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聖域風云 第八章



聖京南門附近已經完全被聞訊趕來的人們擠滿,不過沒有一個人敢走出圍欄一步,只能懷著刺激、恐懼、興奮等各種不同的心情竭力在人群中搶占一個好的地方,觀看城外青狼軍與南方大陸三大傭兵團之一的黑色積雨云的撕殺。

黑色積雨云這時淋漓盡致地表現出了沙駝人的凶悍和勇猛,面對青狼軍手中明顯占據優勢的長兵器,他們沒有絲毫畏懼,蓄滿的戰意迸發出來,一往無前地向著對手沖了過去,沒有一個人發出應該早已經充斥戰場的喊殺聲,就象伺機撲向獵物的豹子,在獵物被撕成碎片之前不會有任何引起其注意的聲音。

而名震天下的青狼軍則體現出了平日里的訓練有素,兩個百人隊分別跟在兩位主將馬超馬岱的身後,以主將為中心形成一個錐形迎面撞向對手,同樣沒有任何多余的聲音。其他三個百人隊並沒有發動沖鋒,而是迅速分散成了幾十個小隊,呈扇形散開,緩慢而堅定地從主將身後和兩翼向沙駝人包抄過去。

在馬超的內力催送下,九尾狼牙槍在他手中不停地旋轉,九條狼尾甩的筆直,遠遠看去馬超手中拿的不象是一條槍倒更象是一把傘。從沖進沙駝人隊伍的一刹那開始,王天就真正見識到了傳說中英勇無敵的馬超的厲害,狼牙槍所到之處,根本沒有一合之將,不管是人,是馬匹還是兵器,所有碰上旋轉著的九尾狼牙槍的東西都馬上被撕開,真如失去抵抗力的獵物被鋒利的狼牙撕咬一樣。馬超手中的九尾狼牙槍成了對手的噩夢,在內力的貫注下,九條狼尾舞動成的黑影的鋒利程度絲毫不比那滿布細小鋸齒的槍尖差,首當其沖的幾個沙駝傭兵的彎刀根本遞不到他身上,就已經在一片血雨中變成了支離破碎的尸塊橫飛了出去。馬超身後的長槍百人隊全部單手握住槍杆中部,另一只手策馬,保持著緊密的錐子陣形跟在主將後面沖入沙駝人當中。雖然握在長槍的中部,但是沙駝人的彎刀依然比不上青狼軍的武器長度,那些青狼軍根本沒有刺殺的動作,就是將槍身橫著伸出,利用馬匹的速度劃過身邊因為夠不到自己而抓狂的敵人身體,在敵人的尸體落下馬的時候,青狼軍的錐形陣早已經突了進去。以馬超為頭,整個百人隊就象一個渾身是刺的刺猬,令由于兵器短而吃虧的沙駝人遭到了巨大的傷亡,本來緊密的陣形被輕易撕開。


在雙方距離只有幾十步的時候,馬岱率領的百人隊忽然沒有征兆地停下了沖擊,這時迎面沖來的沙駝人由于估算錯誤已經提前將手中的彎刀舉到了最適合劈殺的角度。當沙駝人的氣勢不由為之一滯的時候,青狼軍們手中的長刀已經揮舞了起來砍向了他們。同樣是錐形陣,但是馬岱他們並沒有利用錐形陣最利于沖刺的優點,而是擺在那里利用對手的沖勢將他們分割開來,利用手中武器的長度完全占據了優勢。很多倒下馬來的沙駝人至死也不瞑目,因為在青狼軍錐形陣內外雙層的長兵器的揮動下,他們的彎刀根本發揮不出砍劈的作用來。青狼軍的分工很明確,錐形陣最外面一層的兵士就是負責砍殺敵人,而他們身後的同伴則專門負責替前面的同伴擋架敵人的攻擊,前面的人一倒下,後面的人立刻補上來。馬岱立馬在錐形陣的錐尖,手中的疾風狼吻刀每一下揮動,刀尖都帶出一道依稀可以用肉眼看到的刀氣。在刀氣破空聲中,根本不用真地砍在對手身上,光是刀氣就能將沙駝傭兵連人帶馬劈成兩段。黑色積雨云的攻勢就象是黑色的潮水,一波接著一波,而馬岱和他的百人隊就象是巍然矗立的礁石,任你潮水洶湧,我自巋然不動,傭兵們只能在礁石旁綻放出幾朵鮮血做成的浪花,對礁石本身根本構不成傷害。

和馬超的長槍隊,馬岱的長刀隊不同,剩下的三個青狼軍的百人隊使用的武器各自不同,槍、戟、刀、斧揮舞在一起,構成了僅使短短的彎刀的沙駝傭兵難以逾越的死亡線。顯然今天來的青狼軍無一不是久經訓練的精兵,雖然他們沒有形成大的隊形,但是幾個青狼軍湊在一起配合的卻是極為得當。一個沙駝傭兵揮舞著劈過來的彎刀在被一柄長戟架住的同時,他的身上也多了一個碗口大的血洞,旁邊的一個青狼軍士的長槍在他最無法做出招架動作的時候已經奪取了他的性命。武器上的優勢已經叫沙駝傭兵吃盡了苦頭,而青狼軍嫻熟的互相配合則令他們在殺死對方的時候根本不用擔心自己受到攻擊,每個青狼軍士兵都清楚各自的職責,同伴攻的時候他守,同伴守的時候他攻。絕望的沙駝傭兵揮舞著手中的彎刀沖了上來,發揮出自己全部的能量,但是很少能在青狼軍嚴謹的配合下得手,因為他同時面對的並不是一個敵人,很多傭兵身上的致命傷都不只一處。

人們目瞪口呆地看著城外的撕殺,這根本不是戰斗,簡直是單方面的屠殺,雖然雙方都拿著足以奪取對方性命的利器。看著拼盡自己全力向馬超砍去的伊撒克那地階境界的淡紅色斗氣被九尾神槍旋轉的狼尾輕易撕碎,同時將他的身體重重地磕飛,化作馬蹄下一團面目全非的血肉,王天真正見識到了當今天下最傑出的武將之一的恐怖,同時沙駝人的悍不畏死也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雖然已經想到了自己的命運,但是黑色積雨云們仍然沒有絲毫的退縮,前仆後繼地沖向青狼軍,忠實地做到了他們首領在戰前的誓言——同生共死。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城外的撕殺就結束了,除了傲然佇立的青狼鐵騎,戰場上面能夠活動的就只有失去了騎士盲目奔跑的無主戰馬了。

雖然撕碎了無數個熱血沸騰的身體,但是在狼尾轉動形成的氣圈的保護下,馬超的盔甲還是一樣亮的耀眼,和他弟弟滿身的血汙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顯然馬岱距離他的大哥還有著不小的差距。戰勝的青狼軍默默地歸陣,沒有參戰的青狼軍中沖出兩個百人隊,開始進行打掃戰場的善後工作。聖京城里的人們連大氣也不敢出,恐懼地看著外面那些輕易殲滅了五百最優秀傭兵的鐵騎。很快,青狼軍將陣亡的幾十個將士的尸體收拾好,准備撤離了。馬超單馬走到距離城門百步左右的地方,城門口的人們下意識地向後退去,引起一陣混亂,神殿護衛們緊張地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一群翼人族的弓箭手已經飛到了天上,手中的弓箭已經做好了准備,不過沒有一個人的弓箭敢于指向那個銀盔白馬的華龍將軍。馬超大聲地喊道:“他們也是真正的戰士!”手中長槍一舉,身後的青狼軍發出排山倒海般的吼聲:“犯我華龍天威者,雖遠必誅!犯我華龍天威者,雖遠必誅!犯我華龍天威者,雖遠必誅!”三聲過後,馬超手中長槍放下:“如果還有傷害我華龍子民的事情發生,青狼軍絕不姑息!”


青狼軍的影子已經在地平線上消失,人們這才從震撼中蘇醒了過來,擁擠著沖出城門。黑色積雨云全軍覆沒,他們留下的財物自然成了無主之物,來聖京的人們大多是為了錢財而來,當然不會放過這個絕好的發財機會了。神殿護衛團的職權范圍嚴格限制在聖京圍欄以內,不會有人來阻止任何人來決定那些傭兵們留下的財物的歸屬問題。成群的人們不顧血汙,在戰場上的殘肢遺骸當中發瘋般的尋找著一切可以換成錢財的東西……

就在那些人瘋子一樣搶著在那些肢體不全的殘尸上面搜刮著財物的時候,王天也跟了出去,不過那些沾滿了鮮血的錢物實在令他提不起興趣。他趁著混亂盡量遠離戰場,雖然他現在需要錢,但是要他象野狗一樣從死人身上搶東西他實在是做不到。平原上四散跑著剛才的血戰留下的無主戰馬,這才是王天的目標。當紅了眼的人們看見王天牽著幾匹高大的沙駝馬回到聖京的時候,他們這才發現自己原來錯過了這麼好的發財機會,于是人們扔掉了手中的殘肢斷臂,轉而向那些驚惶失措的戰馬沖去。一匹經過訓練的沙駝戰馬在馬市上能夠賣到非常好的價錢,黑色積雨云的馬自然都是完全符合馬匹商人要求的良駒,不過沒有一定的本事,是追不上並且捕獲那些失去了主人的可憐動物的,大多數的人只能空手而回。

五匹沙駝戰馬連同它們背上的鞍具一同賣給了出價最高的商人,王天揣著沉甸甸的錢袋回到了落腳的旅店。加上這七百五十枚金幣,自己計劃中需要的錢差不多夠了,這下省了去龍之沼澤的冒險了。王天心情一放松,向後躺倒在床上,手腳大開。就在他最放松的時候,窗戶突然被打的粉碎,一道白光帶著呼嘯的風聲向著王天雙腿之間男人最脆弱的部位飛來。王天的身體向牆的方向迅速挪了一下,仍然保持著平躺的姿勢,一柄利劍插在了兩腿之間,差一點就令他失去了傳宗接代的能力。房間的門被人推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手握利劍,神色凝重。另外一道人影從破碎的窗戶飛了進來,儒衫翩翩,雙手縮在寬大的袖中,顯然作好了再次攻擊的准備。

王天還是躺在那里,眼中流露出難以言語的痛苦:“真的不放過我嗎?”兩人並沒有回答,不過從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氣已經替他們回答了這個問題。“南宮豹,周浩,”王天終于坐了起來,“你們還是找到我了。”周浩苦笑:“其實我們並沒有找到你,我們也是去南門觀看青狼軍和沙駝人的撕殺的。可惜你雖然裝扮成沙駝人的模樣,用頭巾擋住了臉,但是實在是不應該出去搶那幾匹馬,不然在當時的情況下我們很可能注意不到你的。衣服變了,但是你的身材,走路的姿勢都沒有變,于是我們就一直跟著你,直到你露出了面目來。”王天坐在床上,閉上了眼睛:“你們能不能再給我兩個月的時間?等我做完了必須要去做的事情,我會自己去南宮家認罪的。”周浩慢慢地說:“說實話,我直到你脫下裹頭的頭巾的時候,心里一直不希望真的是你。我知道你一定有說不出來的苦衷,但是可惜我們是南宮家的子弟,有些事情是不能根據自己的感情行事的。”南宮豹冷冷的聲音響起:“拔劍吧!讓我看看你究竟從南宮家學到了些什麼!”


王天將插在床板上的劍拔起,伸手在鋒利的劍尖上觸了觸:“家里肯定是下了對我的追殺令,你們還能如此對我,實在是叫我沒法向你們出手。沒有這把劍,你們殺我要容易許多的。換了我是你們,恐怕我就不會這麼做。”南宮豹的聲音多了一分惱怒:“別那麼多廢話,動手啊!好,你不動我動!”手中的血盟化作一道寒光,刺向王天的喉嚨。“叮”的一聲,王天用手中的劍將血盟格開,左手一掌擊在床板上,將西域風情的胡床打的四分五裂。南宮豹的血盟再刺,目標仍然是王天的喉嚨,但是迎面飛來無數胡床的殘骸,顯然王天將這些當作了自己的掩護,他的劍可能跟在任何一塊碎片後面刺向南宮豹的要害。南宮豹只有變招,回風劍法當中防守最嚴密的葉隨風轉形成一個劍尖組成的旋渦,森森劍氣將打向自己的碎片絞成了更加細小的碎渣。暫時被阻擋住視線的南宮豹沒有感覺到王天的劍和血盟相交,于是馬上後躍,借以躲避王天可能從自己劍勢之外的地方刺來的劍。周浩則同時閃身避開四射的碎片,落在了王天的左側,作勢欲撲,只要王天一有疏忽的機會,鋒利的袖中劍就會閃電般的從袖中刺出,攻向他最難顧及的地方。王天在將胡床擊碎打出後並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南宮豹兩人分別將他和門、窗戶隔開,阻斷了他逃出房間的去路。“我說過,”王天一字一頓地說道,“我、不、會、傷、害、南、宮、家、的、任、何、人。”他口中發出一聲長嘯,沖天而起,人與劍合在一處,將屋頂沖破一個大洞,飛了出去。當南宮豹二人躲開掉落的磚頭瓦片,從破洞中追出的時候,王天已經不見了蹤影。望著聞聲趕來的神殿護衛,兩人只得放棄了追擊,在被人發現之前施展輕功離開。聖京絕對禁止私斗的禁令他們當然是清楚的,所以才一直跟蹤王天進了屋才動手。沒想到王天用如此的方法逃出屋外,使得他們這次的追殺以失敗告終。

歐陽若漪在貼身侍女日瑤、辰瑕的服侍下對著銅鏡梳妝,這是她最後一次在落日馬場的自己家中打扮自己,馬家迎親的人已經在外面等候了,自己馬上就要拜別父母,嫁入馬家,成為自己心上人的妻子了。聽著外面的喧鬧,喜氣洋洋的日瑤偷嘴笑著:“小姐,你今天真漂亮啊!”“貧嘴!”歐陽若漪作勢欲打,臉上卻泛起了一片紅暈。自己的四個貼身侍女和自己情如姐妹,都是落日馬場收留的孤兒出身,平日里象姐妹多過了象主仆。和南宮家一樣,落日馬場也是通過收養孤兒來培養自己的勢力,不過落日馬場分為內外兩院,內院是歐陽家的直系子弟,外院則是那些收養的孤兒和投靠落日馬場的外來人,被稱為外院弟子。通過自己的努力,外院弟子同樣能夠在歐陽家出人頭地,現在的馬場大總管馮熙良就是最好的例子,不過歐陽家對于自己的血統和大多數世家一樣非常關注,馬場的最大權利永遠是掌握在姓歐陽的人的手中,象南宮世家那樣絕對是江湖世家當中的異類。還好歐陽家一直是人才輩出,雖然外院弟子當中有不少的良才,但是內院的名頭總是穩穩壓住外院一頭。自己這輩的姐妹當中,到了出嫁年齡還待嫁閣中的就只自己一人了。馬場上上下下誰都清楚若漪小姐是老爺子最疼愛的孫女,加上若漪小姐本性良善,待人和氣,深得馬場眾人人心,更何況未來的姑爺是威鎮天下的西涼青狼軍的二將軍,不但武功高強,更是個深得人望的美男子,居住西涼地界的百姓哪個沒得過青狼軍的好處?于是整個馬場都籠罩在一片祥和喜慶的氣氛當中,歐陽家上下人人笑的合不攏嘴,就好象都是自己的親生閨女出嫁一樣。典型的美女配英雄,如此美滿的姻緣就連平日里一向嚴肅的大爺歐陽煅也是眉開眼笑,指揮著下人為馬家的接親隊伍端茶送水,並親自將准姑爺馬岱迎進了內堂,拜見歐陽家家主歐陽驥歐陽老爺子。

滿心甜蜜的若漪小姐從銅鏡當中發現辰瑕的臉上有幾分惆悵,知道這個丫頭心中惦念著從小一起長大的另外兩個侍女月琪星璿,本來想安慰她幾句,可是話到嘴邊卻不知該如何開口,不由得歎了一口氣。“小姐,”年紀最大的日瑤也發現了她們倆不對勁的地方,眉眼通靈的她自然知道是怎麼回事,于是開口勸解,“又在想月琪妹妹她們了。放心,月琪妹妹她們的武功自保還是沒問題的。等您嫁過去了,叫姑爺派人出去打探,肯定會有她們的消息的。咱們姑爺那麼厲害,有什麼事情是他辦不到的?”“唉,琪兒她們姐妹走了已經三天了,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我真怕她們出事。”“放心吧小姐,那天姑爺在聖京大展神威,如今誰不知道我們華龍子民有青狼軍作後盾,哪個異族人敢欺負我們華龍人?五爺派出好幾批人去找她們了,很快就會有消息的。你還是多想想開心的事情吧,馬上要嫁人了哦。”“臭丫頭,又在笑我!”歐陽若漪被日瑤的幾句話引回了對今後的憧憬當中去,抓住日瑤的手臂伸手在她腋窩呵起癢來。“哈哈……小姐……放……防過瑤兒吧……”日瑤一邊隨著自己主子的動作扭動,一邊告饒,不過誰也沒看見她笑的時候眉間的那分擔憂。自從那日馬場和沙駝人沖突被俘後,月琪和星璿就再也沒有笑過,雖然沒有真的受到沙駝人的侮辱,但是她們回來時凌亂的衣襟表示出沙駝人並不是道貌岸然的君子,這使得這兩姐妹在眾人面前抬不起頭來。除了照顧箭傷未愈的妹妹,月琪整天都在咬牙練劍,全然沒有了往日的端莊,星璿也少了平日里的活潑,兩姐妹沒事的時候就躲在房中不見人,自己去過幾次看望她們,兩人的眼睛都是又紅又腫,顯然是哭的。天知道那些造孽的沙駝人對她們干了什麼,幸好她們腕上的守宮砂都還在,隨著時間的推移應該能叫她們從痛苦中蘇醒過來。小姐和自己一樣也是天天在為她們倆擔心。就這樣過了半個多月,本來以為她們會漸漸恢複過來的,誰知道星璿的傷一好,兩姐妹就留書出走,說是那次沙駝人當中最大的仇人並沒有被青狼軍殺死,她們要去報仇。小姐差點急壞了,都是自己強作歡笑盡量安慰,才沒叫她步兩姐妹的後塵,去聖京找她們。“創世神啊,保佑月琪她們不要出事啊!”日瑤在心中暗自祈禱,“希望強叔他們能夠盡快找到這苦命的兩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