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第77節:愚蠢的斗爭(4)

清兵給他送來了食物,他一口也不吃。他說:“我喝你們一滴水,死後就無顏見先祖。”不過,這時他沒有使用唯有天子才准用的第一人稱“朕”,大概他認為在這樣的時候還使用這個詞未免有點滑稽,也對不起死去的祖宗。

他在東察院上吊自盡了。

據明朝的制度,皇帝即位的第二年改年號。唐王紹武帝雖然擅自稱帝即位,但他在即位的當年就死了,所以紹武這個年號沒有用就報廢了。

廣州政權的“棟梁”蘇觀生,也跟他主子一樣懸梁自盡了。

蘇觀生有個幕僚梁某,他遇事都要跟這個梁某商量。當聽到清軍打進城的消息時,蘇觀生回到自己的家里,跟梁某商量說:

“你看怎麼辦?”

“只有一死唄!”梁某回答說。

“死嗎?!……那你呢?”

“當然為國殉難。我在西屋里自盡,閣下在東屋里自盡吧。”

“唔,就這麼辦吧!”

蘇觀生在東屋里懸了一根繩子,在繩子上打了一個環,准備上吊。但又不放心會不會受梁某的騙。在把腦袋伸進繩環之前,他跑到西屋的前面,一推,門從里面閂上了,他無法進屋去,于是把耳朵貼在門上一聽,里面有“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的聲音,接著又聽到“撲通”一下好像是椅子倒地的聲音。以後就靜寂無聲了。看來是梁某已經踏著椅子,套上繩子,然後踢倒椅子自盡了。

“好吧,我也自盡吧!”

蘇觀生在臨死之前,在東屋的牆壁上寫了這樣一首辭世詩:

人皆受國恩,

時危我獨苦。

丹心佐兩朝,

浩氣凌千古。

意思說,只有他一個人堅持抗戰,其他人什麼事也不干,似乎很有點怨氣,還吹噓自己的功勳可以照耀千古。其實他出于私怨而跟桂王永曆帝政權作對,正是招致明王朝遺臣分裂的罪魁禍首。他還錄用了像楊明競那樣的吹牛大王,以致清軍打進了廣州城,他還蒙在鼓里什麼也不知道。應當說他是糊塗透頂了。

當他吊死在繩索上的時候,悄悄地走進來一個人,這人就是他的幕僚梁某。梁某仰頭望著蘇觀生的尸體,嘿嘿地笑了兩聲:“暫借閣下的尸首,作投降的見面禮……”

原來梁某聽到屋外有腳步聲,知道是蘇觀生來察看情況,于是演了一幕念佛、踢椅子戲。應當說,正因為蘇觀生本人缺德少才,才讓這種卑劣的小人鑽在他的門下。

大學士何吾騶和侍郎王應華等朝廷大臣干脆投降了清兵。

戰死的人當中,在當地任命的官吏要比從福建隨唐王來的朝廷大臣多。如梁朝鍾、霍子衡、梁萬爵等人都是當地人。

最可憐的是來投靠唐王的皇族。當時在廣州的有鄧王、周王、益王、遼王等二十四名皇族,統統都被清兵抓去砍了頭。對明王朝的皇族斬草除根,這是北京的攝政王多爾袞的既定方針。

廣州政權從唐王即位的那天算起,僅僅一個月零十天就這麼煙消云散了。

清軍總帥李成棟攻陷廣州之後,馬不停蹄,又向西面出擊。

進退兩難的是根據唐王命令進攻桂王、尚未回廣州的林察軍隊。後面有清兵逼近,往前面逃跑吧,又必然會碰上剛才與之作戰的桂王軍。

好在他們是四姓海盜的軍隊,對這一帶的水路很熟悉,巧妙地迂回穿過廣州,逃進了虎門水道。他們在虎門駐紮了約一年左右,投奔了福建的鄭成功。這是後話。

肇慶的桂王永曆帝逃到廣西的梧州,因清軍猛追,又後退到桂林。

這一年就這麼過去了。

應當用什麼年號來稱呼這一年呢?

清朝是順治三年。明朝是隆武二年,但隆武帝已經死在福州。如果勉強用明朝年號的話,恐怕應當說是魯王監國元年。過了年,明朝永曆元年的稱呼才能成立。按西曆來說則是一六四七年。

鄭成功在汕頭對岸的南澳島度過新年。清軍以暴風疾雨之勢,從東向西掃蕩的情況,雖然都落進他的情報網,但他一籌莫展。

廣州于十二月十五日失陷。剛過新年,肇慶失守。接著梧州也為清軍占領。

桂王永曆帝的頂梁柱兵部尚書丁魁楚也投降了。不過,清將李成棟不允許他投降,把他斬了。原因是丁魁楚的船上裝了二十萬兩黃金和二百四十萬兩白銀。要搶奪這些金銀,殺了他就少了許多麻煩。

南澳的鄭成功聽到這些情報,似乎無動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