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微的話說完,弑無絕的整個人就是一顫.
而下一個瞬間,跪在地上的式微,纖細的背脊就是一僵.
弑無絕見此,身形頓時一個趔趄,兩步倉惶的踏出,踉蹌的撲倒在式微身邊,倉惶帶著幾分驚懼的將她給攬進了懷里……
隨著弑無絕的動作,式微的身子被翻轉過來,纖細的脖頸上,尚帶著弑無絕盛怒之下掐出的傷痕,而此時,她臉色蒼白,長睫微顫,一縷縷血跡,隨著弑無絕的動作,緩緩的從嘴里湧出……
"式微!式微!你怎麼這麼傻?本城主不是說了,不殺你嗎?說了不殺你啊!要把你逐出族,你還是可以活著的啊……"
弑無絕見此,蒼白的臉上,頓時變色,捧著式微的小臉,焦急的開口道.
遠處的顧長生見此,神情也是大變,踉蹌著身形,往這邊跑來!
那個宮娥!
那個雖然可惡可是卻盡心盡力伺候她這麼許久的宮娥,竟然做出了這般決絕的事情!
她離的遠,沒聽到他們的談話,可是卻可以看出,這式微,竟然是自裁了!
這是謝罪嗎?
她其實……沒有想要她死的意思!
"殿……殿主……"躺在弑無絕懷里,式微嘴里,鮮血不斷的湧出,眸光渙散,卻緊緊的抓住了弑無絕的衣袖,嘔著血跡焦急的開口,"殿主,不要傷心,式微……式微會在月神旁邊,守護著殿主……殿主,不要告訴南皇式微做過什麼,不要告訴她……把式微葬在……葬在……"
式微說到此處,聲音已經變得飄渺了起來,渙散的目光,看向四周飄零的桃花,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釋然的笑意,停在那個倉惶奔來的紅色人影上……
這個女子……是她的殿主,她的皇,看上的女人啊……
真希望……看著她,陪著她的殿主,度過這浮屠往生……
可是,來不及了呢……
她在費盡心機,左右南皇和沐太子殿下言語之時,就知道,自己難逃一死了……
抓著弑無絕衣袖的手,緩緩的垂下,式微渙散的眸子,長睫微眨,緩緩的閉上……
"式微!"
"式微!"
兩道疾呼之聲,刹那間響徹十里桃林.
"式微,你醒醒!你醒醒!你答應過父皇,會永遠照顧我的!你醒醒!你醒醒啊……啊!式微!"弑無絕看著懷中已經沒了生機的式微,倉惶的抓著她已經話落的手,一次次的抬起,然後看著它無力的垂下,忍不住的對天長吼了一聲,刹那間,十里桃林,桃花飛舞,不勝淒涼……
"式微,式微!讓我看看……"顧長生見此,更是心神大亂,焦急的跪坐在弑無絕身邊,從弑無絕手中,搶過式微的手腕,兩指壓在了她的脈息之上,可是轉眼,顧長生原本就蒼白的臉色,就更加蒼白了幾分……
"沒有用的,她一心求死,就算是神,也無力回天……"弑無絕看著身邊跪坐的紅色身影,狹長的眸底,閃過一抹痛色,將懷中漸漸變涼的身子,抱緊了一點,低頭,看著式微蒼白不複血色的臉頰,低聲的呢喃道,"從我記事開始,她就陪在我身邊,照顧我的衣食起居……"
"弑無絕,她……"顧長生聽到弑無絕聲音中,濃濃的哀傷,心跟著一緊,遲疑的開口道.
"可是她……違逆了我的旨意,犯下了死罪……"弑無絕狠狠的閉了閉眼,繼而睜開雙眼,目光停在虛無處,吶吶的開口,"臨淵城有臨淵城的規矩,犯上之罪,她……"
"她到底做錯了什麼?她不過就是把我帶到了這里而已!弑無絕,你還想瞞我到什麼時候?就因為她讓我知道了真相,她就該死?你臨淵城的規矩,是不是也太不近人情了點兒?"顧長生聞言,臉色頓時更蒼白了幾分,忍不住看著弑無絕搖了搖頭.
因為她!
因為告訴了自己真相,違逆了弑無絕的旨意,式微才死了!
可是真相,就是真相!
式微,是因為她,才死的!
是她!
害死了式微!
"她何止違逆我意思,她還……"弑無絕聞言,當即開口……
她還算計了你和周沐進去……
可是話說到一半,弑無絕又生生的止住,垂眸,忍不住的看了一眼懷中生機了無的式微一眼……
殿主,不要告訴南皇式微做過什麼……
不要告訴南皇……
式微臨死前說過的話,再次在弑無絕的腦海中響起,讓他入鬢的斜眉,頓時緊緊的皺了起來……
這是,她最後的囑托!
這是,伺候了他一輩子的丫頭,最後的囑托!
他……
你讓他,怎麼違逆她臨死的囑托,將一切說出口?
他的驕傲,他的自負,和式微臨死前的囑托……
矛盾!沖突!
讓弑無絕,糾結,掙紮!
"弑無絕,你救了我,是你救了我!欺天殿十日寸步不離的續命之恩,我顧長生無以為報!可是,救了我,卻害了你!是我!是我把你害成現在這幅樣子,不但如此,我還害死你身邊最得力的宮娥,是我……都是我……"顧長生轉眸,看向凝視式微的弑無絕,鳳眸濕潤,低聲開口,"你要我,該如何?"
複雜的心情,讓顧長生的臉色更加的蒼白.
弑無絕聞言,轉頭,看著顧長生,長睫微垂,緩緩開口,"顧長生,本城主所求,只為私心,收起你的感恩和愧疚,本城主不屑要……"
說到這里,弑無絕轉頭,看了一眼灼灼的十里桃林,微微閉眼,掩下眸底的掙紮之色,沉聲繼續道,"是本城主救了你,本城主只希望,有朝一日,你不會恨本城主,也就足夠了……"
說著,弑無絕就將式微抱起,踉蹌的站了起來,轉身……
"暗影何在?將南皇帶回欺天殿!"
"弑無絕!"跪坐在地上的顧長生聞言,看著弑無絕的背影,看著那隨風飛舞的雪白長發,頓時疾呼了一聲.
"欺天殿可以蒙蔽天機,本城主雖為你逆天續命,延續了你的生機,可是,你如此離開欺天殿,若是逆天的反噬再臨,怕是不妥,你還是,在欺天殿,多休養些許時日吧!"背對著顧長生,弑無絕低沉的聲音傳來.
"弑無絕,我延續了生機,那你呢?式微都告訴我了,是你把你的生機度給了我,我才會有命在的對不對?這青絲白發,你生機了無,你告訴我,你會怎樣?"跪坐在地的顧長生聞言,當即焦急的開口道.
"……"弑無絕聞言,掩在長發下的臉上,嘴角勾起一抹自負的弧度,抱著式微,勉力的往前走去,"美人兒勿憂,本城主乃何許人也,區區逆天續命之事,又怎能要了本城主的命去?即便是這天想收本城主,也要看看本城主樂意與否!哈哈……"
"弑無絕!弑無絕你給我回來!把話說清楚!"
桃花三千落,顧長生看著弑無絕離開的決絕背影,跪坐在地上,焦急的低吼.
可是,回應她的,只有四周飄零的桃花,如泣如訴……
"南皇,是不是覺得我們城主的大人好傻?"
過了好一會兒,一道壓抑的聲音才在顧長生身後響起,顧長生聞言回眸,只看到一個全身上下,都包裹在黑衣中的人影,和她一樣,看著弑無絕離開的方向.
"他逆天而行,度你生機,為你續命,耗盡了自己的生機不說,還這麼輕描淡寫的,想要化解一切,是不是很傻?"黑衣大人,站在顧長生身側,居高臨下的看了顧長生一眼,沉聲開口道,"南皇,是你,害了我們的皇,我原本想將你碎尸萬段解恨,可是你知道我們城主大人是怎麼說的嗎?"
"他……"顧長生聞言,身形頓時一僵,看著弑無絕離開的方向,眸色複雜難辨.
"他說,你若有恙,他即刻自盡!南皇……你這命,可真是有夠金貴的,讓我,想要動手,都不敢!"黑衣人看向顧長生的目光,更為複雜.
顧長生聞言,突然就覺得心頭一緊.
不期然的,不戒小和尚被她送離臨淵城之前說過的話,就再次的響徹顧長生的腦海!
"貧僧夜觀星象,見長生施主的司命之星紅鸞隱動……這是命犯桃花之召,而且此桃花正沖長生施主的司命之星,可見此桃花亦是長生施主此生心系牽腸之人……"
顧長生突的就自嘲的笑了……
她顧長生,自問不是一個朝秦慕楚的女人,周沐待她之情,她此生,縱死難負!
可是弑無絕……
這個她才認識不久,卻為了他,做到這番地步的男人,顧長生抬頭,透過漫天飛舞的桃花,看向無垠的太空,她承認,不戒小和尚再次一語成箴了!
她雖不是個朝秦暮楚的女人,可是也有心,也會感動……
而弑無絕,他的所作所為,是真的讓她動心了!
不關乎****的動心……
"我顧長生此生心系牽腸之人嗎?弑無絕,我情願永墮汪洋,神魂俱滅,把這一身的生機還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