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第6節:漕運碼頭(6)

鐵麟又問:“他是怎麼死的?”

中年男人說:“據說是暴病而亡,詳情不得而知。”

鐵麟徹底絕望了,他茫然若失地謝過中年男人,便欲轉身離去。

中年男人問:“您不想知道一些別的事情嗎?”

鐵麟頓時醒悟過來:“望先生能提供一二,我回去也有個交代。”

中年男人問:“不知大人跟這位黃先生是什麼關系?”

鐵麟說:“我跟他沾點兒親戚,只是多年沒有來往了。”

中年男人說:“據說他死之前,跟一個叫做小鵪鶉的女人住在這里。”

鐵麟問:“小鵪鶉是什麼人?”

中年男人說:“聽名字就知道是個煙花女子,不過黃先生替她贖了身。”

鐵麟問:“那小鵪鶉而今在哪里?”

中年男人搖了搖頭。

鐵麟又問:“你住進來以後,有人來找過黃先生嗎?”

中年男人說:“有一個女人經常來找他。”

鐵麟又吃了一驚:“女人?”

中年男人說:“她自稱是黃先生的結發妻子。”

鐵麟更奇怪了:“結發妻子……”

中年男人拱了拱手,客氣地說:“晚生所知道的都告訴大人了。”

鐵麟謙恭地說:“多謝了。不知先生尊姓大名?”

中年男人說:“我是做茶葉生意的,賤姓姚。”

鐵麟說:“多謝姚掌櫃,打擾了。”

鐵麟悻悻地走了。他握了握手里攥著的那枚和闐羊脂玉胡桃,身上冒起一股涼氣,似乎是一種不祥之兆。

還有令他不解的是,那個自稱姓姚的茶葉商人,總是在他眼前晃動,游魂附體似的,揮之不去。

出了沙竹巷胡同,沿著北果市來到通州大街,鐵麟便一直朝運河兩壩走去。

初春時節,說不上陰天還是晴天,擦著地皮的小風干冷干冷的,天地間也是灰蒙蒙的,連掛在頭頂上的太陽也像是封上了一層厚厚的塵埃,遮住了它應有的溫暖和光亮。臨近開漕節,通州城里的人突然多了起來,這其中有南來漕船的運丁,北來駝隊的商旅,更多的則是像候鳥一樣前來覓食的扛夫、車夫、纖夫和砸冰的、縫窮的、掃街的,當然也有賣藝的、討飯的、做小買賣的等等。人雖不少,卻步履匆匆,影影綽綽,無聲無息,像一群夢游者,又像是在另一個陌生的世界里的游魂。

鐵麟的心境也是如此虛無縹緲,懵懵懂懂,很不真實。

他穿過浮橋,登上位于大運河東岸邊上的漕運老店,揀了一個靠著窗子的位子坐下來。還沒到中飯時間,雖說他早上食米未進,肚子也像腦袋一樣空蕩蕩的,卻沒有一點兒胃口。為了應付自己,為了打發時間,為了合理地占著這個位子,他要了兩碟小菜,一瓶紹興老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