了,我還是那句話,完不成指標,我就把自己埋在安川,怎麼樣,你們有沒有這個膽量,陪著我立下軍令狀的!"
誰也沒想道,姚遠第一個說了句:"陳哥,完不成指標,我陪著你一起埋在安川!"
小周和王洪明這才反應過來,趕緊說道:"我也陪著你,陳哥."
倒是方姐撲哧下笑了:"別的都好說,但這個事,我可不能跟著你們一起來,主要是跟你們幾個埋在一起,你姐夫不同意啊."
"那就把姐夫一塊埋了不就完了嗎!"小周嘴快,立刻跟了一句,大家頓時哄堂大笑.
"憑啥啊,他老老實實的在家呆著,憑啥受牽連."方姐嘟囔道.
陳曦則把手一揮:"那就不帶方姐,咱們四個在一起正好一桌麻將,多個女的反而不方便了."說完,舉起酒杯道:"來,咱們把這杯酒干了,有王主任作證,這軍令狀就算立下了!"說完,咕咚一口,將滿滿一杯子就喝了下去.
小周和王洪明也毫不猶豫的喝干了酒,倒是姚遠看著面前的多半杯白酒發呆.他並不善飲,基本上屬于那種不喝正好,一喝就多類型的.三兩一杯的白酒,喝了快兩個小時了,才下去三分之一,饒是如此,卻已經是面紅耳赤了.
"咋了,剛剛你不是第一個說話的嘛,可輪到喝酒咋就慫了呢?"小周在一旁煽風點火.
姚遠聽罷,瞥了眼小周,也不吭聲,端起杯來,深深吸了一口氣,把眼睛一閉,咕咚一口咽了下去.喝完之後,兩個眼珠子瞪得跟小包子似的,鼓著腮幫子坐在那里一動不動,猶如木雕泥塑一般.
這樣子把幾個人都給嚇著了,方姐見狀,連忙站了起來,打算過去看看怎麼回事,可還沒等邁步,卻見姚遠晃晃悠悠的起了身,然後踉踉蹌蹌的朝衛生間跑去.
"我操!茅台啊,這不糟踐東西嘛."小周心疼得連連跺腳.
足足過了有一分多鍾,姚遠才臉色蒼白的從衛生間里走了出來,苦笑著對陳曦道:"陳哥,對不起,我是不是給你丟臉了?"
他則親熱的摟過姚遠的肩膀:"沒事的兄弟,丟不丟臉無所謂,只是以後再喝這麼貴的酒,我批准你掛免戰牌,喝下去就吐,實在太糟踐東西了."
眾人皆笑,笑罷之後,王主任站了起來:"好了,差不多了,再喝的話,明天就要耽誤工作了,咱們打道回府,今天都早點休息,我還能在安川呆三天,時間很緊張啊,一點也不能浪費."
領導發話,大家自然不敢怠慢,趕緊收拾打包,出了房間,卻見對面的房門緊閉,里面偶爾還傳出說笑之聲,顯然飯局還在繼續.
"我們用去打個招呼嗎?"他問.
"不用了,敬一杯茶已經算很給面子了,別看康銘輝咋呼的歡,可今天胡總要是在場,根本就沒他說話的份兒."王主任笑著道.
一行人出了酒店,正有說有笑的往停車場走,忽聽後面有人喊道:"陳曦,等一下."回頭一看,卻見楊琴從身後追了上來.
他趕緊停下腳步,笑著問道:"師姐,你們那邊也結束了呀?"
楊琴嫣然一笑:"沒有,我有點頭暈,提前出來了,他們還在聊呢."說完,瞥了眼眾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陳曦雖然喝酒了,但神志還很清醒,略微遲疑了下,跟王主任打了個招呼,然後便讓大家先行離開,見所有人都上車走了,這才轉回身,對楊琴說道:"師姐,你是不是有啥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