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第100節:秦腔(95)

第二天,慶玉來把一百元交給了君亭。三踅也把一百元送了來,三踅說:“君亭,還有啥事?”君亭說:“把錢交了還有啥事?!”三踅說:“這樣處理,我咋謝你呀,三踅是個野路人,只有你能籠住!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兄弟也有對不住你的事,你知道不?”〔424〕君亭說:“你有啥對不住我的事?”三踅說:“我告你呢。”君亭說:“這我不信,我得罪了引生,我沒得罪你麼。”三踅說:“我告的也是七里溝換魚塘的事。”君亭說:“換魚塘你還不高興啊?你專管還不如代管嗎?”三踅說:“那我咋聽說你要讓金蓮承包魚塘呀?”君亭說:“這誰說的?你腦子進水呀,要換你我能不與你商量,我找你商量了沒有?”三踅掏出了告狀信,說:“我再告你君亭,我就是嫖客×下的!你看不看?”君亭說:“我看那干啥?”三踅當下撕了告狀信,撕成指甲蓋大的碎片片。

武林家的奸情到底還是傳了出來,白娥再沒敢去磚場干活,老實地呆在姐姐家。但呆在家里,要吃要喝,武林不願意,白娥就挑了擔子出去賣豆腐。許多人背地里罵白娥是騷貨,見了白娥卻又瞅白娥的奶子,問豆腐瓷不瓷,極快地用手擰了一下她的屁股,白娥沒言語,用秤鉤勾了豆腐來稱,買者便說一句:瓷!把豆腐買走了。白娥賣豆腐賣得比武林快,武林就不挑擔子出來走街串巷,只在家做豆腐。〔425〕這一天,我在染坊里看白恩傑給叫驢刷毛,驢突然昂拉昂拉叫,驢鞭也忽忽地伸了出來。這時候,白娥挑著豆腐擔子站在染坊門口。白恩傑說:“原來是白娥來了!”〔426〕白娥招呼買豆腐不買?白恩傑是買了二斤。白恩傑拿了豆腐,卻問白娥怎麼賣起豆腐了?白娥說不賣豆腐嘴就吊起來了,如果染坊里需要個下苦的,她就不看她姐夫的臉了,姐夫的臉難看。白恩傑說:“你能下什麼苦?這料水池子的水眼堵了,你能把它捅開你就來染坊干活!”白娥竟然進來。料水池子很大,水眼堵住了,藍哇哇半池子堿水。白娥挽了袖子,伸胳膊在水眼里掏,還是掏不通,就身子趴在池沿上,一用力,差點栽到池子里去。白恩傑老婆從布房里出來,一直站在房門口看,說:“白娥這屁股圓啊!”白娥沒吱聲,還在掏,終于掏通了,池水流干了,站起身來,臉已憋得通紅,扭過頭給白恩傑老婆笑。白恩傑老婆說:“你過來,我問你一句話。”白娥走過去,還在笑。白恩傑老婆說:“白娥,你實話給我說,你和三踅有沒有那事?”白娥臉就變了,低聲說:“……他強奸了我。”白恩傑老婆說:“強奸?強奸了幾回?”白娥說:“五六回。”白恩傑老婆說:“那我問你,他強奸時你眼睛睜著還是閉著?”白娥說:“閉著。”白恩傑老婆說:“強奸哪有五六回的,你受活得眼睛都閉上了還算強奸,你給我滾,再不要到染坊來!”白娥愣在了那里,拿眼睛看著白恩傑老婆,眼淚刷刷刷地流下來,然後從染坊出來了。〔427〕

白娥即便有千差萬錯,白恩傑老婆也不能這樣待她的,這婆娘我以前還以為她寬善,原來這麼凶惡!我從此不再進染坊,路上碰見了她,也不招呼。白娥就是這一次被羞辱後,離開了清風街,回到山里老家去了。但三踅還是三踅,凡有人在一邊嘁嘁啾啾說話,他一來又都不說了,三踅就說:“是不是說我啦,大聲說麼!”說:“三踅,是你把人家白娥×啦?”三踅說:“×啦,咋?我媳婦生不了娃娃,我借地種糧哩!”眾人見他這麼說,倒覺得這賊是條漢子,比慶玉強。

慶玉是死都不承認的。捉奸的第二天早晨,風聲抖開後,菊娃追問他,他平靜著臉,說有人陷害他。菊娃說清風街這麼多人,不陷害別人陷害你?他說我從農民當上民辦教師再轉成公辦教師,又蓋了一院子房,好事都讓我占了能不招人嫉恨?菊娃說你是教師能耍嘴皮子,我說不過你,你要是沒和那黑娥×了一夜,你現在就給我繳公糧!〔428〕當下和慶玉上炕,慶玉卻怎麼也雄不起,勉強起來了,又不堅強。菊娃罵你沒干瞎事才怪的,捏著那東西問:你慶玉就是這樣子?!兩口子便打了仗。菊娃受慶玉打得多了,學會了一套,就是一打開仗便貓身往慶玉胯下鑽,用手握卵子。這回慶玉揪了她的頭發,她握了慶玉的卵子,疼得慶玉在炕上打滾,等慶玉緩過了勁,將她壓在炕頭上用鞋底扇臉,半個臉立馬腫成豬尿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