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曦今天才知道,進看守所是要體檢的.
為了避免傳染病,看守所會對收監的嫌疑人進行一次嚴格的體檢,體檢包括X光全身透視,驗血,驗傷等項.事實上,這是非常有必要的,X光全身透視,主要是為了防止嫌疑人用身體藏匿的辦法將違禁品帶入監舍,而驗傷則為了對嫌疑人的身體狀況有一個比較全面的了解.進來的人很多身上都有外傷,必須查清楚哪些是在外面弄的並做詳細的記錄,日後萬一出現糾紛,也好有個證明.
當然,看守所的體檢,沒有溫柔漂亮的醫護人員,只有不拘言笑的警官,一切都是冰冷而機械的,甚至略有點歧視和侮辱的味道.
陳曦被勒令脫光全部衣服,在警官的命令下,赤條條的在房間里來回走動,下蹲,蹦跳,這種類似耍猴似的的搞法,讓他又羞又惱,卻又毫無辦法,不敢稍有違抗.
體檢大概進行了半個多小時,總算是告一段落了,之後他被送進一間簡陋的淋浴室,本來還慶幸終于被當成正常人看待了,卻萬萬沒想到,蓬頭里居然是涼水.
四月的天氣,春寒料峭,多少還有幾分寒意,盡管在室內,但沖了個涼水澡之後,他也是渾身上下抖成了一團.
沒有毛巾,沒有拖鞋,他就這樣渾身滴著水,哆哆嗦嗦的被帶到了另外一個房間.警官當著面,將他的個人物品封存,然後扔過來一套洗得發白的監服,他趕緊接過來穿在身上,這才感覺暖和了些.
"你就是那個陳曦?"一個沙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連忙回頭望去,卻見一個五十歲上下,身材微微有些發福的中年警官倒背著雙手,正冷冷的看著他.
"是我."他低著頭,小聲回了句,話音剛落,腦袋便挨了一巴掌,由于沒有准備,他被打了個趔趄,身子一晃,險些摔倒.
"說話之前,要先喊報告!記住了嗎?"警官大聲喝道.
自從練了散打之後,陳曦已經很少被人欺負了,至少在身體對抗上,尋常人已經很少是對手,而且,他骨子里天生就有一股子狠勁,這無緣無故的一巴掌,已經超過他忍耐的極限了.
"對不起,您事先沒跟我說過......."他試圖解釋,可話還沒等說完,那警官已經飛起一腳,直接踢了過來.
雖說兩人距離很近,但出于本能,他還是做出了閃躲的動作,正常情況下,是可以輕松避開的,不料身後的兩人卻突然出手,死死的將他摁住了.于是,這一腳實實惠惠的踢在了小腹上,疼得他頓時彎下腰去,黃豆粒大的汗珠瞬間便湧了出來.
"我再說一遍,說話之前,要喊報告!記住沒!"中年警官大聲喝道.
這分明是在找茬,或許就是所謂的一百殺威棒.他把牙咬得咯咯作響,強撐著一聲不吭.
"我靠,還真是狠角色哦,咋的,到了這里還想立棍嗎?"中年警官說著,突然伸手薅住他的頭發,連拖帶拽的走到了窗口,指著窗外一排排的監舍,冷笑著道:"小子,我這兒是專門撅棍兒的地方,別說你當個什麼破總經理,就算再大的干部,到了這里,叫你立正,也不許稍息!"說完,不容分說,反手又是一記耳光,這下更狠,打得他眼冒金星,牙把舌頭也硌破了,血順著嘴角流了出來.
"跟你說話,你啞巴了嗎?記住沒!"中年警官大聲喝道.
陳曦心里清楚,對抗沒有任何意義,此時此地,想要講權利和平等,無異于癡人說夢,俗話說,好漢不吃眼前虧,只能強忍著心里的火氣,咬牙切齒的回了句:"報告!我記住了!"
話剛一出口,小腹上又挨了一腳,疼得感覺腸子都擰勁兒了.
"喊完報告!需經我批准,你才能說話!這是規矩!"中年警官恨恨的道:"告訴你,這里是專治各種不服,我不管你在外面是干什麼的,進了看守所,就一個身份,犯罪嫌疑人!想要少遭罪,就給我老老實實的!"
話剛說到這里,忽聽門外有人說道:"劉所,電話."
中年警官頭也不回的道:"拿過來."隨即房門一開,一個年輕警員將手機遞了過來,他接過來看了眼,轉身對其他人說道:"把這小子送到大牛的號里,從現在開始,每天面壁十二小時,默誦監規,明天我親自考核,背錯一個字,就關一天緊閉."說完,不屑的冷笑一聲,轉身出去了.
看守所的監舍,叫"號".
陳曦的"號"里一共關押了三十七人,由于人滿為患,房間里的空氣已經汙濁到令人作嘔的程度,當身後的鐵門咣當一聲關上的時候,本來在面壁的人都緩緩的轉過身,三十多雙眼睛齊刷刷的盯著他,目光里充滿了冷漠和殘忍,令他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戰.
"新來的,聽說你是個大老板?"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從人群里傳了出來.
他循聲望去,卻見一個身材魁梧的壯漢正斜依在最里面的床上,從坐姿上便可以輕易做出判斷,此人肯定是這里的老大.
盡管沒有進看守所的經曆,但多多少少也聽說過一些傳聞,所謂牢頭獄霸,古今中外,哪里都是一樣,在這里,拳頭才是硬道理,所幸的是,他對自己的拳頭還是蠻有信心,而且,剛剛無端被打了一頓,心里的火氣正無從發泄,索性就拿這小子練手吧!
心里這樣想著,默默的提了一口氣,將身體繃緊,做好了隨時出手的准備,口中卻冷冷的道:"咋的,你有啥事嗎?"
那大漢聽罷,冷笑著道:"我靠!有錢人都這麼牛逼嘛?到了這里還敢裝,我看你是皮子有點發緊吧,不用你呲毛,今天晚上就給你疏通疏通,保證讓你爽個夠."
監舍里頓時傳出一陣猥瑣的笑聲,身邊的幾個人上上下下的打量著他,看得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心里清楚,膽怯和忍讓是沒有任何作用的,想要不被侮辱,只能以暴制暴.于是冷笑一聲道:"是嗎?你動我下試試?"
"試試......就試試!"大漢說著,緩緩的站了起來,他大致掃了眼,這家伙體重至少有二百多斤,胳膊都快趕上他的小腿粗了,禿頭上好幾道刺眼的傷疤,一看就是個好勇斗狠的主兒,和這種人動手,必須一招制敵,否則,只要被抓住,就和跟與大老黑對陣一樣,任何技巧在絕對力量面前都沒什麼效果.
好吧,活該你小子倒黴了,今天就拿你樹威祭旗了,他默默的想著,非但沒有後退,反而微微往前跨了一步,那漢子見狀,一聲不吭,突然身形暴起,如同一座山似的壓了過來.
就在二人即將交手的一霎那,監舍的大門忽然開了,剛剛那個中年警官出現在了門口,一看這架勢,立刻大吼一聲:"都給我坐下!"
這聲吼就如同有法力一般,三十多個人,包括那大漢,瞬間便齊刷刷的原地盤膝而坐,一動不動,猶如木雕泥塑一般,只有陳曦像個木樁子似的的戳在那里.
中年警官威嚴的掃視了一圈,然後看了眼還傻站在那里的陳曦,輕輕咳嗽了聲,含含糊糊的說道:"嗯.......你.......跟我出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