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 第42節:陌生人 第四章(6)

一個月後,李少白請假去了一趟北京,探望何開來。出乎意外的是,何開來並不像電話中表現的那麼親熱,好像他一點也不喜歡李少白來北京探望。李少白本來想在北京呆一周的,結果才一天她就回來了。回來後的李少白情緒抑郁,面色蒼白,好像心里塞滿了垃圾,必須狠狠嘔吐一回,才能恢複。

一天夜里,很遲了,我已經睡下,李少白來電話說,她在想她和何開來之間的事,她睡不著,失眠了,她要我過去陪陪她。她的聲音急切、無助,好像很需要我。我趕到她那兒,她大概是被失眠折磨得不太正常了,我還來不及問是什麼事,她劈頭就說,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我在想,何開來在性方面是不是有問題?我就吃驚地看著她,這種話,若是出自何雨來的口,我是一點也不奇怪的,但李少白突然這麼說話,我不能不吃驚。李少白看著我,說,你吃驚了,是不是?

我說,你怎麼了?

李少白說,沒什麼,我確實是想找你談談性方面的事。

這方面的事,我又能談什麼呢。還好,都是李少白在談,我只要聽就可以了。但是,我聽得越多越不明白,我真不知道何開來是怎麼回事。李少白說,何開來只是把她當做故鄉供起來,而不是當做一個人,一個女人,他甚至在刻意回避男女那種事。不過,那種事到底還是發生了,可是,就在那種事之後,她看見了何開來陌生的眼神,他在上面陌生地看著她,好像跟他做愛的人不是她,而是另外一個他完全不認識的什麼人。

我說,怎麼這樣?

李少白說,誰知道?他還有句名言,說婚姻不是愛情的墳墓,做愛才是愛情的墳墓。

我說,他是不是真的在性方面有問題?

李少白又說,沒有。

我說,那怎麼回事?

我不知道。李少白茫然地看看我,又試圖去理解何開來,說,他是把愛情當做一種烏托邦來寄托,他這個人也是只能用來想象的,不能跟他一起生活的,也許我就應該讓他逃走,我根本就不該去北京看他。

我說,你們在北京到底發生了什麼?

李少白說,也沒什麼,什麼也沒發生,我找你就想說說我在北京的事,再不說我真受不了了。我乘了二十六個小時的火車,到達北京站是夜里十二點。何開來說好在出口接我,他確實立在出口處,我已經走到他面前了,他還沒有看見我。他根本就什麼也沒看,垂著腦袋,若有所思的樣子,跟他坐在馬桶上的表情一模一樣。我碰了碰他的手臂,他才回過神來,可一點興奮的表示也沒有。他的臉是尷尬而陌生的,好像他也意識到了這種表情是不妥的,很勉強地在臉上擠出了一點笑來,然後示意我跟他走。穿過廣場時,我挽了他的手臂,他好像很不習慣,走路也不自然了,他轉頭看看我,表情依然是陌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