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是藩鎮,還是敵國? 第35節:一年換了三個皇帝(1)

五一年換了三個皇帝

此時此刻,王叔文手中剩下的最後一張牌,也許只有他派去接管禁軍的韓泰了。

如果韓泰能夠順利接管神策軍,那麼大勢或許還能挽回。

因為必要情況下可以用武力解決問題。

然而,實際情況是:老將范希朝進入奉天的神策軍指揮部坐等多日,各級禁軍將領卻一個也沒有露面。

范希朝和韓泰就這麼坐在奉天城里面面相覷。

皇帝的任命狀還揣在他們懷里,可已經成了一張廢紙。

早在他們從長安出發的時候,禁軍將領們就給俱文珍等人發了辭別函,說他們的軍隊即將服從朝廷的命令,隸屬于范希朝,其用意就是希望宦官能表明態度。宦官趕緊回函說:“絕對不能把軍隊交給別人。”

有了宦官這句話,禁軍將領們就有底氣了,于是就把老將范希朝晾在一邊,理都不理,更別提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韓泰了。

韓泰最後只好單騎返回長安。

除了一雙赤手空拳和一張表情沮喪的臉,他沒有給王叔文帶回來任何東西。

那一刻的王叔文陷入了絕望。

所謂屋漏偏逢連陰雨,船破又遇頂頭風。

王叔文現在就是這種感覺。

因為就在他事業最艱難的時候,家中又傳來噩耗——他母親病重,即將不久于人世。

這是貞元二十一年(公元805年)的六月中旬,距離改革大幕正式拉開僅僅四個月,局勢已開始陡轉急下。

老母病重的消息對于此刻的王叔文來講,已經不僅僅是一種感情上的打擊,而是敲響了他事業的喪鍾。

因為只要他母親一咽氣,王叔文就必須回家守喪。這無異于幫了王叔文的對手們一個大忙——他們根本不用花任何力氣,王叔文自己就得乖乖地卷鋪蓋走人。

六月十九日,王叔文知道他在朝堂的日子已經進入了倒計時,就在翰林院擺了一桌豐盛的酒席,邀請了幾位翰林學士,還有宦官李忠言等人。

而最後一位客人則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就是宦官俱文珍。

沒有人知道王叔文邀請俱文珍的目的是什麼,只知道這場宴席是在尷尬的氣氛中開場,並且很快就不歡而散。

席間王叔文端起酒杯對大家說:“叔文母親患病,但因身負國家重任,未能親自侍奉湯藥,現在決定請假回家侍候母親。叔文近來竭盡心力,不避危難,所作所為都只為了報答皇上隆恩。一旦離職,各種誹謗必將紛至遝來,不知哪位肯體察叔文苦心,為叔文說一句公道話?”

王叔文的這番真誠告白或許是為了喚起人們的惻隱之心,尤其是希望與對手俱文珍達成一定程度的相互諒解。可在俱文珍看來,王叔文這一招叫做緩兵之計。俱文珍覺得王叔文打這張悲情牌的目的就是想麻痹對手,以便等待時機卷土重來。所以那天俱文珍始終板著一張臉,王叔文說一句他就駁一句,搞得在座的人都相當尷尬。

王叔文無話可說,只好一邊干笑一邊勸大家喝酒干杯。

可此刻的酒除了苦澀和酸楚,再也喝不出其他味道,所以眾人干了幾杯之後便紛紛告辭而去。

王叔文看著那一桌幾乎沒有動過筷子的酒菜,心里面空空蕩蕩。

他覺得自己的生命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輕,輕得像是要飄起來。

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重,重得他無力支撐。

第二天,也就是六月二十日,一則消息傳遍了長安城的大街小巷,此後又陸續傳遍天下諸道及各州縣。

消息說,王叔文因母喪去職,離開了朝廷。

至于他還能不能回來,多數人並不表示樂觀。

王叔文一走,韋執誼頓感渾身清爽,開始獨立行使宰相職權,政令皆出己意,從此與王叔文了無相干。王叔文恨得牙癢癢,天天與一幫故舊籌劃著要重執朝柄,並且揚言,一旦複職首先就要干掉韋執誼,然後把所有背叛改革和反對改革的人通通殺掉。

但是這已經不可能了。

說好聽點這叫一相情願,說難聽點就叫意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