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第24節:南征(1)

南征

攝政王多爾袞是太祖努爾哈赤的第十四子。努爾哈赤的繼承人太宗皇太極是第八子。

滿族的國號在這以前稱為“後金”,皇太極時改為“清”。

皇太極死于1643年。這是明朝崇禎皇帝自殺、清兵越過山海關的前一年。

皇太極的繼承人福臨(順治皇帝)當時年僅六歲。

在滿族即將控制全中國這一非常時期,一個六歲的領袖是不能勝任的。擔子全部落在攝政王多爾袞的身上。

當時多爾袞三十三歲。

清朝得到北京,大半是由于僥幸。

在滿族大臣的保守派當中,許多人認為占領北京周圍地區已到極限,要稱霸整個中國絕不可能。

他們說:“要沒有吳三桂來求援,山海關就不容易過。”

“我們滿族人數不多。在北京、河北維持住政權,已經很不容易。不應亂向四處伸手。”

是南下,還是停留在河北?群臣就這個問題進行了反複的討論。

多爾袞參加了接連不斷的長會,很不耐煩地聽著大家的發言。意見都發表完了。其實多爾袞的心里一開始就打定了主意。

他認為,這是天賜我滿族的良機,如不南進,將會受到垂賜恩惠的蒼天的懲罰。

而且在南京,昏庸無道的福王即了帝位,聽憑馬士英等碌碌無為、貪婪奸佞的大臣們胡作非為。

眼看南京政權就要垮台。

不能讓它自行垮台!在它滅亡之前,應當以武力擊之。這樣才能使“大清”的威名傳遍天下。

“這些家伙在慢條斯理地高談闊論。有什麼可爭論的!道理不是很清楚嗎?!”多爾袞心里這麼想。他對會議進展的遲緩很不耐煩,但表面上不動聲色,裝作傾聽意見的樣子。

管旗大臣和洛會站起身來,捋著他的白胡須說道:

“大家的意見已經發表完了,不幸的是沒有取得一致的意見。現在請攝政王作最後的裁決。”

多爾袞仍然坐在那兒,連身子都沒挪動,慢悠悠地開口說道:

“要向南方出兵!如果不南進,北京也難保。進就是守。”

南進——控制整個大陸——大方針就這麼決定了。剩下的只是方法的問題。

南京政權與北京之間一直在頻繁地進行正式或非正式的接觸。

對于南京來的使節,多爾袞給沿途的官吏下了一道命令:對彼等無須盡禮。

從南京方面來說,福王已當上了皇帝,他的使節就自命是“欽差”。可是北京不承認南京的皇帝,所以不以欽差的禮節來接待。

清朝與南京使節周旋的是大學士剛林。他一開始就用質問的口氣說道:

“我大清朝為你們出了兵,趕走了殺死你們皇帝的李自成,為你們報了仇。南京在這場戰爭中未出一兵一卒,反而突然立了一個皇帝。這算什麼?!”


“在南京即位的皇上,是神宗萬曆帝的嫡孫,夙有聖德。先帝亡後,按倫序,正應由皇上登帝位。對你的說法,我感到萬分遺憾!”南京的使節說。

“福王的即位是根據崇禎帝的遺詔嗎?”剛林這麼質問道。南京的使節一時答不出話來。福王的即位確實有不少地方叫人難以首肯。

“先帝遭難是難以預測的事,來不及准備遺詔。”

南京使節的地位是極其不利的,但他們還是提出了四項條件:

一、在萬壽山建造崇禎帝的陵墓;

二、山海關外均割讓給清;

三、以銀十萬兩為歲幣;

四、國號隨意。

多爾袞看了這四項條款,鼻子里冷笑了一聲。

清軍已經進駐了北京,還說什麼山海關外的土地,這豈不是笑話!至于“國號隨意”,大清的國號本來就是滿族自己定的。

南京使節所謂的“國號隨意”,意思可能是“願意承認你們是一個國家”。而現在的問題是大清帝國方面不承認南京政權。把這作為一個條件提出來,豈不笑掉大牙?

從清朝的角度來看,不是他們奪了明朝的國家。大明帝國是被李自成滅亡的,是清朝趕走了李自成。也就是說,是從李自成手里奪取了這個國家。南京方面沒道理在這個問題上說三道四。

“給我向那個使節轉達:我大清即將向江南發兵,快回去准備去!”多爾袞向接待南京使節的剛林作了這樣的指示。

談判破裂了,南京的使節踏上了歸途。臨走時,他們還說了這麼一句大話:江南是水鄉,滿洲的騎兵不可能在那里取勝。

“噢,還吹了這個牛皮!哈哈哈!……”攝政王多爾袞聽了彙報,大笑不止。

曾經在東北至沿海州、西伯利亞一帶馳騁的滿洲騎兵,確實善于在嚴寒地帶或干燥的平原上作戰,而沒有在江南水道複雜的地帶作戰的經驗。

南京使節說的話也並不完全沒有道理,但多爾袞卻一笑置之。

“他們是說地勢不同,地理不熟,我們攻不進去嗎?”多爾袞問道。

“是,就是這個意思。”

“笨鳥!所以才亡國嘛。他們想不到咱們進攻江南時會學習漢人的策略。可憐可悲!”

“漢人的策略?”

“他們過去就經常使用以夷制夷的策略,咱們今後要用漢人來制漢人。滿族也許對江南不習慣,但咱們下面有不少漢族的將軍,也有出身江南的將軍。”

“對,咱們陣營中的兵部尚書洪承疇就是江南……”

“不,他是福建人,比江南更南。對,我找洪承疇有點事。快給我叫來!”多爾袞這麼命令說。

洪承疇是福建南安縣人,和鄭森同鄉。他很有才干,中過進士。雖是文官,卻長期擔任軍政工作。松山之戰被清兵俘獲後,效忠于清朝。

兵部尚書相當于現在的國防部長。給一個漢族俘虜這樣的地位,應當說是相當優待了。

攝政王多爾袞現在想起了亡兄皇太極說過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