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窮人別認親

第九十三章窮人別認親

"笛卡爾先生好像還活著."

"已經快要死了,就剩下一口氣."

"只剩下一口氣怎麼還能沖著我們發那麼大的脾氣?"

"是的,笛卡爾先生對我們的成見很深,他甯願把他的手稿全部焚毀,也不肯交給我們,我們收買了幾個笛卡爾先生的學生,希望能得到他書稿……可惜,那個原本對世事不通的老先生,卻在臨死前變得睿智無比,似乎能洞察世界上所有的黑暗."

"你們覺得小笛卡爾能成功嗎?"

"我覺得可以,如果讓笛卡爾帶著自己的妹妹成功性更高……"

"既然如此,我們就應該放出小笛卡爾去安慰一下老笛卡爾那顆絕望的心."

"所以,我們做的是好事是嗎?"

"絕對的,我們玉山人對于學問還是有敬畏之心的."

"沒錯,我們是在幫助可憐的笛卡爾,絕對沒有覬覦他手稿的意圖."

"其實啊,我們可以制造一場火災或者別的災難……來表達對笛卡爾先生的敬意!"

笛卡爾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肺里面似乎永遠塞著一團棉絮,讓他不能暢快的呼吸,也不能痛快的咳嗽,他的手已經放在書桌上了,卻又不得不挪開,因為,他只要坐下來,呼吸就會變得更加困難.

屋子外面的陽光極為燦爛,暖陽下泛著金黃色的老牆,塞納河上穿行的游船,巴黎聖母院里彩色絢麗的花窗,凡爾賽宮上飄揚的王旗,看起來都是那麼生動.

只有他--笛卡爾快要死了,就像一只毛皮斑駁的老貓,一只瘦骨嶙峋還瘸著一條腿的老狗,穿行在陰冷的街道上,努力的尋找最後的棲息地.

潮濕,陰冷的石牆陰影里,像是藏著一萬個鬼魂,只要有人經過,那里總會散發出一股又一股陰冷的氣息.

"貝拉--"

笛卡爾大聲喊叫了一聲,然而? 他的聲音像是被一塊破布堵塞在喉嚨眼里? 低沉的厲害.

他敲響了桌子上的一個銅鈴鐺,馬上? 就有一個戴著白色大圍裙的少女走了進來? 不用笛卡爾先生吩咐,就攙扶著他躺在床上.

"貝拉? 巴黎的浪漫,優雅,迷離,夢幻,莊重,聖潔,甯靜,喧嘩...都要與我無關了,這讓我有些害怕? 你是知道的? 我不怕死,就怕死的平庸."

"您並不平庸,您是一位著名的學問家,您去這條街道上問問? 每一個人都說您是一個了不起的人."

"呵呵? 我才回來三年,這里的人還不認識我呢,永貝爾去看我的墓地了嗎?希望他能給我找一塊向陽的墓地,在荷蘭二十年,我的腿被海風吹壞了? 怕冷."

貝拉熟練地給笛卡爾先生蓋好厚厚的毯子,用手撫摸著笛卡爾先生只有稀疏幾根頭發覆蓋的額頭? 輕聲道:"您是一個偉大的人,大家都這麼說."

"我知道我是一個好人? 就是太孤獨了一些,年輕的時候我認為女人就是麻煩的代名詞? 娶一個女人回來就像養了一群鵝? 一生休想再安靜下來.


現在老了? 才發現,安靜就是一種折磨."

聽笛卡爾這樣說,貝拉驚呼一聲,用手掩住嘴巴道:"您一生都沒有結婚?"

笛卡爾笑道:"沒有."

"連情人也沒有?這太不可思議了."

"哦哦,情人還是有的,你知道的,男人在年輕的時候難免會被情欲催動作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不過,甜蜜之後留下來的只有苦惱."

"您該睡覺了."貝拉拿起床邊的一根大羽毛,輕輕地在笛卡爾的臉上拂動,不一會,笛卡爾就陷入了沉睡之中.

在距離笛卡爾居住的白房子不遠的地方,還有一座很大的灰色的石頭建築.

這里原本是市政廳的位置,自從賣給了一群明國人之後,這里就成了明國在法蘭西的大使館.

在一間裝飾的極為華麗的木房子里,一個臉色蒼白,金色的長發鬈曲地披在肩頭,一對大眼睛現出憂郁的神色,嘴唇粉紅,兩手雪白的女人正在糾正小笛卡爾進餐的姿勢.

她的胸前掛著一只單片眼鏡,眼鏡被細細的銀色鏈子束縛住,調皮的在她白皙的胸前跳躍.

她的腰身很細,這讓她巨大裙擺如同一朵盛開的百合花,再配上她高聳的發髻,沒有人會懷疑她宮廷女教師的身份.

"笛卡爾擦嘴之後的白色絲絹不要裝起來,要隨手丟棄,你的女仆會幫你收拾好的."

一身珍貴絲綢裝束的小笛卡爾傲慢的點點頭,就再一次拿起絲絹沾沾嘴角,然後就把絲絹丟在桌子上,顯得傲慢又有些無理.

艾米麗坐在長桌的另一邊,金黃色的頭發上紮著一個碩大的蝴蝶結,穿著一身粉色的蓬蓬裙,這些裝束將原本骨瘦如柴的艾米麗襯托的如同一個洋娃娃.

她如今正在向一塊巨大的奶油蛋糕發起進攻,吃的滿臉都是,可就是這樣,他們的禮儀老師艾瑪卻視而不見,唯獨對小笛卡爾任何細微的錯誤都不放過.

小笛卡爾很聰明,甚至可以說是非常聰明,短短三天,他的貴族禮儀就已經毫無瑕疵.

"艾米麗還小,不論她表現的如何無禮都是應該的,不喜歡用勺子吃東西,喜歡用手抓著吃這很符合她這個年齡的孩子的身份.

笛卡爾,你不能!"

小笛卡爾點點頭,推開面前精美的餐盤,站起身,低頭瞅瞅束縛在小腿上的緊身襪子,再看看鑲嵌著一朵雛菊的小牛皮鞋,對艾瑪道:"我不喜歡這些東西."

艾瑪笑道:"你要習慣,還要熟悉你新的口音,不過,笛卡爾先生在外流浪了二十年,所以他並不了解巴黎上流社會的口音,你只要勤加練習,會好的."

高大的木門被推開了,張梁身著一襲青衫走了進來,對小笛卡爾道:"你該學習算學了."

小笛卡爾就隨著張梁離開,艾瑪只能看著那個漂亮的孩子跟著這個奇怪的明國人去了隔壁,聽說,在那一間房子里,小笛卡爾每天要學習十個小時.

突然間,艾瑪驚叫一聲,正在吃蛋糕的艾米麗迷茫的抬起頭,只看見艾瑪被一個青衣人抱走了,她早就習慣了,就丟棄了蛋糕,踩著凳子爬上長桌子,從一個銀盤里面拽出一只烤雞,就狠狠地啃了下去.

張梁對小笛卡爾滿意的不能再滿意了,這孩子居然是一個識字的,並且對算學一途有著極高的天分,一個月的時間里,居然對小學算學已經有了一定的了解.

再有一個月,就應該可以實施計劃了.


"老師,我們真的要去尋找我的外祖父嗎?"

"是的,我們很需要你外祖父的手稿,他是一個很偉大的人,只可惜就是性情狹隘了一些,你應該明白,學問是沒有國界的,它屬于我們每一個人.

因此,我們通過這種溫和的手段拿到笛卡爾先生的手稿,刊印成書,最後把他的學問散播到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他是一個快要死的老頭,先生們一個個都很強大,為什麼不去強奪呢?"

"學問這東西不同于金銀或者其余的東西,如果笛卡爾先生不情願,或者不願意,他遺留下的書稿里面一定會有很多的陷阱.

這些陷阱會讓我們這些研究學問的人最後付出慘重的代價,所以,我們甯願用軟手段,也不肯用硬手段.

再者說,你可能是笛卡爾先生的外孫,謀求笛卡爾先生的手稿是真的,同時呢,我們也想讓笛卡爾先生在臨死之前,知曉自家還有一個外孫,一個外孫女."

"我母親說,我不是."

"要是萬一是了呢?要知道,你在數學一道上的天分,與你的外祖父一般無二,這就是明證!"

"好的,我會當好笛卡爾先生的外孫的."

張梁哈哈大笑道:"放心吧,這對你來說將會是一次妙不可言的經曆."

小笛卡爾也跟著笑了一下,就繼續把心思埋進了算學學習之中.

在過去的一個月中,小笛卡爾總覺得自己是在做夢,他過上了貴族都不能企及的生活.法蘭西的某一位皇帝曾經發誓,要讓每一個法蘭西人過上餐盤中一只雞的生活.

很明顯,這位皇帝沒有做到,法蘭西變得越發的窮困,而他,自從上了一遭絞刑架之後,這種美好的生活卻突然降臨了.

艾米麗每天都有吃不完的食物,吃不完的雞肉,喝不完的牛奶,穿不完的漂亮衣衫,在這座灰岩石修建的城堡里,艾米麗無疑成了一個公主,還是唯一的一位公主.

傍晚,吃完晚飯,小笛卡爾與張梁先生一起在城堡外邊的草地上散步,艾米麗蹦蹦跳跳的在跟在前方,守著艾米麗的是艾瑪老師.

往日里,艾瑪老師總是一個人,可是今天不一樣,甘寵先生緊緊地牽著艾瑪老師的手,似乎很舍不得丟開.

"我已經准備好了先生."

小笛卡爾低聲對張梁道.

張梁搖搖頭道:"貧窮的小笛卡爾去見笛卡爾祖父,會被人懷疑,還會被人詬病,人人都會說你是為了笛卡爾先生的財富.

不過呢,富裕的小笛卡爾坐著豪華馬車,帶著很多仆人,帶著很多錢去見笛卡爾先生,並且將手中大量的錢交給笛卡爾先生幫他保存.

那麼,即便你不是迪卡爾先生的外孫,人們都會認定你就是他得外孫.

你要知道,這與笛卡爾先生的品行無關,只與人們的習慣有關.

所謂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便是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