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臣可不是安慰二叔,而是摸著良心在說話.
九千歲不掃天下,誰個來掃?
這話,聽著很鼓舞人,此時若有一陣風來,吹拂起二叔的衣袍,再配上一首《男兒當自強》,給人的視覺沖擊定會震憾無比.
英雄的黎明!
在良臣心中,二叔就是英雄,吊絲中的英雄,後世千萬本網絡小說的主人公都比不上的英雄,管他是退婚還是廢柴流,亦是什麼凡人流.
問天下,還有誰能比年近半百的二叔更能上演吊絲逆襲的奇跡?
二叔,我輩之楷模啊!
良臣發自肺腑的佩服二叔,他要為二叔撕開黎明前的黑暗.當然,也是為他自身.
正要進一步誘導二叔奮發自強,二叔卻是搖頭道:"不成咧,掃來掃去,我還不是個掃地的,哪有什麼出頭之日."
良臣無言以對,考慮到二叔的知識水平,于是盡可能的用通俗易懂的話將自己的意思解釋給二叔聽.
"二叔,我的意思是你命中當有大富貴,遲早會出人頭地的,所以你不能老想著在這馬場掃馬圈,得想點別的."
聞言,二叔一下來了精神,驚訝道:"是麼?怎麼你也這麼說?"
嗯?
良臣一愣:怎麼,在我之前還有人充當了天使投資人?
想到當年的舊事,二叔神情一下變得很是激昂,他興奮的告訴良臣,當年他自閹之後進京,路上就有個和尚說他年過五旬之後會有大富貴呢.
難道這世上真有高人?
良臣覺得不能小看古人,尤其不能小看那些神棍,這世間臥虎藏龍,天外有天啊.
二叔很興奮,只是興奮勁沒能維持多久,轉眼又沒了精神,耷拉著腦袋,很是苦惱道:"不過照我現在這情況看,那和尚多半是騙我咧."
"二叔,不管那和尚是不是騙你,侄兒都覺得,你不能老在這馬場掃馬圈."良臣一臉誠懇並帶有萬分期待的看著二叔.
"不掃馬圈我還能做什麼?"二叔很有自知之明,嘟囔道:"宮中的好差事都要識得字才行咧,我不識字人家哪會安排我."
良臣諄諄勸導:"事在人為,只要二叔肯用心,未必就一定要識字才行啊."
"難唉."二叔搖頭,拉過良臣坐到身邊,歎氣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也是為二叔好,可二叔真不是那塊料."
良臣亦是搖頭:"二叔不去試一試,怎麼知道不行呢.這世上事,誰個敢說都不去試,便知成不成的?"頓了一頓,又說道:"二叔,若是你在宮中有職司,肯定便能幫得了家里."
"這個…"
二叔思來想去,還是搖頭說自己不行.這也是他的難得可貴之處,有自知之明.
良臣心下著急,他可不能讓二叔再繼續掃馬圈,要不然,真的能活活急煞他.
祖田沒著落,功名沒著落,小千歲也沒著落,甚至于回家的盤纏也沒著落…
正所謂今亡亦死,舉大計亦死,等死,死國可乎?
良臣豁出去了,別人穿越自強不息,憑借自身一步一個腳印踏上人生高峰,他卻要為自家二叔努力奮斗.
二叔,你不能這樣啊!
都已經切了鳥了,難不成還真就一輩子這樣了?
為了激勵二叔,良臣將寶鈔司張炳回鄉和張家地免征的事和二叔說了.
"你是說那個偷雞賊豬頭炳?"二叔很是吃驚,"他幾時進的宮,我怎麼不知道."
"二叔你不要管人家幾時進的宮,你看啊,張炳一個偷雞賊都能當上監丞,難道二叔還不如他嗎?"良臣略帶了些激將.
"我怎麼可能不如他,那小子當年還被我揍過呢."二叔自是不肯承認不如豬頭炳.
良臣忙道:"那二叔便想辦法活動一下,調出這馬場.若二叔還在這馬場,又如何能出人頭地呢?二叔可要知道,我爹可等著你回鄉呢."
良臣這話自是想剌激二叔衣錦還鄉的欲望,果然,二叔心中大動,他遲疑一下,猶豫道:"可我不知調哪去啊."
良臣想了想,問道:"二叔可知道最近宮中有什麼好差事空出來的?"
"宮里的好職司都是有定額的,哪里好空出來,內書堂那幫人眼睛都盯著呢."
"我是說不識字就能干的那種."
良臣自是不可能想著二叔一步登天,凡事都要循序漸進,一口吃不成胖子.第一步,先脫離掃地工這個身份.
"這個嘛?"二叔很是認真的想了想,道:"甲字庫倒行."
"甲字庫?"
良臣一怔,旋即心中一跳,他覺得自己似乎摸到了二叔人生發達路的門坎.
甲字庫是宮中專門保管染料,布匹,中草藥的機構,里面存放的物料都是由江南一帶歲供上來的,內廷各監,司,局要是有用到的,就可奏准領取.
說白了,甲字庫就是內廷倉庫.
古往今來,倉庫保管員那都是一等一的肥差.
二叔怕良臣不知道甲字庫是什麼,在那說道:"甲字庫可是好地方呢,解戶若運供物來,管庫太監便能卡他,說他不行就不行,要他另外再去置備.解戶為了完差,便暗中給管庫的送錢.各大衙門的掌印們,哪個不是從中得了好處,庫里的那幫人也一個個肥得流油."
"那二叔便想辦法調去那甲字庫."良臣斬釘截鐵,他若沒有記錯,甲字庫就是二叔的福地.
"哪這麼簡單,甲字庫可不是說調就調的."二叔連連搖頭,一臉為難,"要進庫,一得使錢,二還得管庫的李公公松口,要不然,可進不得."
良臣沉默少許,開口問道:"二叔手里有錢麼?"
二叔臉一紅,沒有吭聲.
他沒有錢,在宮里二十年,賭錢喝酒這壞毛病始終沒改得掉,有點積蓄就和那幫狐朋友狗友吃喝掉了.
見二叔這樣,良臣自是不指望他了,便問他:"要進庫,得使多少錢?"
"總得這個數吧."二叔盤算了下,將一只手掌里外翻了翻.
十兩還真不是小數目,良臣牙疼,他也沒這筆錢.不過只要錢能解決的問題,就不是問題.
沒有錢,可以想辦法掙嘛.
良臣又問:"二叔可認得那管庫李公公手下的人?"
"不認得."
"能搭上李公公路子的也沒有?"
"沒有,"二叔很坦誠,"除了劉公公,我誰也不認識."
良臣再次沉默,許久,他讓二叔先回去,自己去辦點事.
二叔很奇怪,侄兒在京里除了他之外,沒親沒故的,有什麼事好辦的.
良臣說是路上結識的一個朋友,正在考武科,所以想去看看有沒有考上.
二叔沒有多想,侄兒也不是小孩子,哪用他擔心.
怕良臣身上錢不夠使,二叔又從身上摸出幾枚小平錢遞給他,這是他上午跟那幫小伙者湊的.
二叔這也是真的心疼侄兒,怕侄兒在京里沒用度.
良臣沒有客氣,將錢收下,又問了二叔武舉會試所在,便徑直去了.
他是去找許顯純,卻不是為了借錢,而是借名頭.45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