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第38節:孔雀東南飛(34)

蘭芝忙起身又朝樓下下看了看。

"原來他是偷聽你彈箜篌!看來這家伙不是腦子有問題,就是沒有好意,非得把他攆走。"錢氏說罷,隨手抓起茶碗,把水向下潑去。

蘭芝剛想上前阻止,卻已遲了。

焦仲卿突然被淋了水,吃了一驚,忙抖了抖衣服上的水,又迷惘地朝窗口望了望。

"嫂子,哎呀你這是……"蘭芝埋怨道。說完又不安地向樓下說:"先生,實在抱歉!"

焦仲卿擦了擦臉上的水,拱手禮道:"不怪小姐,只因為一時迷戀小姐箜篌,擾了小姐興致,失敬失敬!"說罷,策馬狼狽離去。

蘭芝十分內疚地看著焦仲卿離去,哎,這人怎麼這麼眼熟,突然,她感到在哪里見過焦仲卿,忙又抬頭朝窗外望去。

蘭芝思忖了好一會,終于想起那次在皖河堤上的情景,焦仲卿騎馬遠遠奔來,和衛隊長說著什麼。

"這家伙,不潑他一碗涼水,下次還會來偷聽你彈箜篌呢!"錢氏打斷了蘭芝的沉思。

"可嫂子也太過份了!"蘭芝苦笑一下,又有些奇怪地說:"哎!能擾我箜篌之音,莫非知音者?難道他也懂音樂之妙?"說罷,又一次朝外望去。

這時,焦仲卿騎著馬已來到鄉間那條寬廣筆直的大道上,夕陽輕籠著寂靜的村莊,把樹梢塗抹得一片金黃,遲歸的烏鴉鳴叫著在樹上飛來飛去。

焦仲卿沮喪地騎在馬上,一副落魄的樣子,那碗冷水使他漸漸清醒過來,酒也醒了。

焦仲卿傷感地望著空茫的前面,心里不由得悲哀地歎道:"我以為她是清雅淑女,冰心玉潔,不想她竟愛上高炳臣這樣的人?到底抵不住利欲之惑啊!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悲哀呀!可我竟癡癡暗戀,唉,一個小吏竟也癡心妄想!罷,罷!"想到這些,他強忍淚水,痛苦閉上眼睛。

大道盡頭,殘陽如血。

第二天一大早,焦仲卿、孫少吏埋頭在府衙書手房書寫公文。

朱儀晃蕩著走進來。

"正好,二位都在。"朱儀說。

"嗯?"朱儀走到孫少吏面前,伸出一只手,做出掏錢的手勢。

孫少吏張著嘴,愣愣地看著他。

"哎?拿錢啊!"朱儀瞪大眼,大聲說。

孫少吏仍不愣愣看著他,下意識地遲疑地把手伸向袖口。

"哎呀,你這家伙怎麼不明白,高主簿要結婚了,禮錢、份子錢啊!"朱儀見他磨磨蹭蹭的,不耐煩地說。

焦仲卿愣了下,掃了朱儀一眼,又埋頭寫著。

"哦,原來這樣。"孫少吏勉強笑了下,不情願地從口袋里半天掏出一串錢遞過去。

朱儀把錢在手里掂了掂。

孫少吏立即明白出朱儀的意思,馬上補充道:"不急不急,還有,還有!"說完,又從袖口里掏出一串錢。

"仲卿啊,你啦!"朱儀走到焦仲卿面前,又伸出手。

焦仲卿不想理他,仍埋頭寫著公文。

"你這家伙怎麼沒聽明白,拿錢啊!"朱儀見焦仲卿不理自己,惱羞成怒地敲了敲桌子。

"沒有!"焦仲卿冷冷說。孫少吏有些吃驚地望著仲卿。

"啊,你說什麼?"朱儀瞪著仲卿的臉,驚詫地張著嘴,半響才說。

"我說了——沒有!"焦仲卿又冷冷地重複說。

"你聽明白沒有?是高主簿結婚呀,你怎麼不賀?"好一會,朱儀怕仲卿沒聽清楚,又補充道。

"他結婚干我什麼?"焦仲卿掃了朱儀一眼,又冷笑道。

朱儀愣住了。

孫少吏也驚住了,擔擾地望著焦,替他捏一把汗。

"哎呀,你怎麼這樣對待主簿大人?"朱儀愣了半天。

"沒有就沒有!"焦仲卿大聲說。

"這家伙怎麼啦……?"朱儀一邊往外走,一邊嘀咕道。

孫少吏見朱儀離去,馬上走到焦仲卿旁邊,緊張地說:"你今兒怎麼啦?這份子錢怎麼能不出?"

焦仲卿不語,仍忙著活。

"哎呀,我去給你拿錢!"孫少吏深知高的為人,他不想仲卿得罪高炳臣,以後沒好日子過,忙焦急地說,抬腳就往外走。

"別別,我就是不想掏這份錢。"焦仲卿一把抓住孫少吏。

"你是在他手底下做事,這樣得罪他,以後還會有好日子過?"孫少吏生氣地說。

焦仲卿沒有吭聲,仍埋頭做自己的事。

"不行,我給你送份子錢去!"孫少吏沉思了片刻,又說。

"孫兄,你若是替我送這份子錢,我可對你不快活啦!這份子錢我是怎麼的也不會送的。"焦仲卿正色道。

"真不明白,你今兒怎麼啦!"孫少吏望著焦仲卿,眨著眼。

劉母和錢氏在廚房灶旁一邊張羅著晚飯,一邊俏俏說著話,錢氏把自己的不安一五一十地說給了婆婆聽。

"這麼看,蘭芝像是有什麼心事?"劉母把洗乾淨的萊放進盆里,疑惑地看著錢氏說。

"唉,話也少了,飯吃的也少了,箜篌彈出的聲音,叫人聽了心里總有那麼點酸楚楚的!"錢氏一邊切萊一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