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在帶上手銬的時候,才能理解什麼叫法律的尊嚴.此時此刻,陳曦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強烈的羞恥感充斥了整個身心,不由自主的低下了頭,然而,幾秒鍾後,一種被侮辱的感覺油然而生,隨著而來的是憤怒和煩躁,在這兩種情緒的作用下,他瞬間就到了爆發的邊緣.
"走吧."警官說道.說完,卻發現他紋絲不動,不禁微微皺了下眉頭,提高了聲音又道:"合計啥呢?走啊,咋的,還得八抬大轎抬你嗎?"
"我要見陳局長."他勉強抑制住著內心的激憤,盡量用平靜的語氣說道.
警官嗤了一聲:"口氣不小,局長是你想見就見的嗎?趕緊的,別磨嘰了!"
"我要見你們陳局長,或者高洪偉也行!"他突然大聲吼道,聲音之大,以至于兩名警官都被嚇了一跳.二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指著他的鼻子呵斥道:"閉嘴!我警告你,如果你大喊大叫,拒不配合我們的工作,可要對你采取強制措施了!"
"我要見陳天河!"他幾乎是在扯著脖子喊了.
話音剛落,一個穿便裝的中年男人突然推開了門,跟兩個警官低聲耳語了幾句,二人連連點頭,待中年男人出去了,這才冷冷的道:"別喊了,走吧,這就帶你去見陳局."
一聽說答應了,陳曦自然也不再說什麼,趕緊跟著兩個警官往門外走去,出了審訊室,上到三樓,在一個辦公室門外站好,警官輕輕敲了幾下門,聽有人在里面喊進來,這才推開門,畢恭畢敬的說道:"陳局,人帶來了."
"進來吧."陳局長頭也不抬的說道.
他被推了下,腳步略微有點踉蹌.進屋之後定睛一瞧,陳局長正坐在辦公室後面,埋頭寫什麼.
"想通了?"陳局長也不看他,只是冷冷的問了句,說完,揮手示意兩個警官先出去.
在陳局長看來,別說一個國企的總經理,就算是再大的領導干部,只要犯了法,那就談不上任何尊嚴了,在他面前只有俯首帖耳,規規矩矩的份兒,可昨天晚上,好酒好菜好說好商量,陳曦居然不識抬舉,簡直是有點不知天高地厚了,好啊,既然如此,那就對不起了,必須讓你嘗一嘗蹲看守所的滋味.
多少達官顯貴,平日里牛逼哄哄,頤指氣使,只要銬子一帶,立馬就癟茄子了.所以,他對于陳曦此刻的表現絲毫不感覺奇怪,甚至在心里還有一絲鄙夷.小兔崽子,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想在我這兒耍光棍,真是瞎了你的狗眼!
其實,對此刻的陳曦而言,如果陳局長還是跟昨天晚上那般推心置腹,很有可能就是另外一個結果了.畢竟,他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可能一點點細微的變化,都會導致心理天枰的失衡.
可惜的是,陳局長冷淡的態度,卻讓他徹底的死心了.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除非心甘情願的在向北面前當一條搖尾乞憐的狗,已經沒有其他的選擇了,而那是他如論如何也不能接受.
"是的,我想通了."他平靜的道.
陳局長這才撩起眼皮撇了他一眼,冷笑著道:"我昨天晚上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沒立案之前,一切都好辦,但現在正式立案了,再想解決就不那麼簡單了,這樣吧,一會先送你去看守所,等我這邊安排好了再通知你怎麼做."
"不用通知,我什麼都不會做的."陳曦緩緩說道:"來找你,不是想說這件事的."
陳局長明顯吃了一驚,抬起頭,怔怔的看著陳曦,猛然發現,這個倔強的年輕人雙目如電,閃著令人心驚膽戰的寒光,不禁微微皺了下眉頭.
"你非要死扛到底唄?"他用低沉的聲音說道:"既然這樣,那還嚷著要來見我干嘛?去看守所唄,到了那兒,你會徹底冷靜下來的,有利于你重新的思考人生."
陳曦冷笑一聲:"陳局,我來見你,只是想給你個忠告,這句話是吳迪親口對我說的."
"老吳說的?"陳局長將身子往後靠了下,饒有興趣的盯著他:"說什麼了?"
陳曦深吸了一口氣:"他說,你早就不是十多年前的那個敢拼命的好經察了,變得連他都不認識了,他還說,現在和你是兩路人,道不同不相與謀,讓我也少跟你往一塊混.之前,我還覺得大老黑的話有點過分,可今天看來,他的那雙眼睛,絕對是看到你的骨頭里了."
陳局長的臉上微微一沉,嘴角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不過轉瞬即逝,很快又恢複了正常,非但沒有發作,反而是微笑著道:"這個老吳啊,真是職業病,在他眼里,這個世界上就沒好人了.怎麼,就這些了嗎?"
陳曦微微一笑:"是的,他就說這麼多,不過,我也想順便告訴你一聲,把我抓進去容易,再想讓我出來,就沒那麼簡單了,你也好,向北也罷,別他娘的後悔就好!"
陳局長眼珠轉了轉,歪著頭盯著陳曦,半晌,還是面帶微笑的緩緩說道:"很好,你們倆的話,我都記下了,那咱們就走著瞧吧,看看到底誰先後悔!"說完,直接將兩名警官喊了進來,也不說什麼,只是揮了揮手.
待陳曦走後,他沉思片刻,直接撥通了高洪偉的電話.
"老高,你今天下午就安排人去平陽取證,先把相關賬目給封了,然後.......把他們的財務總監也控制起來."他命令道.
"沒問題,放心吧."高洪偉答道,說完之後,略微沉吟了下,又小心翼翼的補充了句:"是不是鬧得太大了呢?顧兆峰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啊,一點面子不給,好像不大妥當吧?今天平陽那邊的老趙還來電話,讓我先把案子壓一壓,暫不立案,你搞這麼急,這是要得罪一大批人啊."
陳局長輕輕歎了口氣:"我何嘗不知道要得罪人,可現在一步趕一步的逼到這兒了,只能咬牙堅持了,從目前看,陳曦應該是掌握著點什麼,不然,態度不會如此強硬.這個節骨眼上,誰先退誰吃虧,所以,抓緊時間把咱們的工作弄利索,至于別的嘛,暫時先不要管他們,等以後再說,反正案子是咱們辦的,主動權始終掐在我們手里,或進或退,相機行事吧."
"我明白了."高洪偉說道:"我這就安排,吃完午飯就出發."
放下電話,陳局長還是顯得心事重重,點上一根煙,默默的吸著,最後起身將辦公室的門反鎖,然後拿起辦公桌的專線電話.
"劉所,我老陳啊."他輕松的道.
"你好陳局,有什麼指示?"
"是這樣,剛剛送過去一個人,涉嫌挪用公款,是平陽一個企業的老總,這家伙囂張得很,你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