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第40節:改名(6)

漢族的風俗留滿發,把長發束結在腦後,然後戴上帽子。而滿族是把頭頂的頭發剃光,僅留下後腦部的頭發,把它編成辮子。這就是所謂的留辮子的風俗。

幼帝順治進北京的初期,清朝的方針還是相當寬大的,允許漢族遵從漢族的風俗。

可是清朝的方針逐漸地發生了變化,現在強制留辮子了。

辮子被看成是服從的標志,不留辮子被認為是不服從。一看就明白是服從還是不服從,對征服者來說,這是最簡單明了的區分方法。

清軍在揚州打了一場悲慘的仗,但是兵不血刃地進了南京城,以後的平定工作都進行得比較順利,情況很不錯。清朝當政者認為一般的事情會通得過,因此改變了當初的方針,下了薙發令。

這一下引起了漢族的極大反感。

現在在清軍占領的各地,民眾正在為頭發而起來斗爭。這樣一來,清朝方面也不好撤回薙發令了,于是宣布“留發不留頭”——不剃頭的人一律斬首。

由于清廷強制執行薙發令,在各地引起了混亂,因此明朝還有一兩分複興的希望。

“原來是這樣。你看怎麼辦好?”

“要腳踩兩只船!這可能是最好的辦法。大部分力量放在清王朝,小部分力量放在明王朝。”林一祥這麼說著,兩只大耳朵不停地顫動。

林一祥是鄭芝龍的夫人顏氏的親戚。鄭芝龍曾娶平戶的多喜為妻,回國之後又娶了顏氏,現在顏氏是正室。顏氏一家沾鄭家的光而富裕起來,但使顏家如芒在背的是鄭芝龍的日本妻子所生的鄭森。

林一祥所說的小部分力量無疑是指鄭森。

就是說,把鄭芝龍放在安全的一邊,把鄭森放在危險的一邊,這邊翻了船,那邊得了救,得救的一邊還可以伸手援助。林一祥扇動著大耳朵所獻的計策就是這個意思。其背後還包含著這樣的陰謀:為了鄭家的安全,根據情況,可以犧牲鄭森。

“要帶著森少爺去參見皇帝,要主動要求拜見。憑著森少爺的身份,皇帝一定會信任。森少爺也會努力不辜負皇帝的期望的。”林一祥說。

“對,阿森正好也在這里。快……”

“要快,明天就去。”林一祥的耳朵又扇動起來。

“知道了。”鄭芝龍沉思起來。

兒子阿森還未正式見過唐王。唐王如能見到他,准會一眼就看上他。鄭芝龍對這一點是很有信心的。因為兒子既有才能,相貌也出眾。

鄭芝龍本來就是個美男子,因此才惹起父親的小妾的喜愛,最後被趕出了家門。鄭森繼承了他父親鄭芝龍的容貌,又有著他父親所缺少的才能和智慧。

“你跟黃熙允把話說到什麼程度了?”在這樣空曠的衙門中空曠的屋子里,鄭芝龍也得要放低聲音來問這樣的話。

“他說要跟洪承疇老爺說,南安伯不是頑固派。他就說到這種程度,然後他要我先回來跟您商量。”

“明白了。黃熙允大致會理解我們的意思吧?”

“他會轉達內院大人的。”

內院是指洪承疇。當時洪任內秘書院大學士,在清廷擔任要職。

“還是快點好。”鄭芝龍低聲地說。他心里琢磨:清朝在形勢好的時候不會需要什麼援助;愈是艱苦的時候愈會感到援助的可貴。現在因為薙發令產生了混亂,正是清朝日子不太好過的時候。他想到這里,站起來說道:“對!叫阿森!”

這時鄭芝龍未注意到室外有人在走動。

窗外,鄭森早已把大耳林一祥和父親的談話從頭到尾聽了個一清二楚。

鄭森對此並不感到意外。自七歲從日本回來,十多年間他一直用清醒的眼光在觀察著父親。父親在這樣的時刻准備腳踩兩只船,毋甯說是必然的。

“好哇!”鄭森從父親的屋子前面走開,蹲在院中假山的背後,這麼自言自語著。父親可能要私通清軍,而把兒子和明朝的流亡政權拴在一起。但是,鄭森可以走自己的路嘛!

過了不一會兒,只聽甘輝的聲音喊道:

“少爺!少爺!”

“唉。什麼事?”鄭森從假山後面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