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德盡力想要將周圍看得更清楚些，這讓他的眼睛很快就感覺像火燒般刺痛。他的耳朵也在捕捉著任何一絲最細微的聲音。樹枝的摩擦聲，松針被風搖動的聲音都會讓他停下腳步，豎起耳朵。因為害怕漏掉任何聲音，他幾乎不敢呼吸。但他又害怕聽到任何聲音。雖然至今為止他聽到的只有風聲。
漸漸地，他的手臂和雙腿疲倦不已，冬日的冷風吹起他的外衣和斗篷，和疲倦糾纏在一起，刺入他的骨髓。擔架的重量一開始還感覺不重，現在卻仿佛要將他拉倒在地。即使沒有被樹根絆住，他的腳步也開始變得踉蹌了。為了能夠不被絆倒而消耗的力氣，並不比拖著擔架所消耗的力氣少。他從黎明時分就已經起床工作了，白天時還去了一趟伊蒙村，之後一直沒有停止工作。平時，他現在應該在壁爐前愜意地休息，閱讀父親收集的書籍，然後上床睡覺。凜冽的寒風咬噬著他的骨骼，他的腸胃一直在提醒他，自從艾威爾太太的蜂蜜蛋糕之後，他還沒吃過任何東西。
他低聲嘟囔了幾句，為了忘記在農場中找些吃的出來而暗自懊惱。即使在房子里多耽擱幾分鍾也不會導致什麼災禍的。只要幾分鍾時間，他一定能找出些面包和乳酪來。獸魔人不會在幾分鍾之內就回來。只要能有些面包就好。當然，只要到了伊蒙村，艾威爾太太一定會為他准備一份香噴噴的熱飯。也許會是一盤湯汁濃郁的燉羊肉。還有她親手烤的面包。還有許多許多茶。
“他們像洪水一樣湧過龍牆，”譚姆突然用響亮而帶著怒氣的聲音說，“鮮血染紅大地。有多少人因雷芒的罪過而死？”
蘭德驚訝得幾乎跌倒在地。他疲憊地將擔架放在地上，松開肩頭的帶子——原來被帶子壓住的部位已經出現了一道火燙般的勒痕。他跪倒在譚姆身邊，一邊摸索水囊，一邊向樹叢中窺望，在昏暗的月光中，即使是朝路面上看頂多也只能看見二十步遠距離的東西。除了影子之外，沒有任何動靜。
“這里沒有獸魔人大軍，父親。至少現在沒有。我們很快就到伊蒙村了。到那里就安全了，喝點水吧！”
譚姆伸手擋開水囊，他的動作似乎跟以前一樣有力，他抓住蘭德的衣領，將蘭德拉到自己面前，以至于蘭德能感覺到父親身體散發出的熱氣。“人們稱他們為野蠻人，”譚姆急迫地說，“那些傻瓜說能夠像掃垃圾一樣把他們掃乾淨。但，他們經過多少場失敗的戰役？多少被焚毀的城市？他們才終于明白真相。才知道諸國應該聯合在一起抵抗他們。”他松開抓住蘭德的手，聲音中充滿了哀傷。“馬拉斯的原野上鋪滿了尸體，他能聽到的只有烏鴉的叫聲和蒼蠅的嗡嗡聲。凱瑞安的無盡高塔在夜晚熊熊燃燒，如同頂天的火炬。他們將一切燒殺殆盡，直到閃亮之牆才回頭。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