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第19節:漕運碼頭(19)

夏雨軒說:“等把孩子找到了,我請客,我還想給您介紹幾位通州地面上的朋友呢。”

鐵麟出了州府衙門,上了馬,夏雨軒便急匆匆地回到西花廳,找來金汝林,將剛才鐵麟托辦的事告訴了他。

金汝林是夏雨軒聘請的刑名師爺,湖北江夏人,三十多歲,一表人才又精明強干。他自幼飽讀詩書,學富五車。本來可以通過科考蟾宮折桂,登上仕途,施展自己的才華和抱負。遺憾的是,由于他出身不清白,所以沒有參加科舉考試的資格。大清朝規定,凡娼、優、隸、卒及傭人、雜役、轎夫、媒婆、剃頭修腳等賤業均屬“家世不清”。這些人家只有三代沒有這類的從業人員才算清白。金汝林的父親是著名的漢劇老生,紅遍了兩江三鎮。金汝林就是有天大的才學也不能登考場的大門的。

金汝林十八歲那年,決心雪洗自己家世的恥辱,從他這一代起改換門庭,以便給他的孫子或曾孫爭得一個家世清白的名聲。什麼是家世清白?當官固然算,務農也算。可是他當官走不得正途,種田又無田無技無力氣。想來想去,他只好圍著官場的邊緣上轉。不求轉出個功名產業,只求轉出個清白出身。

他來到北京就一頭紮進了漕運碼頭,先是在碼頭上當書手,後來升到坐糧廳漕科經承,再後來成了稿門的書辦。他在漕運碼頭上一干就是八年,成了碼頭通。由于他的精明和好人緣,後來被聘到一家糧行當掌櫃,沒干多久,就被三河縣知縣余介亭看上了,聘他當錢谷師爺,這時候,他才算正式走進了官場。在三河縣干了四年,余介亭升任滄州知州。原本是想讓他一起到滄州赴任的,可是他不想去。他不願意離開京畿天子腳下,更不願意離開運河漕運碼頭。他在這里熟,人熟地熟無價寶。更主要的是,他是在這里發下誓願要改換門庭的。他得在這里紮根,給子孫後代紮下一條又深又粗又清白的根子,以便讓後代根深葉茂,興旺繁華。

金汝林離開余介亭之後,通州知州韓克鏞想聘用他做錢谷師爺。金汝林是這塊地面上的蟲,早就聽說過韓克鏞的為官之道,不想跟他一起蹚渾水,便婉言謝絕了。

金汝林又回到了倉場上,在大運西倉做一名書辦。不招風不惹眼,過起了自得其樂的日子。還沒干到一年,夏雨軒便找上了門。他跟夏雨軒是老朋友,老朋友請他出山,他自然無話可說了。

金汝林聽夏雨軒介紹了蘭兒丟失的過程,便說:“東翁說這是坐糧廳給鐵麟大人的一個下馬威,我看未必。怎麼說呢?因為甘戎帶著蘭兒到通州來玩,恐怕沒有什麼外人會知道。知道了也未必來得及設計這麼一套完整的劫人計謀。我看倒是像一個偶然事件。果真如東翁所說,那坐糧廳也真是太厲害了,那必須在鐵大人的府上或東裱褙胡同的倉場總督衙門有內線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