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迪似乎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只是顧左右而言他,最後在陳曦的反複追問之下,無奈的歎了口氣.
事實上,這次工作調整非常突然,以至于接到命令的時候,連吳迪自己都以為是弄錯了.從警三十余年,他始終戰斗在刑偵一線,沖鋒陷陣,屢立奇功,而今正是年富力強之際,怎麼可能去搞行政工作呢?盡管培訓中心主任掌管著全省處級以下干警的考核工作,是多少人日思夜想的肥差.
正常的干部調動,組織上是會事先找當事人談話的,可直到接到任職通知那一刻,沒有任何人以任何方式找過他,哪怕是私底下透露都沒有,這就顯得有點匪夷所思了.
吳迪當然想不通,于是便去找于懷楚,作為主管刑偵工作的廳領導,于懷楚是他的頂頭上司,這樣的工作調動,總不至于連他也不知情吧!
可讓吳迪萬萬沒想到的是,于懷楚竟然也接到了調令,任職部里的刑偵總局.所不同的是,于懷楚對此事先是知情的,一周前,有關領導跟他打過招呼.
盡管心存疑慮和不滿,但也只能接受組織上的安排.然而,隨後發生的幾件事,卻讓這次普通的工作調動變得愈發不同尋常了.
省高檢兩位同志也被調離了原崗位,情況和吳迪差不多,都是從一線轉成了行政工作,職務略有升遷.這兩個人正是負責偵辦北方集團相關案件的主力成員,在與市局經偵大隊爭奪辦案權的過程中,態度非常堅決,甚至在黃啟明做出決定之後,依然持保留意見.
"如果把我們四個人的職務調動串在一起看的話,問題就比較複雜了."吳迪苦笑著道:"這其中到底有什麼貓膩,恐怕只有鬼知道了."
陳曦的第一反應是與向北有關,盡管沒有任何證據.沉吟良久,深深的歎了口氣道:"大老黑啊,看來,是我把你給害了."
吳迪聽罷,淡淡一笑道:"話不能這麼說,事實上,我現在升官了,而且還是別人夢寐以求的職位,何談一個害字呢?至于其中是否有陰謀,現在還不好妄下結論,還是我經常跟你說過的那句話,正義可能遲到,但絕對不會缺席,搞陰謀詭計的,可能會一時得計,但絕對不可能笑到最後的,古今中外,從來如此!"
面對襟懷坦蕩的吳迪,他忽然感覺自己很猥瑣,一時竟然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了.
"老弟啊,其實,我今天來找你,也是猶豫了很久才做出的決定."吳迪意味深長的說道:"依照目前的態勢,你也可能受到一定的沖擊,說實話,我之前有點輕敵了,也是當時工作比較忙,很多細節考慮的不夠周全,包括保密工作也不是非常到位,沒想到這位向總裁的活動能力如此之大,遠遠超出了我的想象.而現在能做的,只能是提醒你多加些小心了."
"我....."他支吾了半天,最後只是苦笑了下.
"聽說你的准岳父調任平陽一把手了,有了這層關系,估計能起到一定的保護作用,至少不敢亂來,不過,這些證據,應該不是你搜集到的,肯定另有其人,對吧?"吳迪平靜的問.
由于事先和康明輝有言在先,所以,他將材料交給吳迪的時候,並沒有說出具體來源,只是含糊的說,一切是自己搜集到的.
"這個......你想說什麼?"他突然有點緊張了.
吳迪笑了下:"材料里提到的,基本都是兩三年前發生的事,據我所知,一年前,你還僅僅是個普通管理人員,根本不可能具備這個能力的,我們分析過,提供材料的人,應該是行業內的一位比較有實力的人,或者在職能部門工作,或者是企業的領導,當然,也有可能是北方集團內部的高級管理人員,否則,是不可能掌握這麼多內幕細節的.總之,肯定不是你小子了."
其實,對于吳迪這樣經驗豐富的老刑偵而言,稍加分析,就能得出正確結論,他也並不以為奇,只是聚精會神的往下聽去.
吳迪則斟酌著說道:"不管這個人是誰,也不管是出于什麼目的,此人都是非常關鍵的,請你務必提醒他,要多加防范,注意安全,向北這個人實力不容小覷,可以說深不可測,從目前情況上看,他不會善罷甘休的,畢竟這件事就如同一個定時炸彈,必須徹底排除,否則,危險總是存在的."
他聽罷越發忐忑起來,苦笑著道:"大老黑,連你和于懷楚都莫名其妙的被調了職,就算提前預警,可對于我們這些老百姓來說,又有什麼用呢?說心里話,我現在真有點灰心了,正義?這個世界上,恐怕就沒有絕對的正義,就跟沒有絕對的公平一樣."
吳迪沒說什麼,只是默默的注視著他,臉色卻漸漸陰沉了下來,良久,忽然冷冷的道:"知道我為什麼喜歡你嘛?就是因為你身上有股子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的勁頭,雖然偶爾有點牢騷,愛說幾句怪話,但這股子狠勁始終在,可是,今天我咋感覺你有點變了呢?"
他被吳迪那兩道如利刃般的目光所震懾,竟然不敢直視,低著頭,吭哧了半天,這才支吾著道:"我.....沒變,只是對手太強大了,有點灰心罷了."
"變與沒變,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但我告訴你,誰變了,我都不會變,只要我還穿著這身衣服,還是人民經察,就不會容忍任何犯罪,同時,我也提醒你一句,逃兵和叛徒,是永遠被人鄙視和恥笑的,不要做讓我失望的事."吳迪冷冷的說道,說完,也不待他回答,呼的一聲站了起來:"謝謝你的中華煙了,該說的也都說了,走了,好自為之吧."
他訕訕的跟在後面:"不是說要吃中午飯嘛?"
"免了吧!現在想請我吃飯的人多得很,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的哦,留步吧!"吳迪身高腿長,幾個大步便到了門口,頭也不回的說道.
他的兩條腿卻好像灌了鉛似的,腳步異常沉重,感覺想要跟上吳迪的腳步,非得一溜小跑不可,于是走到門口,便停了下來,望著那個高大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心里卻如同被塞進了一團亂麻,亂糟糟的理不出個頭緒,關上辦公室的門,在屋子里來回走了幾圈,真想大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