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 第67節:榮寶齋(67)

這可不是小事,等宋懷仁磨磨蹭蹭地走了以後,王仁山趕緊來到了張家。

張幼林聽罷王仁山的話暴怒,他“嘩啦”一聲把茶碗狠狠地摔在地上,放聲罵道:“小人,卑鄙,簡直是條狗!”

“東家,宋懷仁本來就是條惡狗,他早晚會有報應,問題是現在怎麼辦?”

張幼林一時也沒了主意,他氣得在客廳里走來走去:“我知道怎麼辦?反正絕不能讓《柳鵒圖》和《西陵聖母帖》落到日本人手里。”

王仁山皺起眉頭:“可您不能硬頂,陳福慶就是前車之鑒。”

“日本人大不了就是要我這條命,反正我是想開了,字畫兒是老祖宗留下來的,不能在我手里被搶走,不然我張幼林對不起祖宗。”

何佳碧流下了眼淚:“我們當然不能交出去,可……咱們總得想個法子呀,這麼硬頂也不是個事兒,日本人可什麼都干得出來。”

“東家,我琢磨著,硬頂肯定不行,我看咱們還是得和日本人玩玩,說實話,別看井上村光在琉璃廠混了十幾年,就他這點兒道行,也就是《三字經》、《百家姓》的水平,還差著行市呢。”

張幼林冷靜下來:“你的意思是……用仿作糊弄他們?”

“還得快,聽宋懷仁那意思,陳福慶這事兒完了就該輪到您了。”

張幼林思忖了片刻,搖了搖頭:“作假也沒那麼容易,作假的人除了手藝好、人可靠,最好還能找到古紙和古墨,只有這樣才能達到亂真的效果,問題是,現在已經火燒眉毛了,到哪兒找合適的人去?”

是啊,到哪兒找合適的人去呢?客廳里靜下來,三個人的大腦都在飛快地轉動著,突然,何佳碧開口了:“要不然,先給宋懷仁個差事,把他支出去,拖延一下時間?”

王仁山的眼睛一亮:“對!太太,您這主意好。”

王仁山從天津回來已經是晚上十點多鍾了,他未敢耽擱,馬不停蹄地直奔了張家。在張家大門口下了洋車,王仁山邁上台階剛要敲門,用人已然從里面把門拉開了:“王經理,老爺正等著您呢。”

書房里,張幼林正在翻弄陳年舊紙和古墨,王仁山匆匆走進來,張幼林抬起頭,急切地問:“怎麼樣?”

王仁山喘了口氣:“東家,我在天津找到了德信齋的賀掌櫃,是我多年的朋友,人也可靠,他跟作假的有來往,也願意幫忙,看來《西陵聖母貼》問題不大,只是……”王仁山顯得有些為難:“需要把真跡送過去臨摹。”

“帶真跡過去?太危險了,這可不行。”張幼林斷然拒絕。

“可……沒樣子,人家怎麼仿啊?”

“要是到照相館拍照呢?”

王仁山搖搖頭:“我想過,不靠譜兒,要是拍照可不是一張兩張,得把細部都拍全了,照相館咱沒可靠的人,萬一泄露出去,麻煩就大了。”

牆上的掛鍾“滴答、滴答”地走著,書房里一時沉默下來,過了良久,張幼林才歎息著說道:“唉,我也想不出轍來,反正是不能拿出真跡。”

王仁山依舊在苦思冥想,張幼林拿來陳年舊紙和古墨防在書桌上:“仁山,昨兒夜里我翻騰出點兒舊東西,你看,這紙是宋代的,墨是元代的,若是沒有什麼特殊的鑒定手段,從成色上看,幾乎可以亂真,這是當年趙之謙先生送給我爺爺的,沒想到現在派上用場了……”

王仁山突然一拍腦門:“有啦!我怎麼早沒想起來?東家,您可能還不知道,這些日子咱們帖套作那邊有了重大突破,榮寶齋的木版水印技術已經基本成熟……”

張幼林擺擺手:“這不是什麼新鮮事啊,咱們《十竹齋箋譜》都印出來了。”

“那不一樣,《十竹齋箋譜》只是印出了古代箋紙上的圖案,為的是不至于讓這些圖案失傳,對仿真程度要求不高,可咱們的木版水印技術是專門為仿古畫開發的,它的目標是:複制古今名畫,要達到酷似原作的程度。”

“哦,你的意思是,名畫只有一幅,如果能複制出逼真的仿作,那就是榮寶齋的一絕了,很多人都可以買得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