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第5節:漕運碼頭(5)

他已經打聽好了,黃槐岸住在東關沙竹巷的一個小獨院里。出了倉場總督衙門,他便沿著通州大街朝閘橋的方向走去。所謂的通州大街,實際上是一條穿街而過的河流。這是通惠河的故道,亦稱之為穿心河。通州是大運河的北端,漕船把糧食卸在土石兩壩上之後,便通過通惠河源源不斷地運進北京的糧倉。現在通惠河已經改道城北了,可這條穿城而過的河流卻依然不舍晝夜地流淌著。河兩岸是鱗次櫛比的鋪面和住宅,開漕時節將至,家家張燈,戶戶結彩,已經熱鬧非凡了。通州有一句民謠:綠水街中流,通州無高樓,人無三年富,清官不到頭。

清官為什麼不能到頭呢?

鐵麟敲開了沙竹巷那個獨門小院的合扇門,出來的是一個耳朵有點兒背的老家丁。他正在打掃庭院,手里握著一把大掃帚。

鐵麟恭敬地上前拱手行禮:“老人家,黃槐岸先生是否住在這里?”

老人支棱著耳朵沒聽明白。

鐵麟只好又把剛才的問話大聲重複一遍。

老人搖了搖頭說:“我家掌櫃的不姓黃。”

鐵麟一聽說掌櫃的,就覺得有點兒不對頭,但他又不願意失去這條線索:“你家掌櫃的在家嗎?能不能讓我見一見?”

鐵麟這句話剛問完,就發現老家丁身後突然站出了一個人,四十多歲,長袍馬褂,鑲絲小帽,風度瀟灑,彬彬有禮。他朝鐵麟看了一眼,便沖老家丁說:“宋老爹,怎麼不讓客人進來說話?”

鐵麟急忙施禮:“不打擾了,我只是來打聽一個人。”

中年男人也拱手還禮,客氣地說:“不知大人要打聽什麼人?凡是在下知道的一定如實稟報。”

這話讓鐵麟大吃一驚,他今天穿的是家常便服,又沒有帶隨從,他怎麼看出了我是“大人”呢?難道我今天的行動被人發現了,不會吧?他連孫嬤嬤都沒有告訴,這可真是怪了。于是他謹慎地說:“本人一介寒儒,不知為何先生稱我大人?”

中年男人說:“晚生自幼走南闖北,也算積累了一些見識,故不敢以衣帽取人。大人雍容華貴,氣質非凡,自帶一身貴相,一定是朝廷命官。”

鐵麟知道自己遇上了厲害主兒,便不願意與他費話,生怕言多語失。于是忙轉過話題問:“不知先生是否知道,此院曾經住過一個黃姓的先生?”

中年男人說:“聽說過,那是兩年前的事情了,據說是個坐糧廳的書辦。”

鐵麟說:“先生說的極是,此公而今在哪兒?”

中年男人說:“死了。”

鐵麟心里冬地一震,腦袋都大了:“死了?什麼時候死的?”

中年男人說:“我沒有見過他,是我搬進這個小院以後才聽說的,大概死了總有兩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