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迪曾經無數次的走進過安川市看守所,但這次邁進大門,心里卻感覺沉甸甸的,有些不是滋味,坐在審訊室的桌子後面,默默的點上一根煙,看著對面的椅子發呆.
走廊里傳來了一陣腳步聲,緩慢而沉重.隨即,審訊室的門一開,一名民警把楊老大押了進來.
一個多月沒見,楊老大看上去氣色還不錯,只是頭發似乎白了不少,整個人好像還胖了些.
民警將他安置在約束座椅中,打開了他的手銬,正要轉身出去,卻被吳迪喊了回來.
"不用上鎖,打開吧."他指著約束機構說道.民警聽罷,也不說什麼,直接開了鎖具,然後朝吳迪微微點了下頭便退了出去.
兩個人就這麼面對面的坐著,互相凝視了兩分鍾,楊老大的這才緩緩的問道:"脖子受傷了?"
吳迪不以為然的笑了下:"是的,被刀劃了個小口."
楊老大盯著那厚厚的一圈紗布,歎了口氣道:"你五十多歲了,職位也越來越高,是個指揮員了,遇事要顧全大局,不能總是帽子一甩就往前沖."
吳迪苦笑:"道理我都明白,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遇到緊急情況,根本就考慮不了那麼多,腦袋一熱就沖上去了."
"那怎麼能行?萬一有個閃失,損失豈不是更大?"楊老大一本正經的說道.
吳迪連連點頭:"我記得了."說完,略微沉吟了下,試探著問道:"這里......住著還習慣嘛?如果有什麼要求,盡管和我講,只要是合理的......"
話還沒等說完,就被楊老大微笑著打斷了:"沒什麼要求,大家對我不錯的,照顧我年紀大了,還享受單獨關押和干警的伙食標准,所長說,這已經是看守所有史以來最高待遇了,你看,兩個月下來,都把我給養胖了."
由于楊老大在安川地位比較特殊,所以不便與一些普通刑事犯罪嫌疑人混合關押在一起,再加上他年近七旬,為了安全起見,看守所特意為他准備了個單間.至于享受干警伙食,則是吳迪給走得後門,每天的伙食費也都是他給墊付的.
"另外,謝謝你給我墊付了伙食費,至于錢嘛......我就不給你了."楊老大平靜的接著道.
吳迪咧嘴笑了下,拿出一根香煙,並沒有像對待其他被審訊人員那樣直接扔過去,而是起身將煙遞到了楊老大手中,並拿出打火機給點燃之後,這才重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
楊老大深深吸了一口,沉默良久,低著頭道:"說吧,省廳刑偵總隊的吳大隊長親自提審,肯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
吳迪似乎並不著急,微笑著道:"我不是來提審你的,如果是提審的話,也不可能只是我一個人,今天來,就是想和你聊一聊."
"聊一聊?"楊老大抬起頭,目光里閃過一絲疑惑:"你想聊什麼?"
吳迪不慌不忙的說道:"小琴和少剛回國了,你知道嗎?"
楊老大明顯愣了下,臉色也微微有些變了,不過很快又恢複了正常,只是淡淡一笑道:"她和你聯系了嗎?"
"沒有."吳迪說道:"她只在國內呆了半天,然後就出國了,我查了昨天云南口岸的出入境信息,並沒有他們倆的離境記錄,這說明他們兄妹很有可能使是偷越出境."說到這里,他故意停頓了下來,目不轉睛的盯著楊老大,楊老大也沒有回避他的目光,是無奈的笑了下:"你跟我說這些沒有任何意義,我身陷囹圄,自顧不暇,哪里管得了他們兄妹二人.算了,還是別兜圈子了,我知道你很忙,來這里肯定不是要和我拉家常的,還是直說吧,到底想問我什麼."
"你是了解我的,我沒有兜圈子的習慣."吳迪平靜的道:"之所以提到小琴和少剛,是因為他們倆的行蹤和你的案子有關,而我覺得有必要跟你打個招呼."
聽吳迪這麼說,楊老大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情緒略有些激動的說道:"吳迪,楊琴是你看著長大的,你們倆之間的感情與兄妹無異,在某種程度上,她對你的依賴甚至超過了親哥哥,這麼多年,你心里應該清楚,她和我目前的事沒有任何瓜葛,就是在工業園管委會當了個副主任,也完全是憑著自己的本事干上去的,難道這也有問題嗎?我知道某些人恨不能置我于死地,無所謂,我自己做的事,該認的都認,但別太過分了,楊琴和少剛已經出國了,難道非要斬草除根嗎?"
吳迪沒說什麼,只是默默的盯著對面的楊老大,直到見他的情緒穩定下來,這才緩緩說道:"我不知道別人心里是怎麼想的,我只知道自己的心里非常難受,同時,中國的法律上,也沒有斬草除根這一條,之所以楊琴的行蹤被納入了警方的視線,則是因為陳曦."
"陳曦?"楊老大吃了一驚,眼珠轉了幾圈,愣愣的說道:"開什麼玩笑,怎麼還把他牽扯進來了,真是瘋了,和人家有什麼關系."
"當然有關系,而且,關系還挺大呢,實不相瞞,陳曦被綁架了,綁架他的人叫老梁,或者說,公開的身份叫老梁,我想你應該認識吧?"吳迪平靜的道.
楊老大的表情凝固了幾秒鍾,隨即苦笑著道:"我不認識什麼老梁,至于他為什麼要綁架陳曦就更不清楚了,不過我倒是挺喜歡這陳曦的,對了,你確定他真被綁架了嗎?"
吳迪冷笑了一聲:"楊老師,從我十七歲進了省隊,就一直跟著您比賽訓練,自認為非常了解您,可現在卻發現,我越來越看不透您了,真的,這讓我非常苦惱和糾結,多少個晚上我躺在床上睡不著覺,都一遍又一遍的問自己,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楊指導嗎?"說到這里,他的情緒也有點激動,只好停了下來,深深吸了一口氣.
略微平靜下心情,這才又道:"楊老師,事已至此,我也不瞞你,你的案子已經被列為重特大涉黑涉腐案件上報了,不僅僅是省廳,很快更高層面也會有專人負責案件的審理和查辦,蒙混過關的可能性幾乎不存在,而且,高老虎那邊很多問題已經交待了,只不過我們對他供詞的真實性持懷疑態度,但通過陳曦被綁架這件事,我才意識到,你肯定還有另外一層身份,我今天來,並不是想以提審的方式和你交談,因為我覺得,以我們之間的了解和感情,完全沒那個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