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天殤 第二章

邵野站在龍魂號的船樓上面,百無聊賴地望著岸上的風景。自從那天晚上的夜襲被打退之後,東瀛人就沒有再發動過大的進攻,只是偶爾有些小打小鬧,簡直就是任由自己把持著他們的天皇。附近的橫濱港內,不時可以看見運送兵員過來的東瀛船只出入,但是這些烏七八糟的破爛運輸船對龍魂號根本就構不成什麼威脅,實在不值得浪費寶貴的炮彈進行轟擊。東瀛人顯然在拼命地做著准備,附近駐紮的東瀛軍隊的數量明顯增多了,卻沒有馬上打過來的意思。邵野倒也樂得如此,多熬一天,援軍到來的可能性就更大一點。雖然已經捉住了東瀛人的天皇,但是他還沒有樂觀到要憑自己現在手中的這五千來人打到他們的東京都去,龍魂號上的華龍軍,這幾天一直在為防禦做准備。現在明顯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甯靜,援軍未到之前,所有的事情就都要靠自己了。

太陽已經漸漸落下山去,還是看不到東瀛人的一點動靜,邵野回過身來,心中想道:“看來今天又能平安度過了。”這幾天派出去的偵察快船,總共只發現過三艘東瀛龜甲船的蹤跡,還都是離開橫濱港。他們的水軍主力都葬身于長江之上,僅剩的那些戰船在和龍魂號的戰斗中又被擊沉大半,其余的都已經不知道跑到什麼地方去了。東瀛人在這附近,已經沒有可以威脅到龍魂號的水上力量存在了。不過天鵬軍並沒有因此而忽略海面上的警戒,十幾艘快船一直不分晝夜地巡游在附近的海面上,如同在自己家一樣,東瀛人要想打龍魂號一個措手不及,可沒那麼容易。

邵野慢慢地走進了船艙之中,一直跟在他身邊的紗舞也默默地跟了進來。自從被救起之後,她就一直這樣跟著邵野,從來不發出一點聲音來。先前對此感覺有點奇怪的眾人也早已見怪不怪了,那些逃走的人魚族,這幾天也有很多跑到了龍魂號這里來,為此,人們不得不專門騰出幾個艙室來安置她們。對于這個受盡倭寇欺凌的種族,無論是誰,多少都是會有點同情心的。反正她們不需要自己提供多余的食物,甚至還經常從海中捉來些魚蝦蟹貝之類的給自己改善伙食,對于船上日漸短缺的補給多少做出了些貢獻,她們在龍魂號上的存在,已經得到了默認。

一進船艙,明治立刻哭喪著臉湊了上來:“大元帥,還沒有動靜嗎?”他的身後,兩個華龍軍的兵士正虎視眈眈地盯著他,盡管這個懦弱的家伙不可能對武藝高強的邵帥構成什麼威脅,但是只要他一有異動,他們腰間的快刀肯定會在他的臭手碰到邵帥之前就把它砍下來。邵野曾經嚴令任何人不得隨意殺害戰俘,但是卻沒有說過不能傷他。他們的心中都是打著這個主意,要能砍上倭寇的天皇兩刀,回去之後這刀就可以掛在家中牆上成為炫耀的資本了。

華龍將士對東瀛人的仇恨,在龍魂號上根本沒有發泄的地方。因為,整個龍魂號上只有明治這一個戰俘。邵野的命令雖然完全是按照華龍軍規做出的,可是卻並不符合將士們的心意,但是出奇的沒有人因此對邵野生出什麼怨氣。因為,他在下達這道命令之後,馬上又下了第二道命令:“鑒于船上的給養有限,不經允許,任何人不得接受東瀛人投降。”有了這道命令,那些在對龍魂號進行騷擾的時候落在華龍軍手中的東瀛人自然就不被劃進戰俘的行列了,至于他們的命運,軍官們就算看見了,也會裝成沒看見。

“我實在是懷疑你究竟是不是那個什麼勞什子天皇了,”邵野坐了下來,“你的話怎麼沒有一個人聽?”這幾天,明治親筆簽署的命令被一次次用弓箭射到岸上的東瀛人那里,要他們投降,但是卻沒有一點反應,實在令邵野有些惱火。他並不是沒有想過馬上打到東京都去,可是自己的兵力根本不夠。據說扶桑島的天皇在一般民眾間的威信極高,甚至比華龍的天子都有過之而無不及,如果明治能夠命令那些東瀛人自己投降的話,邵野倒有了個叫東瀛人自己打自己的主意。在明治的信中,將華龍軍說成了大和民族的朋友,是為了將權力從那些控制朝政的權臣那里奪回來,交給真正的天皇而來的,並且號召東瀛人一起進行反抗。現在看來,這個計策並沒有成功,要不是明治的身份特殊,自己又是華龍軍的主帥,邵野真有隨便找個罪名將這個整天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的討厭家伙丟進大海里去的念頭。

明治試探著朝邵野走近了幾步,看到他沒有什麼表示,于是有些放下心來,正打算在幾案另一端的椅子上坐下來,紗舞卻已經先將那里占領了。看到紗舞的兩只眼睛直盯著邵野看,對自己根本視若不見,他只有在心中暗罵,卻根本不敢表示出來,只有站在那里回答道:“這不能怪我呀,大元帥,應該不會的啊?我起碼還是日本的天皇,在那些賤民的眼中,我就是他們的神啊!”他生怕邵野發現自己的用處太小而生出什麼其他念頭來,隨即說道:“這幾天一直沒有人進攻這里,我多少還是能起到點作用的吧?要不是顧忌我的安全,恐怕要多上幾場血戰了。不要著急,我這就再寫幾道命令,也許是那些權臣的親信故意將消息壓了下去,只要普通的士兵得到了我的命令,那是一定會執行的。”他自己的心中實際上也沒有底,一股被拋棄的孤獨感覺不由得生上了心頭,暗自里思量道:“難道說現在就要織田家的人行動嗎?”那可是自己的最後一張王牌,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是不應該輕易動用的,如果這張牌也沒有了效果,那麼自己可就真的死定了。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邵野不動聲色,心中暗暗罵道,口中卻說道:“那好,你快去辦吧,要想你們的土地減輕一點戰火的危害,就要看你的了。”“嗨咿!”明治朝邵野鞠了一躬,在那兩個正盼著他有什麼不良企圖的護衛的挾持下下去了,船艙當中只剩下了邵野和紗舞兩個人。


不知為什麼,邵野現在總有點心神不甯,于是閉上了眼睛,運起真氣來調節心神,自己可不能亂,滿船的將士,都靠著自己的指揮呢。這幾天的出奇甯靜,反倒令他生出了幾許不安。但是,就算閉上了眼睛,他仍然能夠感覺到紗舞射在自己臉上的目光,靈覺的提高,在某些方面也會帶來一些副作用。他本來是想靜靜心,可是紗舞投在自己臉上的目光卻有如實物一樣,令他根本無法平靜自己的心神。邵野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無名火來,“砰”地一拍案幾,站了起來。

看到受到驚嚇的紗舞蜷伏于自己腳下的可憐樣子,邵野心中的火氣又立時消散了下去。他苦笑著搖了搖頭:“起來吧,我沒有怪你。”雖然紗舞是個人魚族,但是邵野心中卻清楚她能夠聽懂自己的語言,而自從斷崖上那一戰之後,人魚族的語言在他腦中又是半點印象全無。

不知道紗舞究竟有沒有聽清楚邵野的話,不過她仍然縮在那里瑟瑟發抖,根本沒有要起來的意思。邵野歎了口氣,彎下身去將她拉了起來。對于邵野的動作,紗舞根本不敢有絲毫反抗,站在那里,仍然是一臉驚懼。邵野知道這是她以前在東瀛人的手里受到的刺激太深了,同情之心大起,柔聲說道:“不要怕,不要怕,沒有人再會欺負你們的了。”

“邵帥!”聽到船艙內的響動,門外守衛著的幾個護衛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沖了進來,刀劍都已經握在了手里,殺氣騰騰。紗舞立刻發出一聲尖叫,一頭紮進了邵野的懷里,如同受到驚嚇的孩子。看著邵野尷尬的神色,那幾個護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一齊轉身走了出去,邵野耳中依稀可以聽到他們壓低了的聲音:“什麼都沒看見,我什麼都沒看見……”邵野苦笑,知道他們肯定是誤會了自己,不過這事情卻是越抹越黑,自己就算想解釋也無從開口。

“好在寒香沒在這里,不然的話今天可就要熱鬧了。”邵野忽然想起了遠在華龍的百里寒香,心頭頓時泛起一絲溫馨的感覺,嘴角不禁帶起了一絲微笑,沉浸在了往日甜蜜的回憶當中。

不知過了多久,等邵野醒過神來,發現自己的手正在紗舞柔順的黑發上撫摩著,而她縮在自己的懷里,正發出有節奏的呼吸聲,居然睡著了。他明白由于自己身上有著人魚族的氣息,令這個小人魚將自己當成了可以為她帶來安全的靠山,因此她才會如此纏著自己。他不禁有些頭疼,來之前,根本就沒有想過居然還有人魚族這樣的種族存在,征服了東瀛人之後,應該如何安置她們呢?

就在這時,龍魂號的船頭穿來陣陣海螺號角的警報聲。剛才還沉浸在溫柔鄉里的邵野立刻跳了起來,如同換了一個人一般。紗舞隨之驚醒過來,卻被他用截血的手法在身上一拂,又倒回了椅子上去。真氣到處,那口箱子如同被一根看不見的繩子系住一般到了邵野的手上,他的人立刻沖出了船艙,進入了外面的夜色當中。這樣的警報,只有一個意思,東瀛人,終于來了……


警報之聲響徹整個聖京,各個城區的護衛隊們立刻放下了手頭的一切事情,集合起來,按照曾經無數次演練過的方案行動著。不多時,整個聖京城的各個戰略要地,就都被全副武裝的戰士守護住了。神殿護衛軍團的素質,可真不是吹的,他們當中的所有人,可都是經過了嚴格的篩選才被允許加入的,在這之後,更加嚴格的訓練也一天沒有斷過。城中的百姓現在都跑回了自己家里,剛才還是一片繁華景象的神之集市已是一片冷清,所有的店鋪都關上了門。雖然聖京沒有經曆過真正的戰火,但是每個聖京城的住民最先需要掌握的,就是在遇到緊急情況的時候該有什麼反應。他們相信神殿護衛軍團的力量,有他們在,沒有人能夠打進聖京來。(沙駝人和青狼軍的那一戰,主戰場是在聖京城外的平原,雖然後來東城曾經短時間淪陷,可是那是由于當時的冬妮等幾個神使的特意放縱,如果其他城區的護衛團支援青龍隊的話,沙駝人肯定不會要好果子吃。)

警報聲的最早來源是在聖京的北城,玄武隊的戰士,現在已經在北城的城門外列成了戰斗隊形。最前面的,是來自半獸人部落的半獸戰士,這些身具人類和獸類的共同特征的猛士,個個膀大腰圓,手中多是錘子斧頭之類的重型武器,顯得凶悍無比。北方聖使,豹族公主卓婭,正站在他們的最前列,靜靜地注視著天際處微微出現的浮塵。

在半獸軍團的兩翼,是來自冰雪王國的騎兵隊。北方大陸的國家,恐怕是這個世界上最少的,主要的勢力只有人類的冰雪王國,半獸族的獸人聯邦以及矮人族的矮人王國,其他多是些不成勢力的部落。冰雪王國在很多地方與西方大陸類似,在軍隊方面也不例外。陣形的左翼,是效仿西方的重甲騎士的重騎兵,連人帶馬都被厚重的盔甲覆蓋著,如同一道金屬的屏障。這些騎兵手中的長槍都系著兩根長長的飄帶,被人稱為“驃騎兵”。而右翼,則是冰雪王國的哥薩克騎兵。

哥薩克騎兵在很大程度上和東方大陸的突厥騎兵很相象,只是他們所使用的戰刀弧度更小一些,但是揮劈的時候卻能劈開連斧頭也不容易砍的動的重型鎧甲。在遼闊的北方大陸,哥薩克騎兵來去如風的特點正好得到了發揮,雖然他們比起西方的騎士來要“輕”上很多,但是他們出色的機動力,卻彌補了這一缺陷。沒有任何一支西方騎兵能夠在戰場上追得上哥薩克騎兵,就是法蘭克的驕傲,同樣以迅猛的攻擊聞名的龍騎兵也不行。

在隊伍的後方,是各種亂七八糟的戰斗機械。那是矮人族的軍隊。他們的個頭要比人類矮上不少,但是壽命卻是人類的好幾倍。矮人族的戰士同樣以悍勇出名,並且和維京戰士一樣,偏愛于雙刃的重型戰斧。但是他們最出名的卻不是這個。矮人族是舉世公認的能工巧匠,尤其是軍械方面,西方大陸的神器,多數實際上就是出自他們的手里。玄武隊的武器質量要優越于其他三個城區,正是矮人們的功勞。他們的隊形並不嚴密,因為當中有著太多的器械。這都是矮人們自己動手制造出來的,樣子千奇百怪,光是投石車就有不下二十種式樣。這些東西,正是西方大陸各個國家瘋狂采購的對象之一。

玄武隊的戰陣忽然從當中分開,一群更加雄壯的戰士從他們閃開的通道中走了出來。他們是創世神殿的神衛,也就是現在王天的直屬手下,雖然總數只有三千人,卻是整個聖京城戰士中的絕對精英。能夠成為“神聖守護者”的一員,是各個護衛隊戰士的夢想,只有實力得到了神殿的承認,才有資格加入這支隊伍,但是還必須有空缺。神聖守護者的數量,從來沒有變化,永遠是完完整整的三千人。

比那些神衛更搶眼的,是他們簇擁著的幾個女人。一身白衣的西方聖使格瑞絲,花團錦簇的南方聖使西德拉,宛若仙子的東方聖使姚羽繯,和英姿颯爽的卓婭,構成了一道亮麗的風景線,雖然馬上就要打仗了,但是偷偷欣賞著她們的美色的人,不在少數。在四位聖使中間,還有著兩個全身都奇異的光彩籠罩的人影,雖然站在那里,卻根本沒有人能夠看的出她們是美是丑來。誰都清楚,創世神殿的神使,只要在公眾場合,一定會用她們神奇的魔力弄出這樣的屏障來,除了幾位聖使等少量重要人物,沒有人有一睹她們真容的資格。


宇甯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妹妹,看你們的了,別讓你們的丈夫為這里的事情分心哦!”月琪和星璿對視一眼,都發現了對方眼中的決心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慌。在宇甯的調教下,她們的進步可以用一日千里來形容,身上的魔法屏障,都是自己弄出來的。現在的她們,恐怕已經不能用魔法師級別中的“法聖”標准來衡量了。但是力量歸力量,自從她們當上了這個神使以來,還從來沒有經曆過現在的突發事件,要說心中沒有一點擔心,那絕對是胡說。

強迫自己靜下心來,月琪開口問道:“卓婭聖使,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敲響警報?”自從王天上任之後,吸取了之前的教訓,統一了整個聖京的防務,制定了嚴格的信息傳遞方法,以避免出現有事時的混亂。剛才北城所敲響的,是最高級別的警報,那代表的是有人要直接對聖京城發動攻擊,所有的神殿護衛團聽到警報之後必須立即做好應變的准備,同時要派出人手增援警報發出的城區。

“是匈奴人。”卓婭只是淡淡地回答道,眼中卻浮現出強烈的戰意。旁邊的人立時吸了一口涼氣。盡管沒有什麼曾經在戰場上和匈奴人較量過,但是他們的大名在這一個多月里早就傳遍了天下。地域廣大,裝備精良的冰雪王國,在這些騎在馬上的蠻族面前根本就沒有打過一次勝仗。自從華龍人將他們放出山海關以來,北方大陸的大片土地迅速淪喪于他們之手,消息早就傳開了,但是人們還是沒有想到他們居然會這麼快打到聖京來了。

旁邊的一個冰雪王國的貴族罵道:“這些天殺的匈奴人,搶了我們那麼多的土地,現在居然要進攻聖京,絕不能饒了他們!”月琪不禁心中一疑,說道:“他們為什麼要攻擊我們?”“是冰雪王國的伊凡大公,他沒有答應匈奴人進貢糧食衣物的要求,結果被他們打敗,一直逃到了聖京來,而匈奴人則一直追了過來。”神殿現在在每個城區都駐有自己的情報官員,負責北城事務的官員不敢怠慢,立刻將事情的始末講了出來,“請原諒,神使大人,匈奴人來的實在太快了。伊凡大公昨晚剛到,今天一早前往北方大陸的商隊就被匈奴人洗劫,並且趕了回來,說要我們立刻交出伊凡來,不然的話就要攻打聖京城。他們現在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等待著我們的回答。我正要去神殿向您們稟報,警報就已經敲響了。”

月琪的心髒頓時不由自主地猛烈跳動了起來。自己原來在馬場的時候,就曾經聽馬販子們說過草原上最為凶惡殘忍的就是突厥人了,可是就是突厥人,也不敢和匈奴人打仗,因為匈奴人在草原上,從來就沒有遇到過對手。從那時起,在她的心中就種下了匈奴人無敵的影子,而現在,自己就要面對他們了。相公臨走的時候,將聖京城的事物都交給了自己姐妹。他現在,恐怕正在耶路撒冷那里和那個凶惡的怪物哈維拼斗呢吧?自己幫不上他別的,只有將聖京打理好,好讓他安心。可是現在,來的可是匈奴人啊。月琪的信心原本就不滿,不由得默默使用起宇甯傳給她們的精靈族魔法向著她呼喚道:“宇甯姐,宇甯姐,教教我,現在該怎麼做啊?”