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哨兵和獵手

和鄉賢分開後,蘭德向大堂走去.他需要聽聽人們的笑聲,忘記奈妮薇的話和她有可能會制造的麻煩.

大堂里塞滿了人,所有椅子和長凳都坐滿了,人們一個挨一個地靠牆站著.但沒有人發出笑聲.湯姆又在表演了.他站在一張靠牆的桌子上,宏亮的聲音清晰地傳播到大堂的每一個角落.又是《尋獵號角史詩》.當然,不會有人不滿意.無數聖號角尋獵者有無數的精彩故事.每一個故事都是不同的.如果要連續講完這些故事,即使一周的時間也不夠用.大堂里除了走唱人的朗誦聲和豎琴聲以外,能聽到的只有壁爐火焰的"噼啵"聲.

"……獵手們策馬奔向世界的八個極點,撐起天空的八根立柱.時間之風永不停息,所有人都逃不過命運的掌握,無論強大或渺小.現在,最強大的獵手是陶莫爾的羅格斯,鷹眼羅格斯.帝王的宮廷中傳頌著他的威名,煞妖谷的山麓里充滿了對他的恐懼……"號角尋獵者們全都是偉大的英雄,永遠都是.

蘭德找到了他的兩個朋友.佩林為他讓出長凳的末端.蘭德一屁股坐了下去.廚房的香氣飄進大堂里,讓他想起自己有多餓.但就算是那些面前擺著食物的人們也都沒有拿起刀叉的意思.本應該端酒送飯的女仆們都站在大堂的入口處,雙手攥著圍裙,看著走唱人.而完全沒有人在意他們的失職.聽故事比吃飯重要,無論那是多麼好的飯菜.

"……從布麗絲出生那天起,暗帝便盯上她,要得到她.但布麗絲不會讓他得逞.她不是暗黑之友,她是瑪杜辛的布麗絲!強壯如同她站立的梣木,輕柔如同柳樹的細枝,美麗如同盛放的玫瑰.金發的布麗絲.甯折不彎的烈女子.聽啊!這座城市的巨塔上回蕩著號角的奏鳴,清澈而又宏亮.布麗絲的使者宣布,英雄已經來到她的王廷.大鼓和銅鈸的敲擊如同雷鳴!鷹眼羅格斯前來致禮……"

《鷹眼羅格斯的契約》到了結束的時候.但湯姆只是停下來,用淡啤酒潤潤喉嚨,就又開始了《蓮的堅守》.隨後他又朗誦了《阿萊斯羅瑞之殤》,《加達•森的利劍》和《阿拜恩的布華德最後的馳騁》.夜色漸濃,走唱人朗誦之間的停頓也逐漸加長.當湯姆放下豎琴,拿起長笛的時候,所有人都知道,今晚的故事已經接近尾聲.另外一名鼓手和響板琴手坐在被當作舞台的桌子旁,為湯姆伴奏.

當《吹拂柳枝的輕風》的旋律響起時,伊蒙村的三名年輕人開始鼓掌.當然,鼓掌的並不只是他們三個人.兩河人喜歡的曲子,巴爾倫人顯然同樣喜歡.不時還會有觀眾和著曲子與走唱人一同歌唱,而且唱得相當不錯.

"我的愛已去,隨人遠游

如風中細柳,

這個世界已破碎支離,

如風中細柳.

但在我的心中,在我最珍惜的記憶里,

她須臾不曾與我分離.

她偷走了我的靈魂,

但仍然在我心中留下一片暖溫.

我將站在她曾經歌唱的地方,

雖然身邊只剩下那寒風中的細柳."

第二首歌《只有一桶水》就沒有什麼哀傷的意味了.實際上,它聽起來比平時顯得更加歡快,也許這是走唱人有意而為的.人們紛紛起身,將桌子抬到牆邊,在大堂里清出一片舞場.大家踏出各種熱情的舞步,直到四周的牆壁似乎都開始不住地顫抖.第一支舞結束之後,舞者們歡笑著離開舞場,立刻有新人取代了他們的位置.

湯姆演奏著廣為人知的《撲打翅膀的野鵝》.然後停了一下,好讓人們做好起舞的准備.

"我想我要跳上幾步,"蘭德說著站起了身.佩林緊跟著他站了起來.麥特想起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只能留在原地,看守他們的斗篷,蘭德的劍和佩林的斧子了.

"記得回來替我,"麥特在他們身後喊道.

舞蹈者在大堂正中組成了面對面的兩排,男人在一排,女人在另一排.先是鼓聲響起,響板琴隨後,所有舞者同時彎曲膝蓋.蘭德對面的女孩將黑色長發結成辮子,讓他想起了家鄉.她羞赧地向蘭德微笑,然後又毫不羞澀地向蘭德眨眼.湯姆的長笛躍入旋律之中,蘭德向前移步,和黑發女孩舞在一起.女孩圍繞他旋轉著,仰頭發出歡快的笑聲,然後向蘭德身後舞去,到了下一名男子身邊.

房間里的所有人都在歡笑——蘭德一邊這樣想著,一邊在下一名舞伴身邊轉過身.這是一名女招待,她一邊旋轉,一邊高高地揚起了她的圍裙.這時他看見了一個沒有笑容的人.那個男人縮在一座壁爐旁邊.一道傷疤從他的額角斜穿過整張臉,直到他的下頜,讓他的鼻子斷為兩截,也將他的嘴角拽了下去.那個男人發覺蘭德在看他,臉上露出怒容.蘭德急忙困窘地將視線轉向一旁.也許是因為那道疤,所以那個男人根本沒法笑.

蘭德捉住正在轉身的下一名舞伴,讓他圍繞自己旋轉了一圈.隨著樂曲節奏的加快,他又換了三次舞伴,重新與第一名黑發的女孩彙合在一起,從而完成了一整個循環.那個女孩仍然在笑著,又向他拋來一個秋波.

那名疤臉男人仍然瞪著蘭德.蘭德的步子有些亂,面頰也在發熱.他並不想羞辱那人,他真的沒想過要用那種眼光去看那個人.他轉身去迎接自己的下一名舞伴.那個疤臉男立刻被他忘到了九霄云外.被他迎入懷中的舞伴是奈妮薇.

蘭德踉蹌一下,幾乎踩到了奈妮薇的腳.而奈妮薇則用流暢靈巧的動作掩飾了他的笨拙,還給了他一個微笑.

"我記得你跳舞不是這麼糟糕的."奈妮薇在和他分開時笑著對他說.

蘭德在下一個舞伴面前終于重整了自己的舞步.當他再次改換舞伴的時候,他看到與他連臂而舞的是沐瑞.他在鄉賢面前還能感覺到自己的笨拙,而在兩儀師面前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了.沐瑞的舞姿輕盈優雅,長裙的裙裾隨她的舞步翩然飄飛.蘭德卻有兩次幾乎栽倒在地上.沐瑞向他報以同情的微笑,只讓他感覺更糟.直到又一次更換舞伴之後,蘭德才松了一口氣,雖然他的新舞伴是艾雯.

不管怎樣,蘭德現在的狀態好多了.數年以來,他一直都和艾雯一起跳舞.艾雯仍然沒有結辮子,但她用一根紅色的發帶將頭發挽在背後.也許她不知道是該討沐瑞的喜歡還是該讓奈妮薇滿意,蘭德有些郁悶地想著.艾雯的嘴唇張開了.她似乎有話要對他說.但她終于沒有說出一個字.蘭德也不打算先開口.剛才他們在那間起居室里的時候,她不是已經拒絕和他對話了嗎?他們氣悶地看著彼此,一言未發便分開了.

當這場磕磕絆絆的舞蹈結束時,蘭德很高興自己能回到長凳上.新的舞曲開始了,這次是快步舞.麥特急忙跑向舞場.當他離開的時候,佩林坐到了凳子上.

"你看到她了嗎?"佩林還沒有坐好就問道,"看到了嗎?"

"誰?"蘭德問."鄉賢?還是阿莉絲夫人?我和她們兩個都跳過舞."

"還有兩……阿莉絲夫人?"佩林驚呼道,"我和奈妮薇跳過舞了.我甚至不知道她還會跳舞.在家鄉的時候,她從未跳過舞."

"我倒想知道,"蘭德若有所思地說,"婦議團如果知道鄉賢跳舞會說些什麼?也許這就是她不跳舞的原因."

這時,音樂聲,鼓掌聲和歌聲已經充滿了整個房間,再繼續交談已經很不方便了.蘭德和佩林加入到鼓掌的觀眾中.有幾次,他察覺到那個疤臉男人還在盯著他.那個人當然有權力發火.而蘭德現在覺得無論他做什麼,只會讓情況更加糟糕.他將注意力集中到音樂上,盡量避免去看那個男人.

舞蹈和歌唱一直持續到深夜.女招待們終于記起了她們的職責.蘭德高興地吞下了熱燉肉和面包.所有人都在他們的位置上吃著東西,或坐或站.在此之前,蘭德又跳了三支舞.當他再次面對奈妮薇和沐瑞的時候,舞步也變得平穩了許多.結果鄉賢和兩儀師都恭維了他的舞步.而他只是結結巴巴地不知該如何作答.他也和艾雯又跳了一次.艾雯只是望著他,神色憂郁,仿佛非常想說話的樣子.但她終于沒有再開口.蘭德也像她一樣沉默.只是他相信自己肯定沒有面色不愉地瞪著她,無論當他回到長凳上時,麥特是怎樣說他的.

沐瑞直到午夜才離開.艾雯匆忙地看了一眼兩儀師,又看了一眼奈妮薇,便跟著兩儀師走了.鄉賢帶著不可捉摸的表情看著她們兩個離開,然後故意又跳了一支舞才走.那時她的樣子就如同贏了兩儀師一局.

沒過多久,湯姆將長笛放進匣子里.有許多人希望他還能再留一段時間,他都婉言謝絕了.嵐走過來叫起了蘭德,麥特和佩林.

"我們必須提前出發,"護法在嘈雜的噪音中靠近他們說道,"我們需要爭取到一切可能的時間."

"有一個家伙一直在盯著我,"麥特說,"一個臉上有一道傷疤的男人.你不會認為……他是你警告過我們要小心的那些朋友之中的一個吧?"


"是這樣的."蘭德說著,用手指斜過鼻子到嘴角比劃了一下."他也在盯著我."他向周圍看了一圈.人們正在紛紛離開,剩下的大多數人都簇擁在湯姆周圍."他已經不在這里了."

"我看見了那個人,"嵐說,"菲斯師傅說他是白袍眾的間諜.他不是我們需要擔心的."也許那個人不是,但蘭德能看出,在這件事上,護法並沒有十足的把握.

蘭德瞥了麥特一眼,麥特的表情很僵硬.他只有在心里藏著事情的時候會這樣.一名白袍眾的間諜.傑夫拉那麼想要抓住我們嗎?"我們要提前多久離開?"他問道.也許他們可以搶在發生狀況之前離開.

"出現第一縷曙光的時候,"護法說.

離開大堂時,麥特低聲哼著歌曲,佩林不時停下來試他新學的步子,湯姆興致勃勃地加入到他們當中.嵐的面孔則一直沒有表情.

"奈妮薇睡在哪兒?"麥特問,"菲斯師傅說我們租下的是最後幾間房了."

"她有一張床,"湯姆不在意地說,"就在阿莉絲夫人和那個女孩的房間里."

佩林從牙齒縫里吹出一聲口哨.麥特也低聲嘟囔著,"該死的!即使把凱姆林的黃金都給我,我也絕不會和艾雯換床."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蘭德希望麥特能對一件事認真思考兩分鍾以上的時間了.不要說艾雯,現在他們自己的處境已經很不妙了."我想去喝些奶."他說道.也許這會有助于他的睡眠.會有助于他的睡眠.也許今晚我不會做夢.

嵐用犀利的目光看了他一眼."今晚有些不正常.不要走得太遠.記住,到時候我們就出發,即使你在馬鞍上坐不穩,我們也能把你捆在上面."

護法邁步走上了台階,其他人跟在他的身後.他們的興致開始減褪了.蘭德一個人站在走廊里.和剛剛那種歡騰的氣氛相比,現在他實在是很孤單了.

蘭德跑向廚房.那里還有一名廚娘在工作.她從一只大瓦罐里為蘭德倒了一杯牛奶.

蘭德一邊喝著,一邊走出廚房.一個陰沉的黑色身影從走廊另一端向他走過來.隨著距離的拉近,黑影伸出兩只慘白的手,掀起了遮住他面孔的兜帽.他的斗篷並沒有因為這個動作而有絲毫移動.那張臉……一張人的面孔,但呈現出病態的白色,就好像蛆蟲的顏色一樣.而且沒有眼睛.在油黑的頭發中間,是一張蛋殼一樣圓滑的面孔.蘭德被嗆了一口,杯中的牛奶也灑了出去.

"你是他們之中的一個,男孩."隱妖說道.那沙啞的耳語聲如同銼刀緩緩摩擦骨骼.

蘭德丟下杯子,向後退去.他想要逃走,但他每次只能踉蹌地邁出一步.他沒辦法讓自己的視線離開那張沒有眼睛的臉.他的眼睛和腸子仿佛都已經被這個怪物緊緊地攥住了.他想要喊"救命",想要尖叫.但喉嚨仿佛變成了一塊石頭.吸進的空氣如同沙子一樣讓他感到疼痛.

隱妖又緩緩地靠近了一些,步態蜿蜒搖擺,如同毒蛇致命的游動.一直覆蓋到他胸口的黑色甲葉也如同蛇鱗一般.沒有血色的薄唇彎曲成一抹殘酷的笑容,而沒有眼睛的蒼白面孔讓這種笑容只是顯得虛偽.與他的聲音相比,傑夫拉的聲音也顯得溫暖而柔和."其他人在哪里?我知道他們在這.說話啊,男孩,我會讓你活下去的."

蘭德的後背撞到一片木頭.他沒辦法讓自己回頭去看那是牆還是門.他停下腳步,沒辦法讓自己的雙腳再離開地面.他顫抖著,看著摩達奧一點點靠近,顫抖得越發厲害.

"說吧,否則……"

一陣快速的腳步聲從上方傳來.摩達奧猛地轉過身,黑色斗篷仍然一動不動地掛在他背後.片刻之間,隱妖側過頭,無眼的凝視仿佛能刺穿木牆.一柄劍出現在它死白色的手中,劍刃如同它的斗篷一樣漆黑,走廊里的光線也仿佛因為它的出現而變暗了.靴子擊地的聲音越來越響.隱妖又轉向蘭德.隨著他仿佛沒有骨骼的動作,黑刃舉了起來.那兩片薄唇上下分開,仿佛正要發出淒厲的嚎叫.

蘭德全身無力地抖動著.他知道自己就要死了.黑色的鋒刃撲向他的頭頂……卻在中途停住了.

"你是屬于至尊暗主的."帶著喘息的說話聲如同指甲刮過石板."你是他的."

隱妖如同一團黑色的汙漬,向走廊遠端沖去.那里的陰影擴展開來,將他融入其中.他就這樣消失了.

嵐跳下最後幾級台階,手中握著佩劍.

蘭德掙紮著張開口."隱妖,"他粗聲喘息著,"是……"突然間,他記起自己腰中的劍.在面對摩達奧的時候,他從未想到過這把劍.他急忙用力抽出蒼鷺徽劍,完全不去想現在是否還需要這樣做."它朝那個方向逃走了!"

嵐不在意地點點頭.他似乎正在傾聽另外某些聲音."是的,他走了,隱遁了.現在沒有時間去追他.我們要離開了,牧羊人."

更多的腳步聲從樓梯上傳來.麥特,佩林和湯姆都拿著鋪蓋卷和鞍囊.麥特還在系緊他的鋪蓋.長弓被他笨拙地夾在胳膊下面.

"這就離開?"蘭德問.他收起劍,從湯姆那里接過自己的行李."現在?在晚上?"

"你想要等半人回來嗎,牧羊人?"護法問."一次五,六個?他已經知道我們的位置了.快."

"我會繼續和你們一同趕路,"湯姆對護法說,"如果你們不反對的話.有太多人看見我和你們一起來的.我害怕等不到明天,和你們是朋友的人就都要倒黴了."

"你可以和我們一起走,和我們一起去煞妖谷也沒關系,走唱人."嵐"錚"的一聲將佩劍推回到鞘內.

一名馬夫從他們身邊跑過,出了旅店的後門.他的後面是沐瑞和菲斯師傅,然後是抱著行李的艾雯,還有同樣拿著行李的奈妮薇.艾雯看上去害怕得都要哭出來了.但鄉賢的臉上只有冰冷的怒意.

"你必須認真聽我的話,"沐瑞對旅店老板說,"明天你這里肯定會有麻煩.也許是暗黑之友,也許更可怕.當有人來找我們的時候,立刻清楚地表明我們已經離開.不要進行任何反抗.只要讓來找我們的人知道我們趁夜離開了,他們應該不會繼續打擾你.他們要的是我們."

"您不必擔心任何麻煩,"菲斯師傅熱情地回答."絕對不必.只要有人想來找我客人的麻煩……嗯,我和我的小伙子們立刻就會讓他們後悔的.他們立刻就會後悔.他們絕對不會知道你們去了哪里,是什麼時候離開的.他們甚至不會知道你們曾經到過這里.我不是那種人.關于您的事,我不會說一個字,一個字也不說!"

"但……"

"阿莉絲夫人,如果你們要平安離開,現在我必須去照看你們的馬匹了."他掙脫了沐瑞抓住他袖子的手,朝馬廄的方向小跑過去.

沐瑞焦急地歎了口氣."頑固,頑固的男人.他不會聽我的."

"您認為獸魔人會到這里來獵殺我們?"麥特問.

"獸魔人!"沐瑞怒叱一聲."當然不會!我們要害怕的東西還有許多,絕不僅僅是我們見過的那些."她沒有理會氣惱的麥特,只是繼續說道."隱妖不會以為我們會繼續留在這里.但菲斯師傅太輕視暗黑之友了.他以為他們只是躲藏在陰影中的卑鄙小人.但所有城鎮的街道和店鋪里都能找到暗黑之友,即使在當權者之中也不鮮見.摩達奧也許會派遣他們來刺探我們的計劃."她說完便走出了旅店.嵐緊隨在她身後.

當他們向馬廄場院走去的時候,蘭德走到奈妮薇身邊."那麼您也要和我們一起走了."明是對的.

"這里真有些什麼嗎?"奈妮薇低聲問道."她說的……"她突然停下來,看著蘭德.


"一個隱妖,"蘭德答道.他很驚詫自己竟然能如此平靜地說出這些話."它在走廊里找上了我.然後嵐來了."

奈妮薇用斗篷擋住院子里吹來的寒風."也許是有些什麼在追蹤你們.我要保證你們全都平安地回到伊蒙村,你們所有人.在任務完成之前,我不會離開.我不會讓你們單獨和她那種人在一起."馬廄里有燈光晃動.馬夫們正在為馬匹備鞍.

"穆克!"旅店老板在馬廄門口高喊著.沐瑞正站在他身邊."把你的骨頭活動起來!"他又轉身面向沐瑞,仿佛是在安慰兩儀師,而不是聽從兩儀師的吩咐.但他的確顯出了很謙恭的樣子,不停地向沐瑞鞠躬,並時不時向馬廄里吆喝兩聲.

眾人的坐騎很快就被牽了出來,馬夫們一邊還在低聲抱怨著時候太晚,對他們催得太急.蘭德接過艾雯的包裹,等艾雯在貝拉的背上坐穩之後,幫她將它們在馬鞍後面綁好.艾雯睜著一雙楚楚可憐的大眼睛回頭看著他.至少她現在不再認為這只是一場冒險了.

蘭德立刻就為自己的這個想法而感到慚愧.正是因為他們三個,艾雯才會身處險境.即使讓艾雯單獨返回伊蒙村也會比讓她繼續跟著他們更安全."艾雯,我……"

要說的話最終被他咽了回去.艾雯是個頑固的女孩.她已經說了要去塔瓦隆,絕不可能就這樣回頭.而且明也看到了,艾雯也是這其中的一部分.光明啊,這到底是什麼?

"艾雯,"最後蘭德說道,"我很抱歉,我的思維似乎不像以前那麼清晰了."

艾雯俯下身,用力抓住蘭德的手.借著從馬廄里透出的燈光,蘭德能清楚地看見她的臉.她看上去不像剛才那樣害怕了.

所有人都上馬之後,菲斯師傅堅持要為他們領路,一直到大門口.馬夫們舉著燈為他們照明.圓肚子的旅店老板鞠躬為他們送行,並保證一定會替他們保守秘密,又邀請他們再來作客.穆克面色陰沉地看著他們離開,就像看著他們到來時一樣.

這個家伙,蘭德想,他的心思絕不會和他的老板一樣.穆克會把他們的行蹤告訴任何一個向他詢問的人,而且會把他認為與他們有關的資訊和盤托出.在街道上走出不遠,蘭德回頭望去.還有一個人站在那里,高舉油燈,看著他們.蘭德不需要看到那個人的臉,就知道他是穆克.

巴爾倫的街道在深夜的這個時候已經看不見任何行人了.只有幾點微弱的燈光偶爾會從緊閉的百葉窗中滲出來.缺了一塊的月亮常常被浮云遮蔽.不時有一只狗在巷子里沖他們吠叫.除此以外,在沉靜的夜幕中只能聽見馬蹄聲和風吹過屋頂的聲音.馬背上的人們都保持著沉默,用斗篷緊裹住身體,深陷在自己的思緒中.

像往常一樣,護法走在最前面,沐瑞和艾雯緊隨其後.奈妮薇在靠近艾雯的位置上.其他人在隊尾緊緊擠成一團.嵐一直讓坐騎以相當快的步伐走著.

蘭德警惕地觀察著他們周圍的街道.他注意到朋友們也在做著同樣的事情.移動的月影讓他想起旅店走廊末端的那片影子.那時它仿佛是一個活物,向外擴展,吞沒了隱妖.任何從遠處傳來的聲響,比如桶翻倒的聲音,或者是狗叫聲,都會讓蘭德猛然回頭.在黑黢黢的街道上行進時,所有人都自覺不自覺地愈加靠近了嵐的黑戰馬和沐瑞的白馬.

在通向凱姆林的鎮門前,嵐下了馬,用拳頭敲打牆邊的一座方形石砌小屋.一名面帶倦容的衛兵從小屋里走了出來,一邊還揉搓著惺忪的睡眼.當嵐說話的時候,他的睡意立刻完全消失了.他的視線則越過護法,落到其他人身上.

"你們想要出鎮?"他喊道,"現在?這麼晚?你們一定是瘋了!"

"除非地方長官有命令禁止我們離開."沐瑞說道.她也下了馬,只是沒有走到衛兵面前,使得衛兵無法在昏暗的燈光中看清她的面容.

"倒不是這樣,夫人."衛兵皺起眉,努力想要看清沐瑞的臉."但鎮門從日落到日出都是關閉的.沒有人能在天黑之後進鎮子.這是命令.而且,鎮子外面有狼.上個星期已經有十幾頭母牛被它們殺死了.它們也會殺人的."

"沒有人能進來,但並沒有禁止出鎮,"沐瑞以不容置疑的口氣說道,"你明白嗎?我們並沒有要求你違犯長官的命令."

嵐將一些東西塞進衛兵的手里,"給你添麻煩了."

"我想,"衛兵說話的速度變慢了.他向手中瞥了一眼,看到金光一閃,便急忙將手塞進了口袋里."我想,長官的命令的確不禁止出鎮.等一會兒."他將頭探進小屋里."埃林!戴爾!出來幫我把門打開.有人想要出鎮.別跟我爭論.快給我出來."

又有兩名衛兵從里面走了出來.他們睜著惺忪的睡眼,吃驚地望著這支八個人的隊伍.在第一名衛兵的催促下,他們慢吞吞地轉動起提升鎮門門閂的大輪子,然後用力推開鎮門.提升門閂的齒輪在轉動時發出一連串聲響,不過認真上過油的鎮門門軸在鎮門被推開時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鎮門打開還不到四分之一,一個冰冷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那是什麼,不是有命令,鎮門直到日出時才能開啟麼?"

五名穿著白斗篷的男人走到衛兵室的燈光下.頭上的兜帽遮住了他們的面孔,但每個人的手都放在了劍柄上.斗篷上左胸部位的金色太陽圖案表明了他們的身份.麥特低聲嘟囔了一句.衛兵們則停止動作,交換著不安的眼神.

"這和你們無關,"第一名衛兵氣勢洶洶地說道.五個戴白色兜帽的人一齊轉頭望著他.他的聲音立時弱了許多."聖光之子在這里沒有權力.長官……"

"聖光之子,"剛才那名說話的白袍眾又說道,"有權力在任何地方管理行于光明中的人.只有暗帝黑影籠罩的地方才會遭到聖光之子的棄絕,不是嗎?"他轉頭看了一眼嵐,立刻又以更加警惕的神情看了第二眼.

護法沒有任何動作,完全是一副安閑自在的樣子.但能夠如此輕松地看著聖光之子的人其實並不多.有一張石頭臉的嵐現在的神情卻仿佛是在看著一名擦鞋童.當那名白袍眾再次說話的時候,他的語氣中已經充滿了懷疑.

"在這樣的時候,什麼樣的人會想要在深夜離開鎮子?現在外面的荒野中只有惡狼,和在空中窺伺人類的暗帝造物."他看了一眼橫過嵐的前額,將嵐的長發系住的皮繩."你是北方人,對不對?"

蘭德在馬鞍上伏得更低.人蝠,白袍眾所說的暗帝造物一定是那個.如果牡鹿與獅子旅店中出現了隱妖,那麼有人蝠在附近活動也不令人驚訝.但在這個時候,蘭德所想的並不是這個.他覺得自己認識這個白袍眾的聲音.

"我們是旅行者,"嵐平靜地回答,"對于你們和你們的事情沒有興趣."

"所有人都會對聖光之子感興趣的."

嵐微一搖頭,"你們是不是要給地方長官找更多的麻煩?他限制了你們進入鎮子的數量,甚至派人監視你們.如果他發現你們在他的家門口騷擾誠實公民,他會怎樣做?"嵐轉向衛兵,"為什麼你們停下來了?"衛兵們猶豫著,將手放回到鎮門上,但白袍眾的話又讓他們停了下來.

"地方長官不知道他的鼻子底下出了什麼事.這里有他看不到,嗅不到的邪惡.但聖光之子能看到."衛兵們彼此看著.他們的手不停地張闔,仿佛是在後悔不該把長矛留在衛兵室里."聖光之子知道邪惡在什麼地方."那名白袍眾的目光轉到馬背上."我們知道邪惡的所在,會將它連根拔除.無論它要逃到什麼地方."

蘭德竭力想讓自己不那麼顯眼,但他的動作反而引起了那個人的注意.

"我們看到了什麼?有人想要躲著我們?你……?哈!"那個人掀起了白斗篷的兜帽.而蘭德已經知道那會是誰了.傑夫拉點著頭.臉上滿意的表情顯而易見."很顯然,衛兵們,我從一場巨大的災禍中拯救了你們.你們正在幫助的人其實是一些正要逃離光明的暗黑之友.你們的這種行為應該被報告給你們的長官,以進行懲戒,或者也許應該把你們交給裁判者,以發掘你們今晚真實的企圖."他停了一下,瞥了一眼那些恐懼的衛兵.而對于衛兵的任何反應,他顯然都無動于衷."你們不希望這樣,對不對?我要押解這些惡棍去我們的營地.他們應該接受聖光的審判.或者你們願意代替他們?"

"你們要帶我去你們的營地,白袍眾?"沐瑞的聲音突然同時從所有方向傳來.聖光之子剛剛出現的時候,她就退回到了夜幕中."你們要審判我?"她向前邁出一步,陰影在她身周盤旋,她仿佛變得更加高大了."你們要擋我的路?"

她又邁出一步.蘭德驚訝地張大了嘴.她真的變高了.她的頭頂已經和騎在馬背上的蘭德等高.黑影聚集在她的臉上,如同濃重的雷暴云.

"兩儀師!"傑夫拉嚎叫著,五名白袍眾的佩劍瞬間出鞘."去死吧!"其他人還在猶豫的時候,傑夫拉已經沖上前,揮劍劈向了沐瑞.

沐瑞舉起手杖,迎向白袍眾的劍刃.蘭德不禁失聲驚呼.那根雕工精細的木杖不可能擋得住鋼劍的全力一擊.劍與杖撞擊在一起,火星四射.傑夫拉一聲厲吼,被彈回到自己的同伙中間.五名白袍眾摔作一堆.傑夫拉的劍落在他身邊的地面上,劍刃彎成了一個直角,彎折的那一點幾乎要熔斷了,還冒出縷縷青煙.

"你竟敢攻擊我!"沐瑞的聲音如同颶風的咆哮.盤旋在她身周的陰影為她罩上了一層黑色的斗篷.現在她已經和鎮牆上的瞭望塔一樣高了.她低下頭來,對那些白袍眾怒目而視,如同一位巨人盯著幾條白色的蛆蟲.


"走!"嵐喊道.他以閃電般的動作抓住沐瑞的白馬,縱身躍上曼塔."快!"他命令道.曼塔如同飛出投石器的石塊,穿過剛打開一道窄縫的鎮門.護法在穿過鎮門的一瞬間用肩膀將兩扇鎮門徹底撞開了.

一切只在轉瞬之間.蘭德仍只是一動不動地盯著眼前發生的一切.現在沐瑞的頭和肩膀都越過了鎮牆.衛兵和聖光之子們都擁在一起,後背緊貼衛兵室,遠遠躲避著她.兩儀師的面孔在夜色中已經看不清了,雙眼如同兩輪滿月.現在那雙眼睛正看著蘭德,釋放出不耐煩和氣惱的光芒.蘭德費力地咽了口唾沫,一踢飛云的肋骨,緊隨其他人跑出了鎮門.

離開鎮牆五十步,嵐止住了眾人.蘭德回頭望去,沐瑞黑影盤旋的身體遠遠高過了木牆,頭和肩膀都深入到夜空之中.被藏在云層中的月亮染上了一層銀色的光暈.在蘭德驚訝的注視中,兩儀師邁步跨過了鎮牆.鎮門開始快速地閉合.當沐瑞的雙腳踏在鎮外的地面上時,她一下子就回複到了正常的體形.

"打開大門!"一個急迫的喊聲在鎮內響起.蘭德覺得那是傑夫拉的聲音."我們必須追擊他們,捉拿他們!"但衛兵們顯然沒有放慢關門的速度.大門猛地撞合在一起,門內隨之響起門閂落合的聲音.也許其他白袍眾並不像傑夫拉那樣渴望與兩儀師作戰.

沐瑞快步向阿蒂卜走來,伸手撫摸著白馬的鼻子,一邊將手杖掛在它的肚帶上.蘭德不需要去看,就知道那根手杖上不會多出任何傷痕.

"您比巨人還要高,"艾雯在貝拉的背上挪動著身體,喘息著說.其他人沒有說話,但麥特和佩林都讓坐騎朝遠離兩儀師的地方閃了閃.

"我?"沐瑞一邊不經意地說著,一邊坐上馬鞍.

"我親眼看見的,"艾雯堅持說.

"在夜晚影響思想的小把戲.眼睛看見的不一定就是真實的."

"現在不是玩游戲的時候,"奈妮薇氣憤地說.但沐瑞打斷了她.

"確實不是玩游戲的時候.我們在牡鹿與獅子贏得的也許會在這里全部失去."她回身看了一眼鎮門,搖搖頭."如果人蝠不會飛就好了."她哼了一聲,似乎是覺得這個念頭很愚蠢."我還不如希望摩達奧真的看不見.沒關系,他們知道我們一定會走的線路,但如果運氣好的話,我們可以搶先他們一步.嵐!"

護法向東,走上了通往凱姆林的大道.其余人緊隨在他身後.馬蹄有節律地敲擊在硬土路面上.

他們讓馬匹保持著快速行走的步伐.這樣即使沒有兩儀師的幫助,馬也能前進數個小時不需要休息.但趕路還不到一個小時,麥特突然高聲喊著,伸手指向他們剛剛過來的地方.

"看!"

所有人全都拉住缰繩,回頭望去.

火焰照亮了巴爾倫上方的夜空,仿佛有人在那里點燃了一座足有房子那麼大的篝火堆.低空中的云團都被映成了紅色.火星隨風一直揚上了半空.

"我警告過他,"沐瑞說,"但他沒有認真聽我的話."阿蒂卜踢踏著地面,它感應到了兩儀師的懊惱."他就是不認真聽我的話."

"那座旅店?"佩林說,"牡鹿與獅子?您怎麼能確定?"

"那麼你還以為會有什麼樣的巧合?"湯姆問,"是地方長官的房子?不會.那也不是倉庫,或者是哪一家的廚房,或者是你的外祖母的干草堆."

"也許今晚還是有一點光明照耀著我們,"嵐說道.艾雯生氣地轉頭瞪著他.

"你怎麼能這樣說?可憐的菲斯師傅失去了他的旅店!而且還可能有人受傷甚至喪命!"

"如果他們攻擊了旅店,"沐瑞說,"也許我們離開鎮子和我的……表演並沒有受到注意."

"也有可能是摩達奧希望我們這樣想."嵐說道.

沐瑞在黑暗中點點頭."也許.不管怎樣,我們必須前進.今晚對于任何人來說都不會有多少休息時間."

"您說得輕巧,沐瑞,"奈妮薇喊道."旅店里的那些人呢?他們一定會受傷的,而旅店老板失掉了謀生的依靠.這全都是因為您!您口口聲聲說自己走在光明里,卻絲毫不為那個旅店老板設想.他的災禍全都是因為您!"

"因為他們三個,"嵐氣憤地說,"這場火,人員傷亡,還有將來的……全都是因為這三個人.付出的代價只能證明這代價是值得付出的.暗帝想要您的這些男孩,他想要得厲害.所以我們一定要阻止他.或者您甯願將他們丟給隱妖?"

"放輕松,嵐,"沐瑞說,"放輕松.鄉賢,您認為我能幫助菲斯師傅和旅店里的那些人嗎?嗯,您是對的."奈妮薇想要說些什麼,但沐瑞擺手阻止了她,又繼續說道."我可以自己回去,給他們一些幫助.當然,我能提供的幫助不算多.但我的幫助會引起另一些人的注意.他們不會因為這樣被注意而感謝我,特別是當那座鎮子里有聖光之子的時候.而那樣就只剩下嵐可以保護你們.他非常優秀,但如果一名摩達奧,或者是一群獸魔人找到你們,他也將難以護你們周全.當然,我們可以一同回去,但我懷疑我是否有能力將我們所有人重新帶進巴爾倫,卻不引起任何注意.那樣就會讓你們暴露在點起那把火的東西面前,更不要說白袍眾了.如果您是我,您會怎樣選擇,鄉賢?"

"我一定會做些什麼的,"奈妮薇不情願地嘟囔著.

"不惜讓暗帝取得勝利?"沐瑞問道."記住那是什麼,它想要什麼.我們是在一場戰爭中,就像海丹正在進行的那些戰爭一樣.唯一的區別在于,那里戰斗的人成千上萬,而在這里只有我們八個.我會派人給菲斯師傅送去黃金,足夠讓他重建牡鹿與獅子.沒有人會發覺那些黃金與塔瓦隆有關.我也會派人去幫助火災中受傷的人.比這更多的幫助只會讓他們遭遇危險.您要明白,這並不容易.嵐."護法轉過馬頭,繼續沿大路走去.

蘭德不時還會回頭看上一眼.最後,他只能看見云層中的亮光,直到那些亮光也消失在黑暗中.他希望明是正確的.

當護法最終帶領他們離開硬土大道,下馬准備休息的時候,蘭德估計距離日出已經不超過兩個小時了.他們絆住馬匹,但沒有給馬匹卸鞍,也沒有生氣篝火.

"一個小時,"嵐對著正在用毯子裹住身體的眾人說.他要為他們站崗."一個小時之後,我們必須上路."很快,寂靜便吞沒了眾人.

過了幾分鍾,麥特用只能被蘭德聽到的耳語說,"我想知道戴維對那只獾怎樣了."蘭德一言不發地搖搖頭.麥特猶豫著.終于,他又說道,"你知道,蘭德,我本以為我們安全了.自從渡過塔倫河以後,我們還沒有遇到任何狀況.而且我們進入了一座城市,有城牆保護著我們.我以為我們安全了.但那個夢,還有隱妖.我們還會有安全的生活嗎?"

"在我們到塔瓦隆之前應該是沒有了,"蘭德說,"這是她告訴我們的."

"我們那時會安全嗎?"佩林輕聲問.他們三個不約而同地望向睡夢中的兩儀師.嵐已經消失在黑暗里.他可能出現在任何地方.

蘭德忽然打了個哈欠.另外兩個人都被他的聲音嚇了一跳."我想我們最好還是睡覺吧,"蘭德說,"這樣醒著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佩林低聲說,"她應該已經做了什麼吧?"

沒有人回答.

蘭德挪了挪身子,躲開頂住他後背的一條樹根.然後又從一塊石頭和另一條樹根上翻過身.這個地方不是個好的宿營地.實際上,護法一直以來還沒有為他們挑選過如此糟糕的宿營地.蘭德昏昏睡去的時候還在懷疑那些硌在他肋骨上的樹根是否會讓他做夢.但很快,嵐就晃動他的肩膀喚醒了他.蘭德揉著疼痛的肋骨,心中卻在慶幸自己完全不知道這次睡著的時候到底有沒有做夢.

東方還看不到絲毫曙光.所有人將行李在馬鞍後面系好之後,嵐立刻率領他們繼續向東進發.當太陽升起的時候,他們一邊騎馬,一邊昏昏沉沉地將一些面包,干酪和清水塞進肚子里,一邊還要用斗篷擋住寒風.只有嵐例外.他也在吃東西,但沒有一點迷糊的樣子.他已經穿回了那件變色斗篷.斗篷在他身後擺動,不停地變幻成灰色或綠色.嵐只是注意著不讓它掛在右手的手臂上.他的臉上依然沒有表情,但眼睛不停地向四周搜索,仿佛他們隨時都會遭遇伏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