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神醫15

看見林淡手里的東西,眾人皆露出好奇的表情.

"大哥,這個東西叫輪椅,是我在福記木匠鋪買的,有了它,以後我就能推你出去散步了."林淡推著椅子飛快跑過來,語氣里帶著少有的興奮.

看見她高興得像個孩子一樣,薛伯庸也忍不住笑起來.

薛夫人和薛繼明繞著那張椅子不停轉圈,嘴里連連贊歎,直說發明這東西的人心思太巧了,簡直是不良于行之人的福音.

跟在林淡身後的兩名侍衛武功高強,耳力敏銳,尚未跨進院門就隔著磚牆聽見了薛繼明誇獎吳萱草的那些話,揭破道:"聽說這種輪椅是吳姑娘發明的,已經在萱草堂售賣好幾個月了.若吳姑娘果然像二公子說得那般,把我們將軍的病症時時刻刻掛在心上,卻又為何提都不提一句?我們將軍府家大業大,不會占吳姑娘便宜,你若是把椅子帶來,難道還怕我們不付錢?可見吳姑娘終究是貴人事忙,把這等小事給忘了."

另一名侍衛補充道:"林姑娘去萱草堂三跪九叩那日,老太君,夫人,二公子,包括我們幾個,也都去給吳姑娘磕了頭,認了錯.當時吳姑娘寬宏大量,直說以往的恩怨從此一筆勾銷,大家莫要再提,卻又為何轉過頭來,不准店里的醫者把輪椅賣給我等?我等要買輪椅還挨了一頓罵,說是賣給誰都不賣給我們薛府,讓我們趕緊滾,可見吳姑娘表面裝得大度,內里卻挺記仇,什麼上心不上心,治療不治療,我們可不敢期待,只盼吳姑娘莫要存了暗害將軍的心就好."

二人經過買輪椅那件事,對吳萱草的表里不一頓生警惕,又如何敢讓她靠近將軍?林淡懶得與她計較,不代表他們會放任一個居心叵測的人隨意出入嘯風閣.

"你們說的都是真的?"薛繼明尚且來不及反應,薛夫人就已經變了臉色.

"自是真的,街上人來人往全都看著.萱草堂的人堅決不肯把輪椅賣給我們,我們這才去了福記木匠鋪."兩名侍衛拱手.

薛夫人氣得直發抖,狠狠朝吳萱草瞪去,薛繼明下意識地替心上人擋了擋,卻又難以置信地看了她一眼.

吳萱草滿面通紅,目光閃躲,竟不知該如何解釋才好.當初在邊疆的時候,薛伯庸反感于她,便把薛繼明拘在軍營里,嚴禁二人交往.至那時,她對這個男人就存了怨氣,聽說他被林淡整得半身不遂,還曾幸災樂禍過一段時間,又怎麼可能把他的傷放在心上.又加之上次在嘯風閣,她被薛伯庸狠狠奚落過,就更不願意用自己的熱臉去貼他的冷屁股.

但這種話,她是絕對不能說出口的,于是只能垂下頭,無力辯解:"我是真的忘了.最近幾日,肅親王舊疾複發,命我前去王府診治,我原想著等他病情穩定了再把輪椅送來,卻沒料這一忙就忙了大半個月."

"吳姑娘一會兒為了研究將軍的脈案接連幾日睡不安穩,一會兒又忙著替肅親王醫治舊疾,諸事難管,吳姑娘還真是分.身有術,一個人可以掰成幾個人來用.吾等佩服."兩名侍衛略一拱手就退下了,再不多話.

薛夫人再蠢也看明白了,吳萱草壓根沒把治療兒子雙腿的事放在心上,否則又怎會連這種輪椅都不提一句?要知道,這輪椅恰是兒子目前最需要的東西!什麼經夜商討脈案,什麼苦心鑽研療法,全都是糊弄人的話,也就老二這個傻子才會心甘情願被她騙.她若果真深愛老二,又哪里會不把他的親人當回事?

薛夫人僅存的一點希望盡皆被失望取代,若非鄭哲還在萱草堂行醫,她真想立刻把這個女人打出去!她勉強扯了扯唇角,言道:"吳大夫果然貴人事忙."完了再沒有別的話想說.說什麼?難道還能再給她跪一次不成?對于一個沒有心的人,你給她跪多少次,她也會無動于衷.

眼見母親對吳萱草冷了心,薛繼明有些著急,連忙把人拉出去進行密談.跨出院門之前,吳萱草回過頭看了看林淡的書房,目中劃過一抹暗光.


林淡卻連看都懶得看吳萱草和薛繼明一眼,只管把大哥抱到輪椅上,推著他在院子里來回走動,遇見下坡路還會把雙腿擱置在輪椅後的踏板上,跟著大哥一塊兒往下滑,目中閃爍著孩童般天真純粹的光彩.

薛伯庸頻頻抬頭去看她漂亮的小臉,目中溢滿溫柔.不管別人如何鬧騰,他們二人仿佛自成一個世界,總有樂趣.

等薛夫人回過神來時,二人早已經玩夠了,正溜溜達達地往回走.

"大哥,這扶手磨得太光滑了,我幫你纏幾圈布條.這個輪子的軸承得灌點桐油,不然容易嘎吱嘎吱地響,推起來也費力.大哥,你一個人的時候千萬別自己上下輪椅,得有一個人在旁邊幫你扶著,不然輪子一動你就摔了."林淡一邊找來布條和桐油,一邊嘮叨個沒完.

薛伯庸看似面無表情,實則眼里暗含笑意.

林淡弄好輪椅,又道:"大哥,你晚上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薛伯庸立刻擺手:"不用再做了,中午的牛肉還沒吃完,讓廚娘熱一熱就好.你在外面忙了一整天,回來之後便給我好生歇著去."

"大哥我不累.這樣吧,我切兩個蘿卜放進牛肉里面一塊兒燉,冬天的蘿卜有小人參之稱,很滋補,然後再煮幾個餃子,肉餡我早上就切好了,只要合面就行,很快的."

"也好,隨便做一點,不要累著自己."薛伯庸不放心地交代.

林淡答應一聲就去了,一入廚房便穿上圍裙開始洗菜,切菜,合面,動作十分干淨利落.薛夫人跟在她身後,把她的一舉一動看在眼里,心里十分感觸.想當年,林淡這丫頭莫說洗手作羹湯,就連廚房都沒進過,可如今呢?聽說她既會烹飪,又會女紅,還一直在努力學習醫術,而她做出的一切改變,都是為了照顧大兒子.

一個人有心沒心,憑她的一舉一動就能看出來.薛夫人原以為林淡是個沒心的,卻原來她可以改變至此.

薛夫人站在廚房門口感歎良久,這才回到嘯風閣,對兒子說道:"伯庸,有林淡照顧你,娘就放心了."

林淡和吳萱草,她原本兩個都討厭,但現在,她對林淡略有改觀,對吳萱草的厭憎卻越來越深.你不願意治就不願意治,切莫裝出熱情的模樣卻做著冷漠的事,這何其傷人?

薛伯庸只是笑一笑,並不說話.

薛夫人本想留下陪兒子吃飯,看見林淡只端來兩副碗筷,飯菜也少得可憐,只能作罷.什麼有心有情?這丫頭還像以前一樣,是個沒眼色的!

薛夫人走了很久,林淡才拍著腦門說道:"呀,我忘了做夫人的飯菜了!"


薛伯庸輕笑道:"無事,她不缺你這兩口飯.今日在外行醫,感覺如何?"

林淡眼睛一亮,立刻打開了話匣子:"感覺很好,比關在家里看醫書學到的東西更多.雖然只是一些頭疼腦熱的小病,卻得根據每一位病人的情況,制定不一樣的治療方案,十分有趣.譬如痰症,有的人是外邪閉阻,情志抑郁所致;有的人是飲食勞倦而致氣機壅滯;還有的人是熱煎津液,寒濕凝滯.不一樣的病因卻導致了一樣的症狀,這就需要醫者積累足夠多的經驗,能夠在萬千痰症中一眼看准病因,進而確定療法.醫術真是一門大學問,活一輩子學一輩子,怕都不夠!"

薛伯庸看著她比以往明亮的眼睛,詢問道:"你很喜歡行醫?"

"喜歡!"林淡毫不猶豫地點頭.

薛伯庸拍板道:"喜歡就去做,祖母和母親那里由我去說,你不用擔心她們阻攔."

林淡絲毫也不擔心,卻還是頷首道:"謝謝大哥."

薛伯庸搖搖頭,目光十分溫柔.只要小丫頭真心喜歡行醫,他就會支持到底,不是為了治好自己,只是為了看著她快快樂樂,無憂無慮的.

二人吃完飯又說了一會兒話,這才分開.薛伯庸正准備入睡,薛繼明卻闖進房內,期期艾艾地開口:"大哥,輪椅的事實在是抱歉.我和小草兒去萱草堂問過了,原來是她的兩個學徒自作主張,並不關她的事,她事先一點兒也不知情.那兩個學徒曾經被林淡砸傷過腦袋,懷恨在心才會如此."

薛伯庸不耐煩地打斷他:"你是不是又想說,是林淡不結善因才種下的惡果?一旦有事,你總把罪責推到女人頭上,你還是個男人嗎?"

薛繼明臉色漲紅,囁嚅了老半天都說不出話.

"大哥,我來是想告訴你,林淡那個丫頭好不要臉,竟然對祖母說要嫁給你!你可千萬別著了她的道,她之所以那樣說,全是為了保住薛府千金的身份,全是為了過榮華富貴的好日子,你別被她迷惑了!"

"說完了嗎?說完了你就給我滾出去!"薛伯庸表情冷厲,指尖卻在微微顫抖.

薛繼明見他果真惱了,這才逃出去.

房里安靜下來,薛伯庸用顫抖的雙手抹了把臉,耳尖慢慢紅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