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天怒 第五章

“快!快把風向變回來!快!要東風!”督陣的孫堅遠遠地望到遠處趕來堵截敗退的東瀛人的天鵬軍戰船的桅杆,立刻向著祭壇方向大叫了起來。鬼谷子大師等人立刻再次作法起來,他們雖然並不是軍人,但是也知道水戰當中風向的重要性。現在倭寇已然潰退,剛才華龍軍借以增加戰船速度的西風現在同樣在幫他們的忙。而天鵬軍趕來的匆忙,現在居然才有這十幾條龍船來到戰場之上,其他的戰船究竟在哪里還不可而知。雖然說龍船的船身要比任何其他船只都巨大,但是他們勉強結起來的這道防線肯定經不住挾著風勢水勢拼死沖擊的倭寇龍鱗戰船的撞擊。

風向逐漸再次發生了變化,在這段時間里多次使用仙術的那些仙術師們有的嘴角已經微見血絲,但是他們還是拼命地將強勁的西風再轉化成東風。和戰場上浴血殺敵的將士們比起來,自己的這點傷又算的了什麼呢?蟠龍軍的戰船放過了那些癱瘓在江面上的敵船,拼命地向著正在朝天鵬軍沖過去,企圖打開一條逃生之路的倭船追趕著,試圖將更多的敵人截下來。他們已經不擔心戰斗的勝利了,但是在場所有的華龍人都在為那十幾條准備以己之力對抗數百倭船的龍船擔心,不過現在也沒有什麼可以幫他們的了。但願這些從未在人們面前顯示過其威力的龍船能夠創造奇跡。

但是站在天鵬軍旗艦“龍魂”號船樓上的朱天鵬卻是安定自若,甚至有閑心提醒自己身邊的阮小七不要這麼早拔出兵刃。他微微閉上的眼睛在目測著倭船的距離。在突然改變方向的東風的作用下,倭船的速度慢下來了一點,但是仍然是一般船只無法企及的高速,畢竟他們身後還有殺紅了眼的蟠龍軍在緊緊追趕,企圖替自己多攔住一些東瀛人。朱天鵬心中清楚他們肯定在為自己的“自不量力”而擔心,水戰之上,力量對比如此懸殊的情況之下,恐怕誰也不會認為天鵬軍能夠將東瀛人攔下,他們只要不被蜂擁而來的龍鱗戰船全數淹沒,就應該可以算的上是個奇跡了。

十八條龍船一字排開,在江面上形成了一道並不完全密合的封鎖線。東風將那些燃燒起來的倭船上面的煙霧吹了回去,天鵬軍的將士終于可以放下手中捂住口鼻的濕巾了。和其他的華龍軍不同,他們現在不但沒有別人意想中的驚慌失態,反而投向即將沖到足夠距離的倭船上面的目光中,還帶著一絲勝利者對垂死掙紮的敵人的輕蔑和少許不應該有的憐憫。龍船的真正戰斗力,可是還從來沒有公開展示出來過,只有天鵬軍的人才清楚一會兒這些倭寇即將面臨的命運。

“差不多了,”朱天鵬在心中對自己暗暗說道,他輕輕地說了一句:“傳令,各船開火,不要放過去一艘倭船。誰要是放走了一個敵人,不必我動手,自己投到江里去好了。”站在他身旁的阮氏三雄立刻跑開,大聲傳達著大帥的命令。現在朱天鵬身邊的人,就剩下白龍敖昂和青蛇苗小青了。白龍湊近朱天鵬的耳邊,低聲道:“二師兄,用不用我們將江水逆流,好用上那個……”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朱天鵬就已經搖頭道:“不必了,這些家伙的心已經亂了,不必那麼浪費。前後夾攻,他們已經完了。對了,提醒各船千萬注意,不要誤傷了沖入倭船當中的友軍。好容易有了這麼多靶子,就叫將士們痛快一回好了。”

朱天鵬的命令被阮氏三雄傳遍了“龍魂”號。龍魂號的旗台上的信號兵們立即舉起手中的旗子,將大帥的命令以旗語的方式傳到了其他龍船上面。其他的龍船上的信號兵的旗子同樣在空中揮舞著,表示著已經接到了命令。在沒有無線電的現在,這種方式雖然並不是什麼時候都能將命令准確無誤地傳達開來,但是至少比其他水軍一直在沿用的使用舢板水鬼傳遞消息要快的多。

接到朱天鵬命令的各條龍船,船身對著東瀛人一側的上百個舷窗紛紛打開,從中探出許多長達十丈以上的木竿來。只有保存自己,才能更好地消滅敵人,這是朱天鵬訓練天鵬軍的一貫思想。龍船雖然噸位已經接近萬噸,但是如果被龍鱗戰船連續撞擊的話,船身一樣會受不住。這些木竿的粗細猶如房梁一般,被天鵬軍稱為“拒船檔”,好象步軍當中的拒馬槍一樣,作用就是在自己阻擊東瀛戰船的時候,防止漏網之雨撞上自己。雖然說天鵬軍中的很多人都懷疑這樣的措施實際上究竟是否能夠被用到,但是經過朱天鵬的嚴格訓練的他們,仍然一絲不苟地按照預先演練過不知多少次的戰斗程序執行著。


最近的倭船距離龍船組成的防線已經不過千步距離了。“龍字一號”上的朱天鵬的副手“混江龍”李俊一聲令下,那些沒有伸出拒船檔的舷窗冒出了一個個黑洞洞的鐵桶一般的東西。其中的一個突然噴出火焰,煙火當中,伴著一聲巨響,遠方的一艘龍鱗戰船的旁邊濺起一個巨大的水柱,差點將船掀翻。這就是天鵬軍的秘密武器之一,在這個時候,只有擁有成熟的火藥技術的華龍才能夠成功制造出來的火炮。現在的世界上,能夠擁有火器的,也還只限于受到華龍影響的東方大陸有限的幾個國家,而威力強大的火炮,就是華龍也是才問世不過幾年的時間,還從來沒有在實戰中使用過。

當今的水戰,一般的戰術不過是遠用投石機,近用火箭,然後雙方撞在一起,相互登上對方的戰船,展開殘酷的肉搏,只是在東方大陸多了一些威力要比火箭大上不少的火器而已。所以各國並沒有發展大噸位的戰船,而是著重提高自己戰船的船體堅固程度,速度和靈活性。越大的戰船就越笨,不但速度要慢上許多,也更容易被對方的撞角撞擊,雖然說跳幫肉搏的時候人數上肯定會占優勢,但是制造這樣一艘大笨象,顯然還不如多造幾艘更小更靈活的快船更劃算一些。這也是朱天鵬的天鵬軍剛建立的時候受到那麼多懷疑的原因之一,火炮等大威力火藥武器的研制,被龍禦天列為華龍最高的絕密之一。就是天鵬軍的實彈演練,都要先駛到普通船只無法到達的外海之後再去進行。指南針可也是華龍的發明,並沒有幾個國家在這時候可以掌握。華龍一直以來的閉關鎖國的政策也並不是沒有帶來好處,起碼朱天鵬的龍船在外海四處游弋的時候,其他國家的海軍還大多在大陸架上和漁船爭搶著航道。東瀛人如果沒有從華龍得到了指南針的技術,他們那一千四百條戰船,能有四百條到達華龍就算是不錯了。

龍船之所以要建造的這麼大,就是要盡量增大空間,以便裝載更多的新式火藥武器。雖然天鵬水師的將士們在其他水軍通常進行的訓練上絲毫不會比別人遜色,但是天鵬軍的作戰思想已經有了根本上的改變,原先的東西都成了輔助手段,火炮之類的新式武器才是他們的撒手锏。所以說朱天鵬才會面對船數比自己多上那麼多的東瀛人如此坦然,一艘龍船上面共裝有火炮二百門,雖然現在是用一側的船身作戰,但是加起來也有一千八百門可以使用,卻比東瀛人的戰船總數還多。要說現在天鵬軍龍船的弱點,也還是有的,那就是由于船身過大,又無法使用人力飛輪,速度要比其他戰船慢上不少,但是對現在的防禦戰來說,這個弱點實在是沒有什麼太大的影響。

跟在“龍字一號”後面,其他的龍船上也相繼有一兩門火炮進行了發射。千步的距離,就是當今最大的投石機也仍然夠不到敵人,但是這些火炮卻可以。東瀛人企圖用密集的隊形撞毀龍船,打開一條通路,現在反倒中了天鵬軍的意。此起彼伏的水柱當中,更有不時冒出的一團煙火,被擊中的倭船有的被炮彈擊穿,迅速下沉,有的不過是船上的建築被毀,但是卻極大地動搖了他們的信心。東瀛人根本不清楚天鵬軍用的究竟是什麼武器,難道說是華龍的仙術?據說華龍的仙術雖然厲害,但是卻會非常消耗使用者的體力。一些“有見識”的船長立刻命令加速,准備搶在天鵬軍的仙術師恢複了氣力之前沖到他們近前。龍船雖大,但是蟻多咬死象,絕對抵擋不住數量上占絕對優勢的東瀛戰船,更何況打頭陣的可是沖擊力要比一般戰船大的多的龍鱗戰船啊!

雖然風勢已經改變,但是在東瀛水手拼命地踩動飛輪和水勢的推動下,雖然有少量戰船被擊毀,但是更多的東瀛戰船湧了上來,密密麻麻地布滿了江面,前鋒距離天鵬軍的龍船只有六、七百步的樣子了,倭寇的投石機雖然還沒有達到射程,已經開始發射了起來。朱天鵬轉身對敖昂說道:“准備吧。”“是!”敖昂立刻拱手退下,他現在可是朱天鵬親自任命的天鵬軍將領,魔教的身份已經被“漂白”了。朱天鵬回頭望著氣勢洶洶的倭船,眼中放出寒光,冷聲哼道:“區區蠻夷,也敢來我華龍撒野!”他運足了真氣,不需要那些信號兵的傳令,他的聲音就能被每條龍船上的將士聽見:“犯我華龍天威者,雖遠必誅!給我打!”

在敖昂帶領的敢死隊的輕舟被從龍船上吊下的時候,所有的龍船面對東瀛人一側的船身突然同時被煙霧所遮蓋,隨著鋪天蓋地的轟鳴聲,最前面的倭船立刻陷入了滅頂之災。剛才不過是各船的試射而已,目的不在擊毀敵船,而只是叫炮手們找准目標,適應現在的風向。現在可是真正的齊射,一千八百門火炮的同聲怒吼,整個天地都被震動了,就連龍船重達萬噸的船體都不由得晃了幾晃。


天鵬軍火炮所發射的炮彈,還不是前世意義上的真正炮彈,大多不過是些鐵球罷了,但是在火藥的推動下,這些鐵球比任何投石機所投擲的巨石的威力都要大上不知多少。一千多個鐵球同時落在了東瀛人的船隊當中,造成了巨大的破壞。就是“堅不可摧”的龍鱗船,實際上靠的也不過是外面那層防護力極佳的“龍鱗”而已船身仍是木制,只能抵擋普通的箭矢,面對第一次投入實戰的火炮卻是如同紙糊的一般。被炮彈擊中的倭船,無不桅斷舷透,一下子就有超過二百條東瀛戰船失去了戰斗力。

有的倭船上面更是燃起了大火,那是天鵬軍還沒有經過試驗的新型炮彈,雖然還是鐵球,卻已經不是實心的,鏤空的炮彈雖然距離稍遠就不能擊穿敵船,但是其中的火藥卻會二次爆炸,有些接近現代意義上的炮彈,威力卻還遠遠達不到標准。不過對于倭船的木制船身來說,這樣的炮彈就已經足夠了。火可是當今戰船的天敵,那些實心的炮彈如果沒有打中要害部位的話,只能對倭船造成一些破壞而已,最多比投石機的破壞大上一點。而這些空心炮彈,只要命中了一發,被擊中的倭船就成了水面上一堆燃燒的殘骸。

苗小青站在“龍魂”號最高的船樓上,雙眼緊閉,披頭散發,手中的木劍上還留有劃破手腕時沾上的鮮血。水淹金山寺時候留下的內傷,早已經被邵大師治好了,不但如此,青蛇還得到了更大的好處,靈覺在前世的真正齊天大聖的幫助下有了很大的提高。還是同樣的“水翻術”,現在的她施展起來,已經不再需要那些香燭之類的媒介了。苗小青手中的木劍逐漸在伶俐的作用下發生了變化,“五行”當中的“木”,漸漸有了“水”的氣息。苗小青的杏眼猛地睜開,向著東瀛人的方向一聲“去!”木劍立刻化作一道寒光,鑽入了東瀛人和龍船之間的江水中。

江水立刻起了奇異的波動,一個個巨大的旋渦升起,在龍船的前面構成了一道真正的水上屏障。遇到旋渦的倭船,不管腳下的飛輪如何使力,也只能在其中團團轉,根本無法越雷池一步。不但是船,任何從上游漂下來的東西,都被這奇異的旋渦擋在了那里,距離龍船二百步開外的這道旋渦鎖鏈,除了水,沒有任何東西能夠過來。僥幸逃過了天鵬軍的第一輪炮擊的倭船,被這無法逾越的障礙所阻,只能徒勞地向著龍船發射著投石機,可是他們的戰船體積小,投石機所投擲的巨石也不過是些比水桶大不了多少的石頭而已,對于重達萬噸的龍船又能造成多大傷害呢?後面的倭船還有那些被擊毀的船只殘骸不斷地被水流沖刷到旋渦處,堆積如山,很多倭船逃過了炮擊,卻在這里被自己的同伴撞毀。

“轟”天鵬軍的第二次齊射又開始了,更多的炮彈落在了倭船當中,將毫無抵擋能力的敵船擊毀擊傷。很快炮手們就不再追求齊射了,那不過是為了一次性地造成對方陣形最大的破壞才這樣做的,現在倭寇哪里還有什麼隊形可言?炮手們暢快淋漓地歡叫著,比賽著,將一發發炮彈發射了過去,尋找著最值得一擊的目標。每一發炮彈都是寶貴的,這可都是華龍百姓的血汗換來的啊,怎麼能浪費在那些即將沉沒的破船上面呢?

以敖昂為首的敢死隊的輕舟快船沖到了旋渦鎖鏈的另一端,無數只水槍發射起來。“砰砰”聲中,這些有點類似前世的針管的水槍利用氣壓將一些黑黝黝的油脂噴到了東瀛戰船上面。這是產自華龍遼東一帶的黑油,遇火即燃,水澆不滅。根本無法對龍船造成什麼傷害的東瀛人立刻將怒氣發泄到了這些敢死隊的身上,不但飛石呼嘯,更有漫天的箭矢,幾艘輕舟被擊中,上面的戰士一落水,就立刻一頭紮進了水中。他們都是天鵬軍中水性極佳的水鬼,現在雖然不需要他們去鑿穿敵船,但是鯊魚皮的水靠還是穿在身上。這些人都有一定的內力修為,加上保暖又不累贅的水靠,使的沒有被倭寇的弓箭傷到的人大多安全地回到了龍船那里。


其他的敢死隊在撤退的同時,放出了一片“飛火神鴉”。在東瀛人心膽俱裂的叫喊聲中,這些飛火神鴉借著風勢,慢悠悠地沖著擠在一起的倭船飛去,將死亡帶了過去。火光騰然,被澆上了黑油的倭船紛紛起火,一些絕望的東瀛水手不顧刺骨的江水寒冷,帶著身上的火焰跳進了水里,但是卻仍然逃不過厄運。漂在水面上的黑油,同樣在燃燒著,木制的船體最怕的就是火攻了。東瀛人發出絕望的嚎叫,互相推擠著,但是卻沒有人能夠逃過越燒越旺的火焰。

雖然現在刮的是強勁的東風,可是二百多步之外的焦臭仍然傳到了天鵬軍將士的鼻子里。聽著東瀛人的哭嚎,他們卻並沒有人顯出什麼憐憫之心,這里可是華龍的國土,誰叫你們來的?倭寇一直是華龍沿海地區的大患,不時騷擾百姓,所到之處的“三光”,燒光、殺光、搶光,臭名昭著。現在,是華龍人以其人之道還施彼身的時候了,搶就免了,富庶無比的華龍還有什麼需要從別人那里搶的?對付這些惡賊,就讓華龍人的怒火將他們燒光好了。

犯我華龍天威者,雖遠必誅,可不只是口頭上的口號。後面追趕的蟠龍軍早已停下了腳步,雖然他們不可避免地對天鵬軍所擁有的這些厲害武器抱有嫉妒之心,但是他們仍然歡呼雀躍著,看著天鵬水師的炮彈落在倭寇當中。企圖靠岸的東瀛戰船遭到了岸上投石機的無情打擊,僥幸登陸的東瀛人被蜂擁而上華龍步軍踏成了肉泥,誰叫今天主要打的是水戰呢?這些以往戰爭中的絕對主角對自己今天的待遇十分不滿,卻又無可奈何,只能將滿腹的怨氣撒在那些倒黴的東瀛人頭上。

這哪里是打仗啊?分明是一邊倒的屠殺。從交戰伊始,東瀛人就幾乎沒有任何機會,從蟠龍軍的火攻,到天鵬軍的炮擊,他們遇到的都是自己根本不曾想到的戰術。泱泱華龍,作戰的時候憑的不只是人數眾多,裝備精良,更憑的是腦子。“兵聖”的後人,前世的天蓬元帥,哪個會是只知道用蠻力的莽夫?沒有足夠的文化沉澱,哪里來的常勝之軍?有人說過,一頭獅子率領的一群綿羊可以擊敗一頭綿羊率領的一群獅子,但是人呢?獅子不過是馬戲團里的玩偶,綿羊更是餐桌上的美味,會用腦子的人,才是真正的主宰。

朱天鵬看著在蟠龍軍的不斷威逼之下陷入火海的東瀛人,心中充滿了自豪。沉默已久的天鵬水師,今天終于向世人展示了自己的力量了。對于這些肆虐華龍沿海的倭寇,只有將他們殺光,才能真正杜絕這一久久不能斷絕的隱患。這些應該是日本人能夠拼湊起來的最強的水上力量了,沒有幾十年的時間,他們不可能再組織起如此規模的水軍來。接下來的,就是該考慮怎麼打到扶桑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